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殷国长公主,被逼在两个夫郎候选人里二选一。一个是尚书家的软包子苏衍,说话温吞,走路怕踩死蚂蚁。一个是将军府的炸毛小将军楚骁,一点就炸,活像炮仗成了精。我正头疼选谁当挡箭牌,却撞见他们躲在假山后。别碰!楚骁红着脸低吼。可你的手很烫啊……苏衍声音像蚊子哼哼。但离奇的是,苏衍被我打了一巴掌,楚骁的脸上竟出现了相同的伤势。我悟了,原来我的两个未来夫郎有了共感。啧,那就好玩了。
1
——殿下恕罪!殿下饶命啊!
一声声变了调的哀嚎在空旷的御花园里格外刺耳。
我,殷姣,殷国最为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正慢条斯理地用鎏金护甲拨弄着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
花瓣饱满,颜色艳俗,像极了眼前这个抖如筛糠,涕泪横流的户部张员外郎这张憋红了的脸。
殿、殿下明鉴!微臣一时糊涂!微臣愿意加倍奉还那些财物!求殿下开恩,饶了微臣一家老小吧!张大人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咚咚作响,额前瞬间一片乌青。
我嫌恶地蹙了蹙眉,随即轻轻哼笑一声。
开恩本宫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把我当傻子糊弄,二是贪了我的钱财。
可你好巧不巧,竟然两件事都犯了。
我当真是气疯了。这些家伙把我颁下去的赈灾法令视若无睹就算了,贪污还敢贪到我头上来了。
如果不是我提出东宫今年与灾区共苦,份例减半,用度从简,派人去府库取那些用度时,我也不会发现,账本上给灾民的粮食布匹,早就被换成了发霉的陈米和粗劣的麻布。
难道他不知道,上一个贪我钱财的男人,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吗我可是最讨厌别人动我的钱袋子,不管是我的私库还是国库!
我知道,这张员外郎不过是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推出来的替死鬼。但就算这样,我也要杀鸡儆猴,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当我刚要叫侍卫把这人拉下去秋后问斩时,眼前却莫名其妙出现了一行行半透明的文字。
【这长公主怎么如此抠门,不过就是一点点钱财而已,换在现代,这点金额还不够立案的,她竟然就残暴到要杀人。】
【对呀,对呀。自己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还长公主呢,连这点容人的度量都没有。】
【拜托,上面发言的人脑子瓦特掉了吧这是赈灾款!贪污赈灾款,在哪个时代都是死罪一条好吗支持公主殿下!】
【诶呀,别吵了,我们来这又不是看这个小配角的,这可是双男主谈恋爱的剧,跟她有什么关系】
【共感设定,好香啊,我要大吃特吃,已经迫不及待等这对璧人出现了。】
看着这些不停滚动的文字,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分毫,依旧保持着长公主的威严。
拖去刑部大牢,严加审问,把他背后的人都给本宫挖出来。我挥了挥手,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看着他像死狗一样被拖下去,脑中却在飞速思索。
这上面的字是什么东西他们说的双男主是谁共感又是何物
越想越烦。选夫郎烦,处置这些蠢货贪官污吏烦,现在还冒出了这么个奇怪东西,更烦了。
父皇和太后那点心思,就差明晃晃写在脸上了。新朝建立不久,太子之位悬空。父皇早年征战伤了根本,今生注定只有我与幼弟两个子嗣。如今父皇又要亲征北蛮,我这个嫡长公主,便是最名正言顺的监国人选。可偏偏,他们总觉得会误了我的终身大事。父皇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怕在他走之前看不到我凤冠霞帔,他怕看不到那一刻了。
真是的,人都要出征了还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于是乎,那群内务府的蠢蛋,精挑细选,硬是筛出了两个极品,塞到我眼前整天晃悠。
一个是尚书家的公子,苏衍。名字倒是清雅,人嘛……啧。我反正是觉得无趣又懦弱,远远见过几面,永远是一身月白袍子,说话慢声细语,被欺负了也不出声,一个面团捏的人罢了,真是没意思。姨母们却喜欢他喜欢的紧,总在我耳边夸他性情温良,知书达理,堪为良配。
与之相比,舅舅们更喜欢的是另一人,义勇将军侯府的独苗苗——楚骁。人如其名,人骁得过了头,一身腱子肉把玄色劲装撑得鼓鼓囊囊,剑眉斜飞入鬓,看谁都带着三分挑衅七分不耐。两位舅舅认为只有这般强健的男子才配得上我。为此与两位姨母吵得不可开交。
只可惜,他我也没看上。最初本来觉得他还算凑合,可以拿来应付交差,但不凑巧的是,那天我看到欺负苏衍的人,正是他。虽然当时两人姿势有些奇特,甚至可以算是不堪入目了,但我很肯定,楚骁欺负了苏衍,要不然苏衍性子就算是再软弱,一个大男人,也决不会在外头掉了眼泪。
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家伙,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招入公主府呢但这两人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不好随意打发了去。
2
殿下,苏公子和楚小侯爷奉太后懿旨,在沁芳苑等着您。
小宫女话音刚落,我又看到眼前的字快速滚动起来。
【啊啊啊,正主来了!刚刚在假山后那段我磕疯了!】
【苏衍不小心崴了脚踝,正疼得掉金豆子呢。真是佩服楚骁,他们共感,他肯定也疼得钻心,就这还能稳稳抱着老婆,低声下气地哄着他。看来楚骁已经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奇妙的联系了,嘻嘻。】
【嘿嘿,苏衍在他怀里挣扎,但是,反抗无效!又因为脚踝疼,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逃不出楚骁的欺负了,正绝望呢。】
【好香啊,让我们一起大喊宿敌的归宿是老婆!】
我佯装沉思,实际上把每条文字都看了个遍。虽然还是有些词不太懂,比如磕疯了和老婆,但大意我明白了。
我那两位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候选夫郎,有龙阳之好,未来还会成为一对儿。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叫共感的特异功能。
是这个意思吧
那退婚这一事,可就简单多了。我眯起了眼,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但首先,我要去验证验证这些家伙说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沁芳苑里花木扶疏,景致是精心打理过的雅致。可我一踏进去,就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绷的硝烟味。
苏衍端坐席上,身前摆着一张通体乌黑的古琴。他今日穿了件天青色的宽袖长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只是眼角微红,显然是哭过。
楚骁则像个门神一样杵在栏杆旁,背对着我们,眺望远处,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低气压。
我十分确定,刚刚这两人之间,绝对发生过什么。但是,证据还不够。
我忽略眼前因他们出现而刷屏的文字,施施然在主位落座,轻抿一口香茗,扬起笑对着二人说:久闻二位大名,听说苏公子善琴,楚公子善剑,不如今日就为本宫合奏一曲,也好让本宫瞧瞧二位的风采。
【这个女配真是太讨厌了!她难道不知道苏衍刚刚摔倒的时候不仅崴了脚,还伤了手腕吗弹琴会很疼的!】
【楼上的容我插一句,这女配还真不知道。】
【心疼我方小衍,手腕本来就疼,这下更疼了。】
【楚骁的脸黑得像锅底了,哈哈哈哈,他肯定也感觉到手腕疼了,想发作又不敢。】
我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楚骁一脸不情不愿,狠狠瞪了苏衍一眼,才不甘不愿地抽出佩剑。苏衍就听话多了,他连忙起身道了声诺,悄悄转了转右手手腕,脸上闪过一丝痛色,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将指尖缓缓落下。
铮——清越悠扬的琴音瞬间流淌开来,如清泉石上,泠泠淙淙,倒是有几分风采。楚骁的剑舞也随之而起,剑风凌厉,与琴声的温婉相得益彰。
嗯,那些字已然是一片啊啊啊的海洋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苏衍手腕转动越发吃力,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愈发苍白。他抬起头,暗暗观察我的神色,身躯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快坚持不住了。但是,我不叫停。他,敢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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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被选中进我公主府,便不可入仕,不可获军功,这代表着他和他家族未来的荣华富贵,皆系于我一身。说白了,他已经是苏家推出来的一枚弃子。
至于楚骁,独子这个身份对他还是有些用处的,他来这就是个凑数的,他相信凭自己的身份,绝不可能成为我的驸马,否则他现在也不敢如此嚣张。愤怒、怨恨的眼神快要把我刺穿了。
我心中冷笑:怎么作为我的候选夫侍,他还心疼上他的竞争对手了。
我又抿了一口茶,静静聆听着这越来越乱的悦耳琴声。
啪——琴弦应声而断。
唰——楚骁的剑也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断裂的琴弦在苏衍白皙的脸颊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血珠顺着他俊秀的脸颊滴下,好不凄惨。
但我现在可没功夫关心他,我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一旁的楚骁。果不其然,他捂住了自己脸颊的相同位置,虽然没有流血,却疼得龇牙咧嘴,嗷嗷叫唤。
我早早屏退了侍从,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出好戏。
苏衍真不愧是淮章书院的榜首,聪明的很。还没等我张口,就先一步拉着还在揉脸的楚骁跪下。殿下,臣子有罪。
楚家把楚骁这个宝贝疙瘩送过来是迫不得已,苏家却把这么个有七窍玲珑心的家伙推出来当弃子。真是走了好大一步臭棋。
我拍案而起:你们确实有罪!本宫的夫郎,岂能是断袖之癖!
楚骁是个急性子,听了这话,脖子一梗,张口就要反驳:我们没有!
没有我冷笑一声,踱步到他们面前,伸出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苏衍脸上的伤口。苏衍疼得一哆嗦,而我清楚地看到,楚骁也跟着一颤,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苏公子受伤,为何楚小将军也疼得叫唤你们二人若是没什么猫腻,莫非是本宫眼花了
话音刚落,对面两人明显愣住了,随即脸轰地一下全红了。楚骁张口结舌,看看我,又看看苏衍,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苏衍则把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啊哦,看着他们这副纯情的模样,我好像有点问题了。
我看着那些飘浮的文字,再重新回想了一下。
【啊啊啊!公主捅破窗户纸了!】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笑死,楚骁的CPU要烧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衍崴脚他腿抽筋,苏衍被蚊子咬他身上痒了!】
【大型社死现场,公主干得漂亮!】
好吧,原来他们现在还没在一起。
不过没事,这不影响我的计划。
3
从头顶漂浮的文字中,我知晓了我所在的世界,我所费心经营、殚精竭虑的国家,不过是他们眼里的一出戏折子。而我,这个监国长公主,只是推动两个男人恩恩爱爱桥段的……工具人
当真是,匪夷所思。
我爹,当今圣上,乃一介草莽出身。前朝末年,皇帝昏聩,民不聊生,四方节度使趁机起兵,天下大乱。我爹集结义军,硬是从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摘了这皇位的桃子。
爹爹虽得了天下,但也伤了龙体,我和弟弟也永远失去了母亲。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国库空虚得能跑马。那些前朝旧臣,一个个阳奉阴违,看不起我爹的出身,偏偏当时正是用人之际,他们背后盘根错节,动不得。
更可气的是,他们还天天摆谱撂挑子,我看那,这堆所谓的大臣,跟小时候村口那群嗑瓜子的二流子有什么区别整天啥事不干,还得给他们发俸禄。
于是,忙碌的爹,早逝的娘,年迈的祖母,幼小的弟弟,偌大的担子,有一半落在了我这个长公主肩上。这掌财,可不只是掌管后宫那点胭脂水粉钱,毕竟我爹的后宫连根毛都没有,掌个鬼啊。我要的,是整个殷国国库的权柄!
只不过,这确实难得很。就算父皇下了圣旨,让户部移交权柄,那些自前朝便吃得满嘴流油的家伙,也总拿我年纪小糊弄我,让我吃了好几个暗亏。
没办法,我只好去找人帮忙了。
只不过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家伙。
前朝皇帝并非绝后,他还有一个儿子,名唤谢景澜。只不过,这位皇子的母亲是西域的舞姬,他生来便有一双碧蓝的眼眸和微卷的墨发。因其血统,他在前朝也不受待见,过得十分艰难。
我到现在还记得,父皇告诉我,攻破城门那一日,他一个孩子,穿着不合身的龙袍,站在大殿之上,朝我父皇深深拜跪下去,请求他饶城中百姓性命,他愿意交出玉玺。
可明明,他当时也才不过十七岁,没享受到一天当皇子的福分,甚至百姓都不知还有他这么一个皇子的存在,他却依旧要愿意站出来保护他们。
他被囚禁等待发落时,我因好奇,就扮作送吃食的宫女偷偷去看他。
却没想到,还没进门,就被守门宫女拦下。
你是新来的吧
我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让我去送饭。
她看了那扇紧闭的大门一眼,大声说道你不知道吧,要不是这个灾星,王朝,哦不,前朝也不会被灭。我们这些前朝的宫女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呢,都怪他这个杂种。
我差点被气笑,不多说什么,干脆一脚踢开了大门。
在宫女惊讶的眼神中,看向房里紧闭双眼,无比虚弱的少年。
你听到她说的话了吗
他吃力的点点头。
我抽出一把匕首,抵着那个宫女。
我给你一个机会,这个女人要饿死你,你要不要杀了她
他沉默了一会,摇摇头。
我差点咬碎了后槽牙,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一个圣人存在,明明这些人的命还是他保下来的,要不然,那些对前朝还留有余念的家伙,哪还有命活下来。
这时,他睁开了眼,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望着我,坚决的摇了摇头。
我把手中抖的像筛子的宫女放了,下令把她逐出皇宫。
而我自己,则端起了还留有余热的饭菜,喂着这个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的少年,一口又一口。
他不肯吃,被我塞了进去,呛得他咳嗽连连。
他看我一脸凶狠,还是吃了下去。
最后,我求着父皇放了他。
父皇允了,他知道,那个善良的少年不可能回来攻打这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王朝。
那就饶他一条命也没什么。
虽然,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我找到他时,他正被一群前朝余孽裹挟,逼迫他复辟。
我拉住他,问那群人:复辟之后呢让你们这些蠢货继续鱼肉百姓,还是让他这个连话语权都没有的傀儡坐在王座上
我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成为我的人,帮我做事;二是我立马告发他们这一群搞复辟的,他成为我的俘虏,替我做事。
他沉默了,看着对面那些面目狰狞,一口一个小贱种的家伙们,默默选了二。
后来,他真真正正成了我的人。
只不过,他这回想名正言正地站在我身边,唯一的办法,便是斩外敌,立功名。
看着他眼里汹涌的爱意,我允了。
他有着一副外族相貌,成为了最好的密探。此次父皇北征,他便随军出征,利用他的身份,为我军传递情报。而我,则坐镇京中,一边等他们凯旋,一边着手处理这烂摊子,比如,江南水患的贪污一案。
那张员外郎,只是个小虾米。真正的大鱼,藏在江南那片富庶的水乡里。
而现在,我有了两个最好用,也最不敢声张的调查员。
我看着跪在地上,一个面红耳赤,一个羞愤欲死的两人,清了清嗓子。
本宫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也不在乎你们有什么毛病。我缓缓道,但你们既然被选为了本宫的夫郎候选,那你们的荣辱,就系于本宫一身。
现在,本宫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做。我将一份卷宗丢在他们面前,江南水患,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项石沉大海。本宫要你们去查,查清账目,找到证据,把所有贪官污吏的名单都给本宫呈上来。
楚骁猛地抬头:殿下!查案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我与苏衍,一介武夫,一介书生,如何能担此大任
你能。我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因为你们有别人没有的优势。
我走到苏衍面前,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
嗷!一声惨叫,不是来自苏衍,而是来自楚骁。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后颈,怒视着我:你干什么!
苏衍也吓得不轻,但更多的是茫然和羞赧。
看到了吗我摊开手,苏公子细皮嫩肉,不经折腾。楚小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在江南查案不力,惹得本宫不高兴了……
我顿了顿,欣赏着楚骁由红转青再转白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道:本宫也只好把你们抓回来,每日在宫中‘磋磨’一下苏公子。比如让他抄写经文抄到手腕发软,或者让他站在太阳底下晒上一天……不知楚小将军的身体,是否受得住呢
【卧槽!魔鬼啊!这个公主是魔鬼吧!】
【这不就是人质play吗拿捏得死死的!】
【楚骁要气疯了,哈哈哈哈,你看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苏衍快哭了,哈哈。】
楚骁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但他看着我身边那个瑟瑟发抖、眼眶通红的苏衍,终究是没敢再说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领命。
很好。
本宫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我满意地点点头,要是完不成……嘿嘿,你们知道后果的。
我不仅会磋磨苏衍,我还会把你们俩有共感这等奇事传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你们一个会被当成怪物,一个会被当成妖孽,看看你们的家族,还会不会保你们。
我又吓唬了他们两人一番,不仅他们打了个寒战,那些文字也又乱作一团。
4
不出三日,苏衍和楚骁便以奉公主懿旨,前往江南采买珍品为由,踏上了南下的官道。
我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马车和充足的盘缠。毕竟,要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草。我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压榨下属的蠢货。
一路上,漂浮的文字简直成了我的实时话本子。
【第一天,楚骁和苏衍在马车里零交流,气氛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第二天,马车颠簸,苏衍的脑袋撞在车壁上,楚骁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头。苏衍吓了一跳,以为楚骁要打他。】
【第三天,楚骁打猎打了只兔子,烤得外焦里嫩,撕了个兔腿递给苏衍。苏衍犹豫了半天,接了。楚骁的耳朵红了。】
【第四天,苏衍不小心被开水烫了手,疼得嘶了一声。正在擦剑的楚骁噌地站起来,抓过他的手就往冷水里冲,嘴里还骂骂咧咧:‘你是不是猪!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苏衍被他吼得眼圈都红了,小声说:‘……又不是你烫到,你凶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他不知道啊!他真的不知道疼的是他老公啊】
我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看着这些文字,嘴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这两个活宝,倒也给我枯燥的监国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但乐趣归乐趣,正事不能忘。江南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们到达江南后,楚骁凭着将军府的名头,与当地驻军搭上了线,却发现那些人个个油滑无比,一问三不知。而苏衍,则扮作一个游学的富家公子,出入各种文人雅集,试图从士绅口中探听消息。
进展缓慢。
半个月后,我收到他们的第一封密信,上面只有四个字:举步维艰。
我冷哼一声,当即便下了一份懿旨,告诉他们,想干嘛就干嘛,出了事,有我担着。
5
第二天,楚骁直接闯进了江南织造府。
而我,则在宫里收到了第二波现场直播。
【哦豁!楚骁开启霸王模式了!】
【他直接把剑架在了孙织造的脖子上,问他银子去哪了!】
【孙胖子吓尿了,真的,字面意思上的尿了。】
【苏衍在外面接应,他刚刚从孙府的一个账房先生那里用一幅前朝孤本字画套出了消息,孙织造在城外有个秘密别院!】
我满意地勾起唇角。看来,权利给到位了,效率就是不一样。
楚骁的简单粗暴和苏衍的智取迂回,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楚骁负责打草惊蛇,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苏衍则趁机潜入,寻找证据。
他们在孙织造的秘密别院里,找到了一个密室,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一本详细的账本。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每一笔赈灾款的去向,以及分赃的名单。从江南巡抚,到下面的各级官员,几乎无一幸免,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贪腐网络。
而名单的末尾,赫然写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名字——当朝尚书,苏衍的亲爹。
【我的妈呀!惊天大瓜!苏尚书竟然是幕后黑手之一!】
【怪不得他要把苏衍这个嫡子送进宫当夫郎,这是弃车保帅啊!万一东窗事发,还能指望公主看在苏衍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苏衍看到了,他整个人都傻了……】
【楚骁把账本抢了过来,不让他看。天啊,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好!他是在保护苏衍!】
我看着文字,眉头紧锁。苏尚书,那个平日里一脸正气,满口仁义道德的老狐狸,竟然也牵涉其中。
我能想象得到,苏衍此刻的心情该是何等的崩溃。
信鸽带着账本的誊抄件飞回京城时,也带来了一封苏衍的私信。信上,他的字迹不再清秀工整,而是带着几分颤抖和决绝。
他说,他愿以一死,换取家族清白,求我放过苏家。
我将信纸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天真。
罪就是罪,岂是死一个人就能抵消的那江南数万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灾民,又该由谁来偿还
不过,这两个人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我拿着账本,直接去了太后宫中。父皇出征前,将监国之权交给了我,但朝中盘根错节,许多前朝旧臣都听调不听宣,若是我直接动手,恐怕会引起朝局动荡。但有了太后的支持,便不一样了。
太后看完账本,气得手都发抖,当场摔了最心爱的玉如意。
查!一查到底!不管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有了太后的懿旨,我立刻调动京畿卫,联合刑部和大理寺,展开了一场雷厉风行的抓捕行动。一夜之间,京城官场风声鹤唳,数十名官员落马,苏尚书府也被团团围住。
而此时,楚骁和苏衍,已经踏上了归程。
【苏衍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没了一点生气。】
【楚骁笨手笨脚地照顾他,给他递水,给他盖毯子,可苏衍都没反应。】
【呜呜呜,心疼死我了。爹是贪官,自己还要被送进宫,人生也太惨了吧。】
【别怕,还有楚骁呢!他会保护你的!】
看着这些文字,我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不忍。
罢了,看在这两人替我办成这件大事的份上,就成全他们吧。
6
他们回京那日,天色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没有在宫门口等他们,而是在东宫的书房。桌上,摆着两杯温热的茶,还有两份崭新的路引和一袋沉甸甸的金子。
楚骁和苏衍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两人身上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楚骁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看向苏衍时,眼神却柔和了许多。而苏衍,则像一株被霜打过的兰草,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殿下。他们齐齐向我行礼。
起来吧。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事情办得不错,这是给你们的赏赐。
楚骁看了一眼路引,愣住了。殿下,这是……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我轻声道,本宫听闻江南有一位姓‘楚’的富商,和他那位姓‘苏’的挚友,游遍山水,好不快活。本宫心向往之,只可惜身为公主,身不由己。
苏衍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尚书罪大恶极,但跟你这个早已离家出走,不见踪影的大公子有什么关系呢我淡淡地说道,从今日起,世上再无尚书公子苏衍,也再无将军府小将军楚骁。你们,自由了。
【!!!我靠!公主殿下你在干什么!你竟然放他们走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女配!我哭了!她竟然成全了他们!】
【她不是女配!她是我们的女王殿下!】
【我收回之前说她抠门的话,公主殿下,您是我唯一的姐!】
楚骁的眼眶也红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将军,此刻却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嘶哑:多谢殿下成全。
他拉起还在发愣的苏衍,苏衍这才如梦初醒,心中挣扎了一番,最后却还是对着我盈盈一拜,泪水终于决堤而出。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痛苦和绝望。
走吧。我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别过头,别在这里碍眼了,本宫还有很多奏折要批。
等他们走后,我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我成全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办成了差事,更是因为,我懂那种身不由己和心有所属的滋味。
我走到窗边,看向北方。父皇和谢景澜,也该回来了吧。
我的仗,也才刚刚开始。国库充盈了,贪官肃清了,接下来就是推行新政,发展民生,让这个我亲手守护的国家,真正地国泰民安。
至于夫郎……
我摸了摸下巴,看着眼前又开始滚动的文字。
【公主殿下好A!单身搞事业的女王谁不爱!】
【等等,你们忘了吗公主也有CP的啊!那个前朝太子谢景澜!他快回来了!】
【对哦!打完仗就要回来了!皇上赐婚!强强联合!先婚后爱!我又能磕了!】
我看着这些文字,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些家伙,还真是……有趣。
三个月后,北境大捷,父皇和谢景澜凯旋而归。
庆功宴上,父皇当众宣布,将我许配给护国有功的谢景澜。
当然,不会有一人认出长公主的驸马爷是前朝皇子的。
我看着那个站在殿下,身姿挺拔的男人,虽覆了面,我也知道他正望着我,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
我端起酒杯,遥遥向他一敬,一饮而尽。
我的未来,不是什么戏折子里的配角。我的人生,我亲手来写。
至于我的那两位前夫郎,后来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南的信。信里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幅画。画上是江南春色,烟雨朦胧,一艘小船上,一个青衫书生正和一位玄衣男子并肩而立,两人一同看着远方的青山绿水,岁月静好。
我笑了笑,将画收好。
挺好,都挺好。
至于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文字,也变得可爱了许多。
【啊啊!两对CP都HE了!一本满足!】
【女王殿下和她的忠犬骑士!我磕爆!】
【祝公主殿下和谢将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祝楚骁和苏衍,江南一梦,白首不离!】
我看着最后那两条,嘴角上扬。
嗯,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