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疼醒的。
不是那种加班后的腰酸背痛,是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睁眼就是鎏金的天花板,吊灯大得能把我以前出租屋的房顶压塌。
醒了
一个穿燕尾服的老头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得像公司门口的石狮子,林少爷,您都睡三天了,再不醒,老爷就要请道士来驱邪了。
林少爷
我脑子嗡的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滑溜溜的,摸起来比我三个月工资还贵。
水……
我嗓子干得冒烟。
老头递过一杯温水,眼神跟扫描仪似的扫着我:您摔断了腿,医生说可能伤着脑子了,记不起事儿也正常。
他指了指床头柜,这是您的手机,这是今天的报纸,您慢慢看。
手机是最新款的折叠屏,我以前只在商场橱窗里见过。点开相册,屏保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眉眼跟我有七分像,就是气质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报纸头版更炸——《某集团三公子林浩车祸重伤,家族紧急启动备用继承人方案》。
林浩这不是我啊。
我是陈默,一个在广告公司熬了五年的策划,昨天刚加完第三个通宵班,在公司楼下的花坛边心脏骤停……
猝死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白皙,没茧子,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再摸摸脸,轮廓是我的,但更精致些。
这不是整容,这他妈是换了个壳子。
我不是林浩。
我脱口而出。
老头嘴角抽了抽,像听到什么笑话:少爷,您又说胡话了。您要是不想去参加今晚的家族聚餐,直接说就行,不用装失忆。
家族聚餐
我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已经出去叫护工了。
两个穿护士服的姑娘进来,架着我往浴室走。镜子里的人彻底打消了我的侥幸——那张脸,确实是我,但又不是我,像是被精修过的版本。
林少爷,您以前最在意发型了,今天想梳个什么样的
护士笑着问。
我盯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突然想起昨天猝死前,总监还在微信上催我改方案:小陈,年轻人多吃点苦怎么了我当年为了项目三天三夜没合眼呢。
苦我看他是把我当甘蔗,榨干了就扔。
随便。
我扯了扯嘴角。
护士大概没见过这么冷淡的林浩,对视一眼,没再多说。
晚上七点,我被塞进一身定制西装,坐进了劳斯莱斯。
车窗外面是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别墅区,路灯比我出租屋的灯还亮。
林家老宅跟城堡似的,门口站着两排佣人,弯腰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长条餐桌的尽头,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应该是林家老爷子。
我一进去,所有目光都扎了过来,跟针似的。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宝贝疙瘩’吗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阴阳怪气地开口,他脖子上的金链子能压死狗,还以为你要装死到明天呢。
旁边的女人嗤笑一声:三哥,你也别这么说,浩浩刚从鬼门关回来,胆子小。
她涂着红指甲,用牙签剔着牙,就是不知道,这脑子是不是也撞坏了,以后可别给林家丢人。
这俩就是报纸上提过的大伯林振南和二姑林美玲吧。
我没说话,找了个空位坐下。
刚坐稳,一只手就按在了我肩膀上,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
堂弟,听说你出事前,正跟个穷丫头谈恋爱
说话的是堂兄林伟,他比我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不是我说你,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非得跟个捡垃圾的混在一起,掉价!
我抬头看他,这张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个炫富短视频里见过。
怎么不说话
林伟用手指戳我的脸,不会是真傻了吧也是,你妈当年就是个没见识的,能生出什么聪明种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我心里。
我妈是清洁工,一辈子没穿过超过一百块的衣服,但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比这满屋子的人加起来还暖。
放尊重点。
我攥紧了拳头。
哟呵
林伟挑眉,还学会顶嘴了信不信我让你现在就滚出林家
他的手又往我脸上凑,我猛地打开。
砰!
他的手背撞在桌角,红了一片。
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像看个怪物。
大伯拍了下桌子:反了你了!一个替身而已,真把自己当林家公子了
替身
这两个字像炸雷在我耳边响。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我看向餐桌尽头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林正德,也就是我的亲爹。
他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眼皮都没抬一下。
吃饭。
他只说了两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林伟还想说什么,被大伯瞪了一眼,悻悻地坐下了。
这顿饭吃得像上刑。
他们聊的无非是谁又买了别墅,谁的公司赚了多少钱,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对我的嘲讽。
浩浩啊,下周慈善基金会有个活动,你去签个字。
吃到一半,大伯突然开口,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都是些小事,你妈以前也常做这些。
我扫了一眼文件标题——《关于林氏慈善基金援助西部灾区医疗物资的确认函》。
下面的清单里,赫然写着过期抗生素100箱临期口罩5000包。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些东西送过去,是救人还是杀人
我不签。
我说。
大伯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这字我不签。
我把文件推回去,要签你自己签。
你算个什么东西!
大伯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要不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像林浩,你现在还在哪个贫民窟捡垃圾呢!让你签你就签,哪来那么多废话!
二姑也帮腔:就是,浩浩,听话,别惹你大伯生气。再说了,那些穷地方的人,有药吃就不错了,还挑什么过期不过期的
林伟在旁边冷笑:我看他就是不想干了,行啊,现在就滚,正好我把我同学介绍进来,人家可比你懂事多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在我身上,像在看一个即将被踩死的蚂蚁。
我看向林正德。
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签了。
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猝死在公司楼下,可能比现在要幸福得多。
至少在那边,我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
而在这里,我穿着不属于我的衣服,住着不属于我的房子,被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围着,还要替他们干伤天害理的事。
如果我不签呢
我问,声音有点抖,但不是因为怕。
大伯笑了,笑得满脸横肉都在抖:不签可以啊。明天我就对外宣布,你根本不是林浩,只是我们找来的替身。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地方去。
他凑近我,压低声音,像毒蛇吐信:别忘了,你那个在老家生病的妈,还等着钱做手术呢。你要是丢了这份‘工作’,她就只能等死了。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他们调查过我!连我妈生病的事都知道!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疼得我脑子发懵。
原来这就是豪门。
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全是肮脏的算计和恶毒的威胁。
我想起我妈总说:人穷点没关系,别坏了良心。
这些住着大别墅,开着豪车的人,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吧。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管家匆匆跑进来,在林正德耳边说了句什么。
林正德的脸色变了变,站起身:我有点事,你们先吃。
他路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给我惹麻烦。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笑了。
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但在那之前,我总得做点什么。
至少不能让这些人渣,用我妈的命来威胁我。
深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楼下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好像是大伯和二姑。
我悄悄下床,拄着拐杖挪到楼梯口。
……那批药必须让他签字,不然查起来,我们都得完蛋。
是二姑的声音。
放心,他不敢不签。
大伯冷笑,一个穷鬼,还能翻了天不成等这事了了,就找个机会把他处理掉,省得夜长梦多。
处理掉
二姑的声音有点抖,会不会太……
妇人之仁!
大伯打断她,他知道的太多了,留着就是祸害。再说了,他本来就是个替身,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处理掉
他们竟然想杀我
我扶着楼梯扶手,才没让自己摔倒。
原来我以为的压榨,只是开始。
他们根本没把我当人看。
我想起白天林正德冷漠的脸,想起大伯恶毒的威胁,想起林伟嚣张的嘴脸。
这些人,一个个都该死。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挪回房间。
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我突然想起猝死前最后那一刻。
当时我躺在花坛边,意识模糊中,好像看到有个穿破衣服的流浪汉冲过来,想救我。
虽然最后没成功,但那是我在那个冰冷的夜晚,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温度。
现在想来,人活一辈子,到底图什么呢
图钱图权
还是图个心安理得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颗用锡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口袋里的。
剥开锡纸,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我好像有点明白该怎么做了。
这群人渣不是觉得我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替身吗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被逼到绝路上的社畜,能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论玩阴的,论熬鹰,论怎么从绝境里抠出一条活路——
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废物,还真未必是我的对手。
我打开手机,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
送他们上路的证据。
今夜,无眠。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陈默了。
第二天一早,管家就把那份慈善基金的文件送到了我房间。
大伯说,今天必须签好。
他把笔放在文件上,眼神里带着点幸灾乐祸,林少爷,别犟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拿起文件,指尖划过过期抗生素那行字。
告诉大伯,我下午给他答复。
我说。
管家撇撇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我关上门,立刻打开电脑。
以前在公司做策划,最擅长的就是从一堆垃圾信息里扒线索。我用林浩的身份登录林家内部系统,调出了慈善基金近三年的账目。
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晕,但我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每年都有一笔特殊管理费,金额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收款方是个陌生的科技公司。
我查了这家公司的注册信息,法人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地址在郊区一个破旧的民房里。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个空壳公司。
我把这些流水截图,存进了加密文件夹。
刚弄完,门就被推开了。
林伟晃悠着走进来,手里把玩着个最新款的手机。
哟,堂弟,忙着呢
他凑过来看我的电脑屏幕,查什么呢不会是想找证据告我们吧
我迅速关掉页面,冷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呵,算你识相。
林伟得意地笑了,对了,今晚我未婚妻她们家有个派对,你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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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眉:不去。
必须去。
林伟拍着我的肩膀,力道不轻,我跟我未婚妻说了你很多好话,你去露个面,让她家里人看看,我们林家的人都很和睦。
他笑得一脸算计,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晚上的派对在一个高档会所举行,到处都是穿西装礼服的人,香槟塔比我人还高。
林伟的未婚妻叫苏晴,长得挺漂亮,看我的眼神却带着点审视。
这就是你那个弟弟
苏晴的闺蜜凑过来,小声问林伟,看着不怎么样啊。
小孩子脾气,不懂事。
林伟笑着打圆场,转身却偷偷掐了我一把,给我放聪明点。
我没理他,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喝了口果汁,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就走了过来,故意往我身上靠。
林少爷,好久不见,越来越帅了。
她声音嗲得发腻,手还想往我胸口摸。
我赶紧躲开: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装什么呀
女人笑了,上次在酒吧,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心里一沉,这是故意来碰瓷的。
果然,林伟带着苏晴和一群人走了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林浩!你在干什么!
林伟大喊,声音大得整个会所都听得见,苏晴还在这儿呢,你就敢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
苏晴的脸瞬间白了,眼圈都红了。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这不是林家三公子吗怎么这么不检点
听说他之前还跟个穷丫头谈恋爱,果然没教养。
林伟也太惨了,摊上这么个弟弟。
林伟在一旁痛心疾首:林浩,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好好做人,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看着他虚伪的嘴脸,气得浑身发抖。
这招也太low了,跟我们公司那些抢功劳的小人一个德行。
我不认识她。
我说。
不认识
那个红裙女人立刻哭了起来,林少爷,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上次你还说……
闭嘴!
我打断她,你身上的香水味是‘午夜迷情’,上个月刚上市,而我对这种香水过敏,一闻到就会起疹子。
我撸起袖子,胳膊上干干净净。
还有,你刚才说我们在酒吧见过,可我三个月前刚做完阑尾炎手术,医生说半年内不能喝酒,怎么可能去酒吧
红裙女人的脸瞬间僵住了。
周围的议论声也停了。
林伟的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屎。
你……
他指着我,说不出话。
堂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想陷害我,也得先做点功课。
苏晴看看我,又看看林伟,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转身就走,懒得再看这群人。
走出会所,晚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
不是怕的,是气的。
这些人怎么就能这么坏为了点利益,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回到老宅,刚进门就被林正德叫到了书房。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个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脸。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
他说。
我没错。
我说。
对错不重要。
林正德放下茶杯,看着我,重要的是,你给林家丢脸了。
是林伟先设计陷害我的。
那又怎么样
林正德冷笑,他是长子嫡孙,你是什么你只是个替身。林家需要的是他,不是你。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原来在他眼里,我连个屁都不如。
我知道我是替身。
我看着他,但我也是个人。
人
林正德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在林家,只有有价值的人才配当人。你要是没用了,就只能滚蛋。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片。
这是安神的药,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吃了好好睡一觉。
他把药片递给我。
我看着那些白色的药片,突然想起自己的慢性胃病。
这段时间,我的胃越来越不舒服,尤其是在吃了林正德让管家送来的补药之后。
我没病,不吃。
我说。
怎么想违抗我
林正德的眼神冷了下来,别忘了,你妈的手术费,还等着林家给呢。
又是我妈。
我攥紧拳头,接过药片,扔进了嘴里。
没喝水,就那么硬生生咽了下去。
药片卡在喉咙里,又苦又涩。
安分点,别再惹事。
林正德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坐回太师椅上。
我没说话,转身走出书房。
回到房间,我立刻冲进洗手间,抠着喉咙想把药片吐出来。
吐了半天,只吐出点酸水。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眼睛,突然觉得很无力。
这些人就像一张网,把我死死地困在里面。
他们用我妈的病威胁我,用替身的身份打压我,还想给我下药,让我变成一个任他们摆布的傻子。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打开电脑,继续查账。
越查越心惊。
大伯挪用的钱,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其中有一笔五千万的转账,收款方竟然是一家海外的空壳公司,转账备注是慈善项目投资。
但我查了那个项目,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这已经不是挪用公款了,这是贪污!
我把这些证据都备份好,存到了云端。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躺在床上,胃里越来越难受,一阵阵的绞痛。
我蜷缩在床上,冷汗浸湿了睡衣。
就在我疼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挣扎着接起来。
是陈默吗
电话那头是个沙哑的男声。
我愣住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你是谁
我问。
我是阿哲。
男人说,三年前,在你公司楼下,你给过我半盒盒饭。
阿哲
那个流浪汉!
我猛地坐起来,胃都不疼了。
是你
我激动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我一直在找你。
阿哲的声音很急促,我知道你现在在林家,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
我……
阿哲顿了一下,我知道很多关于林家的事。他们不是好人,你赶紧走!
我不能走。
我说,我还有事没做完。
你斗不过他们的!
阿哲急了,他们手里有你的把柄,还想害你!
我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再死一次。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阿哲说:我知道大伯把那些过期药品藏在哪了,也知道他倒卖药品的证据。
我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阿哲说,明天下午三点,在城郊的废弃工厂,我把证据给你。
好!
我立刻答应,我一定去。
挂了电话,我激动得睡不着。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第二天,我特意避开了所有人,偷偷去了医院。
我把林正德给我的安神药拿去化验。
结果出来,医生看着我,表情很严肃。
小伙子,这不是安神药,是会损伤神经的违禁药物。长期吃,会让人变得迟钝,甚至失忆。
我拿着化验单,手都在抖。
林正德!
他竟然想把我变成一个傻子!
这个混蛋!
我攥紧化验单,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下午三点,我准时到了城郊的废弃工厂。
这里到处都是破败的机器,灰尘厚得能埋住脚。
阿哲
我喊了一声,回声在空荡荡的工厂里回荡。
没人答应。
我心里有点不安。
难道是圈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短信里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阿哲被绑在椅子上,脸上全是血,眼睛闭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照片的背景,看起来像是一个仓库。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发来:
想救他,就一个人来西郊仓库。别报警,否则后果自负。
发件人,竟然是林正德的私人号码!
是林正德绑架了阿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知道我和阿哲联系了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阿哲的身份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阿哲血淋淋的脸,想起了三年前他塞给我的那颗大白兔奶糖。
甜丝丝的味道,好像还在舌尖。
我不能让他有事。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西郊仓库的方向走去。
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必须去。
因为我是陈默。
一个死过一次,懂得感恩,也懂得反抗的社畜。
这一次,我不仅要救阿哲,还要把这些人渣,一个个都拉下马!
西郊仓库的铁门锈得掉渣。
我踹了三脚才踹开。
里面阴森森的,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照得地上的积水泛着绿光。
林正德!你出来!
我吼了一声,回声撞在铁皮墙上,嗡嗡作响。
角落里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
我跑过去,看见阿哲被绑在柱子上,嘴上贴着胶带,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阿哲!
我赶紧撕开他嘴上的胶带。
快走……
阿哲咳了两声,是圈套……
话音刚落,仓库的灯突然全亮了。
林伟叼着烟,从阴影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个保镖。
堂弟,你还真敢来啊。
林伟吐了个烟圈,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也是个蠢货。
我盯着他:是你绑架了阿哲用你爸的号码发信息
不然呢
林伟笑了,不用我爸的号码,怎么引你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林伟突然激动起来,因为你挡我的路了!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替身而已,也敢查大伯的账也敢坏我的好事
他走近一步,眼神狠得像要吃人:我告诉你,林家的一切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包括用假学历骗婚包括侵吞项目款
我冷笑。
林伟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你他妈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
我挡在阿哲身前,你以为这些事能瞒多久
瞒不住
林伟从保镖手里拿过一根钢管,那我就让你们永远闭嘴!
他挥着钢管朝我砸过来。
我侧身躲开,抓起旁边的一根铁管回敬过去。
砰的一声,两根管子撞在一起,震得我虎口发麻。
保镖们立刻围了上来。
我把阿哲往身后推了推:想办法解开绳子!
阿哲点点头,用牙齿咬着手上的绳索。
我拿着铁管,跟四个保镖打在一起。
以前在公司加班晚了,总被小混混堵,早就练出了一身打架的本能。
但他们人太多,我很快就落了下风。
后背挨了一脚,我踉跄着扑倒在地。
林伟踩着我的背,把钢管架在我脖子上。
陈默,你斗不过我的。
他笑得得意,你以为你是在伸张正义其实你就是个跳梁小丑。
我挣扎着抬头,看见阿哲已经解开了绳子,正悄悄绕到林伟身后。
是吗
我故意拖延时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录音公之于众
录音
林伟嗤笑,你觉得有人会信一个替身的话
就在这时,阿哲突然扑上来,抱住林伟的腰往后拽。
林伟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
我趁机翻身起来,一铁管砸在他胳膊上。
啊!
林伟惨叫一声,钢管掉在了地上。
保镖们想去帮他,仓库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林正德带着警察冲了进来。
都不许动!
警察大喊。
保镖们瞬间僵住。
林伟傻眼了:爸你怎么来了
林正德没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没事吧
我愣住了。
他这是……在关心我
是你报的警
我问。
林正德点点头:我早就知道林伟不对劲,一直没找到证据。多亏你……
爸!你疯了
林伟嘶吼着,他是个替身!你帮他对付我
林正德冷冷地看着他:你做的那些事,比替身更丢人。
警察把林伟和保镖们都铐了起来。
林伟被带走的时候,还在疯狂地喊:我不服!林家是我的!都是我的!
仓库里终于安静下来。
林正德看着我,眼神复杂:跟我回老宅吧,有些事,该告诉你了。
我看了看阿哲,阿哲朝我点点头。
回到林家老宅,林正德把我和阿哲带进了书房。
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旧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沓照片,还有一封信。
阿哲,其实是你哥哥。
林正德看着阿哲,声音有些沙哑。
阿哲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你和林浩,都是我的儿子。
林正德叹了口气,当年你妈生下你之后,你奶奶觉得她出身低微,把你们赶走了。我找了你们很多年,只找到了林浩……
他顿了顿,继续说:林浩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一直偷偷找你。半年前,他终于找到了你,却发现你被大伯他们欺负,还被注射了药物,变成了流浪汉。
我和阿哲都惊呆了。
林浩为了救你,跟大伯他们翻脸,结果被他们设计‘失踪’了。
林正德的眼眶红了,我知道后,只能找个替身稳住他们,暗中找机会救你,替林浩报仇。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我问。
那不是我下的药。
林正德摇头,是二姑,她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林家,怕你碍事。
原来如此。
我看着林正德,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冷血。
大伯挪用慈善基金,倒卖过期药品,这些你都知道
阿哲问。
林正德点点头:我知道,但我没有证据。而且,他手里有我当年……做错事的把柄。
什么把柄
我追问。
林正德沉默了一会儿,说:当年为了拿到一个项目,我贿赂了官员。这件事被大伯知道了,他一直以此要挟我。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大伯和二姑带着记者来了,说要揭露林家的丑闻!
林正德的脸色变了:他们想鱼死网破!
我们赶到客厅的时候,大伯和二姑正对着记者哭诉。
大家快来看啊!林正德为了私生子,竟然要把我们这些亲人赶尽杀绝!
二姑哭得梨花带雨。
大伯拿着一份文件,对着镜头喊:这是林正德贿赂官员的证据!他根本不配当林家的家主!
记者们的闪光灯不停闪烁。
林正德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我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但为了我,他可以跟村长拼命。
再坏的人,是不是也有软肋
那份证据是假的!
我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我。
大伯,你说这是林正德贿赂官员的证据,那你敢不敢说说,这份文件是从哪里来的
我盯着他,是不是从你情人的保险柜里拿出来的就是那个用慈善基金的钱买别墅的情人
大伯的脸瞬间白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大家一查就知道。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大家还是先听听这个吧。
手机里传出大伯和二姑的声音。
……那批过期药品,必须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林浩那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查我们,一定要让他消失……
……慈善基金的钱,我们再分最后一次,然后就跑……
录音放完,客厅里一片死寂。
记者们的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大伯和二姑。
你……你什么时候录的音
大伯浑身发抖。
在你书房门口,那天晚上,你和二姑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录下来了。
我说。
二姑突然尖叫一声,冲向我:我杀了你这个小畜生!
阿哲一把拦住她,把她推到在地。
警察再次冲进来,把大伯和二姑也铐了起来。
大伯被带走的时候,死死地盯着林正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正德闭上眼睛,没说话。
闹剧终于结束了。
林正德看着我和阿哲,突然跪了下来。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
他老泪纵横,我不求你们原谅,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和阿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
这个家,藏了太多的秘密,太多的罪恶。
但现在,终于要结束了。
赎罪不是靠说的。
阿哲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靠做的。
林正德点点头:我知道。我会把所有的财产都捐出去,成立一个真正的慈善基金,帮助那些像你一样被欺负的人。
他看着我:陈默,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这个家永远都不会清醒。
我摇摇头:我不是为了林家,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不想再做任人摆布的替身。
林正德笑了,笑得很苦涩: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活得明白。
那天晚上,我站在林家老宅的屋顶,看着满天的星星。
阿哲走过来,递给我一瓶啤酒。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
我喝了一口啤酒,说: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去找我妈,陪她好好过日子。
嗯。
阿哲点点头,我会留在这里,监督我爸把慈善基金做起来。
我们沉默地喝着啤酒,谁都没有再说话。
风吹过屋顶,带着一丝凉意。
我突然觉得很轻松。
那些压抑,那些愤怒,那些恐惧,好像都被风吹走了。
原来,反抗并不难。
难的是,有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我想起了林伟被带走时的疯狂,想起了大伯和二姑的绝望,想起了林正德的忏悔。
他们都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最后却都成了欲望的奴隶。
而我,一个死过一次的社畜,却在这场豪门恩怨里,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它让你跌入深渊,不是为了让你死去,而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到底有多强。
手机突然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请问是陈默先生吗
护士的声音很温柔,您母亲的手术很成功,谢谢您的捐款。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林正德捐的钱。
谢谢。
我说。
挂了电话,我看着阿哲,笑了。
我妈没事了。
阿哲也笑了:太好了。
我们碰了碰酒瓶,啤酒沫溅在脸上,有点凉,却很舒服。
明天,我就走了。
我说。
嗯。
阿哲点点头,一路顺风。
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我会回到原来的城市,找一份普通的工作,陪在我妈身边。
也许我会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无论去哪里,我都不会忘记这段经历。
不会忘记那些欺负我的人,不会忘记帮助我的人,更不会忘记,我曾经拼尽全力,为自己,也为别人,讨回了一个公道。
天亮的时候,我离开了林家老宅。
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穿着自己原来的衣服,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像刚来到这个城市时一样。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害怕了。
因为我明白,生活或许会欺骗你,会伤害你,但只要你不放弃,不低头,总有一天,你能活出真正的自己。
就像那颗被遗忘在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就算蒙尘,也依然能甜到心里。
我是在一个月后收到阿哲的短信的。
那时我已经回了老家,在医院陪我妈做康复。
短信里只有一句话:都结束了,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我妈恢复得很好,已经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去吧。
她拍着我的手,妈知道你心里有事没放下。
我买了最早的火车票,回到了那个让我经历了生死的城市。
林家老宅已经被查封,门口贴着封条,风吹过的时候哗啦作响,像在哭。
阿哲在老宅对面的咖啡馆等我。
他瘦了点,但眼睛亮了很多,身上也没有了流浪汉的狼狈。
坐。
他给我倒了杯咖啡。
他们怎么样了
我问。
大伯和二姑判了十五年,挪用公款加故意杀人未遂。
阿哲搅动着咖啡,林伟判了十年,诈骗加故意伤害。
林正德呢
他自首了,交代了当年贿赂的事,判了三年。
阿哲抬头看我,他把所有财产都捐了,包括那些被挪用的慈善基金,成立了新的基金会,让我负责。
我点点头:挺好的。
这是给你的。
阿哲推过来一个信封。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林正德的字迹:谢谢你让我找回良心,这是你应得的。
钱我不能要。
我把信封推回去。
这不是林家的钱。
阿哲笑了,是我用你整理的那些证据,告倒了几个跟大伯勾结的企业,他们赔的违约金,按法律你该拿一份。
我愣住了。
拿着吧。
阿哲把信封塞到我手里,你可以用它做点正经事。
我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突然觉得很沉。
这不是钱,是我用命换来的公道。
离开咖啡馆的时候,阿哲叫住了我。
还有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林浩……其实没死。
我猛地回头:什么
他被大伯他们送到国外了,被软禁起来。
阿哲说,我已经联系上他了,下个月就能回来。
我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那个只存在于照片和别人口中的林浩,那个为了弟弟敢于反抗家族的人,竟然还活着。
替我向他问好。
我说。
他说想见你。
阿哲看着我,他说,谢谢你替他活了这么久。
我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原来我这荒诞的替身生涯,真的替某个人,挡了一场灾难。
回到老家,我用那笔钱在医院旁边开了个小超市,卖些日用品和水果。
每天早上五点开门,晚上十点关门,累是累,但心里踏实。
来买东西的大多是病人和家属,有时候他们钱不够,我就说记账,其实从没催过。
我妈总说我傻,做生意哪有像我这样的。
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总饿肚子吗
我给她削着苹果,那时候隔壁王奶奶总偷偷给我塞馒头,她也不富裕啊。
我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有天晚上快关门的时候,进来一个穿破棉袄的流浪汉,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一块钱。
有……有最便宜的面包吗
他说话都在抖。
我拿了两袋面包,又给他一瓶热牛奶。
不用找了。
我说。
他愣了一下,接过东西,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
他哭得像个孩子。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三年前,我给阿哲半盒盒饭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想
原来善良这东西,是会传染的。
那天晚上,我关了店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是陈默吗
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男声。
我是。
我是林浩。
他说,我回来了,阿哲跟我说了你的事。
欢迎回家。
我说。
谢谢你。
林浩的声音有点哽咽,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都过去了。
我笑了,我现在挺好的,开了个小超市,能照顾我妈。
我能去看看你吗
随时欢迎。
挂了电话,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满满当当的。
空的是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真的结束了,满的是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林浩和阿哲真的来看过我。
他们穿着简单的衣服,就像普通的年轻人,在我的小超市里转了一圈。
挺好的。
林浩笑着说,比在林家自在多了。
可不是嘛。
我给他们拿了两瓶可乐,在这儿,没人管我是不是替身,没人逼我签不该签的字。
阿哲指着墙上的价目表:你这东西卖得太便宜了,会亏本的。
亏不了多少。
我耸耸肩,够我和我妈吃饭就行。
他们没再多说,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走之前,林浩塞给我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是那块我在林家一直戴着的玉佩,当初被林伟抢走了。
这是你的了。
他说,不是作为替身,是作为陈默。
我把玉佩挂在脖子上,凉凉的,却很安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我的小超市生意不算红火,但也饿不着。
有时候会遇到很难的病人家属,我就多送点东西,他们总会千恩万谢。
有天晚上,我关了店门,看见一个小姑娘蹲在路灯下哭,手里拿着一张医院的缴费单。
我走过去,递给她一瓶水。
怎么了
我问。
我妈……我妈住院需要手术费,我凑不够……
她哭得抽噎不止。
我想起了我妈当初住院的样子,心里酸酸的。
差多少
我问。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还差五千。
我回店里拿了五千块钱递给她。
拿着,先给你妈治病。
我说。
这……这怎么行
她连忙摆手,我不认识你,不能要你的钱。
就当是我借你的。
我笑了,等你有钱了再还,要是没钱,就以后遇到难处的人,也帮一把。
她接过钱,给我磕了个头,哭着跑向医院。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阿哲,想起了林浩,想起了那个给我大白兔奶糖的流浪汉。
原来这世上的善意,真的像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就能到处生根发芽。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林家老宅,大伯他们还在骂我,林伟还在嘲笑我。
但我一点都不害怕了。
我笑着对他们说:你们这些住着大别墅,开着豪车的人,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们有
money!有地位!
大伯嘶吼着。
你们没有人心。
我说。
然后我就醒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妈被我的笑声吵醒了,揉着眼睛问我:傻小子,笑什么呢
妈,我觉得现在真好。
我说。
是啊,真好。
没有山珍海味,但粗茶淡饭吃得香。
没有绫罗绸缎,但粗布衣服穿得暖。
没有前呼后拥,但身边有妈,有陌生人的一句谢谢,有自己心里的一份踏实。
我想起林浩临走时问我的话:后悔吗放弃林家的财富,回来开个小超市。
当时我没回答。
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不后悔。
因为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最值钱的,从来都不是金银珠宝,不是地位权势。
是饿的时候,有人递过来的半个馒头。
是难的时候,有人愿意伸出的一双手。
是不管你是替身还是谁,都愿意真心待你的那份温暖。
这些东西,钱买不来,抢不走,只能用真心换。
就像我超市门口的那盏灯,不算亮,却能照亮晚归人的路。
就像那颗被我珍藏起来的大白兔奶糖,过了这么久,甜味还在心里。
日子还长,路还远。
但我知道,只要心里揣着这份甜,揣着这份暖,再难的路,都能走下去。
因为这世上,总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值得我们拼尽全力去守护。
比如,良心。
比如,善良。
比如,做回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