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兄弟,给我介绍了个女性朋友。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绝对是我的真命天女。
约会地点在市里最高档的西餐厅,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
穿着长裙,裹着黑丝,甚至还为我拉开了椅子。
可她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福尔马林味。
她的眼睛,总直勾勾地盯着我,瞳孔早已散开。
这时,我兄弟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兴奋:哥们儿,喜欢我送你的新娘吗
01
哥们儿,喜欢我送你的新娘吗
我攥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阿哲,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兴奋。
意思就是,林鸢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人了。
你照顾好她。
我看着对面那个叫林鸢的女人,她还保持着为我拉开椅子的姿势。
长裙,黑丝,精致的妆容。
一切都很完美。
可不知为何,她的名字和样貌,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遥远的熟悉感,像是一场快要忘记的梦。
但除了这点奇怪的熟悉感,她身上那股藏不住的福尔马林味,和涣散的瞳孔,才是真正让我恐惧的。
阿哲,你他妈在哪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一个……能看到你的地方。
哥们儿,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
她只会,永远陪着你。
电话被挂断了。
我猛地站起身,想跑。
可对面的林鸢,忽然动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那个僵硬的微笑,弧度越来越大。
亲爱的,你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像是用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
餐厅里悠扬的钢琴声还在继续。
周围的客人都在低声谈笑,衣香鬓影。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的诡异。
仿佛我和她,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
我头皮发麻,转身就往外冲。
先生,您的餐还没上呢。
服务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拦在了我的面前,脸上是职业化的微笑。
我绕开他。
另一个服务员又堵了上来。
先生,您不能走。
他们的眼神,和林鸢一样。
空洞,死寂。
我心里一横,直接掀翻了身边的餐桌。
哗啦一声巨响。
盘子和高脚杯碎了一地。
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他们的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诡异的微笑。
02
我趁着他们呆滞的瞬间,疯了似的冲出了餐厅。
冷风灌进我的肺里,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我没回家,直接打车去了阿哲的公寓。
我要当面问问他,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
阿哲!
没人回应。
我打开灯,公寓里整整齐齐,不像有人的样子。
我冲进他的卧室,还是没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
我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一点线索。
在书房的抽屉最底层,我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我直接用台灯把锁砸开。
里面不是什么秘密文件,而是一沓厚厚的照片。
照片上,是少年时的阿哲,和他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林鸢。
我继续往下翻,瞳孔猛地一缩。
一张照片里,赫然出现了第三个人。
是我。
照片里的我,和阿哲、林鸢站在一起,笑得没心没肺。
我们三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要好。
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拼命地回忆,大脑却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关于童年的记忆,只剩下一些零碎的、与阿哲有关的片段。
照片的背后,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日期和心情。
今天和阿哲、陈默逃课去看了海,阿哲说,以后要娶我当新娘。
阿哲今天和陈默打了一架,因为陈默把我的冰激凌弄掉了,他们真是两个长不大的笨蛋。
照片的最后,是一张褪色的医院诊断书。
白血病。
林鸢的名字,印在患者那一栏。
我浑身冰凉。
所以,林鸢早就死了她是我儿时的朋友那我为什么会忘了她
我拿起手机,再次拨通阿哲的电话。
这次,电话通了。
可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和……若有若无的,女人的哭泣声。
阿哲
哭声戛然而止。
一个冰冷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
我猛地回头。
林鸢就站在我的身后,穿着那条长裙,裹着那双黑丝。
她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把我们的东西,弄乱了。
03
啊!
我吓得把手里的盒子都扔了,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林鸢没有追过来。
她只是弯下腰,一片一片地,把散落的照片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
她的动作,优雅,缓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阿哲的家。
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去酒店。
我怕她会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我躲进一个24小时营业的网吧,开了个包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我必须报警。
我拿起手机,手指在110三个数字上悬了很久,却迟迟按不下去。
怎么说
说我最好的兄弟,给我送来一个我失忆了的、并且早就死了的青梅竹马当新娘
说她会瞬移,还会说话
警察不把我当神经病抓起来才怪。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秦法医。
一个把尸体当艺术品,把解剖刀当画笔的怪人。
我和她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我是殡仪馆的入殓师助理。
或许,只有她这种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人,才能理解我的处境。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秦法医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秦姐,是我,陈默。
陈默这么晚了,又有什么新鲜货色送来了
……不是,我遇到点麻烦,很麻烦,很邪门。
我语无伦次地,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包括我那段空白的记忆,都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
陈默,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导致记忆错乱
我没疯!秦姐,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待着,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明天一早过去找你。
还有,她顿了顿,出诊费五千,不还价。
第二天一早,秦法医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了网吧包间门口。
她打着哈欠:说吧,你那个失忆了的尸体新娘呢
我一夜没睡,精神恍惚:她……她昨晚在阿哲家,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秦法医翻了个白眼。
走吧,先去你家看看。
我不敢,我怕。
但在秦法医再加两千的诱惑下,我还是硬着头皮带她回了家。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厨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
是林鸢。
她穿着围裙,哼着小曲,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家庭主妇。
看到我,她甜甜一笑。
你回来啦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秦法医也愣住了,她推了推眼镜,凑到我耳边。
这就是你说的尸体新娘
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04
她昨天晚上不是这样的!
我急得快要跳起来。
她身上有福尔马林的味道,她的瞳孔是散的!
秦法医一脸我看你病得不轻的表情,绕过我,径直走向了厨房。
你好,我是陈默的朋友,秦露。
林鸢擦了擦手,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你好,我叫林鸢,是陈默的女朋友。
快坐吧,饭马上就好了。
秦露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红烧肉。
嗯,味道不错。
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和林鸢聊起了家常。
从天气聊到最新的电视剧,气氛和谐得让我感觉自己才是个外人。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难道,昨晚的一切,连同那些照片,真的只是我的幻觉
是我疯了
秦露吃饱喝足,擦了擦嘴,站起身。
陈默,送我下去。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她下了楼。
秦姐,你……
我什么
秦露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那女孩很正常,皮肤有弹性,呼吸平稳,心跳有力。
除了……
她吐出一个烟圈。
她的指甲缝里,有微量的甲醛残留。
我浑身一震。
还有,秦露眯起眼睛,她的脖子后面,有一个很淡的,像是缝合过的痕迹。
最重要的一点。
我跟她聊了半天,她一次都没有眨过眼睛。
我的心沉了下去。
所以,我没疯
你没疯,秦露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但你那个女朋友,问题很大。你那段失忆,也很蹊跷。
你和你那个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我只记得的,和阿哲从小一起长大的事告诉了她。
秦露听完,眉头紧锁。
听起来,像是一场……偏执的招魂仪式,外加一段被强行抹除的记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阿哲。
我颤抖着接起电话。
哥们儿,阿哲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林鸢相处得还好吗有没有想起什么
阿哲,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让我们……重新在一起。
我们
是啊,阿哲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可那声音,却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
我惊恐地看向秦露,她也瞪大了眼睛,指着我的脸。
陈默……你的眼睛……
我冲到路边停着的汽车后视镜前。
镜子里,我的左边瞳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和林鸢一样的,灰白色。
涣散,死寂。
阿哲的笑声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别白费力气了,她是我的执念。
镜子里的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用阿哲的声音说。
也是你的过去。
05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摸着自己的脸,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秦露一把抓住我,把我拖进她的车里。
冷静点!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她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把我浇醒了。
你的意思是,你兄弟的意识,现在在你身体里
我惊恐地点点头。
脑海里,阿哲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陈默,放弃吧,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为什么要分开呢
只要我们融合,我们就能变得完整,林鸢也能真正地活过来,你也能想起所有的事情。
秦露一脚油门,车子飞速驶离。
去哪儿我问。
我家,秦露表情凝重,我家有专业的设备,我需要给你做个全面的检查。
我怀疑,你们可能不是简单的意识入侵。
回到秦露的公寓,我才发现这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法医实验室。
客厅里摆满了各种我认识不认识的仪器和人体骨骼模型。
躺上去。
她指了指一张冰冷的手术台。
我躺了上去,秦露开始在我身上连接各种电极和探头。
别动,我要给你做个脑电图。
冰冷的探头贴在我的头皮上。
显示器上,两条曲线开始跳动。
一条代表我,另一条……代表阿哲。
看到了吗秦露指着屏幕,你们的脑电波,在某些频段上,是完全同步的。
这不正常,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同步。
这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的大脑,在物理结构上,可能存在某种我们未知的连接。
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得意。
她很聪明,猜对了一半。
陈默,别听她的,她在骗你,她想把我们分开,就像当年那些医生一样!
医生我抓住了关键词,什么医生
忘了那些吧,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突然,整个公寓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秦露脸色大变:不好!他的脑电波在急剧增强!他想强行吞噬你的意识!
我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我的脑海。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冰冷的手术室,刺鼻的消毒水味……
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却躺在病床上,奄一息的男孩。
哥……救我……
男孩虚弱地向我伸出手。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抽离,身体渐渐失去了控制。
陈默!撑住!秦露在一旁大喊,想点什么!想点能让你保持清醒的事情!
我想到了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些属于我的过去,属于林鸢的过去,都消失了!
阿哲!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在心里呐喊。
我没做什么!阿哲的意识变得狂躁,我只是想让你想起来!是你自己忘了!是你忘了林鸢!忘了我们!
公寓里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飞起来,玻璃制品接二连三地碎裂。
一个手术刀托盘,直直地朝着秦露飞了过去。
06
小心!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身上的电极,扑过去将秦露压在身下。
托盘擦着我的后背飞过,深深地嵌进了墙里。
你没事吧我扶起秦露。
她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地看着我:你……压制住他了
我感受了一下,脑海里阿哲的声音消失了。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净。
但我知道,他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
秦姐,我看着满屋的狼藉,刚才那些记忆……是真的吗
什么记忆
我把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告诉了她。
手术室,医生,还有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孩。
秦露沉默了。
她走到书架前,从一排排专业书籍后面,抽出一个陈旧的档案袋。
我或许……知道答案了。
她把档案袋递给我。
我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份三十年前的医疗报告。
报告的标题是:《连体婴分离手术风险评估报告》。
患者姓名:陈默,陈哲。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我们……是连体婴
没错,秦露的声音很轻,头部连体,共享一部分大脑组织和血管。
在当年,这种分离手术的成功率,几乎为零。手术还附带了‘记忆清除’的实验性项目,为了让存活者更好地融入社会。
报告里夹着一张照片。
两个婴孩的头部连在一起,安静地睡着。
手术……成功了吗
报告上说,成功了。秦露指着最后一行结论,患者陈默存活,生命体征平稳,相关记忆已被清除。患者陈哲,术中死亡。
阿哲,死了
那我脑子里的……又是谁
不……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是阿哲。
我没有死……我一直都在……
他们把我关起来了……他们骗了你……也骗了我……
随着他的声音,更多的记忆涌了进来。
手术后,我被父母带回了家,忘掉了一切,健康成长。
而他,那个被宣布死亡的阿哲,却在一个秘密的研究所里醒了过来。
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只能躺在培养皿里。
但他的意识,却通过我们大脑里那根没有被完全切断的神经,和我连接在了一起。
他能看到我所看到的,感受到我所感受到的。
我的生活,我的朋友,我的喜怒哀乐,他都参与了。
他看着我重新认识了他,看着我们成为朋友,看着我……第一次见到林鸢。
而他,只能像个幽灵一样,被困在那个玻璃罐子里,看着我过着本该有他一份的人生。
直到林鸢生病。
她的死,成了压垮阿哲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恨,恨那些把他变成这样的研究员,更恨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他觉得是我,偷走了他的人生,还心安理得地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林鸢。
于是,他利用我们之间微弱的精神连接,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制造出了林鸢的尸体,并将她送到了我的面前。
他要用这种方式,逼我想起一切,折磨我。
最终,将我取而代之,和林鸢,永远在一起。
我看着手里的报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原来,我不是独生子。
原来,我还有一个兄弟。
一个被世界遗忘,在孤独和痛苦中,活了三十年的兄弟。
data-fanqie-type=pay_tag>
07
研究所……秦露喃喃自语,这已经不是医学范畴了,这是犯罪!
她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三十年前与脑科学、神经学相关的项目。
找到了!
秦露的眼睛亮了。
‘盘古计划’,一个由‘永生科技’公司秘密资助的项目,研究方向是意识上传和精神共生。
项目负责人,杨教授。
这个项目在三十年前因为‘伦理问题’被紧急叫停,所有资料都被封存了。
你们兄弟俩,很可能就是这个项目的实验品。
阿哲的声音在我脑中冷笑。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我的意识已经和你的大脑深度融合,再过十分钟,我们就会彻底变成一个人。
而你,陈默,将会带着你那可笑的空白记忆,永远消失。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左眼的灰白正在迅速蔓延。
秦姐……我艰难地开口,带我去找他。
什么
带我去那个研究所,我要见他。
你疯了!他现在就是要吞了你!
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我看着她,眼神坚定,必须由我们自己解决。
秦露看着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
她查到了永生科技当年的地址,就在城郊一个废弃的工业园里。
我们赶到时,天已经黑了。
工业园里死气沉沉,只有一栋孤零零的白色小楼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就是这里。
我们推开虚掩的大门,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厅里空无一人。
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罐。
罐子里,充满了绿色的营养液。
一个瘦弱的男人,身上插满了管子,安静地悬浮在液体中。
是阿哲。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但他的脸,却和我一模一样。
阿哲……
我一步步走过去,手掌贴在了冰冷的玻璃罐上。
罐子里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一只是正常的黑色,另一只,却和我一样,是死寂的灰白。
我们通过玻璃,对视着。
仿佛在照一面跨越了三十年光阴的镜子。
你来了。脑海中,他的声音无比清晰。
我来带你回家。我说。
回家他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我的家在哪从我被他们宣布死亡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家了。
陈默,你知道吗我每天看着你上学,放学,看着你和林鸢嬉笑打闹,我就在想,为什么,为什么被清除记忆,活得像个傻子的人是你,不是我!
如果当初是我拥有这具身体,我绝不会让林鸢就这么死去!
他的情绪变得激动,整个房间的灯光再次开始闪烁。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模糊。
不,你错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是秦露。
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播放着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是当年的手术室。
我黑进了研究所的内部服务器,找到了当年的手术录像。
秦露将平板转向阿哲。
你自己看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08
录像的画质很差,声音也断断续续。
但足以看清手术台上发生的一切。
分离手术进行到一半,仪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病患陈哲出现心力衰竭!
血压下降!准备除颤!
医生们乱作一团。
而当时还是婴儿的我,却挥舞着小手,抓住了身边阿哲的手。
奇迹发生了。
阿哲的生命体征,竟然随着我的触碰,慢慢稳定了下来。
主刀医生,也就是杨教授,看着这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
共生……完美的精神共生体……
手术结束后,杨教授对其他医生说:陈哲没能抢救过来,准备开具死亡证明。陈默的创伤太大,为了让他健康成长,启动记忆清除程序。
然后,他悄悄地,将还活着的阿哲,转移到了秘密研究所。
他骗了所有人。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救我们。
他只是想把我们,当成他疯狂实验的工具。
阿哲看着录像,身体在培养罐里剧烈地颤抖。
不……不可能……
是他,秦露的声音冰冷,是杨教授,为了他那个狗屁的‘盘古计划’,人为地制造了你们兄弟分离的悲剧。
他才是罪魁祸首。
阿哲,我看着他,你一直以为是我忘了你,忘了林鸢,但你错了。
我们的记忆,我们的人生,是被那个人渣偷走的。
我们的敌人,不是彼此,是他。
阿哲沉默了。
脑海中狂暴的意识,渐渐平息。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是杨教授。
他看到我们,一点也不惊讶,反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他拍了拍手。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深啊。
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
杨教授走到培养罐前,眼神狂热地看着阿哲。
陈哲,我的最高杰作,你没有让我失望。
你的精神力,已经强大到足以支撑意识融合了。
他又看向我。
还有你,陈默,完美的共生宿主。
今天,我将亲眼见证,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
你们将融为一体,成为永生不灭的新人类!
他按下了旁边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融合程序,启动!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培养罐里的营养液开始剧烈翻滚。
我和阿哲,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09
住手!
秦露冲过去,想要阻止杨教授。
但两个穿着安保制服的壮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将她死死按住。
杨教授!你这是在杀人!秦露挣扎着怒吼。
杀人杨教授笑得更加疯狂,不,我这是在创造神!
你们这些凡人,是不会懂的!
我的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我的,一半属于阿哲。
两种意识在我的大脑里疯狂冲撞,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哥……
脑海里,阿哲的声音充满了痛苦。
我控制不住……他的程序……在强行融合我们……
阿哲!听我说!我忍着剧痛,用尽全力回应他,不要抵抗!试着……接受我!把我们的记忆,都合起来!
什么
你不是想和我融合吗现在,我同意了!让我们一起,把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拿回来!
你疯了!这样你会……
我们不会消失,我的意识无比清晰,我们会变成一个全新的,完整的存在。
一个……足以摧毁他的存在。
阿哲沉默了。
几秒钟后,他下定了决心。
好。
我放弃了抵抗,向阿哲的意识,完全敞开了我的大脑。
就像三十年前,在手术台上,我向他伸出小手一样。
两股意识,不再冲撞,而是开始缓缓地,交织,缠绕,融合……
我看到了他三十年来的孤独和绝望。
他也看到了我三十年来那份空白记忆下的茫然和空虚。
我们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水乳交融,再也不分彼此。
那些被尘封的,关于林鸢的,关于我们三个人的夏天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杨教授看着控制台上的数据,兴奋地手舞足蹈。
成功了!融合度90%!95%!
马上就要成功了!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培养罐里,阿哲那具瘦弱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化为齑粉。
他所有的生命能量,都通过那根无形的神经,汇入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的左眼,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但我的双眼深处,却燃起了两簇金色的火焰。
融合度100%!
融合……完成!
杨教授激动地宣布。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的声响。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充斥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能感觉到,风的流动,尘埃的轨迹,甚至能听到秦露加速的心跳声。
我,不再是陈默。
也不再是陈哲。
我们,是全新的存在。
感觉……怎么样
我开口,声音是陈默和陈哲的混合体,带着奇特的共鸣。
杨教授愣住了。
你……你为什么还能保持独立的意识
这不科学!
科学我笑了,你的科学,就是把两个孩子当成小白鼠,囚禁他们三十年吗
我一步步,向他走去。
那两个安保壮汉想上来拦我。
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就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了过去。
杨教授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你……你别过来!
怪物!你是个怪物!
怪物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你,亲手创造了这个怪物。
10
不……不要杀我……
杨教授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我所有的研究资料都可以给你!钱!我有很多钱!
我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需要那些东西吗
我的手指微微用力。
杨教授的脖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解决了杨教授,我转身走向秦露。
她还愣在原地,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你……
别怕,我朝她笑了笑,还是我们。
虽然声音变了,但笑容,还是陈默的。
秦露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
那……阿哲呢
他也在,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在这里。
我们现在,谁也离不开谁了。
秦露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担忧,也有释然。
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抬头,看向窗外。
天,快亮了。
回家。
我说。
带他回家。
我走到已经空无一物的培养罐前,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玻璃。
阿哲,我们回家了。
……
研究所的后续,秦露处理得很干净。
杨教授的死,被定性为实验事故。
盘古计划的所有资料,都被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们兄弟俩的秘密。
我回到了殡仪馆,继续当我的入殓师助理。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偶尔在给逝者化妆的时候,我脑海里会响起阿哲的声音。
哥,这里再补点粉,黑眼圈太重了,林鸢当年最讨厌黑眼圈。
闭嘴,你懂还是我懂
我看了三十年,能不懂吗
……
我常常会一个人,买两张电影票,点两份爆米花。
看到搞笑的地方,我们会一起笑。
看到感人的地方,我们会一起沉默。
我不再是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一天,我正在给一位老奶奶整理遗容。
秦露突然来了。
她今天没穿白大褂,而是一身干练的黑色风衣。
走,陪我去个地方。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我。
我们来到了城里最高档的西餐厅。
还是上次那个位置。
她为我拉开椅子,点了最贵的牛排。
干嘛庆祝我们死里逃生我笑着问。
算是吧。
秦露切着牛排,突然问我。
陈默,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的永生吗
我愣了一下。
以前不信,现在……有点信了。
我最近接手了一个案子,秦露放下刀叉,表情严肃,一个富豪,在自己的豪宅里离奇死亡。
他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但身体机能,却还保持着‘活着’的状态。
就像……就像一个被精心保存起来的标本。
我的心,猛地一沉。
最诡异的是,秦露看着我,在他的书房里,我发现了一个logo。
永生科技。
11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永生科技不是已经……
是,明面上是倒了,秦露压低声音,但他们的研究,可能从来没有停止过。
杨教授,或许只是他们推到台前的一个棋子。
盘古计划,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庞大和恐怖。
我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脑海里,阿哲的声音也变得凝重。
哥,她说的是真的。
我被囚禁在研究所的时候,隐约听到过杨教授和别人通话。
他们提到了‘神之血’,‘序列’,还有……‘新世界’。
他们似乎在进行一场波及全世界的,疯狂的筛选。
筛选
筛选什么
我和秦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那个富豪,我问,他是不是也参与了永生科技的项目
秦露点点头:他是永生科技最大的股东之一。
我怀疑,他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回收’了。
因为他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成型。
他们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
是我们。
我和阿哲,异口同声。
我们是盘古计划最完美的实验品,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新人类原型。
现在杨教授死了,我们脱离了控制。
永生科技,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所以,秦露看着我,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算我一个。
我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为什么
因为,秦露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对你们这个‘新物种’,很感兴趣。
而且,她朝我眨了眨眼,出诊费还没结呢。
……
那天之后,秦露辞去了法医的工作,用那笔出诊费,开了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
专门调查,与永生科技有关的离奇案件。
而我,也离开了殡仪馆。
我把我和阿哲共同的家,当成了我们的基地。
我们不再逃避,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我们要把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蛀虫,一个个都揪出来。
这天晚上,我和秦露正在整理新发现的线索。
阿哲突然在我脑子里说:
哥,你看窗外。
我抬头。
对面的大楼顶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黑色鸢尾花。
是林鸢。
或者说,是永生科技制造的,另一个林鸢。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们,脸上,挂着和那晚一模一样的,僵硬的微笑。
然后,她抬起手,朝我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在她身后,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裙的林鸢,悄无声息地出现。
密密麻麻,站满了整个楼顶。
看来,我笑了笑,今晚有的忙了。
秦露从桌子下,抽出两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扔给我一把。
准备好了吗我的新人类先生
我接过枪,感受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阿哲。
在呢,哥。
我轻声说。
这次,我们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