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放手的那天,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上了我梦见他的那段话。
我以为会石沉大海,毕竟,他从不看我。
半小时后,那个七年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用一个猩红的感叹号,结束了我们的好友关系。
紧接着,他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沈亦秋,耍我很好玩吗
我看着这条短信,笑了。
01
昨天喝多了。
梦见你了。
你穿着白裙子从我面前路过。
我没回头。
你也没看我。
我把这段话,一字不差地发在了朋友圈,仅你可见。
发送成功的绿色提示,像一个无情的嘲讽。
我关掉手机,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
结束了。
沈亦秋,七年了,该醒了。
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
我没有理会。
大概是苏晚宁,我唯一的朋友。
也只有她,会这么锲而不舍地关心我。
震动停了。
世界终于安静。
我闭上眼睛,试图清空脑子里所有关于江屿白的身影。
清不掉。
他的眉,他的眼,他冷漠的侧脸。
像刻进我骨子里的烙印。
这时候,一条短信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我烦躁地抓过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
沈亦秋,耍我很好玩吗
短短九个字,带着滔天的怒火,几乎要从屏幕里烧出来。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语气。
这个高高在上的质问。
除了江屿白,不会有第二个人。
我点开微信,果然。
对话框里,那条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又决绝。
江屿白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我看着那行小字,突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原来,他还是看到了。
原来,他这么讨厌我。
连多一秒钟,都不愿意出现在我的好友列表里。
我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那条短信。
没有耍你,是真心话。
祝你和苏晚宁,百年好合。
02
按下发送键后,我彻底拉黑了这个号码。
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干干净净。
就像我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我以为这是结束。
是我单方面溃不成军的暗恋,终于画上的,一个卑微的句号。
我错了。
错得离谱。
半小时后,我家的门铃被疯狂按响。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门拆了。
我透过猫眼看出去。
是江屿白。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头发有些凌乱。
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我不曾见过的,暴怒。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
不敢开门。
我怕我一开口,所有的伪装都会瞬间崩塌。
门铃声停了。
接着,是更加用力的砸门声。
沈亦秋！开门！
他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依然充满了压迫感。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你有种发朋友圈,没种当面说清楚吗！
我靠在门后,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说清楚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清楚的。
不就是,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
然后,各奔东西。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怎么说
沈亦秋！
你和苏晚宁是什么关系！你给我说清楚！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我听不懂的沙哑。
苏晚宁
他为什么要问我和苏晚宁的关系
他不应该问,他和苏晚宁的关系吗
毕竟,他们才是公认的一对。
我脑子一片混乱。
砸门声还在继续。
我受不了了。
我猛地拉开门。
江屿白！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冲他吼道。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开门,砸门的拳头,还停在半空中。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
里面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
我一定是看错了。
高高在上的江屿白,怎么会痛。
03
你刚刚短信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什么祝我和苏晚宁百年好合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江屿白,你是在跟我装傻吗
全校谁不知道,苏晚宁是你女朋友
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在他和我之间炸开。
江屿白愣住了。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谁告诉你,苏晚宁是我女朋友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还需要谁告诉我吗
我冷笑一声。
七年了,江屿白。
从高中到大学,她永远在你身边一米之内。
你生病,是她送药。
你打球,是她送水。
你所有的集体活动,身边站着的都是她。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
每一个字,都带着我积压了七年的委屈和不甘。
江屿白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片深海。
我看不懂。
也不想懂了。
江屿白,你走吧。
我疲惫地开口。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我喜欢过你,是真的。
现在我不喜欢了,也是真的。
就这样吧。
我说完,就要关门。
一只手,用力地抵住了门板。
江屿白的手。
他的力气很大,我根本关不上。
沈亦秋。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看着我的眼睛。
你再说一遍,你不喜欢我了。
我被迫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那双曾经让我沉沦了无数个日夜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汹涌的情绪。
像一片即将掀起巨浪的,黑色海洋。
我张了张嘴。
那句我不喜欢你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04
怎么不说了
江屿白逼近一步。
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混合着一种,很冷冽的气息。
是属于他的味道。
不敢说,还是说不出口
他低头,凑到我耳边,声音轻得像恶魔的低语。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江屿白,你别太过分！
我用力地推开他。
他没防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我趁机关上门,反锁。
整个世界,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我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门外,没有了声音。
我以为他走了。
过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很轻,很沉。
沈亦秋。
我没有和苏晚宁在一起。
从来没有。
我等了你七年。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失望。
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
等了我七年
他……在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
这一定是他为了报复我,故意编造的谎言！
对！一定是这样！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江屿白,你别演了。
我隔着门,冷冷地回答。
这种谎话,你自己信吗
你如果真的等我,为什么七年来,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你如果真的等我,为什么每次我看向你,你都立刻转过头
你如果真的等我,为什么我鼓起勇气给你递情书,你却让苏晚宁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最后那句话,是我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高三那年,我写了整整一夜的情书。
第二天,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塞进了他的课桌。
我躲在走廊的拐角,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我看见他来了。
看见他坐下。
看见他打开了课桌。
然后,我看见苏晚宁走了过去。
她从他的课桌里,拿出了我的那封,粉色的情书。
她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
就径直朝我走来。
她把信塞回我手里,脸上带着抱歉的,温柔的笑。
亦秋,对不起啊。
屿白他……现在不想谈恋爱。
他说,不想耽误你。
那天,天很蓝。
阳光,很好。
可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05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我以为,我的话,终于让他无言以对。
终于,让他放弃了这场可笑的,报复游戏。
良久。
江屿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
情书
什么情书
我简直要气笑了。
江屿白,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高三,五月十二号,下午第二节课下课。
粉色的信封,上面画了一颗很蠢的星星。
是你让苏晚宁还给我的,你忘了吗
我每说一个字,心口的刺,就往里深一寸。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
他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没有。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情书。
沈亦秋。
我甚至不知道,你给我写过情书。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封信,我明明亲眼看着苏晚宁从他课桌里拿出来的！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滋长。
不。
不可能。
晚宁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不会骗我的。
绝对不会！
江屿白,你真卑鄙。
我颤抖着声音说。
为了让我难堪,你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你走！
我不想再看见你！
沈亦秋！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
你开门！我们当面对质！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我骗你,就让我……
够了！
我尖叫着打断他。
我不想听。
一个字都不想听。
我怕再听下去,我苦心搭建了七年的心理防线,会彻底崩溃。
门外,又安静了。
这一次,是真的安静了。
我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眼泪,终于决堤。
江屿白,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为什么偏偏要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跳出来,把我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你到底,想怎么样
06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
直到双腿发麻,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手机屏幕亮着。
是苏晚宁发来的消息。
一连十几条。
亦秋,你怎么了
朋友圈是怎么回事你梦见谁了
你别吓我啊,快回我消息。
你是不是和江屿白吵架了
看到最后一条,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怎么知道,我和江屿白吵架了
我明明谁都没说。
我的朋友圈,也只有江屿白一个人可见。
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几乎是立刻,就被接了起来。
亦秋！你终于肯理我了！你吓死我了！
苏晚宁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关心。
我攥紧了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晚宁,我没事。
就是……喝多了,有点难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晚宁松了一口气。
对了,你朋友圈发的什么意思啊怎么还把江屿白扯上了
她状似无意地问。
我的心,沉了下去。
没什么。
我淡淡地说。
就是做了个梦,随便感慨一下。
哦……这样啊。
苏晚宁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
亦秋,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啊
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回答。
而是反问她。
晚宁,你刚才说,我是不是和江屿白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的
电话那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我……我猜的啊。
苏晚宁很快回答。
你朋友圈提到了他,然后就失联了,我肯定会往那方面想啊。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一定会信。
可是现在,我一个字都不信。
是吗
我轻声说。
我还以为,是江屿白告诉你的。
07
怎么可能！
苏晚宁立刻否认。
声音甚至提高了一些。
我跟他又不熟。
他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不熟
七年的形影不离,叫不熟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晚宁。
我平静地开口。
高三那年,我给江屿白写的那封情书。
真的是他还给你的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她,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在等她的答案。
既希望她说是,让我彻底死心。
又恐惧她说是,证实江屿白说的都是谎言。
矛盾,又可悲。
亦秋,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过了好久,苏晚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都过去那么久了。
当然是啊,不然呢
她的声音,轻快,笃定。
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闭上了眼睛。
好,我知道了。
没事了,我先挂了。
没等她再说什么,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做了一件事。
我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日记本。
那是我高中的日记。
我翻到,高三,五月十二号那一页。
上面,是我用哭花了的字迹,写下的,绝望。
今天,我被拒绝了。
苏晚宁把信还给了我,她说,江屿白不想耽误我。
也好,这样也好。
苏晚宁说,她会一直陪着我。
她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只有闺蜜才是最可靠的。
我看着日记本上,苏晚宁说那四个字。
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
我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
那是江屿白的发小,陈阳。
我们不算熟,只在聚会时见过几次。
但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陈阳,我是沈亦秋。
我想问你一件事。
江屿白,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08
陈阳的电话,几乎是秒回。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惊讶。
沈亦秋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你和江哥,不是掰了吗
我攥着手机。
他刚刚来找我了。
他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电话那头,传来陈阳一声,夸张的叹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那个忍者神龟,终于忍不住了！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亦秋,你是在跟我装傻吗
陈阳的语气,和江屿白如出一辙。
你当年走的时候,那么绝情,一句话都不留。
江哥为了找你,差点把整个城市都翻过来了！
他颓了小半年,才缓过来。
整整七年啊！大姐！
他谁都没看上,就搁那儿死等你一个。
结果你倒好,一回来就官宣和别人好上了
不是,你那朋友圈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喜欢他但他不喜欢你你是在玩什么新型的凡尔赛文学吗
陈阳的话,像一记记重拳。
砸得我头晕眼花,几乎站不稳。
我找他
我什么时候走了
我什么时候和别人好上了
陈阳,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我没有走,我大学一直都在本市。
我也……没有和别人好上。
什么！
陈阳的声音,比我还要震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年明明是苏晚宁……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的心,猛地揪紧。
是苏晚宁什么
我追问。
她跟你说了什么
电话那头,陈阳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开口。
沈亦秋,你现在在哪
我们见一面吧。
有些事,我觉得,你还是当面看,比较好。
09
我和陈阳约在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他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
神情,非常严肃。
他把文件袋推到我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我疑惑地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
还有几张,照片。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聊天记录。
时间,是七年前,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
对话的双方。
是江屿白,和苏晚宁。
江屿白：她人呢她去哪了
苏晚宁：屿白,你别这样,亦秋她……已经走了。
江屿白：去哪了！
苏晚宁：她……跟那个男生,一起去外地了。
苏晚宁：她说,让你不要再找她了,她想开始新的生活。
苏晚宁：她还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之前都是跟你开玩笑的。
苏晚宁：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她说,都还给你。
我看着那段对话,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什么男生
什么去外地
什么开玩笑
我拿起下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我和一个男生的合影。
那个男生,是我的高中同桌。
我们因为一次小组作业,拍了一张合照。
照片上,我们笑得很开心。
这张照片,我只发在过我的QQ空间里,并且设置了仅好友可见。
而我的好友里,没有江屿白。
只有……苏晚宁。
我继续往下翻。
是更多的,苏晚宁和江屿白的聊天记录。
七年来,她以一个知心朋友的身份,待在江屿白身边。
不断地,向他传递着,关于我的,假消息。
亦秋在新的城市过得很好,交了新的男朋友。
她好像已经把你忘了。
屿白,你别再等了,不值得。
其实,我一直……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把那些纸,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手,抖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
我喃喃自语。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阳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因为她喜欢江哥。
从高中开始,就喜欢。
但是江哥的眼里,从来都只有你。
她嫉妒你,所以,她毁了你。
10
那封情书呢
我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陈阳。
那封情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阳叹了口气。
从文件袋里,拿出了另一件东西。
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粉色信封。
信封的边角,已经有些泛黄。
上面,画着一颗,我亲手画的,很蠢的星星。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这……这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苏晚宁给我的。
陈阳说。
高考一结束,她就把这封信给了我。
她说,这是你托她转交给我的。
我愣住了。
给你
对,给我。
陈阳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说,你一直喜欢的人,是我。
她说,你害羞,不敢当面给我,所以让她转交。
她说……
别说了。
我打断他。
我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一箭双雕。
好一招,一箭双雕。
她截下了我给江屿白的情书。
然后,告诉江屿白,我喜欢的是别人。
再然后,她把这封信,给了另一个人,也就是陈阳。
这样一来。
在江屿白眼里,我是一个玩弄感情的骗子。
在陈阳眼里,我是一个暗恋他却不敢表白的胆小鬼。
而她苏晚宁。
是那个,唯一知道所有真相,并且善良地,为所有人着想的,好人。
高明。
真是太高明了！
高明到,我被她骗了整整七年！
还把她当成,我唯一的朋友！
我拿起那封信。
颤抖着,打开。
里面,是我当年,用最真诚的笔迹,写下的,滚烫的爱意。
江屿白,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的喜欢,是女孩子对男孩子的喜欢。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如果你不喜欢,就当我没说过。
如果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明天早上,你能不能,穿那件白色的衬衫
我看着信的末尾。
那句充满少女心事的,小小的约定。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原来,我不是没有得到过回应。
只是我的回应,被人,恶意地,拦截了。
1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咖啡馆的。
我的脑子里,一片轰鸣。
愤怒,背叛,悔恨,心痛……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碎。
苏晚宁！
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可以这样,肆意地,操控我的人生！
我回到家。
第一件事,就是把苏晚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然后,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我在家,你过来一下。
我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她回得很快。
好呀,什么东西呀,这么神秘。
我马上到。
看着她一如既往,亲昵的语气。
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
苏晚宁站在门口,笑靥如花。
亦秋,什么东西呀
她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想挽我的胳膊。
我面无表情地,侧身躲开。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亦秋,你怎么了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担忧地看着我。
是不是还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我没有回答她。
只是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个粉色的信封。
然后,递到她面前。
这个,你还记得吗
苏晚宁在看到信封的一瞬间。
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12
这……这是什么
她的眼神,开始闪躲。
我不认识。
不认识
我冷笑一声。
苏晚宁,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装吗
高三,五月十二号。
你从江屿白的课桌里,拿走了这封信。
然后告诉我,他拒绝了我。
转头,你又把这封信,给了陈阳。
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他。
我每说一句,苏晚宁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已经毫无血色。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尖声反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陈阳跟你胡说的对不对！
他就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亦秋,你不能信他！你要信我啊！
她说着,就想上来抓我的手。
信你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苏晚宁,我信了你七年！
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朋友,我最好的闺蜜！
我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结果呢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偷走我的情书,捏造我的去向,切断我和江屿白所有的可能！
你一边对我说,他不喜欢我,让我死心。
一边又对他讲,我跟别的男人跑了,让他绝望！
苏晚宁,你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看着我和他像两个傻子一样互相折磨了七年,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啊！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到最后,几乎是嘶吼。
苏晚宁被我吼得,一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退无可退。
13
我没有！
她还在嘴硬。
我没有那么做！都是你臆想出来的！
沈亦秋,你疯了！
我疯了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对,我是疯了。
我竟然会相信,一条毒蛇会真心对我好！
我慢慢地,走向她。
在她惊恐的注视下,停在她面前。
苏晚宁,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你不说是吧
我点点头。
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
是刚刚,我和陈阳在咖啡馆的对话。
我当着她的面,按下了播放键。
陈阳的声音,清晰地在房间里响起。
是苏晚宁给我的。
她说,这是你托她转交给我的。
她说,你一直喜欢的人,是我。
录音还在继续。
苏晚宁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不……不要……
她喃喃地哀求。
我没有理会。
直到录音放完。
我关掉手机,冷冷地看着她。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苏晚宁的身体,软软地,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崩溃地大哭起来。
对不起……亦秋……对不起……
她终于,承认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我太喜欢他了……我真的太喜欢他了……
可是他眼里只有你！他从来都看不到我！
我嫉妒你！我嫉妒得快要疯了！
我不想看你们在一起！我凭什么不能拥有他！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把积压了七年的,阴暗和不甘,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静静地看着她。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愤怒,也没有快意。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我最真挚的七年。
我最好的朋友。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个,天大的笑话。
14
我不知道苏晚宁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哭着求我原谅。
说了很多很多。
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
苏晚宁,从今天起,我们,恩断义绝。
然后,我关上了门。
也关上了,我和她之间,所有的过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
这座城市,依旧繁华,热闹。
可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
终于,还是找到了江屿白的号码。
那个我曾经拉黑,又从通讯录里恢复的,陌生号码。
我该跟他说什么
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说,原来你也喜欢我
说,我们错过的七年,都是因为一个恶毒的闺蜜
太可笑了。
太苍白了。
我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很久很久。
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就在这时。
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正是那个号码。
是江屿白。
我的心,猛地一紧。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
我的声音,很轻,很哑。
电话那头,很安静。
只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
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亦秋。
陈阳,都跟你说了吗
15
嗯。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说不出口。
所以……
他的声音,顿了顿。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封情书,真的是写给我的
嗯。
我又应了一声。
眼眶,瞬间就红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的,长长的呼吸。
像叹息,又像解脱。
那你朋友圈发的……
他又问。
那场梦……
我终于,忍不住了。
江屿白。
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哭腔。
那不是梦。
那是真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高三毕业那天,学校办毕业典礼。
我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
我看到你了。
你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我。
我当时,以为你还在生我‘拒绝’你的气。
我不敢看你,就低着头,从你面前,快步走了过去。
我没有回头。
我以为,你也没有看我。
我以为,那就是我们的结局。
不断重复相遇,离开,遗忘。
就像,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然后各奔东西。
我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电话那头,江屿白一直,安静地听着。
等我哭声渐歇。
他才缓缓地开口。
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疼。
我看了。
沈亦秋,我看了。
那天,我一直看着你。
从你出现,到你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没有移开过视线。
我没回头,是因为,我不敢。
苏晚宁刚刚告诉我,你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
她说,你让我,别再纠缠你。
我站在那里,看着你穿着白裙子,像一道光一样,从我面前走过。
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
我当时在想,原来,我的青春,真的结束了。
16
他的话,像一把刀。
精准地,插进我的心脏。
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
原来我们,都以为自己是那个,被丢下的人。
我们隔着,谎言的深渊,遥遥相望。
看着对方的背影,独自心碎。
整整七年。
对不起。
我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然后,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苦涩又酸楚的味道。
江屿白。
我先开了口。
如果……
我是说如果。
如果七年前,我没有把信给苏晚宁。
而是,亲手交给你。
现在,会是什么样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亦秋。
如果七年前,我收到那封信。
第二天,我会穿上,我最好看的那件,白衬衫。
我会走到你面前。
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喜欢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会牵着你的手,告诉所有人。
你,沈亦秋,是我的女朋友。
从高中,到大学,到未来。
都是。
17
我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因为,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原来,我错过的,是这么好的,江屿白。
原来,他也曾,那么热烈地,喜欢过我。
江屿白……
我哽咽着,叫他的名字。
现在……还来得及吗
我问得,小心翼翼。
充满了,不安和忐忑。
毕竟,我们浪费了,整整七年。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沈亦秋,你是不是傻
我等了你七年。
难道,是白等的吗
我愣住了。
随即,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下楼。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有力。
什么
我没反应过来。
我说,下楼。
我就在你家楼下。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猛地冲到窗边,朝楼下看去。
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车边,倚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正是江屿白。
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抬起头,朝我的方向望过来。
虽然隔着很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一定在看我。
沈亦秋。
电话里,他的声音,和楼下夜风中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这一次。
换我走向你。
18
我挂了电话。
甚至来不及换鞋,就穿着拖鞋,冲出了家门。
我疯狂地按着电梯。
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冲了出去。
跑过小区的花园。
跑过昏黄的路灯。
我终于,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那里。
安静地,等着我。
像一棵,在原地,等了七年的树。
我停下脚步。
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大口地喘着气。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对方。
仿佛要把这七年,缺失的对视,全都补回来。
最后,是他,先朝我走来。
一步,一步。
坚定地,走向我。
他停在我面前,抬起手。
轻轻地,擦掉了我脸上的泪痕。
他的指尖,很凉。
动作,却很温柔。
别哭了。
他低声说。
以后,有我呢。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看着他眼睛里,清晰的,我的倒影。
再也忍不住,扑进了他怀里。
紧紧地,抱着他。
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揉进我的骨血里。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我。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结实。
充满了,让我安心的力量。
江屿白。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
我好想你。
嗯。
他在我头顶,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