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我考了672分,复读第三年的哥哥却连本科线都没过。
他心生嫉妒,于是暗中篡改我的志愿。
不久后高温末世来袭,所有考生将根据自己填报的第一志愿的专业觉醒异能。
哥哥报了金融学专业,凭借财富嗅觉异能带着父母搬进大别墅,用金条换物资。
而我的专业是【塔玛齐格特语】,异能是同声传译。
父母嫌我无用,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等死。
数日后,他们却跪在我的安全屋外苦苦哀求,只为了讨一口水喝。
1.
982号好了没有马上超时了!
895号在哪小心老子投诉你们啊!
方梨,快去隔壁店借冰块!我们的制冰机干冒烟了!
马上就好!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递出一杯暴打柠檬茶。
气温已经突破四十度,老旧的风扇发出断气似的吱呀声,十几米长的订单在地上堆成小山,突如其来的奶茶零元购活动让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热,好热,被汗水浸透的工服黏在后背上,厚重的口罩更是让人喘不过气,喉咙干涩到好像被砂纸磨过,我却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呀,高考出分了!阿梨,你是不是今年高考来着
是啊。
我含糊答应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下,生怕店长扣我工资。
一直忙碌到深夜,刚回到家就被哥哥揪住衣领:赔钱货,你考了多少分
不知道,还没查呢。我挣扎着推开他。
现在就查!他近乎癫狂地咒骂道,我就不信了,你第一次考的能比我高。
今年是他复读的第三年,看来又没考好,肯定要拿我出气。我找借口推脱,他却直接抢过我的手机,逼着我登录系统。
我战战兢兢点开查分界面,看到自己总分是672分。
天哪!咱们闺女这么厉害!
刚才一直阴沉着脸的妈妈从沙发上跳起来,亲热地搂住我,老方你快看,672,这分数上985都够了!
好啊!真给爸爸长脸,这下我们家也有大学生了,看你姑姑还敢不敢笑话咱们。
爸爸慈爱地揉着我的头发,我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他们将全部注意力都倾注在哥哥身上,说女孩子用不着读那么多书,也从不关心我的成绩,甚至在高考前几天扬言即使考上也不会给我付学费。
所以高考第二天我就找了个奶茶店打工,只想多攒点钱,开学后能好过一点。
爸爸兴奋地在家族群连发十几条语音,还想办个升学宴,一雪前耻,让亲戚们都看看我们家的高材生。
哥哥冷哼一声,摔门回房。
我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他考了多少分
他呀,跟你差不太多。妈妈脸上有些尴尬,276分,也算有进步,比去年多了62分。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成了爸妈的掌上明珠,洗得褪色的校服换成新衣,从哥哥那里捡来的二手手机也换成了苹果。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考了672这是爸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他们发了无数张升学宴的请柬,在全市最大的酒店订了十几桌,只等录取结果出来就开席。
千盼万盼,录取通知的短信终于到了:
【豫省教育考试院】方梨,考生号2541090712138,经省招办核准,您已被环地中海国际学院塔玛齐格特语专业录取。
2.
什么哈基米专业,爸爸夺过手机,脸涨成猪肝色,你填的什么玩意!
不可能,不可能。我如坠冰窖,反复确认短信内容和电话号码,确实是官方的短信没错。
我第一志愿明明报的是山河大学!后面交大、科大也是稳上的,再不济还有保底…
老方,这个地中海学院一年学费要二十万啊!妈妈看着搜索出的招生简章惊呼出声。
就是咯,一年二十万,四年八十万。花这么多钱换一个野鸡大学文凭,到时彩礼都不够回本的。
哥哥倚着门框,满脸嘲讽地看着我。
我忽然想起,刚开始填志愿的时候,新电脑莫名其妙连不上网,无奈只能借用他的电脑。
我输密码的时候,他就站在我身后,当时我忙着填志愿,并没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我的密码从没给其他人看到过。
志愿确认后,有两次取消重填的机会,只要重新输入密码就可以了。
填报截止那天早上,我登录系统看过,当时是没有问题的。
吃过午饭,我和爸妈忽然上吐下泻,三个人都进了医院,而方琮那天在培训机构上补习课,没回家吃饭。
我们一直折腾到晚上才回来,医生说是食物中毒,爸爸以为是妈妈做的豆橛子没煮熟,还把她骂了一顿。
方琮,是你。你在最后一天改了我的志愿。
是我,又能怎你们这些女孩子就是读书把心都读野了,一点不知道帮扶兄长。
国内的教育环境太差了,我要出国学金融,你去上学把钱花光了,难道让我出去过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吗
啪!爸爸给了方琮一耳光,妈妈又是哭又是骂。
可最后,他们依旧在我与哥哥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们出去挑选留学中介时,我蜷缩在阳台的折叠床上,正午的烈日照在身上,我却觉得无比的冷。
果然,我一直都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那个孩子。
只因我是个女孩,还没满月就被他们丢在乡下姥姥家里,直到我小学毕业,姥姥实在看不下去,闹了一场,他们才把我接到身边。
这里从来没有我的位置。我住的地方是没有窗户的杂物间,后来哥哥说他的书没地方放,我的床被挪到冬冷夏热的阳台上,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方梨,你不知道么
你在这个家里,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啊。
三天后,我从床上爬起来,换上奶茶店的工服。
我需要钱,我要复读的学费,还要租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子。
方梨,两杯暴打柠檬茶你捶烂了三个杯子,是不想干了吗
在店长的咒骂声中,我眼前忽然出现一行字幕:
【高温末日即将来袭,考生将根据高考第一志愿的专业获得异能,请各位做好准备!】
3.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1125号杨枝甘露好了没有,超时你们赔吗
店长连声道歉,转头拍了我一下:还不快点!工资不想要了
赤红的字幕逐渐淡去,仿佛那只是我的幻觉,我连忙给手中的饮料加冰块,脱口而出的却是:Aus
amaynu!(别急,马上!)
我愣在原地,这是…塔玛齐格特语
字幕再次出现:【恭喜你成功解锁异能:同声传译。】
如果异能是真的,那字幕中所说的高温末日岂不是……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墙上的温度计已经达到37度,这个北方小城往年夏天从来没有这么热过。
说的什么鸟语,哎,你去哪!
我脱掉围裙和口罩,抓起自己的帆布袋,头也不回地往家跑。
还是琮琮聪明,报了金融学,这下家里可不愁钱花了!
我推开门,爸妈慌忙藏起手上的东西。
方琮摆摆手:怕什么,有了财富嗅觉的异能,我们的钱是用不完的。
只见茶几上放着的,是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
这是我在共享单车上捡到的,他得意地炫耀道,现在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闺女,你那踏马语专业有什么异能啊妈妈殷切地看着我。
是…同声传译。我咬紧下唇,现在我已经完全掌握这门语言了。
一阵尖锐的嘲笑过后,他们一起出门搜刮更多的财富。
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面对这无望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空调发出一声嗡鸣,随后没了动静。
停电啊,我原本报的是电气工程专业,如果志愿没有被改掉,这会至少可以吹吹冷风吧。
晚上爸妈回来的时候,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听说方琮把家里的房产证拿去抵押了一笔钱,随后在股市一顿操作,现在已经挣到近两千万的资金。
他看上了市中心的大别墅,准备改造成末世庇护所,爸妈是回来拿相关证件过户房产的。
他们七嘴八舌地收拾好东西,一转头才发现坐在沙发上沉默的我。
小梨,你也看到末日倒计时了吧,到时气温飙升资源匮乏,少一个人,你哥哥就能轻松一点。
是啊小梨,你这玛奇朵专业,实在是……
不过你放心,爸妈也不亏待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房间吗现在整个房子都归你了,反正一时半会他们也收不走。
爸爸妈妈走了哈,冰箱里有吃的,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去隔壁市出差两天。
4.
桌上摆着从冰箱里掏出来的五斤豆橛子。
我麻木地咽下早就没了气的雪碧,店长已经把我拉黑,半个月工资打了水漂,吃完这些豆橛子,我就要饿死了。
天杀的,都恁爹的末日了,还要吃豆橛子,我是撒哈拉沙漠掌管豆橛子的神吗!
绝望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小梨,你那边没出事吧姥姥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心慌的很,你要遇着什么难事,莫要怕,跟姥姥说。
听到姥姥慈爱的声音,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瞬间爆发出来,我泣不成声,跟她说了现在的情况。
我说你爸妈怎么都不接我电话,两个混账东西!她生气地骂道,小梨别怕,姥姥在呢。你回来,我们祖孙俩过日子。
挂断电话,擦干眼泪,我在这个家的东西不多,很快收拾好行李,背着一大袋豆橛子坐上了回家的大巴。
下车时天已经黑了,姥姥买了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鸡蛋糕,在站台等我。
姥姥!我扑进她怀里。
走,咱们回家!
姥姥家是个有三间房的小院,家里的空调还是三年前我考入重点高中时用奖学金买的。
从盖子上的灰尘就能看出,要不是我回来,她肯定舍不得开。
小梨,姥姥都盘算好了。这些年我的退休金都攒着,她掰着手指头算道,别的不说,囤些米面粮食还是够的。
院里有井,房子后面有几亩地,到时咱们在地里搭上大棚,还能种点耐旱的菜,总不至于饿死。
还得装上太阳能发电的板子,万一断电了空调也能用。
虽然这样说着,我心里却直犯嘀咕,如果真到气温五六十度时,空调只怕也不好使。
可眼下的情况,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次日清晨,我开着三轮车到县里采购。消息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在抢购物资,市场里堵的水泄不通。
一些干部模样的工作人员在人群中举着喇叭维持秩序,说当地已经制定紧急预案,后续会安排物资发放,请大家不要过度恐慌。
可这种情况下,谁又能听得进去呢我在人海中浮沉,好不容易买齐了足够的米面粮食。
县里做太阳能发电设备的店只有一家,这会早就排成长龙,根本没空上门安装。
排了快两个小时,才买到两块功率不算大的太阳能板和相关设备。店里不管搬运安装,我费了半天劲,总算把所有东西都装上车。
回到家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我脸上结了一层盐壳,累得几乎脱水。
姥姥连忙把我扶进屋里,泡了一大杯糖盐水。
我喝着水,顺手拿出碎了半边屏幕的旧手机,刚打开朋友圈,就看见方琮发的九宫格。
他们坐在巨大的水冷空调前享用大餐,客厅的装潢豪华得仿佛是用金子堆出来的,落地窗外是烈日下的城市天际线,玻璃幕墙的反光令人炫目。
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挑战无痛度过高温末日!
往下翻,他这两天一连发了十几条动态,大多是在炫耀现在的奢华生活。
底下有亲戚留言:琮啊,叔正好有个粮油铺,要不你来进点货价钱好商量。
他不屑地回复道:【谁要吃那硬邦邦的干粮,我们家吃的都是冷链速运的新鲜肉菜,一天运费才两万元,实惠的很。】
5.
妮儿,家里没囤粮食吗到时天气热了怎么办……姥姥不放心地打去电话。
现在有钱什么买不到啊。妈妈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姥姥只得长叹一声。
我们忙到深夜,总算装好地里的大棚和太阳能发电的设备。
第二天,我是被热醒的,看了看墙上的温度计,室内温度38度。
打开房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这还是早上,外面的气温已经有45度。
我连忙把门关上,抬头看看空调,温度已经调到最低,看来高温已经开始影响制冷功能了。
小梨,来吃根冰棍,别热坏了。
姥姥,这附近有没有山洞什么的,万一空调坏了,咱们或许还能避一避。
我想想,姥姥摇着蒲扇,若有所思,还真有一个,那洞里还有泉水呢,以前你姥爷总去那里挑水。
不过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她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方位。
等到下午太阳不那么大时,我全副武装,出门寻找山洞。
外面依旧炎热,没走两步我已经汗流浃背。
进山后总算凉快一点,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姥姥说的山洞。
水壶早就空了,我倒在树下,几乎昏迷:水啊,好想喝水。
迷迷糊糊间,我下意识念出【aman】,这在塔玛齐格特语中是水的意思。
好废物的异能,我正感叹时,忽然察觉到几十米外的某个地方,从那里吹来的风是湿润的。
这也是异能我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凑过去,果然发现一个被植物遮挡的隐蔽洞口。
山洞低矮,我猫着腰进去,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空间大概有六个足球场那么大,凉风阵阵。
更幸运的是,多年前的泉眼并没有干枯,泉水清冽甘甜,我疯狂地往身上泼水,又喝了许多,才彻底缓过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摸黑出去只怕会迷路,我给姥姥发了个短信报平安,准备先在这里过一夜。
我收拾出一块平整的地方,躺下休息。
坚硬的岩石硌得我后背生疼,我翻了个身,想着要是能建个地下大别墅就好了。
使用塔玛齐格特语的柏柏尔人倒是有一种穴居建筑,类似我们的下沉式窑洞,在高温末日下估计挺实用的。
我很快睡着,迷迷糊糊地念着那种建筑的名字:Matmata…Matmata…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设置的闹钟响起,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突然愣住了。
原本一览无余的山洞,竟然完全变了模样。
我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间卧室。
推门出去,外面是一个圆形的下沉式庭院,与地面有近二十米的高差,阳光和新鲜空气都来源于此。
庭院四周环绕着一圈拱形门洞,每扇门后都是一个房间,功能各异,厨房、客厅、贮藏室等一应俱全。
就连泉眼的位置,都变成了一个石砌的小水池,取水十分方便。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痛,我没有在做梦。
难道语音类专业的异能是言出法随
手机忽然响起,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她的声音有几分嘶哑:小梨,家里的自来水还能用吗,妈妈一天没喝水了,快送些过来。
你求她做什么!哥哥愤怒地抢过手机,这点小问题,难道我自己解决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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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电话挂断后,我有些奇怪,方琮前几天不是还炫耀自己花大价钱在别墅里安装了直饮水吗,怎么这么快就没水喝了
这时爸爸也发消息求救,我询问一番,才知道原来方琮在改造别墅时,花了大价钱插队,让水务公司先安装他们家的直饮水管道。
他要求半天内必须完成,天气炎热,时间紧迫,一不小心就出了差错。
当初姥姥劝妈妈囤积饮用水时,她说要那玩意干嘛,别墅的高级直饮水不仅好喝,还自带一股茉莉花香。
原来是屎到淋头啊。
不过现在我可没空搭理他们,我灌满水壶,立刻下山回家。
刚走出山洞,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气温47度,隔着防晒服都能感受到阳光的灼热。
回到家里,姥姥说空调已经停机好几次了,制冷效果也大不如前,室内足足有38度,像个蒸笼。
你那沙琪玛语还能挖窑洞哩姥姥吃惊不已,还是我孙女厉害,这里是待不下去了,咱们赶紧搬家吧。
我和姥姥把囤积的米面粮油、药品、蔬菜种子等全都捆到车上,小小的三轮车上压了一座大山。
趁着现在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我让姥姥也上车,准备第一趟先把她送到山洞里。
一路上还算顺利,洞口前有一段陡峭的斜坡,三轮车开不上去,只能人力搬运。
我看姥姥已经有点头晕目眩,生怕她中暑,赶紧背上她向洞口走去。
路上走得快了些,忽然脚下一滑,我竟然踩空了。
姥姥!
小梨!
我吓得惊呼一声,这里离地面足有十几米高,要是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眼看着我和背上的姥姥就要滚下山坡,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块石板精准地飞到我脚下,牢牢卡在山崖上,我慌忙稳定身形,总算没掉下去。
哎呦,吓死姥姥了!你要有个好歹,我可咋活哟!姥姥连连拍着胸口,咦,那咋有个人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孩站在三轮车旁边,刚才那块关键的石头,估计就是他的杰作。
姥姥也明白过来,连声道谢,男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转身要走。我却觉得这个人莫名的熟悉。
千树雪!
我想起了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略带惊讶地看着我,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方梨
7.
千树雪是我的小学同学,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对着花名册念道:千树雪,名字挺好,以后你就是数学课代表了。
偏偏我最不擅长的科目就是数学,教数学的那个老头口音离谱,听得我云里雾里。
他每次下课后都给我翻译新学的东西,我的功课才没有落下。
后来我被爸妈接到城里,只有寒暑假才回来暂住,从此再没见到他。
初二那年,我爸因为工厂事故意外离世,赔偿金也被几个叔叔吞了个干净。
妈妈身体不好,只能打打零工,我半工半读,好歹撑到了高三。
他与我同届,专业报了【岩土工程】,异能是移动沙石。
树娃儿这专业怪好哩,建个大房子,不愁没地方住。姥姥说道。
是啊,正好我们这里地方大,可以把阿姨接过来。
她……来不了了。千树雪苦笑道。
在我冲刺高考的时候,她拼命干活,为了一点高温补贴,顶着四十多度的烈日去街上做环卫,每天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
高考第二天晚上,班主任忽然到宿舍找我,说我妈出事了。
是热射病。那两天我把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凑出十几万治病钱,我想妈妈肯定有救了。
她在ICU躺了两天,昏迷不醒,最终还是离去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留下。
她一直盼着我读大学,可我没能参加第三天的考试,缺考两门,最后只有453分,志愿填了我最想去的学校和专业,不过没有意义了。
他低下头苦笑道,妈妈知道的话,应该会很失望吧。
我们陷入沉默,良久,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咱们三个搭伙过日子,阿姨只要看见你平安健康,就会很高兴的。
我已记不清阿姨的样子,只记得她姓李,笑起来脸上有一对梨涡,温柔可亲。
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只有六岁,差点被人贩子一把抱走,幸好被她拦下来。
你怎么这么小就一个人上下学呀她笑着递给我一根甜筒,吃吧,别热坏了。
千树雪摇摇头:我的分数太低,异能也很弱,留下来只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异能的强度还跟分数有关
是啊。我试过了,我最多只能移动十几斤重的石块,而且距离很短。你记得我们村的二胖吗,他也报了岩土工程,但他有562分,两百斤的石头都不在话下,听说已经被某个大佬收编了。
手机忽然响起,又是妈妈的电话,我本不想接,但看到姥姥关切的神色,还是按下接通键。
小梨啊,快送水来救救我们!电话中传来妈妈的哀嚎,我们母子被人算计了!
8.
你在这嚎什么丧,死乌鸦嘴!不等我回答,电话那边传来方琮的怒骂。
手机似乎被摔到地上,随后又被爸爸捡起:闺女,那天杀的物流公司不做人啊!原先说好四万块钱一升水,等付钱的时候他们又说不要现金,只要金条,这不是坑人么。
听说街口那家奶茶店正在高价出售冰块冷饮,你不是在那打过工吗跟你们店长好好说说,不管多贵,只要能用现金买,我们通通要了!
爸,别求那个赔钱货!我又不是找不到钱,你们急什么!实在不行,去投奔彪哥!就冲这异能他还能不给我们水喝
可你那异能找到的都是现金,现在钱都不值钱了,人家只愿意收金条,到时候……
电话被强行挂断,我望着手机屏幕沉思许久。
看来外面的经济秩序已经逐渐崩塌,方琮用货币高价购买物资的方法失效了,只有黄金这种硬通货才有市场。
而且按他的高考分数,要搜集这些硬通货应该并不容易。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在我的劝说下,千树雪最终同意跟我们结盟。
他在家里也囤了一些粮食物资,但从收音机中听到本地已经开始有劫匪作乱,担心不安全,这才上山寻找隐蔽的庇护所。
我们俩开着三轮车把他的物资搬回来,还收集了一些石块木材,准备加强防御工事的建设。
树娃儿,你莫爬那么高!小心摔着!
姥姥在庭院中大喊,千树雪抓着一根麻绳,从十几米深的庭院逐渐接近地面。
外面是山顶,地势不错,易守难攻!光照条件也好,把太阳能电池板架上来,不愁没电用。他在外面观察一番,对我们喊道。
你搬得动不
可以!他努力发动异能,将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块缓缓移动至地面上,在外面建一圈围墙,留好通风口,再盖上防爆玻璃,我们这儿能安全不少。
你还能造玻璃呢我惊奇道。
你忘了,小时候我们一起玩MC,里面的玻璃就是沙子做的。他挺起胸膛,似乎挺骄傲的样子,所以四舍五入玻璃也是沙子,是沙子就归我管。
我哭笑不得,喊道:你讲点科学行不行!
好吧,我以前打工在做玻璃的厂子待过,所以知道一点。
他摸了摸鼻子:昨晚我用耐火黏土和沙子砌了个熔炉,把石英砂、草木灰、芒硝放进去烧一烧,应该能做个差不多的。
千树雪努力用异能建设着庭院上方的防御工事,虽慢却也行之有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竟然真的造出结实的穹顶。
穹顶中心是一块直径一米半左右的加厚玻璃,石壁被打磨的无比光滑,毫无落脚之地,哪怕敌人砸破玻璃进来,在近二十米的高差下也只能摔个粉身碎骨。
我对着庭院中的空地吟诵道:Tazdayt(椰枣树)、Aseqqif(大麦)、Azemmur(橄榄树),试图发挥言出法随异能的作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这些耐旱作物的嫩苗在庭院的空地中破土而出。
不知高温会持续多久,这样即使存粮耗尽,我们也有稳定的食物来源了。
小梨,来休息会吧,姥姥做了绿豆汤。姥姥把我拉到阴凉处,刚才你手机叮叮咚咚响个没完,你看看是不是有啥子要紧事。
说完,她又去招呼正忙着浇水的千树雪,我悠闲地喝了口绿豆汤,拿起手机,估计又是家人们的破防语录。
死赔钱货,你不在家,上哪去了
你个死丫头,肯定是偷了家里的钱,出去过快活日子了!快把吃的喝的送回来,不然老子打死你!
爸妈连着骂了我几十条,配图是空无一人的客厅。
我冷笑一声,他们把我扔在家里的时候,只给我留了五斤豆橛子,现在倒是上门来讨要物资了。
最后一条,方琮威胁着靠近话筒:姐姐,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跟那个老不死最要好是不是老子现在就带人回梨花村,一个都别想跑!
9.
我冷汗直冒,姥姥听说后,安慰道:小梨儿莫怕,他们找不到这里的。
这山洞本就偏僻,我年轻时还有村民来打水喝,后来闹了一场大洪水,把山里的土路都冲塌了,大家都没办法上来。
之后没过几年,村里通了自来水,就更没人找这洞了。也就我们这些黄土埋脖子的老不死知道,翠芬早跟她儿去京市了,吴老二中风躺在家,说话都不利索,还有啊……
她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让我别操心了。
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男子汉大丈夫顶着!千树雪挺起胸膛,我这就去加固洞口。
我看着这两个人担忧的神色,知道他们这样说只是为了宽慰我。
于是我也故作轻松道:好啊,那我们晚上吃一顿大餐,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夜晚,庭院内烤肉飘香,穹顶之外是五十多度的高温,山洞内却凉风习习,靠着Matmata的天然优势,加上太阳能供电的空调和电扇的作用,温度仅有三十多度。
我机械地咀嚼着肥美的牛肉,这些还是连着冰箱从家里运过来的,当时那辆三轮车已经报废了,我和千树雪拉得肩膀都被麻绳勒出深深的血痕。
以前三个人你推我让,谁都不舍得吃,如今佳肴入口,大家却都面色凝重。
半个月后,方琮果然跟着一伙人到了梨花村,离开姥姥家之前,我在家里留了个用太阳能供电的摄像头,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这些人个个牛高马大,大多带着武器,在院子里搜寻一圈,什么物资都没捞到,就连那口老水井也因为连日高温干涸了。
为首的人一巴掌打在方琮脸上,你不是说你妹妹和姥姥在老家囤了大量物资吗敢耍老子,找死!
不会的!她肯定回来找姥姥了,要不然凭那点钱不可能活这么久,彪哥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找到她们!
方琮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跪在地上给彪哥磕头求原谅,看起来好不狼狈。
好啊,太阳落山之前找不到物资,老子就把你们三个的血当水喝!
彪哥说完不再理会方琮,转头回了房车,爸妈被捆着手脚丢出来。
此时外面的气温已经达到55度,他们穿着短袖短裤,连鞋子都没有,直接暴露在阳光下,简直与酷刑无异。
琮琮,快想想办法啊!妈妈倒在地上,被炙热的地面烤得哀嚎连连,又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打滚。
我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们生那个赔钱货!
情急之下,爸爸挣脱了绳索,竟然对着妈妈拳打脚踢起来:你快哭啊!叫得大声些,那老不死好歹是你亲妈,多叫几声说不定她就出来了!
妈妈尖叫着翻滚躲避,像蛆一样扭动到车门前,喊道:彪哥!他们两个大男人血多,要杀先杀他们!
我……我可有三高!先放我儿子的,年轻人健康!
三个人扭打成一团,彪哥嫌他们吵,示意手下动手。
那人像抓小鸡仔一样把妈妈提起来,眼看匕首已经抵住她的脖子。
别杀我!我,我知道了!他们肯定在那个洞里!
10.
绳索被解开,妈妈跪在地上不停喘气,喊道:真的!我小时候跟我爸去过!就在我们村后面的山上,洞里,洞里有泉水!
画面突然中断,漆黑的屏幕映出我们三个惊惶的脸。
恁爹的!忘了这茬!
姥姥拍着大腿,想起姥爷还真带妈妈去过一次,当时她只有三四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记得具体位置。
洞口在我和千树雪的伪装下,已经十分隐蔽。但他们有这么多人,万一在山上地毯式搜索,找到我们是迟早的事。
我竭力维持着冷静,我知道山洞中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
但那是万不得已的退路,离开这里就代表着失去稳定的水源和食物,在高温末日下与寻死无异。
我们分头行动,千树雪去加固洞口,我和姥姥打包好物资,搬运到密道中。
几小时后,洞口传来令人胆寒的撞击声。
姥姥,你先走,万一我们回不来,你就带着这些东西出去找活路。
我合上密室的大门,拿起武器,与千树雪并肩而立。
进洞的通道被我们设置了好几道机关,打头阵的劫匪先是被辣椒粉迷了眼睛,又踩到捕兽夹,被我们的弓弩打得连连后退。
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最终还是闯了进来。
死丫头,亲爹妈都没水喝,你居然在这里跟野男人鬼混!
妈妈叫嚣着给了我一耳光,我们被捆起来押到庭院中,仿佛砧板上的鱼肉。
方琮跟着走进来,地下的凉风吹拂脖颈,山泉淙淙,庭院中果实累累,竟如世外桃源一般。
他嫉妒得几乎发狂,喊道:彪哥,就是这死丫头,她那踏马语异能没多少用,您杀了她,这一切都是咱们的了!
谁能有你没用啊,满身铜臭的死狗!彪哥踹了他一脚,猥琐地捏着我的下巴细细端详,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以后跟着彪哥,不愁没有好日子!
我冷笑一下,随后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就啐到了他的脸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送他们上路!
几个劫匪邪笑着接近我们,刀刃的寒光反射在我脸上。
这小子还瞪着我呢,真不怕死,啊——
当啷一声,屠刀落地,离我最近的劫匪惨叫着捂住自己的肚子,竟然跪了下来。
片刻之间,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纷纷倒在地上哀嚎,疼得直打滚,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我转头去看千树雪,他双目赤红,将异能的范围扩展到了极致,可他的异能不是移动沙石么
肾结石,也是石。
他撩了一下刘海,虚弱地对我笑笑。
11.
死赔钱货,老子可没有结石!方琮癫狂地捡起一把斧头,朝我们冲过来。
我把千树雪推到一边,抓起了地上的铁棍。
砰!一声枪响,庭院穹顶上的玻璃瞬间炸裂,我听见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紧接着便是扩音器传来的喊话:豫五救援队!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你们已被包围!
方琮神情一滞,被神兵天降的军人按倒在地上,其他人也纷纷被缴械控制。
这帮劫匪一直在本市流窜,四处烧杀抢掠,我们一直在搜寻他们,今天总算是一网打尽。
我得知国家已经集结军队和众多异能者的力量,在全国范围内组织救援队拯救幸存者,清剿反叛组织。
为首的李队长环顾四周:这种建筑对庇护所的建设很有参考意义,你们愿意加入建设队伍吗
我和千树雪对视一眼,立刻点头。
可恶……彪哥面色惨白,忍着结石在体内往返跑的剧痛,挣脱两位军人的束缚,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串手雷。
老子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小心!
众人纷纷警戒,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正中他的胸口。
回头一看,密室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姥姥举着一把弩箭走过来,对着彪哥的尸体狠狠啐了一口。
敢欺负我家小梨儿,老娘当年可是民兵队最厉害的狙击手!
彪哥瞪着眼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姥姥!我扑入她怀中,泪流满面,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冤枉啊!我们都是被彪哥胁迫的!方琮和父母哀嚎着被拖下去,即将面对他们应得的审判。
数月后,全国的地下庇护所陆续竣工,没人知道这场灾难还会持续多久,但至少,人类终于在绝境中找到了出路。
高考录取工作重启,我幸运地在征集志愿中看到了理想的大学,如愿拿到山河大学电气工程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一年后,旷日持久的高温天气终于走向尾声,人们走出地下城,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彪哥等在灾难中烧杀抢掠的劫匪被判处死刑,爸妈和方琮在投靠他之后也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以从犯论处,下半辈子估计都要在监狱中度过。
开学日,我跟着室友们一起在校门口迎接新生,谈笑间,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学姐,千树雪微笑着向我走来,今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牵着他的手,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我有一瞬间的愣神,恍然想起在转学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我与他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小梨你好厉害啊,又是满分,你以后要上什么大学
当然是山河大学啦!那可是山河四省最厉害的大学!
啊,那岂不是很难考千树雪挠了挠头,面露难色,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山河大学的校门前见面。
……
放我出去啊!我有异能,我有好多钱,我是金融学海归高材生,不管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的!快放我出去!
啧,又犯病了。狱友摇摇头,这你儿子
爸爸怨毒地瞪了他一眼:死败家子,早知道一生下来就该掐死!
监狱中的嘲笑声被凉风吹走,时光终于开始流动,无尽的夏日就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