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系统绑定的任务者,目标是摧毁京圈天之骄子,谢景行。
我潜伏在他身边三年,最终,他亲手签下破产协议,身败名裂。
系统提示任务成功,他对我恨之入骨。
可下一秒,枪声响起,我倒在血泊中。
我看见谢景行疯了似的冲过来,抱着我逐渐冰冷的身体,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
阿晚,别睡。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绝望。
而我脑海里,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开启终极复仇任务:‘无法释怀的朱砂痣’。请让谢景行为您的死,忏悔终生。】
正文:
子弹穿透心脏的感觉,比我想象中更痛。
温热的血从胸口涌出,带走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倒下去时,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谢景行那张写满震惊与错愕的脸。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死在他面前。
还是在他最恨我的时候。
【叮!恭喜宿主,目标人物谢景行恨意值已达100%,‘让他身败名裂’任务成功。】
【警告!宿主被暗杀,生命体征消失,判定为死亡。】
系统的声音冰冷,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它无关的报告。
我的灵魂轻飘飘地浮起来,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我看见我的身体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血迹蔓延开,像一朵诡异的红莲。
周围警笛声大作,人群尖叫着四散。
而谢景行,那个刚刚还用淬了冰的眼神看我,说要让我生不如死的男人,却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
他冲破警戒线,在警察惊愕的目光中,跪倒在我的身体旁。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指尖却在离我一寸的地方剧烈颤抖,迟迟不敢落下。
苏晚……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飘在空中,冷漠地看着他。
演什么呢谢景行。
你现在不是应该开香槟庆祝,把我这个商业间谍、害你一无所有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吗
可他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我愣住了。
谢景行,在哭
那个高高在上,永远冷静自持,仿佛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谢景行,竟然会哭
阿晚,别睡,我带你回家。
他抱着我,像是抱着全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有他眼中的绝望清晰得刺眼。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三年来,我用尽手段,窃取他公司的机密,离间他和合作伙伴的关系,一步步把他从云端拽入泥潭。
我看着他众叛亲离,看着他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分崩离析。
我成功了。
他恨我入骨,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这不正是任务要求的结果吗
可现在,他这副样子,又是演给谁看
就在这时,脑海里那个消失了一瞬的系统,再次响起。
【开启终极复仇任务:‘无法释怀的朱砂痣’。请让谢景行为您的死,忏悔终生。】
我怔在原地。
终极任务忏悔终生
我看着抱着我尸体,像个无助孩子般颤抖的谢景行,第一次对这个我服务了三年的系统,产生了怀疑。
我的葬礼很简单。
因为我是个孤儿,在这个城市没有任何亲人。
来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以前公司的同事,脸上挂着程式化的悲伤。
谢景行没有来。
我想,他大概是想通了,终于意识到为一个仇人流泪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可我错了。
我跟着他,看着他把自己关在那个曾经属于我们的家里。
他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手里攥着一份文件。
是我死前让他签下的股权转让书。
他枯坐了一夜,直到天光微亮,才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查。查清是谁杀了苏晚。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他全家陪葬。
我飘在他面前,清晰地看见他通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杀意。
这股杀意,不是对我,而是对那个杀了我的人。
谢景行开始疯狂地调查我的死因。
他动用了所有剩下的人脉和资源,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他曾经的助理,现在已经另谋高就的陈宇,接到他的电话时,语气疏离又警惕。
谢总,您现在自身难保,何必为了一个商业间谍……
她不是。谢景行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不容置喙的肯定,她不是间谍。
陈宇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我不是间谍是什么我是把你拉下地狱的恶鬼。
谢景行,你是不是疯了
他挂了电话,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他睡着了,却看到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颗糖。
最廉价的水果糖,便利店里一块钱能买一把。
我记得,这是我刚到他身边做秘书时,有一次他胃疼,我手忙脚乱,从自己口袋里翻出来递给他的。
他当时看都没看,一脸嫌恶地挥开了我的手。
可他竟然,还留着。
他把那颗已经有些融化的糖放在手心,摩挲了许久。
然后,他打开了书房里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我好奇地凑过去。
抽屉里没有文件,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堆……我的东西。
我随手画的设计稿,我出差时在机场买的廉价钥匙扣,我喝过一口的矿泉水瓶,甚至还有我掉落在沙发缝里的一根头发,被他用透明密封袋小心翼翼地装了起来。
我像是被雷劈中,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什么
一个变态的收藏癖
还是说,他早就发现了我,这些都是他准备用来对付我的证据
我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他可是谢景行。
那个永远不会做无用功,每一步都算计到极致的谢景行。
谢景行的调查很快有了线索。
杀我的人是个职业杀手,收钱办事,已经逃往境外。
而买凶的人,指向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名字——林兆言。
林兆言,谢景行生意上的死对头,也是我这次任务中,间接利用过的一个棋子。
我曾将谢景行的部分商业机密,匿名透露给林兆言,加速了谢氏的败落。
所以,他杀我,是为了灭口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谢景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看着电脑上林兆言的照片,眼神阴鸷得可怕。
原来是你。
他低声自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无论是谁杀了我,都无所谓了。
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是解脱。
至于这个所谓的终极任务,让谢景行忏悔
他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源于我的背叛和死亡。
等他查明真相,为我报了仇,这份痛苦就会慢慢消散。
时间会抚平一切。
系统,你失算了。
我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
谢景行找到凶手,报仇雪恨,然后慢慢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可我再次低估了他。
他没有立刻去找林兆言,而是将调查方向,转向了我。
他似乎想弄明白,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去了我简历上写的孤儿院。
院长看着我档案上的照片,摇了摇头。
我们院里,从来没有过叫苏晚的孩子。
谢景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站在孤儿院门口,初秋的风吹起他的衣角,显得他格外萧索。
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系统伪造的。
从身份到履历,天衣无缝。
可他竟然,亲自去查了。
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一个背叛者的过去,有那么重要吗
从孤儿院出来,谢景行没有放弃。
他像一个固执的寻宝人,试图在我这片贫瘠的废墟上,挖出一点真实的过往。
他去了我简历上写的大学,得到的答案同样是查无此人。
他去了我租住过的小区,邻居们对我的印象模糊又片面。
哦,那个小姑娘啊,长得挺漂亮的,就是不爱说话。
好像没见她有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的。
每多一份证词,谢景行脸上的表情就更沉一分。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他身边的那个苏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她没有过去,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她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任务完成,就凭空消失。
那天晚上,他又把自己关在了黑暗的房间里。
这一次,他喝了很多酒。
我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灌下烈酒,胃里也跟着泛起一阵熟悉的绞痛。
他有很严重的胃病,是我亲手照顾出来的。
苏晚……他醉得厉害,趴在桌上,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你哪怕,骗骗我也好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委屈
我开始感到一丝不安。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我的预料。
谢景行的反应,不像一个被背叛者,更像一个……被抛弃者。
我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边疯狂地寻找我的过去,一边不动声色地收集林兆言的罪证。
他瘦了很多,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整个人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利,又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在我背叛他的时候,没有丝毫察觉和挽留
如果他不爱我,又为什么在我死后,如此执着于我的真相
这天,他去了一个地方。
城西的一家心理诊所。
我认得这里,我曾经以压力过大为由,来这里做过几次咨询,为的就是让我的间谍身份,在必要的时候,有一个精神问题的出口。
接待他的,是我的主治医生,李医生。
李医生看到谢景行,似乎并不意外。
谢先生,您来了。
我太太的病历,我想再看一下。谢景行开门见山。
我愣住了。
太太
他竟然,在外面这样称呼我
李医生将我的病历递给他。
那上面记录着我每一次的病情:失眠,焦虑,情绪崩溃。
全是我编的。
谢景行一页一页,看得极其认真,眉头紧锁。
她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他问。
就是出事前两天。李医生叹了口气,她说压力很大,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建议她住院治疗,她拒绝了。
谢景行拿着病历的手,微微颤抖。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李医生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她说,她很想结束这一切,但她又舍不得一个人。
她说,那个人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句话,我确实说过。
但不是对李医生,而是对我自己。
在我无数个被系统任务压得喘不过气的深夜,我看着窗外谢氏大楼顶上那永不熄灭的灯光,对自己说的。
李医生,在撒谎。
或者说,他在奉另一个人的命令,对谢景行撒谎。
是谁林兆言还是……系统
谢景行走出诊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没有开车,一个人走在街上,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他信了李医生的话。
他信了那个所谓的唯一的光。
他以为,我在最后的时刻,是爱着他的。
他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精神疾病,身不由己。
他为我的背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一个可以让他心安理得原谅我的理由。
我看着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夜空。
他的眼眶红得厉害,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傻瓜。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飘在他身边,五味杂陈。
系统大概会很满意这个结果。
让谢景行相信我爱他,然后再让他为我的死忏悔一生。
这可比单纯的恨,要残忍多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难受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谢景行开始反击了。
他利用手中掌握的林兆言的证据,联合了几个同样被林兆言坑害过的世家,对林氏集团发起了全面的商业狙击。
这场商战,比我当初对付他时,还要惨烈。
谢景行几乎是赌上了全部身家,不计后果,招招致命。
他像一头不要命的孤狼,唯一的目的,就是把林兆言撕碎。
林兆言很快就撑不住了。
资金链断裂,股价暴跌,丑闻缠身。
不过短短半个月,林氏就走到了破产的边缘。
我看着谢景行坐在曾经属于他的总裁办公室里——这里现在被他当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室——冷静地对着电话下达一条条指令,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不,他变了。
以前的他,虽然冷漠,但眼底还有温度。
现在的他,眼里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一片死寂。
林兆言狗急跳墙。
他约谢景行在郊外一个废弃的工厂见面。
陈宇劝他不要去,说这明显是个圈套。
谢景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必须去。
他要去问清楚,林兆言为什么要杀我。
或者说,他想亲耳听到林兆言承认,我做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他需要一个答案,来印证他心中那个自欺欺人的猜想。
我跟着他去了。
废弃的工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兆言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眼神却异常怨毒。
谢景行,你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他嘶吼道。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谢景行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她是我妻子。
林兆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
妻子一个把你耍得团团转,害你一无所有的商业间谍,你管她叫妻子谢景行,你真是被她下了降头!
她做的一切,是不是你逼的谢景行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执着地问。
我逼她林兆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我逼她偷你文件,还是我逼她上你的床
谢景行,你醒醒吧!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她根本不爱你!她接近你,就是为了毁了你!
谢景行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他眼底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李医生说,她说我是她唯一的光……
李医生林兆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猖狂,哦,你说那个心理医生啊。那也是我安排的!我让他那么说的!我就是想看看,你被一个死人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谢景行,你真可悲!你爱上了一个亲手把你推入地狱的女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谢景行心上。
我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第一次,有了想触碰他的冲动。
我想告诉他,别信。
别信林兆言的话。
虽然我确实不爱他,但那句唯一的光,是真的。
【警告!宿主情绪波动过大,请维持旁观者心态,完成任务。】
系统的警告声,像一盆冷水,将我浇醒。
我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工具。
谢景行的痛苦,正是我任务的一部分。
我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工厂里,谢景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信仰,崩塌了。
他为我找的所有借口,他为自己编织的所有美梦,在这一刻,被林兆言撕得粉碎。
他终于看清了现实。
他爱上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林兆言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快感。
他从身后,摸出了一把枪。
谢景行,既然你这么爱她,那就下去陪她吧!
枪口,对准了谢景行的眉心。
我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一个灵魂能不能挡住子弹。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死。
就在林兆言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工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一群警察冲了进来,将林兆言团团围住。
不许动!警察!
是陈宇。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报了警。
林兆言愣住了,随即疯狂地举枪对准谢景行。
都别过来!否则我一枪打死他!
谢景行却像是没看见抵在自己头上的枪口,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兆言,哑声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林兆言的表情变得狰狞,二十年前,要不是你父亲谢正华,我父亲怎么会破产跳楼!
我筹谋了二十年,就是要让你们谢家,血债血偿!
谢景行瞳孔骤缩。
二十年前的旧事,他父亲的死因,一直是个谜。
原来,是林家。
那苏晚呢谢景行追问,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她林兆言冷笑一声,她不过是我从一个叫‘系统’的组织里,买来的一个工具而已。
那个组织专门培养这种无父无母,没有过去的孤儿,把她们训练成最顶尖的任务者,价高者得。
我选中她,是因为她够聪明,也够狠。果然,她没让我失望。
系统……组织……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我不是唯一的任务者。
原来,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那她……谢景行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她的家人……
家人林兆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她哪有家人她的父母,早就死在了二十年前那场金融风暴里。说起来,还是拜你父亲所赐呢。
我的灵魂,剧烈地颤抖起来。
二十年前……金融风暴……
一些被我刻意遗忘的,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饥饿,寒冷,父母绝望的脸,和报纸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谢正华。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和谢景行之间,早就隔着血海深仇。
系统选中我,不是偶然。
林兆言选中我,也不是偶然。
这是一场,跨越了二十年的,精心策划的复仇。
而我,从始至终,都是那把最锋利的刀。
我被仇人利用,去报复我的另一个仇人。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我看着不远处那个脸色惨白,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的男人,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不该有的情绪,瞬间被滔天的恨意淹没。
谢景行。
谢家。
我的一切悲剧,都源于他们。
系统是对的。
终极任务,也是对的。
我要让他,为我的死,为我被毁灭的人生,忏悔终生。
我要让他,永远活在失去和背叛的痛苦里,永世不得超生。
林兆言被捕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被公之于众。
谢家二十年前的冤案,也得以昭雪。
所有人都以为,谢景行会振作起来,重振谢氏。
但他没有。
他彻底垮了。
他将公司交给了陈宇打理,自己则终日酗酒,把自己锁在那个充满了我气息的房子里,不见天日。
他不再调查我的过去,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最残忍的答案。
他也不再提起我的名字,仿佛那是一个禁忌。
我像个幽灵一样,日复一日地看着他沉沦,堕落。
看着他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酒鬼。
我以为我会感到快意。
但没有。
我的心,像被挖空了一块,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
系统再也没有发布过任何指令,只是安静地潜伏着,像一个冷漠的观察者,欣赏着这场由它主导的悲剧。
我开始频繁地回到过去。
不是我的意愿,而是灵魂在虚弱时,不受控制地被记忆拉扯。
我回到了三年前,我第一次见谢景行的那天。
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美好得不真实。
他抬起头看我,眼神疏离而审视。
你就是苏晚
是,谢总。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算计。
那时的我,心里只有任务。
我又回到了两年前,公司年会上。
他喝多了,靠在沙发上,领带被扯得歪歪扭扭。
我扶他回家,他却抓住我的手,低声说:别走。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依赖。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我回到了他胃病发作的那个雨夜。
我给他煮了粥,他喝了一口,皱着眉说:太甜了。
却还是一勺一勺,全部喝完了。
那些被我忽略的,刻意忘记的细节,此刻像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
我发现,原来在我冰冷的任务生涯里,也曾有过片刻的温暖。
而那些温暖,都来自于他。
那个我一心想要毁灭的,我的仇人。
我开始尝试与他沟通。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毁了自己。
我用尽全力,将他放在桌上的酒瓶,推倒在地。
酒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苏晚,是你回来了吗
你也觉得,我活该是吗
你回来,是想看我笑话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又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新的酒。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不是这样的。
谢景行,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看你笑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再喝酒了。
我急得团团转,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是一个虚无的灵魂,连碰触他都做不到。
我开始研究系统。
既然系统能让我成为任务者,能让我死后变成灵魂,那它一定有它的规则和漏洞。
我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呼唤它,质问它。
它始终沉默。
直到有一天,我威胁它,如果它再不出现,我就想办法让谢景行知道它的存在,哪怕魂飞魄散。
它终于有了反应。
【宿主权限不足,无法查询组织信息。】
【‘无法释怀的朱砂痣’任务仍在进行中,请宿主专注任务。】
任务我冷笑,我的任务,就是看着他痛苦,看着他自我毁灭吗
【是的。】
如果我偏不呢
【系统将判定宿主任务失败,宿主灵魂将即刻消散。】
冰冷的威胁,没有一丝感情。
我沉默了。
我不想魂飞魄散。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
我还没有,亲口问他一句话。
我妥协了。
我继续扮演着那个冷漠的旁观者。
但背地里,我用尽一切办法,寻找系统的漏洞。
我发现,当谢景行的情绪剧烈波动时,尤其是当他对我产生强烈思念的时候,我的灵魂力量会得到一丝微弱的增强。
我甚至可以,短暂地影响他的梦境。
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我开始刻意地引导他。
我把那些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温暖的瞬间,编织成一个个梦境,送入他的脑海。
我让他梦到,我给他煮的那碗太甜了的粥。
让他梦到,年会上他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让他梦到,我第一次见他时,那句恭敬的谢总。
我想让他记起,在那些算计和背叛之间,也曾有过真实的情感。
哪怕,只有一点点。
谢景行喝酒的次数,渐渐少了。
他开始走出那个黑暗的房间,去阳台上晒太阳。
他会对着一盆我养过的绿萝,发呆一整个下午。
他开始翻看我留下的那些东西。
那些设计稿,那个廉价的钥匙扣。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把我画在稿纸上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设计,做成实物。
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谢总,更像一个笨拙的,试图留住回忆的工匠。
我看着他的改变,心里既酸涩,又欣慰。
我知道,我的方法奏效了。
但系统,也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
【警告!宿主严重偏离任务轨道,系统将启动惩罚机制。】
下一秒,我的灵魂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刺,剧痛让我瞬间蜷缩起来。
我知道,这是系统在给我最后的警告。
我没有停下。
疼痛可以忍受,但眼睁睁看着他沉沦,我做不到。
我开始更加频繁地进入他的梦境。
我甚至,在他的梦里,对他说话。
谢景行,活下去。
别再喝酒了,你的胃会受不了。
那些设计稿,只是我随手画的,你不用当真。
他听不见,或者说,他以为那只是他的幻觉。
但他的状态,确实在一天天好转。
他开始重新接触公司的业务,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眼里的死寂,渐渐被别的东西取代。
是希望吗
我不知道。
而我付出的代价,是灵魂越来越虚弱,系统的惩罚也越来越频繁。
我感觉自己像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随时可能熄灭。
陈宇来看过他几次。
看到他的变化,陈宇又惊又喜。
谢总,您终于想通了。
谢景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淡淡地说:她不希望我这样。
陈宇愣住了,随即明白了什么,眼眶有些发红。
是,苏小姐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
我飘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百感交集。
他知道。
他知道是我。
他知道我在他身边。
这个认知,让我几乎喜极而泣。
可系统的惩罚,也如期而至。
这一次的痛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我感觉我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撕裂,剥离。
我快要撑不住了。
在我即将消散的前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用最后的力量,为他做一件事。
我要告诉他,最后一个真相。
关于那个系统组织的真相。
我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怎么做,但我必须告诉他。
那个组织,不仅毁了我,也间接毁了他的人生。
它像一个藏在暗处的毒瘤,不铲除,后患无穷。
我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关于系统的所有信息,包括它的运作模式,它的交易规则,以及它可能存在的软肋,全部打入了他的梦境。
做完这一切,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
灵魂消散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的男人。
谢景行。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再也不要相遇。
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我以为我会就此灰飞烟灭。
但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纯白的空间。
我的面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我是‘系统’。那个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一个温和的,甚至带着一丝歉意的男声。
我愣住了。
你不是要让我魂飞魄散吗
那只是惩罚机制。他解释道,你触发了隐藏条款,所以我来见你。
隐藏条款
‘以爱为名的救赎’。他说,当任务者对目标人物产生真实的爱,并为其做出牺牲时,即可触发。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爱
我对谢景行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他是我的仇人。
仇恨和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不是吗他轻笑一声,苏晚,不,或许我该叫你,林晚。
林晚。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我的心脏狠狠一抽。
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已经二十年,没有人叫过了。
你到底是谁我看着他。
我是你父亲曾经的挚友,也是‘系统’的创始人之一,我姓周。周叔叔说。
他告诉我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故事。
当年,我父亲林正德和谢景行的父亲谢正华,是最好的朋友和商业伙伴。
而林兆言的父亲,林坤,则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林坤设计陷害,导致谢正华背上黑锅,公司濒临破产,最终郁郁而终。
而我的父母,则是在那场混乱中,被林坤派人制造意外,双双身亡。
林兆言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谢家头上。
那系统……
系统是我和几位叔伯创立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像你们这样,在商业斗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为他们提供庇护和复仇的机会。周叔叔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但后来,组织里出了叛徒,他与林坤勾结,篡夺了权限,把系统变成了一个牟利的工具。
那个叛徒,就是李医生。
我如遭雷击。
原来,一切的源头,都错了。
我报复了错误的人,爱上了仇人的儿子,却发现他根本不是仇人。
我的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乌龙。
那我……现在算什么我茫然地问。
你完成了最终的救赎,你的任务结束了。周叔叔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进入轮回,开始新的生活。
二,回到他身边。但是,是以一种新的方式。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我要回去。
周叔叔似乎早就料到我的答案,他叹了口气。
回去可以。但你将失去所有关于系统的记忆,也无法再以灵魂形态存在。你会变成一个普通人,一个需要重新开始的,有血有肉的人。
而且,他顿了顿,因为你强行逆转了灵魂消散的程序,你的身体会非常虚弱,甚至……可能会忘了很多人,很多事。
我愿意。
只要能回到他身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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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闪过,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了真实的触感。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有温度,有实体。
我真的,活过来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面容憔悴但依旧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醒来,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他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看着他,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格式化过。
你……是谁我轻声问,声音因为许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一步步走到我床边,伸出手,想要碰我的脸,却又像以前那样,停在了半空中。
他眼里的痛苦和狂喜交织在一起,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叫谢景行。
我是你……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