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他的深情是场骗局 > 第一章

在我拿下建筑界天穹奖的庆功宴上,香槟塔摇摇欲坠。
我的未婚夫裴松,正搂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当众撕碎了我们五年爱情的华美外衣。
他猩红着眼,对着所有镜头嘶吼:乔燃,你满意了用钱和权势逼我订婚,很有成就是吗
告诉你,我嫌你脏!
话音落,他怀里的女人,朝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我端着酒杯的手,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抖得几乎握不住。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三个月前,也是这个男人,亲手为我戴上他打磨了一年的木质戒指,虔诚地吻着我的指尖,说要倾尽所有,为我造一座永不落幕的爱巢。
01
裴松,你再说一遍。
我站在宴会厅璀璨的水晶灯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干,四肢冰冷得像刚从冻库里捞出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闪光灯和摄像机都对准了我,那些曾经追捧我、羡慕我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看好戏的利刃。
裴松没有看我,他紧紧搂着怀里的女人,下颚线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那个女人叫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她身上的香水味,廉价又刺鼻,熏得我眼睛发酸。
我说,裴松终于舍得把目光转向我,那双曾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厌弃和嘲弄,我嫌你脏!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让我恶心!
我们完了,乔燃。这场可笑的订婚,是你自导自演的闹剧,现在,剧终了。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记者们疯了,快门声像是机关枪扫射,要把我此刻的狼狈永远定格。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五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成为小有名气的雕塑设计师的男人。
五年的扶持,五年的相濡以沫,在他口中,变成了一场我用权势和金钱堆砌的笑话。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裴松,你摸着良心说,我逼过你吗
三年前你工作室资金断裂,是谁偷偷卖了限量款的包,给你凑了五十万
一年前你参加国际大赛,是谁陪你熬了三十个通宵,帮你完善模型,最后累到胃出血进了医院
三个月前,在城郊那片你亲手种下白桦林的空地上,又是谁向我求婚,说这辈子非我不可
我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剜下的一块肉。
裴松的身体僵了一下,搂着女人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他怀里的女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动摇,立刻娇滴滴地开口:裴哥哥,别跟她废话了,我们走吧,我肚子饿了。
这声音像是一道开关,瞬间切断了裴松脸上所有残存的温情。
他猛地推开我伸向他的手,动作粗暴得像是甩开什么垃圾。
我的高跟鞋没站稳,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香槟塔上。
哗啦——
无数只高脚杯应声碎裂,金色的香槟混合着玻璃碴,泼了我一身。
冰冷的液体顺着昂贵的礼服裙摆滴落,像是我这段爱情,流了一地的狼藉。
我听见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倒抽冷气,还有人在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
我就说嘛,这种女强人怎么可能留得住男人。
啧啧,看她平时多风光,现在还不是被甩了。
那个男的也挺有种啊,敢当众打乔燃的脸,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趴在满地狼藉中,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裴松决绝的背影。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就那么护着那个女人,消失在宴会厅的门口。
我的助理和朋友们冲上来扶我,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心,已经麻木了。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
裴松,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02
那场失败的庆功宴,让我成了全城的笑柄。
【震惊!天才建筑师乔燃惨遭退婚,未婚夫当众指责其私生活混乱!】
【资本与爱情的博弈揭秘乔燃与新锐雕塑家裴松的恩怨情仇!】
诸如此类的标题,配上我趴在香槟塔废墟里,浑身湿透的狼狈照片,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公司股价受到波及,几个正在洽谈的项目也被紧急叫停。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接任何电话,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巨大的落地窗透进一点城市虚假的霓虹。
那些光影落在我身上,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我眼前不断闪回着和裴松在一起的画面。
大学城后街那家廉价的麻辣烫店,他总是把碗里唯一的午餐肉夹给我。
他租的那个只有十平米的画室,夏天没空调,他一边给我扇扇子,一边在我打瞌睡的脸上画小猪。
还有他第一次拿到奖金,带我去吃高级法餐,却因为不会用刀叉,把牛排切得飞了出去,惹得邻桌哄堂大笑。
那时的我们,穷得叮当响,却快乐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可现在呢
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
手机在沙发角落里固执地震动着,是我的闺蜜姜淼打来的。
我划开接听,她焦急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燃燃!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快看微博,那个渣男又作妖了!
我木然地打开微博,热搜第一条赫然是裴松深情告白。
点进去,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裴松站在江边,背景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他身边站着的,还是那个女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像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对着江对岸大喊:张薇!我爱你!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裴松,只爱你一个人!
那个叫张薇的女人,感动得泪眼婆娑,扑进他怀里。
两人在镜头前拥吻,吻得难舍难分。
视频的评论区,已经沦陷了。
哇!好浪漫啊!这才是真爱!
那个乔燃算什么,资本家大小姐而已,哪有我们薇薇这么清纯善良。
支持裴老师!勇敢追爱!摆脱那个控制狂女人!
我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侧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吐到最后,只剩下酸涩的胆汁。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突然就笑了。
乔燃啊乔燃,你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的刻骨铭心,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一场需要摆脱的噩梦。
手机叮的一声,是裴松发来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
【别再烦我。】
我盯着那三个字,像是要把它看穿。
我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他:
【裴松,祝你和她,不得好死。】
发完这条短信,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然后,我擦干眼泪,给自己化了一个最精致的妆,换上了一套最干练的职业套装。
从今天起,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会为爱哭泣的乔燃了。
只有一个为了事业不择手段的疯子。
裴松,你不是嫌我脏吗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能变得有多脏。
你不是想要摆脱我,去追求你的真爱吗
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要让你和你那个所谓的真爱,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03
重回公司的第一天,我召开了紧急会议。
所有高管都战战兢兢地看着我,生怕触了我的霉头。
我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声音冷得像冰:之前和‘艺创空间’谈的合作,立刻终止。
市场部总监一愣,急忙道:乔总,可是……‘艺创空间’是裴松老师的工作室啊,我们前期已经投入很多了,现在终止,损失会很大。
损失我来承担。我抬眼,目光如刀,不仅要终止,我还要你们动用所有媒体资源,把裴松抄袭我大学时期设计稿的事情,给我捅出去。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的话惊呆了。
我的助理,跟了我三年的小许,小心翼翼地开口:乔总,裴老师他……真的抄袭了吗我记得那个‘星语’系列,您说过是你们共同创作的……
我说他抄了,他就抄了。我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小许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我环视一周,冷冷地说:从今天起,公司上下,谁再敢提‘裴松’这两个字,立刻给我滚蛋。我要让这个名字,在设计圈,彻底消失。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变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我利用家族的所有人脉和资源,对裴松展开了全方位的封杀。
先是抄袭丑闻。
我放出的那些所谓证据,其实都是我们热恋时,他画给我的草图。上面有我们两人的名字缩写,有我们共同构思的痕迹。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他抄袭我的铁证。
舆论是盲目的,尤其是在我这个受害者光环的加持下。
一时间,裴松从一个为爱抗争的勇士,变成了一个窃取女友成果、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人设崩塌!新锐雕塑家竟是无耻抄袭狗!】
【扒一扒裴松的上位史,背后是资本与谎言的交织!】
紧接着,我截断了他所有的商业合作,抢走了他赖以生存的项目。
我让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品牌方,如今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我看着他的艺创空间一天天衰败,员工离职,订单取消,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姜淼来看我,忧心忡忡地说:燃燃,差不多就行了。再这么下去,裴松就真的要被你毁了。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看着裴松工作室门口被贴上封条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毁了这才哪到哪。
他不是要和那个张薇双宿双飞吗我要让他连房租都付不起,看他们怎么飞。
姜淼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关掉电脑,端起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烈酒灼烧着我的喉咙,却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我乐意。
我就是要让他痛。
我要让他尝尝,从云端跌入泥潭的滋味。
我要让他知道,背叛我乔燃,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一天深夜,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那个叫张薇的女人。
她的声音不再娇滴滴,而是充满了怨毒和愤怒:乔燃!你这个疯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裴哥害得还不够惨吗
我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问:怎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了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的报应,不就是遇见了裴松吗现在,轮到他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她无能的狂怒,我心里竟然涌起一阵快意。
可这快意过后,却是更加巨大的空虚和痛苦。
我像个疯子一样,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捂着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间滑落。
裴松,你看到了吗
你成功了。
你成功地把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那个站在镜子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面目狰狞的疯子。
04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也是最毒的毒药。
一晃,五年过去了。
这五年里,我一手将我的建筑设计事务所,打造成了国内的行业标杆。
我拿遍了所有能拿的奖项,站在了无数聚光灯下,成为了别人口中那个无坚不摧、说一不二的乔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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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裴松这两个字。
他就像一颗被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以为我已经彻底忘了他。
直到那天,我为了一个新的度假村项目,去了一个偏远的山区小镇考察。
小镇很美,风景如画,民风淳朴。
我和当地的负责人吃完饭,一个人在镇上闲逛。
黄昏时分,夕阳给整个小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我路过一个很小的木雕店,店门口挂着一个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
那声音,很熟悉。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很小,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雕,手工粗糙,却很有灵气。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正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什么。
我的目光,被墙角一个半成品的木雕吸引了。
那是一个抽象的建筑模型,线条流畅而大胆,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虽然只是个雏形,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星语系列。
是我和裴松,当年一起画在餐巾纸上的梦想。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大爷,我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个……是谁雕的
老大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东西。
一个年轻人放我这儿寄卖的。
年轻人
嗯,可惜了,手艺那么好,人却……唉……
老大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我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放在柜台上。
这个,我买了。
老大爷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姑娘,这还是个半成品呢。
我就要这个。
我抱着那个半成品的木雕,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小店。
晚风吹在脸上,很凉。
我突然想起,裴松的老家,好像就在这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滋生。
五年了,他过得怎么样
他和那个叫张薇的女人,还在一起吗
他是不是,也早就把我忘了
我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快要疯了。
我拦下一辆镇上的三轮车,把木雕店老大爷说的那个村名,告诉了司机。
师傅,去这个地方。
司机看了一眼地址,又看了一眼我身上的名牌套装,有些为难地说:姑娘,那地方路不好走,天都快黑了,不安全啊。
钱不是问题。我直接塞给他一沓钱。
司机不再多说,发动了车子。
三轮车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颠簸着,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他如今到底过得有多落魄,才能彻底安心。
又或许,在我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可笑的期待。
天色越来越暗,路也越来越难走。
当三轮车终于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门口停下时,天已经全黑了。
院子里没有灯光,只有一扇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昏黄。
我付了钱,让司机先走。
我一个人站在院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那声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我的心,莫名地揪紧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里很乱,堆满了各种杂物,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我一步步,走向那唯一亮着灯的房间。
我的手搭在门框上,还没来得及推开。
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咳咳咳!咳死你算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咳!药也吃了,钱也花了,怎么就不见好!你就是个无底洞!
这个声音……
是张薇。
紧接着,是另一个虚弱的,却无比熟悉的声音。
薇薇……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是裴松。
我的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
05
担心我担心的是我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要被你这个药罐子给拖累死了!
张薇尖利刻薄的声音,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耳朵里。
裴松,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那套房子,你到底卖不卖那可是你在市里唯一的房产了,卖了还能换几十万给你治病!
不……不能卖……裴松的声音很虚弱,却透着一股固执,那是……那是留给她的……
她乔燃吗你还想着那个害你至此的贱人!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紧接着是张薇的咒骂声:你是不是犯贱!人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乔总,早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你还守着那套破房子有什么用留着下崽吗
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我的手,死死地抠着门框,指甲断裂,渗出血丝,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推开门!
冲进去!
撕了那个女人!
我猛地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
房间里陈设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当。
浓烈的中药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几乎让人窒息。
张薇正叉着腰,一脸凶神恶煞地站在床边。
而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
他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又旧又薄的被子,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眼窝深陷。
如果不是那依稀可见的轮廓,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病人,会是我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能单手把我举过头顶的裴松。
听到开门声,两人都愣住了,齐齐向我看来。
张薇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变成了心虚和恼怒。
而裴松,在看清我的那一刻,浑身剧烈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想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乔……乔燃张薇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理她。
我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张床。
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被凌迟一寸。
我终于明白,那场惊天动地的背叛,那场让我沦为笑柄的闹剧,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站定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和慌乱。
裴松,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睁开眼,看着我。
他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让你睁开眼!我突然拔高了声音,几乎是在嘶吼。
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眸,此刻却浑浊不堪,充满了痛苦、羞愧,和一丝……哀求。
他在哀求我,快点走,不要看他现在这副鬼样子。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
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旁边的张薇,大概是怕我说出什么,急忙冲上前来,想把我拉走。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滚!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双眼赤红。
张薇被我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不再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床上的裴松。
告诉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裴松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别过脸,躲避着我的目光。
和你……无关。
无关我气笑了,裴松,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真的和我无关吗
你费尽心机,自导自演了那么一出大戏,把我推开,让我恨你,不惜毁掉自己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我心安理得地离开,是吗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做,特别伟大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委屈。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旁边的张薇,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扑上来想和我拼命。
乔燃你这个疯子!你还想怎么样!裴哥已经这样了,你还想逼死他吗!
我一把推开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110。
喂,警察吗这里是xx村xx号,这里有人长期虐待重病病人,请你们立刻过来一趟!
张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06
警察来得很快。
当穿着制服的民警走进这间破败的小屋时,张薇彻底慌了神。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没有……我没有虐待他……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一直在照顾他……
我冷冷地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只觉得无比讽刺。
警察简单询问了情况,又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的裴松,以及房间里恶劣的环境,基本就信了七八分。
这位女士,请你跟我们回所里接受调查。
张薇还想狡辩,却被两名民警一左一右地架住了。
她绝望地看向床上的裴松,哭喊着:裴哥!裴哥你快跟他们解释啊!我没有啊!
裴松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他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块巨大的霉斑,仿佛他的世界,已经随着身体的衰败,一同死去了。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空气中,只听得见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我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
我们就这么沉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窗外的月光,透过那扇破旧的窗户照进来,在他瘦削的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良久,他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走吧。
我不走。我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你留在这里,只会看到一个废人。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自嘲和绝望,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了,乔燃。
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下身,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裴松,我只要你活着。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眼眶里,迅速泛起了一层水光。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那脆弱的眼泪掉下来。
一个男人最后的,也是最不堪一击的尊严。
我伸出手,想要像从前那样,抚摸他的脸颊。
可我的手在半空中,却顿住了。
我看到了他的手。
那双曾经能雕刻出世间最美作品的手,此刻却青筋暴露,指节因为长期的病痛而微微变形,甚至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我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剜着。
我收回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他的枕边。
这里面有五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拿着它,去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银行卡上,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一下。
我不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情绪激动,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瘦弱的身体在床上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我急忙上前,想帮他顺气。
他却一把推开我,力气大得惊人。
拿走你的钱!乔燃!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和施舍!他猩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五年前我就说过了,我嫌你脏!你和你家的钱,都让我觉得恶心!
我知道,他又想用这种伤人的方式,把我逼走。
可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
我看着他,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裴松,你混蛋!
我哭着,却又笑了。
你以为你还是五年前那个能呼风唤雨的裴松吗你现在,连下床都需要人扶!
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你凭什么拒绝我
就凭你快死了吗
我告诉你,你欠我的!你欠我一个解释,欠我一个道歉,欠我一个本该属于我们的未来!
所以,你不能死!
你想死,也得等我还清了我这五年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再说!
我不管不顾地冲他吼着,把这五年来所有的压抑和不甘,全都吼了出来。
他被我的话震住了,呆呆地看着我,忘了咳嗽,也忘了反驳。
我趁机将那张卡,塞进他冰冷的手里。
拿着。这不是施舍,是你欠我的。
等你病好了,再十倍、百倍地还给我。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我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在他面前,彻底崩溃。
我冲出那个压抑的院子,在无人的乡间小路上,终于放声大哭。
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裴松,你这个全世界最狠心,也最愚蠢的笨蛋。
你以为你推开我,是为我好。
可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世界,再大的成功,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07
我连夜把裴松送到了市里最好的私人医院。
我动用了所有的人脉,请来了全国最顶尖的专家为他会诊。
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是运动神经元病。
也就是俗称的渐冻症。
一种残忍的,无法治愈的,会让人的身体像被冰雪逐渐冻结,最终走向呼吸衰竭的绝症。
医生告诉我,裴松的病,在五年前就已经确诊了。
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
我拿着那份薄薄的诊断书,却感觉有千斤重。
我终于明白,五年前的庆功宴上,他为什么会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那个时候,他刚刚拿到诊断书,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一片黑暗。
所以他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斩断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逼我离开。
他怕拖累我。
他想让我,拥有一个光明灿烂的人生。
我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看着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我恨了五年的人,却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爱了我五年。
而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封杀他,报复他,把他逼入绝境,让他本就艰难的人生,雪上加霜。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捂着嘴,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姜淼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默默地抱住了我。
燃燃,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趴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年能再多相信他一点,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真相……
没有如果。姜淼拍着我的背,轻声说,现在发现也不晚。至少,他还在。
是啊,至少,他还在。
我擦干眼死,从地上站起来。
我不能倒下。
从现在开始,换我来守护他。
裴松被安排在顶级的VIP病房,有24小时的专业护工照料。
但是,他拒绝见我。
每一次我去,他都把脸转向另一边,或者用被子蒙住头,用沉默来抗拒我。
我送去的饭菜,他一口不吃。
我请来的护工,他百般刁难。
他用这种幼稚而笨拙的方式,企图再次把我从他的世界里赶出去。
我知道,他是怕我看见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那个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年,无法接受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变成一个需要人伺候的废人。
这天,我又一次被护工拦在了病房外。
乔小姐,裴先生他……情绪很激动,把东西都摔了,说如果再看到您,他就不治了。
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破碎声,心如刀割。
我没有硬闯。
我转身去了医院楼下的咖啡厅,买了一杯他从前最爱喝的,加了三份糖的热可可。
然后,我给姜淼打了个电话。
帮我办件事。
半个小时后,病房里传来了姜淼夸张的惊呼声。
天哪!裴松!你快看新闻!乔燃……乔燃她要订婚了!
我躲在门外,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病房里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裴松沙哑而急切的声音。
和谁
就那个……咱们大学时候,一直追她的那个校草,叫什么来着……对!周宇集团的太子爷,周景然!
据说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乔家和周家都非常满意,下个月就要举行订婚仪式了!
姜淼演得惟妙惟肖。
病房里,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我听见裴松用一种近乎破碎的声音,喃喃自语。
……也好。
也好。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眼泪,无声地滑落。
裴松,你看,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你赢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
08
那晚之后,我真的消失了。
我没有再去医院,也没有再试图联系他。
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乔魔头。
我甚至真的和周景然,那个从大学起就对我穷追不舍的男人,开始频繁地接触。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画展,一起出席商业活动。
媒体的镜头,捕捉到了我们无数亲密的瞬间。
天才建筑师乔燃走出情伤,疑似与豪门贵公子好事将近
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我知道,这些消息,一定会传到裴松的耳朵里。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让他安心接受治疗的办法。
虽然,这个过程,像是在用刀子,一遍遍地凌迟着我自己的心。
一个月后,姜淼告诉我,裴松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开始积极配合治疗了。
他的身体状况,有了一些微小的改善。
至少,他可以坐着轮椅,去医院的花园里晒晒太阳了。
我选了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偷偷去了医院。
我戴着墨镜和口罩,像个见不得人的小偷。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轮椅上,护工正推着他在花园的小径上散步。
他瘦了很多,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显得更加形销骨立。
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暖意,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苍白和脆弱。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我们就这样,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着。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向我这个方向看来。
我吓得立刻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心脏狂跳。
我不敢被他发现。
我怕我一出现,就会打破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平静。
我只能像个可悲的偷窥者,躲在暗处,贪婪地看着他的身影。
看着他被护工推着,慢慢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我靠着树干,缓缓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
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却只能假装,我们已经毫无关系。
从那天起,偷偷去看他,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我看着他的气色一天天好转。
看着他开始尝试着,用那双不再灵活的手,重新拿起画笔。
看着他脸上,偶尔会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我的心,又酸又涩,却又感到一丝欣慰。
只要他能好起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天,我照常躲在角落里偷窥。
突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裴松走去。
是周景然。
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径直走到了裴松的轮椅前。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周景然把花递到裴松面前,脸上挂着胜利者般,志得意满的笑容。
裴兄,好久不见。看你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裴松没有接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下个月,就要和燃燃订婚了。到时候,会给你送请柬的。
周景然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耳边炸响。
我看到,裴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真的要嫁给你他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当然。周景然笑得更加得意,我们门当户对,天造地设。不像某些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后还不是被打回原形。
你闭嘴!
裴松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他用尽全身力气,从轮椅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想去打周景然,想去捍卫他心中那份,早已被他亲手埋葬的爱情。
可是,他失败了。
他那双无力的腿,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身体。
他重重地,从轮椅上摔了下来,狼狈地趴在地上。
裴松!
我再也忍不住了,尖叫着冲了过去。
09
当我冲到裴松身边时,他正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趴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徒劳地挣扎着。
周景然被我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脸上的得意还未褪去,就转为了惊慌。
燃燃……你怎么……
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跪倒在裴松身边,想把他扶起来。
裴松,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裴松却一把甩开我的手,他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我。
那眼神,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你也来看我的笑话吗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看我这个废人,为了你,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不是的……裴松,你听我解释……
解释他惨然一笑,笑声里满是自嘲,解释你和他是怎么情投意合,怎么好事将近的吗
乔燃,我成全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你,为什么还要来折磨我!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这句话,然后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医生!医生!
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医院里乱成一团。
裴松被紧急送进了抢救室。
我失魂落魄地守在门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周景然站在我身边,一脸的懊悔和歉意。
燃燃,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这么激动……
我猛地转过头,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滚!
我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是要杀人。
周景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
从今天起,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周景然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灰溜溜地走了。
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很久。
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我靠在墙上,一遍遍地祈祷。
求求你,裴松,你一定不能有事。
只要你能醒过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只要你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对我说:乔小姐,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他的情况,很不乐观。
这次的刺激,让他的病情急剧恶化。他的身体机能,正在以比我们预想中快得多的速度衰退。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我走进病房,看着躺在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裴松。
我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我走到他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
裴松,你听得到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骗你,不该用那种方式刺激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任由温热的眼泪,打湿他冰冷的皮肤。
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我们重新开始。
我不要什么‘天穹奖’,也不要什么事业,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要你。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像个无助的孩子,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呢喃着。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我只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奇迹,在第三天的清晨,降临了。
裴松的眼睫毛,轻轻地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10
裴松醒了。
但他身体的衰败,已经不可逆转。
他无法说话,无法动弹,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点头,都做不到。
他只能像个易碎的娃娃,安静地躺在床上,用那双依旧清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解散了蒸蒸日上的事务所。
我把他从医院接回了家。
不是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公寓,而是在城郊,那片他亲手种下白桦林的空地上,我为他建的一座房子。
这座房子,我设计了五年。
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他的需求。
全屋智能声控,无障碍通道,恒温泳池,还有一间朝南的,有着巨大落地窗的画室。
我把他安置在画室里,让他每天都能看到窗外那片,我们曾经共同憧憬过的风景。
我每天给他读新闻,给他讲公司里的趣事,给他放他最喜欢的交响乐。
我学着护工的样子,给他按摩,给他擦洗身体,给他喂食流质。
这些事情,琐碎,繁杂,甚至有些狼狈。
但我却甘之如饴。
因为,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光。
那是一种,重新燃起的,对生命的热爱和眷恋。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把他推到院子里晒太阳。
我会像个小女孩一样,躺在他身边的草地上,叽叽喳喳地跟他说着话。
裴松,你看,那棵白桦树,是不是比去年又高了一点
等你好了,我们再在这里种一片向日葵,好不好
对了,我把你的那些木雕工具都拿回来了。等你手能动了,再给我雕一个‘星语’,要完整的。
他不能回答我,只能眨眨眼睛。
但我知道,他都听见了。
有时候,我会趴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一握就是一下午。
我会一遍遍地,描摹他掌心的纹路。
那双手,曾经那么温暖,那么有力。
如今,却冰冷而孱弱。
但我知道,这双手里,依旧藏着我们全部的爱情。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给他读着一本泰戈尔的诗集。
读到那句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时,我突然感觉,我的手心,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我愣住了,低头看去。
是他的食指。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微微地,弯曲了一下。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把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他看着我,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然后,他用那根能微微活动的食指,在我的手心里,一下一下,艰难地写着。
我感受着那微弱的触感,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
【下】
【辈】
【子】
【换】
【我】
【来】
【爱】
【你】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春暖花开。
我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虔诚的吻。
好。
裴松,我等你。
我知道,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但我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我们终于明白,爱,不是占有,不是索取,而是成全,是守护。
是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命运的山海难以逾越,我也会用尽全力,为你搭建一座,通往我心里的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