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腌尸菜瓮 > 第一章

我们村东头,紧挨着乱葬岗子,住着个孤老婆子,姓孙,村里人都叫她孙婆。孙婆无儿无女,老伴也死得早,就守着一间破败的泥坯屋和屋后一小块巴掌大的菜园子过活。日子过得清汤寡水,唯一的念想和手艺,就是她那一手腌咸菜的绝活。
孙婆腌咸菜,不用外头买的大缸,用的是祖上传下来的几个粗陶瓮。那瓮又深又大,肚子滚圆,口却收得窄小,釉色是那种沉郁的、近乎发黑的酱紫色,瓮身上还带着几道说不清是天然窑变还是岁月留下的、暗红色的斑驳纹路,看着就有些年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气。
孙婆腌菜的法子也邪门。她不像别人家,只在秋后萝卜白菜下来时腌上一大缸。她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只要园子里或山沟里能寻摸到的野菜、萝卜缨子、甚至剥下来的老菜帮子,她都往瓮里塞。更怪的是,她腌菜从不用盐,也不用村里常见的酱曲。她用的是后山一种叫鬼见愁的野草汁,混着一种她秘而不宣的、据说是从老坟头刮下来的阴土。腌出来的咸菜,颜色黑褐发亮,透着一股子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浓香,又咸又鲜,还带着点隐隐的腥气。村里人背地里都叫她腌尸婆,说她那咸菜里有股死人味儿,没人敢吃,也没人敢买。只有孙婆自己,就着稀粥,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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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瓮中异香**
孙婆的日子,就像她屋后菜园子里蔫巴巴的菜苗,枯寂而缓慢地流淌着。直到那一年,村里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小河见了底,井水浑得发苦,地里的庄稼像被火燎过,蔫头耷脑,眼瞅着颗粒无收。饥荒的阴影,如同乌云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村民的心头。
起初还能靠往年的存粮和挖野菜度日,后来野菜也挖光了,树皮都被人剥去煮了汤。村里开始有人饿死,先是老弱,后来连壮劳力也顶不住了,走路都打晃。恐慌和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
就在这人人自危、饿得眼冒绿光的时候,一股奇异的、极其霸道的香味,开始从村东头孙婆那破败的泥坯屋里飘散出来。
那香味……难以形容!霸道!浓烈!穿透力极强!像是几十斤肥猪肉混着几十只老母鸡,在滚油里炸过,又用大火猛炖了三天三夜,最后淋上厚厚一层秘制酱料散发出的那种勾魂摄魄的荤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诱人的咸鲜味,像是最上等的虾酱或者鱼露!
这香味在充斥着饥饿、土腥和绝望气息的村庄里,简直就是一颗炸雷!它像一只无形的、带着倒钩的手,狠狠攥住了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的胃,勾得人口水疯狂分泌,肚肠咕噜噜叫得像打雷!
什么味儿这么香!
老天爷!是肉香!炖肉的香!
不对!还有股……咸香像……像酱肉
从哪儿飘来的村东头孙婆家
饿疯了的村民循着香味,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涌到了孙婆那破败的篱笆院外。只见孙婆那间低矮的泥坯屋,门窗紧闭。但那霸道得令人发指的浓香,却如同实质般,从门缝、窗缝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弥漫了整个小院,甚至飘到了路上。
孙婆!孙婆!开门啊!有人忍不住拍打着柴门。
孙婆!你炖啥好东西了这么香!分点给大伙儿救救急吧!
是啊孙婆!行行好!家里娃饿得直哭啊!
拍门声、哀求声、议论声响成一片。过了好一会儿,那扇破旧的木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孙婆那张枯树皮般的老脸探了出来,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她身上也沾染了那股浓烈的异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油光水滑,精神矍铄与周围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的村民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嚷什么嚷!孙婆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没啥好东西!老婆子就腌了点咸菜疙瘩!
咸菜疙瘩!
所有人都愣住了。咸菜能发出这么勾魂夺魄的肉香骗鬼呢!
孙婆,您别糊弄我们了!这哪是咸菜味儿分明是炖肉!炖大肉!
张屠夫的儿子张小胖饿得眼睛发绿,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忍不住喊道。
就是!孙婆,您行行好!哪怕给口汤呢!
我们花钱买!花钱买还不行吗
孙婆看着众人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贪婪眼神,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古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买行啊!老婆子这咸菜,可是祖传秘方,费了老劲腌的!金贵着呢!一块大洋……换一碗菜汤!
一块大洋一碗汤!人群炸开了锅。这简直是趁火打劫!一块大洋,平时能买一袋白面!可现在这光景……钱不如土,粮食才是命!
太贵了!孙婆你这是要人命啊!
什么咸菜汤值一块大洋金子做的
我看她就是藏着肉舍不得!想讹钱!
众人愤怒地指责着,但那股浓烈到无法抗拒的异香,却像魔鬼的低语,不断撩拨着他们饥饿到极限的神经。肚子里火烧火燎的绞痛,和这近在咫尺的肉香,形成了地狱般的折磨。
终于,饿得实在受不了的王老蔫——一个老实巴交、家里老娘快饿断气的汉子,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全家最后一块珍藏的、磨得发亮的银元,那是他留着给老娘买棺材板的钱。他脸上是豁出去的绝望:孙婆!我买!买一碗!给我老娘……吊口气!
孙婆接过那块还带着体温的银元,在手里掂了掂,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秃鹫看到腐肉般的贪婪光芒。她没说话,转身回屋,片刻后端出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半碗浓稠的、黑褐色的……糊状物散发着更加集中、更加霸道的异香!
王老蔫接过碗,手抖得厉害。那糊状物看着黏糊糊、油腻腻,颜色深得发黑,实在不像什么正经吃食。但那香味……太勾人了!他顾不得许多,也顾不上老娘了,强烈的饥饿感彻底摧毁了理智,他像条饿疯了的野狗,猛地低下头,把嘴凑到碗边,哧溜一声,狠狠吸了一大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的咸香混合着浓烈的荤腥味,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那味道……霸道!鲜美!带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直冲天灵盖的满足感!仿佛全身每一个饥饿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他只觉得一股暖流(或者说一种诡异的饱腹感)瞬间从胃里升腾起来,流向四肢百骸,连日的虚弱和饥饿感竟然奇迹般地消退了大半!
香!真他娘的香!王老蔫抬起头,脸上是极度满足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嘴角还沾着黑褐色的糊状物,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嘴。
这表情,这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人群瞬间沸腾了!
给我一碗!我也要!
我买!两块大洋!给我两碗!
孙婆!先给我!我家孩子快不行了!
银元、铜板、甚至压箱底的首饰,像雨点一样塞向孙婆。饥饿和那异香的诱惑,彻底压倒了恐惧和疑虑。什么腌尸婆,什么死人味儿,在活下去的本能面前,都成了狗屁!
孙婆的小院,瞬间成了整个饥饿村庄里最火热的交易市场。一碗碗黑褐色的、散发着诡异浓香的咸菜糊糊,从那个破败的泥坯屋里端出来,换走了一块块沾着汗水和绝望的银钱。每一个喝下那糊糊的人,脸上都浮现出和王老蔫一样的、近乎癫狂的满足与亢奋。那浓烈的异香,笼罩了整个村东头,甚至压过了乱葬岗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土腥气。
只有少数几个上了年纪、饿得没那么狠的老人,远远看着那疯狂的人群和孙婆脸上那越来越诡异的笑容,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恐惧。他们悄悄拉着自家的儿孙,躲得远远的,低声告诫:那东西……不能吃!那香味……不对劲!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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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饱腹之祸**
孙婆的神汤在饥荒中成了救命的稻草,也成了最致命的毒药。起初几天,喝过汤的人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气,连日的饥饿感一扫而空,甚至精神亢奋,睡不着觉。他们逢人便夸孙婆的咸菜汤是仙药,是救命的菩萨。
然而,好景不长。大约七八天后,异状开始出现了。
第一个不对劲的是张小胖。他仗着家里以前是屠户,有点底子,换的神汤最多,喝得最凶。这天早上,他娘发现他躺在炕上,浑身滚烫,像烧红的炭,嘴里却一个劲地喊冷,牙齿咯咯作响。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油腻腻的暗红色,像被煮熟了一样,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和孙婆那咸菜糊糊如出一辙的、令人作呕的异香!
胖儿!胖儿你怎么了张寡妇吓得魂飞魄散。
张小胖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渴……娘……渴……好咸……咸死我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扑到水缸边,拿起水瓢,舀起凉水就往嘴里灌!一瓢,两瓢,三瓢……那肚子眼瞅着像吹气球一样鼓胀起来,皮肤绷得发亮,他却像着了魔似的,还在疯狂地灌水!
别喝了!胖儿!不能再喝了!张寡妇哭着去抢水瓢。
滚开!咸!咸啊!张小胖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推开他娘,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继续灌水。最终,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肚子鼓胀如球,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像爬满了青紫色的蚯蚓。他痛苦地抽搐着,嘴角溢出带着腥味的白沫,喉咙里嗬嗬作响,反复念叨着:咸……好咸……挖……挖心……
当天傍晚,张小胖就在极度痛苦和扭曲中咽了气。死的时候,整个人像一具被水泡发、又被盐腌透的浮尸,皮肤肿胀发亮,散发着浓烈的、令人窒息的咸腥异香。
张小胖的死,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紧接着,喝过神汤的人家,一个接一个地出了事。
王老蔫的老娘,喝了儿子省下的半碗汤,没熬过三天。死前浑身抽搐,皮肤干瘪起皱,像脱了水的咸鱼干,嘴里却不断涌出带着咸腥味的黑色粘液。
李老栓的婆娘,喝了汤后精神亢奋了几天,突然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喉咙和胸口,硬生生把皮肤抓得稀烂,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肉,一边抓一边凄厉地哭喊:痒!骨头缝里痒!像有盐粒在刮!刮死我了!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赵铁匠的儿子,一个半大小子,喝了汤后力大无穷,帮家里干了不少活。结果一天夜里,他突然发狂,冲到自家腌咸菜的瓦缸前,砸开盖子,抓起里面半生不熟的咸菜就往嘴里塞!家人拦都拦不住,他生生把自己噎死在咸菜缸边,死时嘴里塞满了咸菜,眼睛瞪得溜圆。
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都伴随着皮肤异常(或肿胀发亮如注水,或干瘪脱水如咸鱼)、身体内部无法忍受的渴或咸感、以及临死前散发出的那股越来越浓烈的、与孙婆神汤同源的、令人作呕的咸腥异香!整个村子被死亡的阴影和这股诡异的异香笼罩,如同人间地狱。
恐慌彻底爆发了!愤怒的村民如同潮水般涌向孙婆家。这一次,不再是哀求,而是充满了仇恨和杀意!
老妖婆!你给我们喝的到底是什么毒药!
还我儿子命来!
烧死她!烧死这个害人的老妖怪!
石头、烂泥巴、臭鸡蛋雨点般砸向孙婆那破败的泥坯屋。篱笆被推倒,柴门被砸得砰砰作响。
孙婆躲在屋里,门窗紧闭。外面愤怒的咆哮和砸门声震耳欲聋。她枯树皮般的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病态的满足笑容。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墙角那几个巨大的、酱紫色的腌菜瓮,瓮口用厚厚的油布和泥巴封得严严实实,但那股霸道的、令人窒息的异香,却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从封口的缝隙里顽强地渗透出来,弥漫了整个屋子,甚至压过了屋外的喧嚣。
香……真香……孙婆伸出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贪婪地抚摸着冰冷的瓮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都来啊……都闻到了吧多好的东西啊……吃吧……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下去陪我那死鬼老头子……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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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瓮底白骨**
愤怒的村民最终还是撞开了孙婆家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晕厥的、混合着极致荤香和刺鼻咸腥的诡异气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熏得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一阵干呕,头晕目眩。
屋内的景象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屋子低矮昏暗,弥漫着浓重的异香和陈年腐朽的气息。墙角赫然立着三个巨大的、酱紫色的粗陶腌菜瓮!瓮身又深又大,釉色沉郁,带着暗红色的斑驳纹路,如同凝固的血迹。瓮口被厚厚的、沾满油腻的粗麻布和发黑的泥巴死死封住,但那股勾魂摄魄又令人作呕的异香,正是从封口的缝隙里疯狂地逸散出来!
孙婆像个幽灵般缩在炕角,身上也散发着那股浓烈的味道。她枯槁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心满意足的笑容,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闯进来的人群,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香吧嘿嘿……好东西……好东西啊……
老妖婆!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今天非扒了你的皮!张小胖的爹,张屠夫,红着眼睛,抄起门边一根顶门杠,就要冲上去。
慢着!村长王守田还算冷静,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心里的恐惧,拦住了暴怒的众人。他死死盯着墙角那三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腌菜瓮,声音干涩:先……先看看那瓮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对啊!那要命的神汤,就是这瓮里熬出来的!里面到底腌着什么强烈的恐惧和更加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几个胆大的后生,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拿着棍棒和柴刀,小心翼翼地向那三个大瓮靠近。
越靠近,那股异香混合着咸腥的怪味就越浓烈,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瓮壁冰冷,触手生寒。封口的泥巴又厚又硬。
砸开它!王守田下令。
一个后生举起柴刀,用刀背狠狠砸向其中一个瓮口的泥封!
咔嚓!泥封碎裂!
噗!一股更加浓郁十倍、几乎化为实质的、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荤香和浓烈咸腥的热气,猛地从破口处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呕——!离得最近的几个后生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其他人也被这浓烈到极致的气味冲击得连连后退,头晕目眩。
那后生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棍子捅开碎裂的泥块和封口的粗麻布。一股粘稠的、黑褐色的、泛着油光的糊状物露了出来,正是孙婆卖出去的神汤模样,只是更加浓稠,颜色更深。
就……就这有人捂着口鼻,声音发闷,带着失望和不解。
搅!往下搅!看看底下!王守田吼道,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那后生脸色发白,咬了咬牙,找来一根长长的烧火棍,颤抖着伸进那粘稠的黑褐色糊状物里,用力往下搅动。
棍子碰到了硬物!
他用力一撬!粘稠的糊状物被搅动翻滚,一股更加刺鼻、带着浓烈腐败气息的恶臭猛地窜了上来!与此同时,一个白森森的东西,被棍子从黑褐色的粘稠物里……挑了出来!
那东西……赫然是一截……人的……小腿骨!上面还粘连着一些黑褐色的、如同烂泥般的组织!
啊——!那后生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扔掉棍子,连滚爬爬地向后猛退!
我的妈呀!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
王守田也吓得面无人色,但他强撑着,夺过旁边人手里的另一根棍子,忍着强烈的恶心和恐惧,伸进瓮里,继续搅动、翻找!
更多的白骨被翻搅了出来!肋骨!臂骨!指骨!还有……一个粘连着少许黑色毛发、眼窝空洞的……骷髅头!
不止一具!从骨头的数量和大小看,至少有两三具!白骨在黑褐色的粘稠糊状物中若隐若现,如同地狱里熬煮的一锅人肉浓汤!那浓烈到极致的异香,此刻闻起来,分明就是……尸油和腐烂人肉被重盐和诡异香料长时间腌制、熬煮后散发的……死亡之味!
呕——哇!这一次,连王守田也撑不住了,扔掉棍子,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其他人更是吐得天昏地暗,屋子里充满了呕吐物的酸臭和那令人窒息的异香混合的、更加难以忍受的气味。
妖……妖怪!老妖婆用人腌咸菜!终于有人崩溃地喊了出来,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齐刷刷地射向炕角那个枯瘦的身影。
孙婆依旧缩在那里,脸上那诡异的满足笑容更加扩大了。她看着众人惊恐呕吐的狼狈模样,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嘿嘿……好吃吧香吧那可是……上好的‘料’啊……饿死的……病死的……刚死不久……肉还软乎着呢……用‘鬼见愁’的汁子泡……用老坟头的阴土腌……再配上老婆子祖传的方子……熬啊熬……越熬越香……嘿嘿嘿……你们不都吃得挺香吗饱了吧有力气了吧下去……下去陪我那死鬼老头子……他一个人……在下面……冷啊……饿啊……
她的话,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魔咒,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狠狠砸在每一个村民的心上!那些曾经喝下神汤的人,此刻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无数蛆虫在啃噬!那些黑褐色的糊状物,那些浓烈的异香……竟然……竟然是用死人腌出来的!
啊——!我杀了你!张屠夫彻底疯了!他双眼赤红,抄起地上的顶门杠,如同疯牛般冲向孙婆!其他人也红着眼睛,被极致的恐惧和愤怒驱使,纷纷举起手边的家伙!
孙婆看着扑过来的众人,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怨毒至极的光芒!她猛地从炕上跳下来,动作快得不像个老太婆!她枯瘦的身体像一阵阴风,扑向墙角另外两个还没开封的腌菜瓮!
别让她碰瓮!王守田嘶声力竭地吼道!
晚了!
孙婆枯瘦如柴、指甲乌黑的手,狠狠拍在了其中一个瓮口的泥封上!同时,她张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用一种极其尖锐、非人的腔调,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刺破耳膜的尖啸:
开——瓮——招——魂——饱食者——来——!
砰!砰!两声闷响!另外两个瓮口的厚重泥封,竟然应声而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内部崩开!
更加浓烈、更加霸道、仿佛积郁了千百年的、混合着荤香、咸腥和浓烈尸腐味的异香,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从两个破开的瓮口喷涌而出!瞬间将整个屋子淹没!那气味之浓烈,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淡淡的黑红色雾气!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毒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屋内凭空卷起!吹得油灯瞬间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黑红雾气在翻滚!
呃啊——!
什么东西!
救命啊!
黑暗中,惊恐的惨叫、凄厉的哀嚎、疯狂的咒骂、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骼被大力挤压摩擦的咔嚓声、皮肉被撕裂的嗤啦声……瞬间响成一片!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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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饱鬼索命**
当闻讯赶来的、更多举着火把的村民壮着胆子再次撞开孙婆家那如同鬼域般的屋门时,看到的是一幅让他们永生难忘、足以成为一生梦魇的景象。
屋内的黑红雾气已经散去大半,但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异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依旧熏得人睁不开眼。火把的光线摇曳不定,照亮了如同修罗场般的屋子。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刚才冲进去的七八个人!张屠夫、王老蔫、李老栓……所有喝过神汤并带头闯进来的人,一个不少!
他们的死状……比之前那些喝了汤死在家里的人……更加恐怖百倍!
张屠夫仰面朝天,肚子被整个剖开!不是利器切割,更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扯开的!肠子流了一地,胸腔空空荡荡,心脏……不翼而飞!他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嘴巴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而他的手里……竟然死死抓着一大把……黑褐色的、粘稠的、散发着异香的……咸菜糊糊!塞满了他的嘴巴!
王老蔫蜷缩在墙角,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拧成了麻花。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捏碎了,软塌塌得像一滩烂泥。七窍流血,血的颜色……是暗红色的,粘稠得如同那瓮里的糊状物。
李老栓靠在那个被砸开的腌菜瓮上,半个身子都探进了瓮里!他的头深深埋在那粘稠的黑褐色糊状物中,像是自己拼命钻进去的!只有两条腿在外面无力地抽搐着。瓮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吮吸
其他几个人,有的被自己的肠子勒住了脖子,活活勒死;有的眼珠子被抠了出来,塞进了自己嘴里;有的浑身皮肤被剥下大半,露出血淋淋的肌肉……死状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都极其惨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暴戾和……一种饱食后的残忍戏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那股令人作呕的异香,混合成一种地狱般的气息。
而墙角那三个巨大的酱紫色腌菜瓮,有两个瓮口破裂,粘稠的黑褐色糊状物流淌出来,混合着暗红的血液和破碎的内脏,在地上汇成一条条恶心的溪流。瓮壁和地上,布满了凌乱的、沾着粘稠物和血污的……手印!那手印大小不一,有的枯瘦如柴,有的粗壮有力,甚至还有……小小的、像是孩童的手印!它们杂乱地印在墙上、地上、瓮身上,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在疯狂地抓挠、拍打!
孙婆呢
众人惊恐地搜寻着。最后,在土炕的最角落里,发现了她。
孙婆蜷缩在那里,像一具风干的木乃伊。她枯瘦的身体完好无损,脸上甚至还凝固着那种心满意足、诡异至极的笑容。只是她的眼睛……圆睁着,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极致的恐惧!仿佛在临死前的一刻,看到了比地狱更恐怖的东西!她的嘴巴也微微张着,像是在无声地尖叫。而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小撮……湿漉漉的、带着新鲜泥土的……坟头草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恐惧的喘息。没人敢说话,没人敢动。那三个破裂的腌菜瓮,如同三张咧开的、通往地狱的巨口,散发着死亡和异香的气息。地上那些沾满粘稠物和血污的凌乱手印,在火光下,仿佛还在微微蠕动。
鬼……有鬼啊!饱死鬼!被孙婆喂饱的厉鬼索命了!终于,一个村民崩溃地尖叫起来,连滚爬爬地逃了出去。
这声尖叫如同信号,所有还站着的人,都发疯似的逃离了这间如同魔窟的屋子,仿佛多待一秒,就会被那无形的饱鬼拖进腌菜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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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瓮葬**
孙婆和那几个死状凄惨的村民被草草埋葬。没人敢去收殓孙婆的尸首,最后是村长王守田硬着头皮,用破席子一卷,埋在了乱葬岗最深处。至于那三个邪门到极点的腌菜瓮,更是成了烫手山芋。
烧没人敢靠近,更别说点火了。那瓮里残留的粘稠物和散发出的异香,看一眼闻一下都让人做噩梦。
砸碎更不敢!谁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会不会放出更凶的东西
最后,还是村里几个胆大又饿得实在没办法的光棍汉,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趁着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据说阳气最盛),用长长的竹竿套上绳索,远远地套住瓮口,像拖死狗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三个沉重无比、散发着恶臭异香的瓮,拖到了村外最荒僻、连野狗都不去的万人坑——那是一片不知道埋了多少无名尸骨的、深不见底的废弃矿坑。
他们把瓮推到坑边,用长竹竿狠狠一捅!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沉闷的落水声从深不见底的黑暗坑底传来,激起一阵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异香,久久不散。
做完这一切,几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离矿坑老远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自那以后,村东头那股霸道的异香似乎消失了。孙婆的破屋也被愤怒的村民一把火烧成了白地,连地基都掘了三尺,撒上了厚厚的生石灰。
饥荒还在继续,但再也没人敢提什么神汤了。侥幸活下来的人,啃着树根草皮,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首先是那些曾经喝过神汤但侥幸还没死的人。他们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他们的皮肤变得异常粗糙、干燥,像老树的皮,总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淡淡的咸腥味。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味觉,仿佛被那浓烈的异香彻底摧毁了。吃什么都觉得寡淡无味,如同嚼蜡。只有吃到极咸、极咸的东西时,才能勉强尝到一丝滋味。他们对盐的渴望变得病态而疯狂,看到盐罐子就像饿狼看到肉,常常背着人偷偷抓一把盐粒塞进嘴里干嚼,齁得直翻白眼也停不下来。
村里唯一的那口咸菜缸,成了他们半夜偷偷光顾的地方。有人甚至看到,赵铁匠那个侥幸没喝汤、但爹娘都死了的半大孙子,半夜像鬼一样溜到咸菜缸边,掀开盖子,把整颗咸菜疙瘩捞出来,疯狂地啃食,嘴角流着黑褐色的咸水,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满足。
其次,是那个万人坑。自打三个腌尸瓮沉下去后,坑里就再没消停过。尤其是到了阴雨天,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路过附近的人总能隐约听到,从那深不见底的坑底,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有时是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粘稠的液体里冒泡。
有时是细微的、如同指甲在挠抓石壁的嚓嚓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偶尔还能听到一种……像是许多人在一起……满足地、长长地……打饱嗝的声音嗝——呃——
声音沉闷、悠长,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饱足感和……隐隐的腥气
没人敢靠近那个矿坑。连飞鸟都绕着那片区域飞。矿坑周围,渐渐连杂草都不长了,只剩下光秃秃、泛着不祥灰白色的土地。
村里的老人说,那是饱死鬼在坑底安了家。孙婆用邪法喂饱了它们,它们舍不得走,就在坑底守着那三个粮仓。它们还在饿,永远在饿,但那坑底除了石头和泥土,什么都没有。所以它们只能挠墙,打饱嗝(或许是饿嗝),等着……等着再有饿昏了头的活人靠近……
所以,当村里再有不懂事的孩子哭闹着喊饿,或者有外乡人不知深浅地打听村东头那片白地时,村里的老人总会一把捂住孩子的嘴,或者脸色剧变地拉住外乡人,用颤抖的声音,指着村外万人坑的方向,低声告诫,那声音里充满了岁月也无法磨灭的恐惧:
莫喊饿!莫往东头看!更莫靠近那深坑!
那坑里……腌着‘饱死鬼’呢!
孙婆的咸菜瓮……掉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它们听见你喊饿……会以为……你在叫它们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