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花轿里,嫁的仍是前世仇敌谢凛。
>前世,穿越女林楚楚抢我姻缘,害我全家,最终我死在谢凛剑下。
>这一世,我主动掀开盖头:王爷,合作吗搞死那种。
>谢凛捏住我下巴:妖孽,你怎知本王被攻略
>因为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我笑,林楚楚有系统,我有前世记忆。
>他眼底寒冰渐融:成交,谢夫人。
>我与他联手演戏,林楚楚的系统频频故障。
>茶宴上我吟诵《红楼梦》,她当众出丑。
>围猎时她放暗箭,谢凛徒手为我挡下。
>他染血的指尖抚过我脸:夫人,合作愉快
>屏风后,我听见他对心腹说:
>护好她,上一世欠的命,这一世我用江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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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花轿惊魂**
花轿颠簸得厉害,像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眼前一片刺目的红,红盖头,红轿帘,红得像是凝固的血。头,针扎似的疼,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哭喊、冰冷的剑锋,还有……谢凛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猛地灌了进来,塞得我脑壳几乎要炸开。
我死死攥住嫁衣的袖子,指尖掐进掌心,尖锐的疼刺穿了混沌。不是梦。这料子,粗糙磨手,正是苏家倾尽所有置办的廉价货色。轿外喧闹的吹打,是林楚楚那穿越女撺掇父亲,硬塞给我的体面。
前世,就在今夜。我像个提线木偶被送入这镇北王府,成了谢凛眼中贪慕虚荣、替林楚楚挡灾的蠢货。林楚楚,她顶着那张无辜的脸,用那个古怪的系统,一步步抢走本该属于我的关注、姻缘,最终,用一封伪造的通敌信,将我苏家满门推上断头台!而谢凛,他亲手执剑,洞穿了我的胸膛。那冰冷的铁器刺入血肉的感觉……刻骨铭心!
花轿猛地一沉,落了地。外面喜婆尖着嗓子喊:新娘子到——!
心脏在腔子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恨意像毒藤,瞬间缠紧了四肢百骸。林楚楚!谢凛!还有我那糊涂透顶的爹!轿帘被掀开一角,一只属于仆妇的、粗糙的手伸了进来,要扶我。
滚开!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积蓄了两世的力气猛地爆发,我一把挥开那只手,自己扯下了那方蒙蔽双眼、象征屈辱的红盖头!
刺眼的光线涌入。没有喜堂的喧哗,眼前是一方幽静得近乎死寂的庭院。青石板路,几丛萧索的修竹。台阶之上,一道颀长冷硬的身影背对着我,玄色蟒袍,金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仅仅一个背影,那熟悉的、浸透骨髓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几乎将我冻僵。
谢凛。
前世杀我的人,今生要嫁的夫。
轿夫和喜婆全吓傻了,呆若木鸡地看着我这个自己扯了盖头、状若疯妇的新娘。
台阶上的人,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如记忆中一样,俊美得毫无瑕疵,却也冰冷得像昆仑山顶万年不化的积雪。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削,薄唇紧抿,没有丝毫新婚该有的温度。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正落在我身上,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前世初见,便是这般眼神。那时我只觉惧怕羞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如今,这眼神只像火星子,嗤啦一下点燃了我心底积压的滔天恨火。
他动了。步履沉稳,一步步走下台阶,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绷紧的神经上。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那股迫人的威压,几乎让人窒息。
他微微倾身,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深处那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与倦怠。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金属般的冷冽质感,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也砸进我翻江倒海的心里:
苏晚晚林家的……养女
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确认一件令人不齿的垃圾。
林家的养女!好一个林家的养女!
前世所有的恐惧、委屈、卑微,在这一刻被这轻飘飘的五个字彻底碾碎。剩下的,只有从地狱爬回来、淬炼过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猛地抬起头,直直撞进他那双冰封的眸子里。脸上甚至还残留着花轿颠簸带来的苍白,但嘴角,却用力地、一点点向上扯开,弯成一个绝非新嫁娘该有的、带着血腥气的弧度。
四周死寂,连风都停了。喜婆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轿夫更是腿肚子打颤。
我清晰地听见自己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吐出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楔入这片凝固的空气:
谢凛。
我甚至省去了尊称,合作吗
我清晰地看到他万年冰封的眼底,极其细微地、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下。那里面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一丝真正的讶异和深沉的探究飞快地掠过。
很好,鱼儿嗅到饵了。
我迎着他骤然变得锋锐如刀的目光,唇角的弧度咧得更开,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吐出最后三个字,如同地狱的邀请函:
搞死那种。
他的瞳孔,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猛地收缩!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厌恶,而是风暴骤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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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错嫁新郎**
暮色四合,庭院里那点残存的天光也快被黑暗吞尽了。谢凛周身散发的寒气,却比这深秋的夜更冷冽刺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死死锁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剖开,看清里面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妖魔鬼怪。
搞死……那种他重复着我的话,声音压得极低,像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河水,每一个字都带着砭骨的寒意,哪种
空气绷紧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
我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审视,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前世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此刻竟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畅快压了下去。反正最坏不过再死一次,还能比前世更糟么
王爷心中所想的那种,
我语速不急不缓,每个字都清晰得像落在玉盘上的冰珠子,抢人姻缘、夺人机缘、视人命如草芥、仗着点邪门歪道便以为能玩弄天下于股掌之间的那种……妖孽。
妖孽二字出口,谢凛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凝!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被精准刺中心底最隐秘角落的震动。他眼底深处那点探究的幽光,瞬间暴涨!
他猛地抬手!
动作快如闪电!我甚至来不及反应,下巴便被一股巨力攫住!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捏住了我的下颌骨,迫使我不得不更近地、更清晰地面对他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风暴。
妖孽
他逼近一步,两人鼻尖几乎相触。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松柏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铁锈味(那是常年浸染沙场留下的印记),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他紧盯着我的眼睛,锐利的目光像要把我钉穿,声音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带着一种危险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你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竟敢妄测本王心意!
下颌骨被捏得生疼,呼吸也有些不畅。但我没有挣扎,只是定定地回视着他,甚至在那双寒冰利刃般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被冒犯的帝王之怒下,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的……更深层的东西。那像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惊怒,一种被窥破秘密的震骇。
前世,他最终挥剑指向我时,眼底也曾有过极其短暂、复杂难辨的挣扎。那时我不懂,只当是错觉。如今看来……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赌了!
疼痛让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石子,砸向他:因为……我知道她有什么!
谢凛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我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将那个足以颠覆此世认知的词,抛了出来:‘系统’!王爷,您被‘攻略’了!对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捏着我下巴的手指,那冰冷坚硬如同铁钳的力道,骤然间……松脱了。
他猛地撤回了手,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到。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向后踉跄了半步,那双仿佛能冻结万物的深邃眼眸,此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骇然那冰封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
他死死地盯着我,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我灵魂深处的每一寸都剜出来看个分明。庭院里死寂一片,连远处隐约的喜乐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你……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全然失了平日的冷冽威仪,只余下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茫然与暴怒,你怎会……知道此等邪物之名!
成了!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我,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嫁衣内层。我强撑着几乎要软倒的身体,挺直脊梁,迎着他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目光,嘴角再次扯开那个带着地狱归来的、惨淡又决绝的笑容:
王爷问我是什么东西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和彻骨的寒意,清晰地回荡在昏暗的庭院里:
因为……我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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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契约夫妇**
地狱……爬回来的
谢凛重复着这五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云层。他眼底那惊涛骇浪般的震骇并未平息,反而被这更加诡谲离奇的答案激起了更深沉的漩涡。探究、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命运捉弄的荒谬感,在他那张俊美却冷硬的脸上交织变幻。
他沉默地、深深地凝视着我,那目光沉重得几乎要将我压垮。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紧抿的薄唇终于动了动,吐出的字眼依旧带着冰碴子,却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一种近乎命令的审问:
说下去。
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终于重重落回实处,却又被一股更深的悲凉攥紧。我知道,赌对了第一步。我深吸一口气,秋夜的冷风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我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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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心中所惑,皆因一人而起——林楚楚。
我直接点破那个禁忌的名字,声音平静,却带着刻骨的寒意,她非此间之人。她的依仗,名为‘系统’。此物无形无质,却可窥人心,探秘辛,予她所谓‘道具’,助她惑人心智,夺人……气运!
我将气运二字咬得极重。
谢凛的瞳孔再次猛地收缩!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捏得泛白,发出轻微的咔声。显然,气运二字,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深的忌惮。
前世,
我继续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麻木,却又字字泣血,她便是用这邪物,一步步离间王爷与忠良,构陷我苏家通敌叛国!我父兄被斩于西市,苏氏满门女眷没入教坊……而我,最终,死于王爷剑下。
说到最后一句,我抬眼,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谢凛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避开了我的目光,下颌线绷紧如刀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庭院里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更添几分萧瑟。
沉默再次蔓延,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惊世骇俗的真相。这颠覆的,不止是认知,还有他过往的判断、抉择,甚至……他挥向我的那一剑。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喑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你……要如何合作
成了!
心中巨石轰然落地。我压下翻涌的复杂情绪,立刻道:她既有所图,必有所惧。她的‘系统’,并非万能!它需依附于‘规则’,需攫取‘目标’强烈的情绪波动——爱、恨、惧、怒——方可运转!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
谢凛的目光锐利起来,示意我说下去。
其一,乱其心神!
我语速加快,她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前世便处处针对于我。今生,我既占了她觊觎的‘王妃’之位,她必会想方设法让我在王爷面前出丑,惹王爷厌弃!王爷只需……
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只需在我应对之时,不必全然维护,但……也请莫要如前世般,轻易信她。
谢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我不必全然维护的要求感到一丝意外。他沉默片刻,极轻地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其二,断其臂膀!
我继续道,她行事,必有人暗中襄助。前世她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的嬷嬷,还有王府里几个莫名对她忠心耿耿的管事,皆可疑!需暗中详查,斩断其爪牙!
可。
谢凛言简意赅。
其三,
我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目光灼灼,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破其‘规则’!王爷,您是她选定的‘攻略目标’,是她系统运转的核心!您的情绪,是她力量的源泉!若您……不再轻易为她所动,若您……能让她产生动摇、恐惧、甚至绝望,她的系统,便如同无源之水!
谢凛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宝剑,寒光四射。他紧紧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女人。良久,一丝极淡、近乎于无的弧度,竟缓缓爬上了他那张万年冰封的唇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棋逢对手、或者说……找到了破局关键时的冷酷决断。
苏晚晚。
他第一次完整地叫了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意味,你,很好。
他微微颔首,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初步的认可。
从今日起,
他宣告,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冽威仪,却不再有初见时的轻蔑与厌恶,你便是这镇北王府名正言顺的……谢夫人。
谢夫人三字,掷地有声。不再是羞辱的标签,而是一份沉重而危险的契约。
至于合作……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如同金石交击: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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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茶宴初战**
日子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平衡中滑过。谢凛待我,说不上亲近,却也不再是初时的冰冷。他允我在府中行走,甚至拨了两个看似木讷、实则眼神精悍的侍女给我。府中下人惯会看风向,虽仍有人私下议论我这林家养女的高攀,但明面上的刁难,却是绝迹了。
我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林楚楚,她绝不会甘心。
果然,一场打着赏菊品茗、为新王妃接风旗号的茶会,由林楚楚一手操办,帖子送到了我面前。那娟秀的字迹,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挑衅。
鸿门宴啊。
我抚过那精致的洒金笺,指尖冰凉。
怕了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谢凛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的阴影里,玄色常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锐利的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他缓步踱出,目光扫过我手中的帖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怕
我放下帖子,迎上他的目光,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王爷忘了我是从何处爬回来的区区茶宴,不过是开胃小菜。
谢凛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那审视的目光仿佛带着重量。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便转身离去。
茶宴设在王府后花园的暖阁里。我到时,里面已是衣香鬓影,珠翠环绕。京中几位素有才名的闺秀和几位宗室命妇都已落座,正低声谈笑。林楚楚一身素雅的水蓝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正坐在主位下首,言笑晏晏,宛如一朵精心培育的解语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看到我进来,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怨毒,随即被更深的、无懈可击的温婉笑意取代。
王妃姐姐来了!
她起身,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快步迎上来,作势要挽我的手臂,姐姐初来王府,妹妹特意办了这茶会,让姐姐认识认识京中的姐妹们,也……解解闷。
我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只淡淡颔首:林姑娘有心了。
目光扫过她瞬间僵硬的嘴角,径直走向主位。
席间气氛微妙地静了一瞬。众人交换着眼神,显然对我这位空降又出身低微的王妃充满了好奇与审视。
茶过两巡,林楚楚精心安排的节目开始了。一位素以才情闻名的侍郎千金提议行令,咏菊。众人纷纷应和,诗句或清雅或秾丽,倒也热闹。轮到林楚楚时,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羞涩与自信,起身吟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陶渊明的名句,被她念得婉转动听,引来一片低低的赞叹。
她坐下,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期待。所有人都知道,我苏晚晚,林家养女,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粗鄙无文、只知攀附的草包。她这是在等我出丑。
暖阁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带着各种意味——好奇、鄙夷、幸灾乐祸——聚焦在我身上。连坐在上首、一直垂眸品茗、仿佛置身事外的谢凛,此刻也微微抬起了眼睫,幽深的目光穿透袅袅茶烟,落在我脸上。
林楚楚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我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瓷器与檀木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迎着无数道目光,我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局促,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目光掠过暖阁外萧瑟的庭院,几盆名贵的菊花在寒风中摇曳。我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时空的苍凉感: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四句一出,暖阁内落针可闻!
这不是咏菊!这诗句……闻所未闻!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沉重悲凉、愤世嫉俗,与眼前这富贵闲适的茶宴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林楚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那双总是盛满无辜和柔情的杏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慌乱!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脸色在刹那间褪得惨白!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额头,仿佛头痛欲裂,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成功了!她系统提示音必然在她脑子里炸开了锅!这根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来自《红楼梦》开篇的诗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搅乱了她赖以生存的规则!
这……
一位老成持重的宗室夫人迟疑地开口,打破了死寂,王妃此诗……意境深远,只是……似乎并非咏菊
我收回目光,转向她,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一时有感,见笑了。
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
暖阁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低议声。众人看向我的目光,惊疑不定,鄙夷少了,探究多了。而林楚楚,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靠回椅背,脸色灰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涣散,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魂不守舍的狼狈。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直端坐如山的谢凛,他握着青玉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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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系统崩了**
暖阁内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嗡嗡的议论声取代。众人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突然撕开伪装的谜团。惊疑、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取代了最初的轻视。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林楚楚,她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软在椅子里,脸色惨白如纸,额角的冷汗汇聚成珠,沿着她精致却失了血色的脸颊滑落,洇湿了鬓角。
她那双总是波光潋滟的杏眼,此刻空洞地大睁着,瞳孔涣散,毫无焦距。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手指死死抠着光滑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的气息。
林妹妹这是怎么了
一位素来与她交好的小姐终于忍不住,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林楚楚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声音从噩梦中惊醒。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茫然地扫过四周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最终,那目光带着一种溺水之人般的绝望和疯狂,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你……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怨毒。
暖阁内瞬间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她这近乎失态的尖锐质问惊呆了。
我平静地迎着她怨毒的目光,甚至端起手边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林姑娘何出此言本宫不过是念了四句歪诗,倒惹得姑娘如此失态,莫非……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是这诗,犯了姑娘的什么忌讳不成
忌讳呵……呵呵呵……
林楚楚突然发出一阵神经质的低笑,那笑声干涩、破碎,充满了绝望和疯狂,歪诗好一个歪诗!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她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呜咽,整个人蜷缩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暖阁里彻底乱了,惊呼声、议论声四起。几位夫人小姐慌忙上前搀扶、询问。
一片混乱中,我清晰地看到,林楚楚那精心梳理的发髻下,靠近耳后的位置,有一道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蓝色弧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啪地闪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她身体猛地一僵,抱头的动作停滞了,随即是更深、更剧烈的颤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量。
成了!她的系统……宕机了!
我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场混乱的中心。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上首。
谢凛不知何时已放下了茶盏。他依旧端坐着,身姿挺拔如松,仿佛眼前的混乱与他无关。只是,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正沉沉地望向我。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审视,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是惊异是了然是棋局推进后的冷酷算计还是……一丝极其隐晦的、对棋子的……赞赏
他并未开口,只那样深深地、沉沉地看着我。那目光如有实质,穿透暖阁内喧嚣的混乱,沉沉地压在我的肩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薄唇微启,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我辨得分明。
他说的是——
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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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马场杀机**
林楚楚在茶宴上彻底失态,被丫鬟半扶半架地送回了她的院子。据说回去后便发了高热,胡言乱语,连着几日都闭门不出。王府里关于新王妃邪门、克人的流言悄然滋生,却又在谢凛不动声色的压制下,如沸水上的浮沫,很快消散无踪。
日子表面恢复了平静,但紧绷的弦,从未真正松弛。我知道,林楚楚的系统只是暂时宕机,而非彻底消亡。以她的心性,吃了这样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反扑,只会更加疯狂。
机会很快来了。秋高气爽,正是围猎的好时节。京郊皇家猎场开放,京中权贵云集。谢凛作为镇北王,自然在受邀之列。而我这位新晋王妃,也第一次以正式身份,出现在这种顶级权贵的社交场合。
猎场旌旗招展,骏马嘶鸣。谢凛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外罩同色绣金鳞软甲,身背长弓,端坐于一匹通体漆黑、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之上。阳光落在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那股睥睨沙场的凛冽气势,让周遭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王孙都黯然失色。
我一身利落的枣红骑装,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一匹温顺母马上。无数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尤其在我和他之间来回逡巡。我眼观鼻,鼻观心,竭力忽视那些目光,只是偶尔,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挺拔如山的背影上。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让我暗自警惕。
号角长鸣,围猎正式开始。王公子弟们策马扬鞭,呼喝着冲入密林深处,追逐猎物。女眷们则大多留在开阔的草场边缘,或由护卫陪着骑马缓行,或聚在一起谈笑。
谢凛并未急于冲入密林,他勒着缰绳,控制着胯下有些躁动的黑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场,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我策马跟在他侧后方不远。余光瞥见,林楚楚也来了。她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穿着一身月白的骑装,弱柳扶风般骑在一匹温顺的小母马上,由几个殷勤的贵公子簇拥着,在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草坡上缓缓而行。她似乎没有看我,只是低头与旁边的人轻声说笑,一派温婉娴静。
可就在我目光掠过她的一刹那,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爬过后颈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窜了上来!那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练就的本能!我猛地转头,视线如电般射向林楚楚所在的方向!
晚了!
只见林楚楚身侧那个一直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跟随的灰衣护卫,不知何时已悄然摘下了背上的长弓!动作快得如同鬼魅!他甚至没有完全瞄准,只是凭着感觉,借着旁边一个公子哥策马扬鞭带起的烟尘掩护,弓弦嗡然一震!
一支乌黑的箭矢,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竟不是射向任何猎物,而是朝着我的方向——不!那角度极其刁钻,竟像是算准了谢凛坐骑前蹄扬起的瞬间,直取他胯下黑马的……前胸!
目标,根本不是我!是谢凛的马!一旦惊马,在这乱蹄纷踏的猎场,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小心!
我失声惊叫,声音都变了调!
电光火石之间!
吁——!
谢凛胯下的黑马仿佛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扬蹄长嘶!
就在那箭矢即将没入马胸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背对着那个方向、仿佛毫无察觉的谢凛,动了!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看箭矢的来路!他只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准,猛地侧身,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箕张,竟是直直朝着那支激射而来的、足以洞穿皮甲的劲箭抓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穿透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的视线里,只有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属于谢凛的左手。此刻,它正死死地攥着那支乌黑的箭杆!箭尖,已经没入了他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正顺着箭杆和他的指缝,汩汩地涌出,滴滴答答地砸落在枯黄的草地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啊——!
远处传来女眷惊恐的尖叫声。
整个猎场边缘瞬间大乱!护卫们厉声呼喝着冲了过来。
谢凛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攥着那支穿透掌心的箭,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狂暴杀意,越过混乱的人群,精准无比地钉在了草坡上那个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灰衣护卫身上!
那护卫接触到这目光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竟连逃跑的力气都丧失了。
而更远处,林楚楚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死死地捂住了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那双杏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拿下!
谢凛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周围所有的喧哗。
护卫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个呆若木鸡的灰衣人。
混乱中,谢凛的目光从林楚楚惨无人色的脸上移开,最终,落回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的狂暴杀意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甚至还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却因为掌心的剧痛而显得有些僵硬。
他染血的左手依旧紧攥着那支箭,抬起右手,带着血污的、冰凉的指尖,竟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那触感黏腻而冰凉,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度
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愉悦的喟叹,清晰地穿透周围的嘈杂,钻进我的耳朵里:
夫人,这一局……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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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屏风之后**
猎场的混乱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又在皇权与王府的双重压制下,被强行按回了水面之下。那行刺的灰衣护卫被谢凛的亲兵当场拿下,拖走时已面无人色,如同烂泥。至于他背后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又讳莫如深。林楚楚在谢凛那记冰冷的死亡凝视后,便惊吓过度,被匆匆送回了林府静养。
谢凛掌心的伤,深可见骨。御医仔细清理了创口,敷上厚厚的金疮药,再用白麻布一层层紧紧裹缠起来。他全程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那被洞穿的不是自己的手掌。只是那失血的苍白,到底还是爬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他被勒令在王府静养。书房外守卫森严,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肃杀。
作为谢夫人,我自然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照顾之责——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每日送汤药,换伤药,成了固定的行程。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柏气息。我们之间的话依旧不多。换药时,他沉默地伸出手,我沉默地拆开染血的布条,清理伤口,再敷上新药,重新包扎。动作尽量放轻,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微微一僵,随即又默契地恢复如常。
一种无声的、带着血腥气的默契,在药香中悄然滋生。
这日午后,阳光懒懒地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端着刚煎好的药汁,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里面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在铜盆里偶尔发出的哔剥声。转过那架巨大的紫檀木雕江山图屏风,却见书案后空无一人。药碗搁在案几上,氤氲着苦涩的热气。
内室传来低低的谈话声。是谢凛和他最倚重的心腹幕僚,军师沈墨。
……已查明,确是林家那养女的手笔。那灰衣人本是江湖亡命徒,被林府以重金收买,又被那妖女的‘邪术’蛊惑了心神,才敢铤而走险。
沈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贯的冷静分析。
林家……
谢凛的声音响起,低沉冰冷,听不出情绪,林甫之那个老狐狸,是越来越不安分了。真当本王不敢动他
王爷息怒。林甫之根基深厚,又惯会经营,在清流中颇有声望。且如今,林楚楚身上那‘邪物’尚未根除,若贸然动林家,恐打草惊蛇,逼得那妖女狗急跳墙,再生变故。
沈墨劝道。
短暂的沉默。
炭火哔剥一声。
就在我以为谈话结束时,谢凛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沉重的……甚至是痛悔的意味:
沈墨,你说得对。林家暂时动不得。那妖女……也动不得。她身上那东西,一日不除,便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但苏氏不同。
我的心猛地一跳,端着药碗的手指骤然收紧。
传本王令,
谢凛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一字一句,清晰地穿透屏风,加派影卫,十二个时辰,暗中护住王妃。不惜一切代价,保她周全!
王爷
沈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诧异,王妃她……
上一世……
谢凛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艰涩,仿佛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本王欠她苏家……满门的命!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响!
我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冻结成冰!药碗从脱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脆响,砸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滚烫的、浓黑的药汁四溅开来,如同泼洒开的墨,又如同……凝固的血!
碎片和药汁溅湿了我的裙角,我却浑然不觉。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架屏风,仿佛要将那繁复的雕花穿透!
屏风后,谈话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凛冽的气息,猛地从屏风后转出。
谢凛站在我面前,脸色比失血时更加苍白。他那只缠着厚厚白布的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触碰什么,又僵在半空。他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是秘密被撞破的震骇,是深埋心底的痛悔被骤然曝光的狼狈,还有一种……近乎恐慌的……无措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那双曾执掌生杀、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染血的绷带和我脚边狼藉的药汁碎片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还有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将我们两人死死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