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五星要命 > 第一章

暴雨砸在头盔上,声音闷得像有人在外头敲铁皮桶。雨水顺着透明面罩往下淌,把霓虹招牌和车尾灯搅成一锅滚沸的彩粥。林小满缩了缩脖子,廉价雨衣的领口根本挡不住那股子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下爬,冻得他牙关都微微打颤。手机在防水袋里又催命似的震起来,屏幕上那个地址——幸福家园C区7栋——像根冰锥子扎进他眼里。
操……一声低骂混在雨声里,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幸福家园那破地方烂尾快十年了,鸟都嫌瘆得慌!哪个神仙大半夜点外卖点去那儿吃饱了撑的拿命玩呢他烦躁地抹了把面罩上的水,眼前模糊的街景扭曲晃动。电驴在积水的路面上颠簸了一下,轮胎碾过坑洼,脏水溅起老高。
送完这单,明天高低得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那张湿漉漉的外卖单打印纸时,异样发生了。
一点微不可察的电流感,顺着指腹猛地窜上来。林小满下意识地一缩手。不是错觉!眼前那张平平无奇的订单小票,像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漾开一圈诡异的涟漪。一个狰狞的黑色骷髅头图标,毫无征兆地、带着某种不祥的粘滞感,从纸张深处浮了出来,悬停在客户ID苏女士旁边,骷髅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他。
骷髅头下面,一行猩红刺目的小字无声炸开:【危险等级:★★★★★】。
林小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往下一沉,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连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头盔里,他粗重的喘息声被放大,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五星!骷髅头!这玩意儿第一次蹦出来!
这鬼能力——姑且称之为危险预知吧——是一个月前那场离奇车祸的赠品。那晚他为了躲一只横穿马路的野猫,连人带车撞进了绿化带。人没事,电驴也只是蹭掉点漆。可自打那天起,世界在他眼里就有点不一样了。只要手指接触到外卖订单,那些纸片就会活过来,自动给他标上危险等级。
起初他还以为是撞坏了脑子产生的幻觉。可现实很快啪啪打脸。
送一个标注着三星(一个黄澄澄的三角惊叹号)的豪华小区单子,开门的是个醉醺醺的壮汉,差点把门板拍他脸上,骂骂咧咧说他吵醒了睡觉的狗,扬言要投诉到平台倒闭。二星(一个蓝色的小哭脸)的订单更常见,通常是地址模糊不清或者电话死活打不通,在迷宫一样的老旧小区里转悠到腿软,最后收获一个冷冰冰的差评威胁。
最惊险的是上周那单四星(一个燃烧的火焰图标),他刚把餐盒递到那个写字楼白领手里,身后那部电梯就哐当一声巨响,缆绳崩断,轿厢直接砸穿了底坑,浓烟和灰尘喷泉似的涌出来。当时他离电梯门就三步远,腿肚子转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女白领吓得餐盒都掉了,汤汁溅了一地,脸色惨白如纸,只会哆嗦着说谢…谢谢。
那之后,林小满彻底信了。这操蛋的超能力,虽然来历不明,但真他妈能保命!他迅速总结出了一套生存法则:一二星,咬咬牙忍了,无非是受点气、跑断腿;三星,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开溜;四星,直接拒单,扣钱罚款也比丢命强。至于五星他连想都不敢想。骷髅头啊!死亡率100%!这他妈是阎王爷亲自下的订单吧
可今晚……这五星骷髅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怼到了他脸上。拒单念头刚闪过,手机屏幕适时地又亮了一下,平台催单的猩红倒计时像血一样刺眼。超时罚款是小事,关键是账号可能直接被封。这年头,没平台接单,他喝西北风去家里老头老太太的药钱谁出妹妹下学期的学费怎么办
雨水顺着脖子灌进衣领,激得他一哆嗦。电驴停在十字路口,红灯像一只巨大的、充血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湿透的城市和他这个湿透的、渺小的骑手。前路是漆黑如墨、鬼影幢幢的烂尾楼群,后面是冰冷无情、催命符一样的平台规则。巨大的恐惧和无处可逃的绝望感,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操他妈的……林小满狠狠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绿灯亮了。他一咬牙,几乎把电门拧到了底。破旧的电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嘶鸣,载着他,像一支离弦的箭,又像扑火的飞蛾,决绝地冲进那片被无边暴雨和浓重黑暗彻底吞没的幸福家园。
车灯微弱的光柱,在瓢泼大雨中艰难地撕开一道狭窄的、晃动的口子。光柱所及之处,是扭曲的钢筋骨架刺破天空,是水泥墙面剥落露出的丑陋疤痕,是黑洞洞的、如同巨兽择人而噬的窗口。狂风在楼宇间呼啸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咽,卷着废纸和塑料袋在断壁残垣间疯狂打旋。车轮碾过破碎的水泥块和生锈的钢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腐烂的木头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的阴冷潮气。
导航早就没了信号,屏幕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不断闪烁的红色箭头,固执地指向虚无。林小满只能凭着订单上模糊的楼栋号和手机自带指南针的微弱指向,在迷宫般的废墟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雨水冰冷地砸在身上,寒意早已透过雨衣,渗进骨头缝里。每一次车轮打滑,每一次不小心踩进暗坑泥泞,都让他心头猛跳,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窥伺着,等着他踏错一步。
终于,在绕过一堆小山似的建筑垃圾后,一栋相对完整的七层板楼出现在眼前。C区7栋。楼体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巨人骨架,黑洞洞的窗口里没有一丝光亮。单元门歪斜地耷拉着,锈迹斑斑,只剩下一半,像个咧开的、嘲讽的大嘴。
停好车,锁死。林小满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痒。他摘下头盔甩了甩水,抬头望向那如同深渊入口般的楼道。五星骷髅头的图标仿佛还烙在视网膜上,散发着不祥的幽光。他把那个装着外卖——一份早已冷透的炒饭——的保温袋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挂着的强光手电筒和防狼喷雾(自从有了能力,这玩意儿就成了标配),指尖冰凉。
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浓稠的黑暗带着重量,沉沉地压下来。手电光柱刺破黑暗,光束里尘埃飞舞。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浮土,踩上去悄无声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某种未知生物松软的脊背上。墙壁上残留着各种诡异的涂鸦和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污渍。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只有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放大。
三楼。301室。
一扇锈迹斑驳、布满灰尘的破旧铁门出现在光柱尽头。门虚掩着,留着一道能容人侧身挤进去的缝隙。门缝里没有光,只有一股更浓的、混杂着霉味和某种……消毒水或者化学药剂的冰冷气味,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到了。就是这儿。阎王殿门口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四肢却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寒冷而有些僵硬发麻。林小满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外面暴雨敲打空荡楼体的单调声响,隔着墙壁传来,显得遥远而空洞。预想中的危险似乎并未在门外守候,但门缝里透出的那股冰冷气息,比任何具象的威胁更让他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去触碰一下那冰冷的铁门。指尖距离门板还有几厘米时,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电流感再次毫无征兆地窜了上来!
这一次,感觉比触碰订单时强烈了十倍不止!一股尖锐冰冷的刺痛感猛地扎进大脑深处,眼前瞬间爆开一片血红色的光晕!无数破碎、混乱、充满极端恶意的画面碎片,如同高速旋转的万花筒,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强行挤入他的意识——
一双戴着惨白橡胶手套的手,紧紧扼住纤细的脖颈……针尖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寒星……一张模糊、痛苦、因窒息而扭曲的年轻女人的脸……某种浑浊的液体被粗暴地推进血管……然后是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呃!林小满闷哼一声,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激起一片灰尘。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里层的衣服,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刚才那瞬间涌入的、濒死的绝望感如此真实,几乎让他也体验到了窒息。
门内,有东西!正在发生!现在!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暴怒。那画面里痛苦的女人脸,和苏女士订单上的名字瞬间重叠!妈的!管你什么五星骷髅头!管你什么狗屁清洁工!老子送的是外卖,不是催命符!
肾上腺素彻底点燃了血液。什么策略,什么冷静,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林小满低吼一声,像头被激怒的蛮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那扇虚掩的、锈蚀的铁门上!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死寂的楼道里猛然炸开!门扇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撞在里面的墙壁上,发出更大、更沉闷的回响,震得整个楼道都在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破败的客厅瞬间暴露在手电光柱之下。眼前的一幕,让林小满的血液几乎冻结。
三个穿着统一的、灰蓝色连体工装的男人,像三座冰冷的雕像,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女人。他们身材高大,动作精准而机械,脸上戴着严丝合缝的、只露出眼睛的白色口罩,眼神空洞漠然,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其中一个男人正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死死捂住女人的口鼻!女人脸色青紫,徒劳地挣扎着,双腿在地上乱蹬,发出微弱的呜咽。另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支粗大的注射器,针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正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朝着女人暴露的手臂血管扎去!第三个男人则手持一个类似探测仪的黑色方盒子,屏幕闪烁着微弱的绿光,正对着女人的头部。
林小满的破门而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三个清洁工的动作,有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那是一种机器程序被意外输入打断时才会出现的停顿。三双空洞的眼睛,瞬间转向门口,聚焦在林小满和他怀里那个印着巨大Logo、此刻显得无比荒谬的外卖保温袋上。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非预期干扰物的漠然。
墙角的女人——苏晚晴——在窒息和恐惧的间隙,猛地睁大了眼睛,那双被绝望淹没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住了门口那道突然闯入的身影。那是溺水者看到浮木的眼神。
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林小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刚才涌入的死亡画面和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在疯狂交织。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战术。身体的本能,或者说,是这一个月被无数危险订单硬生生磨砺出来的、某种趋近于野兽般的直觉,接管了一切。
操你大爷的!差评!统统差评!!!
一声嘶哑的、带着破音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从林小满喉咙里炸开!这吼声在空旷破败的房间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风雨声。
与此同时,他抱着保温袋的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像投掷铅球一样,将那个沉甸甸的袋子狠狠甩了出去!目标不是人,而是那个手持注射器的清洁工!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带着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向对方的面门!
那清洁工似乎根本没料到这种武器,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他下意识地抬起没拿注射器的那只手臂格挡。
砰!
一声闷响。保温袋结结实实地砸在他抬起的手臂上。袋子口在撞击力的作用下猛地弹开!里面那个装炒饭的塑料餐盒飞了出来,盖子掀飞,冰冷的、油汪汪的饭粒和配菜天女散花般爆开,糊了那清洁工满头满脸!汤汁顺着他的口罩边缘往下淌,油腻腻的。
但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藏在保温袋的夹层里——两瓶他特意买的、冻得梆硬的塑料瓶装冰镇奶茶!
沉重的瓶子借着巨大的惯性,狠狠砸在清洁工格挡的手臂上,又反弹撞上他的额头!
呃!一声沉闷的痛哼。那清洁工被砸得头猛地后仰,脚下不稳,踉跄着向后退去,手中的注射器脱手飞出,叮当一声掉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这一下变故太快!另外两个清洁工,那个捂嘴的和拿探测仪的,似乎被同伴的遭遇和这完全超出逻辑的外卖攻击弄得程序短暂卡壳。他们动作再次凝滞了零点几秒。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间隙!
林小满像一头猎豹般蹿了出去!目标直指墙角!他根本没看那两个暂时宕机的清洁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蜷缩在地、刚刚摆脱窒息钳制、正捂着脖子剧烈呛咳的女人身上。
跑!!!
他冲到近前,几乎是凭借蛮力,一把抓住苏晚晴冰冷而纤细的手腕,猛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她的身体轻得吓人,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巨大的冲力带着两人一起,跌跌撞撞地扑向客厅另一侧那个黑洞洞的、通往更深处房间的门洞。
目标转移!优先级变更!清除干扰源!回收目标!身后,传来那个被炒饭糊脸的清洁工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般的指令。没有丝毫愤怒,只有纯粹的、执行命令的冷酷。
脚步声!沉重、迅捷、如同跗骨之蛆的脚步声在身后骤然响起!如同死神的鼓点,狠狠敲在林小满的后心!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的杀意已经逼近!
左边!储藏室!快!苏晚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绝境中迸发的清晰指令。她被林小满拖着,脚步虚浮,却拼命指向客厅角落一扇不起眼的、油漆剥落的小木门。
林小满想也没想,猛地转向,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看起来腐朽不堪的木门!
哐嚓!
木屑飞溅。门板应声而开,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里面空间狭窄,堆满了废弃的建材和蒙尘的破家具,像个小小的杂物坟墓。两人几乎是滚了进去。
关门!顶住!苏晚晴挣脱林小满的手,用尽力气去推那扇被他撞得摇摇欲坠的门板。
林小满立刻转身,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几乎就在同时!
咚!!!
一声巨大的闷响!整个门板连同门框都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人睁不开眼。是外面的清洁工在撞门!力量大得惊人!
咚!咚!咚!
撞击一下接着一下,沉重而疯狂,如同攻城槌在轰击!腐朽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锁部位的木头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裂纹,细小的木屑不断崩飞。门板每一次震动,都像一柄重锤砸在林小满的背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妈的……这帮家伙……是终结者吗!林小满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双脚死死蹬着地面粗糙的水泥,身体因为巨大的力量对抗而微微颤抖。汗水混合着灰尘,在他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那冰冷、节奏分明的撞击声,以及……某种低沉的、仿佛液压机械运转的嗡鸣!这绝对不是人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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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晴背靠着堆满杂物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得像纸。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恐惧还未散去,但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她死死盯着那扇在一次次撞击下呻吟颤抖、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门板,又猛地看向林小满。
撑住!给我……十秒钟!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林小满根本没时间问她要干什么,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回应:顶……顶得住个屁!他们……不是人!又是一下猛烈的撞击!他感觉自己的脊椎都要被震断了,抵着门的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苏晚晴不再说话。她猛地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指,飞快地在自己那件看起来普通、此刻却沾满灰尘的米白色风衣内袋里摸索着。几秒钟后,她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笔。
一支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黑色的、塑料外壳的签字笔,笔帽甚至有些磨损掉漆。廉价得像是街边文具店一块钱一支的货色。
然而,当苏晚晴紧紧握住那支笔,将笔尖颤抖地指向那扇岌岌可危的木门时,异变陡生!
笔尖距离门板还有半尺之遥,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淡金色光线,如同有生命的金蛇,骤然从笔尖激射而出!光线精准地落在门板内侧,那个被撞击得最厉害、已经布满蛛网状裂纹的区域。
紧接着,苏晚晴握笔的手腕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和角度,凌空书写!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镌刻某种法则般的专注与吃力。
随着她指尖的快速划动,一行行散发着柔和淡金色光芒的、极其复杂、完全无法辨识的奇异符号和几何图形,凭空出现在门板前方的空气中!这些光符如同拥有实质,微微悬浮着,散发出一种非现实的、令人心神微颤的波动。它们彼此勾连、组合,瞬间构成了一个繁复而完整的光之图案,像一层薄薄的金色纱网,覆盖在门板内侧!
当最后一个光符完成,那覆盖门板的光网骤然向内一敛!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木质的门板之中!
嗡——
一声低沉而奇异的共鸣声响起,仿佛空间本身被轻轻拨动。
就在光网融入木门的瞬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那扇原本腐朽不堪、布满裂纹、眼看就要被暴力拆解的薄薄木门,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钢铁之魂!木质的纹理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变得致密、坚硬,泛出一种类似金属的、冷硬的深棕色光泽!门板上那些狰狞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整扇门像是被瞬间镀上了一层无形的装甲,变得厚重、坚实,散发出一种磐石般的稳固感!
咚——!!!
几乎就在门板完成蜕变的同一刹那,外面那势大力沉的撞击再次降临!
然而这一次,声音完全不同!
不再是沉闷的、木屑飞溅的撞击声,而是变成了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实心钢铁上的、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大轰鸣!
铿——!!!
整个储藏室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但门板本身,却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没有再出现!只有门板上被撞击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极其轻微、几乎可以忽略的凹痕。
门外,传来了意料之外的、痛苦的闷哼声!还有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林小满背靠着门板,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截然不同的撞击质感。刚才那一下,力量透过装甲门传来,依旧沉重,却失去了那种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他惊愕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扇如同脱胎换骨般的门板,又猛地看向旁边靠着墙壁、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身体摇摇欲坠的苏晚晴。
这……这他妈是什么林小满的声音因为震惊和刚才的嘶吼而有些变调,眼睛瞪得溜圆。
苏晚晴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握着那支看起来无比廉价的黑色塑料笔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她抬起眼皮,看了林小满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但深处却藏着一丝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光芒。
现实编辑器……她的声音微弱得像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我爸……留给我的……遗物……能……小范围……修改……物理规则……话没说完,她身体一软,顺着墙壁就往下滑,显然刚才那一下书写,耗尽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
林小满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下滑的身体,入手冰凉而单薄。他扶着她在墙角一堆废弃的麻袋上坐下。门外,撞击声停止了,但能听到拖拽重物和低沉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交流声。
修改……物理规则林小满低头看着她手中那支平平无奇的笔,又看看那扇坚如磐石的门,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像那扇被撞的门一样,正在经历一场粉碎性骨折,你爸……到底是干嘛的
苏晚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虚弱而微微颤动。储藏室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门外那令人不安的、死寂般的短暂停顿。
他们……是‘清洁工’。苏晚晴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劫后的虚弱,但比刚才平稳了一丝。她没有立刻回答林小满的问题,而是抬起眼皮,那双带着疲惫却异常清亮的眸子,透过储藏室门板上一道细微的缝隙,警惕地看向外面死寂的客厅。
清洁工林小满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个词在这种语境下显得格外诡异,扫大街的还是……字面意思的‘清洁’他想起刚才那三个男人工装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蓝,还有那种冰冷、精准、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杀人机器般的眼神。
苏晚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后者。清理……‘异常’。像我父亲那样的‘异常’……还有,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的那支黑色塑料笔上,……像我这样继承了‘异常’的人。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们隶属于一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没人知道真正的名字,内部都叫它‘公司’……或者‘回收部’。
回收部林小满咀嚼着这个冰冷的词,联想到刚才那个清洁工喊出的回收目标,所以……那支笔……
是‘钥匙’。苏晚晴深吸一口气,似乎提起父亲让她恢复了一些力气,但眼底的悲伤也更浓了,也是‘祸根’。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摸着那支笔磨损的塑料外壳,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我爸……他是个理论物理学家,但也是个……疯子。至少在别人眼里是。他穷尽一生,都在试图证明现实世界存在可以被认知和修改的‘底层代码’。所有人都笑话他,直到……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直到他在一次实验室事故中,意外地……接触到了‘它’。
‘它’林小满追问。
不知道。苏晚晴摇头,眼神有些迷茫,我爸留下的笔记里语焉不详。他只说那是‘源点’的碎片,是‘规则’的实体化边缘。那次事故……带走了他一半的生命力,也让他真正触摸到了世界的‘编辑界面’。这支笔,她再次握紧了它,就是他后来制造出来的‘接口’。一个极其简陋、极其不稳定,却能以消耗使用者生命力为代价,强行撬动局部现实规则的……钥匙。
消耗生命力!林小满心头猛地一沉,看向苏晚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所以刚才你……
嗯。苏晚晴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每用一次,就像被抽走一部分……很累,很冷。她看向林小满,我爸……不是死于意外。是‘公司’找到了他。他们想要‘钥匙’。我爸……用最后的力量把我送走,毁掉了大部分研究资料,只留下了这支笔和几句语焉不详的警告。我东躲西藏了三年……没想到还是……她的声音哽住了,带着浓浓的无力和恐惧。
他们怎么找到你的林小满追问。一个隐秘的组织,追捕一个同样小心翼翼躲藏的人,这烂尾楼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苏晚晴的目光转向林小满怀里——那个已经被他下意识紧紧抱住的、印着外卖平台巨大Logo的空保温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这支笔……虽然能修改现实,但它本身会散发一种……非常微弱的‘规则扰动’信号。平时很难被捕捉,就像大海里的一粒沙子。但是……她指了指林小满的保温袋,……你刚才为了砸人,把里面的东西都甩出去了,对吧
林小满一愣,随即想起那两瓶冻硬的奶茶和那盒油腻的炒饭。他点点头。
其中一瓶奶茶,塑料瓶底……嵌着一小片我爸当年实验室的特殊合金残片。苏晚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懊悔,那是我藏匿的备用‘信号屏蔽器’之一,很小一块,我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被你一起带过来了。刚才瓶子砸碎,残片暴露……它散发的微弱反规则信号,就像黑暗里的灯塔……把‘清洁工’的探测器直接引到了门口。
原来如此!林小满恍然大悟。难怪那个清洁工拿着个探测仪对着苏晚晴!难怪他破门而入时,对方似乎有点卡壳——探测仪的信号被突然出现的、更强的扰动源(那合金片)干扰了!
那现在……林小满看向那扇坚不可摧的门,但门外死一般的寂静更让人心头发毛,他们……
他们在‘请求支援’。苏晚晴的声音冷了下来,侧耳倾听着,我能感觉到……一种更高频的、穿透性很强的能量信号……刚才就发出去了。他们在呼叫更强的‘清洁单元’,或者……‘工程师’。
工程师林小满心头一跳,听起来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这扇门……苏晚晴看着被自己加固的门板,眉头紧锁,疲惫更深,……我强行修改了它的分子键强度和空间密度……但这是违背局部熵增的……修改效果在持续衰减……我撑不了太久……她的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握着笔的手更是抖得厉害,而且……我……我快没力气再‘写’一次了……
话音未落!
嗡——滋滋滋——
一阵尖锐、高频、仿佛电钻钻透金属的噪音,猛地从门外传来!极其刺耳!伴随着噪音,一道刺眼的、高亮度的红色光束,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穿透了门板左上角!
不是撞击!是切割!高温切割!
那红色的光束带着恐怖的高温,所过之处,被苏晚晴编辑过的、坚硬如合金的门板,竟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迅速软化、熔融!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一个边缘发红、正在不断扩大的熔融小洞,赫然出现在门板上!
高频粒子切割!苏晚晴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眼中充满了绝望,是‘工程师’的装备!他们……他们来了!这么快!
透过那个正在迅速扩大的熔洞,林小满惊恐地看到,门外客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那人身材同样高大,穿着同样灰蓝色的工装,但外面套着一件类似防化服的白大褂,脸上戴着更复杂的、带有多个镜片和呼吸过滤装置的头盔。他手里端着一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如同焊枪般的重型装备,枪口正喷射出那道毁灭性的红色光束!
目标确认。‘钥匙’持有者。执行强制回收程序。清除所有关联干扰源。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如同金属摩擦的电子合成音从头盔下传来,清晰地穿透切割的噪音,钻进储藏室。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狭小的空间。苏晚晴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握着笔的手指无力地松开,那支黑色的塑料笔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她最后的力气,似乎随着这宣告而来的工程师一起,被抽空了。
门板上的熔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已经能塞进一个拳头!炽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那红色的死亡光束,正在稳定地、不可阻挡地切割着他们唯一的屏障!
林小满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五星!骷髅头!100%死亡率!预知能力疯狂地在他脑中尖叫,死亡画面碎片再次翻涌——那双橡胶手套扼住脖颈,针尖刺入皮肤……这一次,画面里还多了那道灼热的红色光束!
跑往哪跑这储藏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出口,正在被那把粒子焊枪熔穿!
看着苏晚晴苍白绝望的脸,看着地上那支沾满灰尘的、象征着最后希望的钥匙,一股混杂着极度不甘和暴怒的火焰,猛地从林小满心底最深处炸开!
操你妈的100%!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一声困兽般的嘶吼,压过了切割的噪音!在极致的恐惧和愤怒催逼下,林小满的脑子反而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冰火交织的极端状态!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外那个正在切割的工程师,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数据流在疯狂闪烁、推演!
【危险预知】能力,在这一刻被他以燃烧生命般的意志,强行催谷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嗡——!
大脑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淹没!无数纷乱的、高速闪动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冲进他的意识!不再是模糊的预感,而是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具体、无比……可控!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超越感官的知觉!
他看到门外那个工程师头盔下冰冷的电子眼正扫描着门板熔洞后的景象,锁定了他和苏晚晴的位置!他看到对方的手指即将微微调整切割枪的角度,下一束高能粒子流将在0.3秒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切向门板下方,目标是苏晚晴蜷缩的双腿!
他看到那个被炒饭糊脸、刚才撞门撞得头破血流的清洁工,正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储藏室侧面那堵单薄的砖墙后,手里多了一把闪烁着高频电弧的短刃,准备在门被切开的瞬间突袭!
他甚至看到了更远处,另外两个清洁工正在客厅快速布设某种带有吸附装置的金属网——那是捕捉异常目标的束缚场!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每一个动作,每一点能量的流动,每一条可能的攻击轨迹,都在他极限扩张的感知中纤毫毕现,如同慢放的精密动画!这是一种超越视觉的全息感知,是【危险预知】在生死关头被强行拔高、触摸到的更高层次——【动态轨迹预演】!
下面!腿!林小满的嘶吼几乎是和预演同步!他猛地扑向苏晚晴,用身体挡在她前面!
滋——!
一道灼热的红色光束几乎是擦着林小满的后背,狠狠地斜切在苏晚晴刚才腿所在位置的水泥地上!水泥瞬间熔融,留下一条深红的、冒着青烟的沟壑!
苏晚晴被林小满扑倒在地,惊魂未定,但林小满那声嘶吼和精准的预判,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绝望的混沌!她猛地看向林小满那双因为能力极限爆发而布满血丝、瞳孔深处仿佛有数据流旋转的眼睛!
你……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就在这时!
轰隆!!!
储藏室侧面那堵单薄的砖墙猛地爆开!砖石碎块如同炮弹般喷射进来!烟尘弥漫中,那个头破血流、眼神却依旧空洞冰冷的清洁工,如同鬼魅般手持高频电弧短刃,带着刺耳的嗡鸣,直扑倒地的苏晚晴!速度快的只剩一道灰影!
时机!角度!完美!这是预演中林小满看到的致命突袭!但他此刻正压在苏晚晴身上,后背对着破墙而出的杀手,根本来不及转身格挡!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千钧一发!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求生的本能和某种源于血脉深处的、对规则的感应,在巨大的死亡威胁下,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她没有去捡地上的笔!而是猛地伸出右手,纤长的手指如同最迅捷的琴师,在身前弥漫的烟尘和飞溅的碎石中,凌空疾书!
这一次,没有笔!没有光符!她的指尖划过之处,空气仿佛变成了无形的画布,留下了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却带着强烈空间涟漪的轨迹!一种无形的、庞大的修正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现实!
目标——那堵被撞破的墙壁!
意志所及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飞溅的砖石碎块,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诡异地悬停在半空!那破开的墙洞边缘,原本松散的砖块和水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向内挤压、揉捏!无数细小的颗粒疯狂地跳动、重组!一道新的、更加厚实、布满了扭曲钢筋和粗糙水泥断面的墙壁,正以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在烟尘中凭空生长出来!如同伤口在瞬间愈合、增生!
那扑杀而至的清洁工,如同高速撞上了一堵突然出现的无形铁壁!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巨响!那清洁工的身影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狠狠砸在客厅的墙壁上!他手中的高频电弧短刃脱手飞出,电弧在墙壁上噼啪乱闪!而他整个人如同被拍扁的虫子,软软地滑落在地,头盔破裂,露出下面一张毫无生气的、属于中年男人的脸,口鼻溢血,身体诡异地扭曲着,显然全身骨骼碎裂,当场毙命!
呃啊——!苏晚晴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强行以意志驱动钥匙的力量进行无笔书写,带来的反噬远超想象!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空,大脑像是被无数钢针刺穿,眼前一黑,鲜血猛地从鼻孔和嘴角涌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苏晚晴!林小满肝胆俱裂!他一把抱住她瘫软的身体,入手冰凉!她的生命气息正在急速衰弱!刚才那一下无笔书写,耗尽了她的本源!
目标生命体征急剧下降!警告!‘钥匙’载体濒临崩溃!启动紧急回收预案!门外,那个工程师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切割枪的红光瞬间熄灭!他猛地举起另一只手臂,手臂上弹出一个闪烁着蓝光的、如同注射枪般的装置,枪口隔着正在扩大的门板熔洞,直接锁定了苏晚晴的胸口!显然是要强行注射某种保命或麻醉的药剂,进行回收!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布设束缚网的清洁工,也如同猎豹般扑向破开的墙洞——那里刚刚被苏晚晴强行愈合,但新的墙体显然还处于不稳定状态,布满了裂纹!
前有注射枪锁定,侧有敌人破墙!苏晚晴濒死!林小满自己也在极限预知状态下头痛欲裂,七窍都开始渗血!
真正的绝境!
没有时间了!没有思考的余地了!看着怀中苏晚晴迅速灰败下去的脸,感受着她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林小满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咆哮:不能死!她不能死!我他妈刚救下的人!阎王爷也别想抢走!
极致的守护意念,混合着对苏晚晴那股强行修改现实的力量的残留感知,如同两颗逆向旋转的星辰,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中轰然对撞!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林小满喉咙里迸发!他抱着苏晚晴,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将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猛地按在了苏晚晴无力垂落的、刚刚完成无笔书写的右手上!
十指相扣!
肌肤相触的瞬间!
异变,以一种超越想象的方式降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宏大而低沉的轰鸣,毫无征兆地从两人相扣的十指间爆发出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空间本身,震荡在每一个原子的深处!
以他们为中心,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淡金色光罩,无声无息地瞬间张开!光罩边缘带着无数细密流转的、如同金色代码般的神秘符文,瞬间充满了整个狭小的储藏室!
光罩成型的刹那,时间与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门外,工程师手臂上那支注射枪射出的、带着幽蓝光芒的针剂,在距离光罩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无形的壁垒,瞬间凝滞!针尖剧烈地颤抖着,发出高频的悲鸣,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侧面,那两个扑向不稳定墙体的清洁工,身体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飞虫,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诡异地悬停在半空,连衣角的飘动都被定格!他们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更远处,空气中飘散的灰尘颗粒、窗外斜射进来的微弱光线、甚至门外那切割枪熔洞边缘升腾的青烟……一切的一切,在这淡金色的光罩笼罩范围内,全部陷入了绝对的、死一般的静止!仿佛这个小小的储藏室,被从整个世界的时空连续体中,硬生生地切割、剥离了出来!
绝对的静!绝对的防御!
安全屋!坚不可摧的安全屋!
林小满的意识仿佛漂浮在温暖的海洋里。极限透支的痛苦消失了,耳边那催命的切割声和脚步声也消失了。只有一种宏大而宁静的、如同母体般的存在感包裹着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苏晚晴微弱的心跳,那心跳正通过两人紧紧相扣的手指,与他自己的心跳以一种奇妙的韵律共振着。
他低下头。苏晚晴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但眉宇间那濒死的灰败气息,似乎被这层奇异的金色光晕驱散了一丝,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她那只被林小满紧紧握住的手,冰凉依旧,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毫无生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言语的理解,如同涓涓细流,通过相扣的十指和那层共鸣的能量场,缓缓流入林小满的心间。他瞬间明白了这光罩的本质。这不是苏晚晴的现实编辑,也不是他单纯的危险预知。这是两种能力在生死绝境下,在两人强烈的守护与求生意志催化中,发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深度共鸣与融合!是【预知】锚定了安全的时空坐标,是【编辑】的力量将其固化、隔绝!共同构筑了这个绝对防御的领域!一个暂时的、却坚不可摧的时空孤岛!
门外,工程师头盔下冰冷的电子眼疯狂闪烁,显然在高速分析这超乎理解的现象。他尝试着再次启动切割枪,但那足以熔穿钢铁的红色光束,射在淡金色的光罩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他又尝试移动,却发现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力场禁锢,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异常艰难!另外两个被定格的清洁工,更是如同凝固的雕塑。
时间,在这金色的领域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小满抱着苏晚晴,一动不动,贪婪地汲取着这短暂安宁带来的喘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连同苏晚晴的生命力,都在极其缓慢地恢复。那层笼罩着他们的淡金色光罩,光芒也似乎比最初略微黯淡了一丝丝。
就在这时,怀中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苏晚晴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着,缓缓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最初是极度的茫然和虚弱,随即,她感受到了包裹周身的奇异能量场,感受到了两人紧紧相扣的十指间流淌的、温暖而强大的共鸣力量。她看向林小满,目光交汇的瞬间,无需言语,一种劫后余生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眼底清晰地流淌开来。有感激,有惊愕,还有一种……同频共振般的奇异悸动。
我们……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丝活过来的生机。
林小满看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点了点头。十指依旧紧紧相扣,那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生命线,也是这奇迹般安全屋的基石。
然而,这短暂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光罩之外,工程师停止了无谓的攻击。他头盔侧面的信号灯急促地闪烁起来,显然是在向更高层级发送信息。几秒钟后,他做了一个让林小满心头一紧的动作——他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头盔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按钮上。
指令确认。遭遇高维规则级‘异常共鸣’。威胁等级:深渊。执行最终预案:坐标标记,‘归零’程序启动倒计时。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从头盔下传出,清晰地穿透了光罩的静滞力场,如同死神的宣告。
‘归零’程序林小满和苏晚晴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巨大的寒意!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这名字本身就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终极意味!
工程师按下的按钮处,亮起一点猩红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有生命般,开始缓慢而稳定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仿佛能撼动空间根基的低沉嗡鸣。这嗡鸣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敲打在林小满和苏晚晴的心头。
更糟糕的是,随着这归零程序的启动,林小满清晰地感觉到,维持着这个安全屋的淡金色光罩,其光芒的黯淡速度,骤然加快了!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更高维度的力量,正在侵蚀和瓦解着这个由他们共鸣创造的临时领域!
他在……锚定这里!启动某种……大范围的清除程序!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她通过那支钥匙的微弱感应,察觉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归零’……是‘公司’最高级别的物理清除指令……范围……可能覆盖整个街区!时间……不多了!
整个街区!林小满头皮发麻!他们被困在这安全屋里,外面是致命的清洁工,更外面是即将到来的毁灭性打击!这安全屋,竟成了即将被整体抹去的铁棺材!
领域在加速崩溃!林小满咬着牙,感受着光罩能量的流逝,也感受到了自己和苏晚晴通过相扣十指传递过来的、正在缓慢恢复的力量,必须……在领域消失和‘归零’降临前……冲出去!
冲出去谈何容易!门外是虎视眈眈、被短暂禁锢的工程师和另外两个清洁工!一旦领域消失,他们将立刻面临雷霆攻击!
苏晚晴的目光再次落在地上那支沾满灰尘的黑色塑料笔上。她的眼神挣扎着。强行使用钥匙,尤其是无笔书写,代价巨大。刚才的共鸣虽然保住了她的命,但本源依旧虚弱。再次动用……后果难料。
就在这时,林小满的【动态轨迹预演】能力,在巨大的压力下再次自行激活!虽然强度远不如之前极限爆发,但足够清晰!他看到领域消失的瞬间,工程师会第一时间用切割枪封锁门口,另外两个清洁工会从侧面破墙突袭!他们几乎没有生路!
除非……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听着!林小满的声音急促而嘶哑,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晚晴,十指扣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直接传递过去,领域消失前……我会给你信号!用笔!别管门!写我们脚下!目标——深度!最大深度!把我们‘编辑’到地基下面去!越深越好!
苏晚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眼睛猛地睁大!这是要利用现实编辑的能力,强行在脚下开出一条生路,躲入深层地下,避开即将到来的归零打击!但……这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以她现在的状态……
我……我的力量不够……她的声音带着绝望。
加上我的!林小满斩钉截铁,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疯狂,领域消失的瞬间,共鸣不会立刻中断!抓住那一瞬间!我把所有的‘预知’力量……全部灌给你!指引你‘书写’的路径和节点!这是赌博!赌两人能力共鸣的余韵,赌苏晚晴能承受住双重力量的冲击,赌那支钥匙不会在极限输出下崩溃!
苏晚晴看着林小满布满血丝却无比坚定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未干的血迹。一股决绝的勇气从心底涌起。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尽力气,伸手抓住了地上那支笔!
两人屏住呼吸。林小满的【预演】能力全力运转,死死锁定着领域光罩的能量衰减速度,以及门外工程师手臂上那点猩红光芒的闪烁频率。
淡金色的光罩如同风中残烛,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光罩内凝滞的空气开始出现细微的扰动,灰尘颗粒重新飘落。门外,工程师被禁锢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切割枪的枪口开始调整方向。另外两个清洁工凝固的姿态也出现了松动的迹象。那点象征归零倒计时的猩红光芒,闪烁得越来越急促!嗡鸣声越来越响,如同死神的脚步在逼近!
就是现在!领域即将溃散的临界点!
就是现在!!!林小满在心中狂吼!相扣的十指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那不是物理的力量,而是他强行剥离了自己所有的【预知】能量,化作一股纯粹而狂暴的、关于路径、节点、安全落点的引导信息流,通过紧密相连的肢体和尚未完全消散的共鸣场,毫无保留地、洪流般灌入苏晚晴的体内!
呃啊——!苏晚晴发出一声痛苦与决绝交织的嘶喊!身体剧烈颤抖!这股外来力量的强行灌入,如同滚烫的岩浆冲入冰河!剧痛撕扯着她的神经,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比的空间坐标图瞬间在她意识中展开!无数代表安全路径的绿色光点和代表危险节点的红色光点,如同星图般亮起!
她握着笔的手,被这股混合的力量驱使着,快如闪电般刺向脚下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笔尖触地的瞬间!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十倍的金光,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从笔尖轰然爆发!不再是柔和的光符,而是无数狂暴跳动的、如同实质液态黄金般的能量代码!这些代码疯狂地钻入水泥地面,所过之处,坚实的水泥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无声消融!不是破坏,是更高维度的抹除与重构!
一个直径一米多的、边缘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垂直通道,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刺目的金光中,瞬间出现在两人脚下!通道内壁流转着淡金色的能量余晖,散发出空间被强行扭曲的奇异波动!
领域光罩,在这一刻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彻底溃散、消失!
目标脱离!阻止他们!门外,工程师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切割枪的红色光束和另外两个清洁工手中的束缚网,几乎同时射向通道口!
迟了!
就在光罩消失、攻击发出的同一刹那,林小满抱着苏晚晴,没有任何犹豫,纵身跳进了那个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垂直深洞!
嗖!
两人的身影瞬间被深沉的黑暗吞噬!
炽热的粒子光束和带着高压电流的金属网,只来得及擦过通道边缘,将几块碎石熔融、击碎。
轰隆隆——!!!
几乎就在两人坠入深洞、洞口金色能量余晖尚未散尽的下一秒,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一种纯粹的、抹除一切的意志!以烂尾楼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的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狠狠抹过!
幸福家园C区7栋,连同旁边几栋烂尾楼,如同沙堡般无声无息地崩塌、分解,化作最基础的粒子尘埃!地面出现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光滑如镜的半球形深坑!坑内的一切物质,无论是钢筋水泥还是刚才的工程师和清洁工,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绝对的虚无!绝对的归零!
深坑边缘,雨水疯狂地灌入这新生的巨大伤口,发出哗哗的声响。
距离深坑边缘数百米外,一处废弃的下水道泄洪口附近的泥泞草丛里。
噗通!
一声闷响,夹杂着痛苦的呻吟。林小满和苏晚晴如同被巨浪抛上岸的溺水者,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和枯草,狼狈不堪地从一处松动的水泥盖板下滚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泥水里。
两人都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泥水。林小满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预知】能力透支带来的头痛依旧在隐隐发作。苏晚晴更是虚弱到了极点,脸色惨白如纸,握着那支黑色塑料笔的手抖得厉害,笔身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但,他们都活着。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庆幸感,如同温暖的潮水,暂时淹没了身体的痛苦。两人躺在冰冷的泥水里,看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先是有些发愣,随即,一种难以抑制的、死里逃生的笑意,不受控制地从嘴角蔓延开来。
哈……咳咳……林小满想笑,却被泥水呛得咳嗽起来。
苏晚晴看着他滑稽的样子,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虚弱的笑意,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
就在这时,东方的天际,厚重的云层被撕开了一道缝隙。一缕金色的、带着暖意的晨曦,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顽强地穿透了淅淅沥沥的雨幕,恰好洒落在他们身上。
冰冷的雨水还在滴落,但这一缕晨光带来的暖意,却如此真实,如此珍贵。
林小满挣扎着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看向沐浴在晨曦微光中的苏晚晴。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沾着泥点,狼狈不堪,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雨后被洗净的星辰。
突然,林小满的视线凝固了。
就在苏晚晴的头顶上方,大约一尺高的地方,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小片……云朵
不是真实的云。那是一片极其小巧、边缘微微模糊、完全由柔和光线构成的云朵状虚影。它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暖、明亮、甚至带着点俏皮的金粉色!云朵内部,仿佛有细碎的、彩虹般的光点在轻盈地跃动、流转。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一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喜悦与安宁的气息。
林小满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也不是能力透支的后遗症!那片小小的、金粉色的心情云朵,如此真实,如此清晰地飘在苏晚晴的头顶,随着她微微的呼吸,还极其轻微地起伏着。
【动态轨迹预演】能力似乎又有了新的、奇怪的变化林小满有些懵。
苏晚晴察觉到了他古怪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自然什么也没看到。她不解地望向林小满: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小满赶紧收回目光,心里却像被那片小云朵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有点暖。他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又伸手把虚弱的苏晚晴也拉了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站在晨光熹微的废墟边缘,眺望着远处被归零程序抹出的巨大深坑,如同凝望地狱的入口。
前路茫茫。那支裂开的笔,公司的追杀,能力的谜团,苏晚晴父亲的遗产……无数的问题和危险如同阴云,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但此刻,看着身边女孩苍白的侧脸在晨光中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看着她头顶那片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欢快跃动着的小小云朵,林小满心底那点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忽然就落到了实处。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泥点、却异常明亮的笑容,声音在渐渐稀疏的雨声中响起:
饿了吧他指了指远处路边,一家亮着灯、正升起袅袅蒸汽的简陋早餐铺子,要葱油饼吗这次……他顿了顿,笑容里带着点戏谑,又藏着点认真的保证,……保证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