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后我绑定了替身系统,必须让沈砚爱上我才能活命。
>三年里我模仿他亡妻的喜好,连她最讨厌的栀子香都染透骨髓。
>纪念日那晚,我翻开他藏起的相册——每张照片都标注赝品永远不及真品。
>系统警告倒计时响起时,我笑着端起红酒泼向白月光。
>任务失败,抹杀程序启动。电子音冰冷宣告。
>沈砚冲进来护住白月光:赝品就该有赝品的自觉!
>我转身撞向疾驰的卡车,在剧痛中听见他崩溃嘶吼。
>真遗憾啊,这次系统没骗我——死亡果然一点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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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猛地呛进我的喉咙。每一次喘息都拉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里面搅动。眼前是扭曲旋转的黑暗,碎裂的挡风玻璃像狰狞的獠牙悬在头顶,折射着远处车祸现场混乱闪烁的红蓝警灯,光怪陆离。黏稠温热的液体正顺着额角滑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糊住了我的半边视线。
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几乎要刺穿鼓膜的耳鸣,还有某种沉闷、规律而急促的滴滴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倒计时,顽固地穿透所有嘈杂,敲打在我的神经末梢上。
……目标沈砚……绑定确认……核心任务:获取目标沈砚的真心爱意……能量耗尽……启动应急模式……
那声音,毫无起伏,冰冷得像是从万年冻土层里凿出来的金属摩擦声,直接炸响在我的颅骨内部。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机械的冷酷,狠狠凿进我混乱的意识里。
沈砚……爱……真心……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比身体的疼痛更甚。我挣扎着想动一动手指,却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黑暗沉沉压下。
……任务成功,获得生命延续……任务失败……那声音毫无波澜地停顿了一下,吐出的字眼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抹杀。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只有那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钉进了我的灵魂深处——抹杀。
***
三年时光,像一把刻刀,无声无息地、无比精准地,将我雕琢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镜子里映出的这张脸,曾经是飞扬的、明艳的,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倔强。如今,眉梢眼角的弧度都被刻意地调整过,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顺。眼尾微微下垂,像初春沾了露水的柔弱花瓣——这是苏清浅最标志性的神态。我对着镜子练习了整整三个月,直到脸部肌肉形成条件反射般的记忆。唇色永远是最柔和的豆沙粉,因为沈砚说过,苏清浅不喜欢过于张扬的颜色。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透明护甲油,因为她觉得艳丽的蔻丹俗气。
我的衣帽间,成了苏清浅审美的复刻馆。清一色的浅色系:雾霾蓝、燕麦白、淡山茱萸粉……料子无一例外是柔软的、垂坠感极好的真丝或者羊绒。那些我曾经钟爱的、色彩浓烈如梵高油画般的连衣裙,那些带着铆钉和金属链条的朋克外套,早已被束之高阁,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种清幽而冷冽的香气。栀子花。
苏清浅生前最爱栀子。沈砚书房里,永远供着一只宋代影青瓷瓶,里面插着几枝精心挑选的白玉栀子。那是他心中圣洁的白月光,容不得一丝亵渎的图腾。而我,这个被命运和那个该死的系统强行按在祭坛上的赝品,必须让自己从里到外都浸透这种气息。
昂贵的栀子香精,一滴一滴,如同毒药,融入我的沐浴液、洗发水、身体乳。衣柜里挂着的每一件衣服,都提前用栀子香薰片熏染过。我甚至开始习惯在清晨喝一杯淡淡的栀子花茶。久而久之,那浓郁的、带着一丝丝甜腻的白花香气,仿佛真的渗透了我的皮肤,融进了我的血液,成了我无法剥离的第二层肌肤,连呼吸都带着挥之不去的苏清浅味道。
代价当然有。每一次闻到栀子那过于馥郁的香气,胃部都会条件反射地抽搐。无数个深夜,我冲进洗手间干呕,直到喉咙火辣辣地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生理性的厌恶像跗骨之蛆。可比起那个悬在头顶、滴答作响的抹杀倒计时,这点恶心又算得了什么
这具身体,连同里面那个残存的、名为林晚的灵魂,都只是苟活于沈砚施舍的一点目光下的工具。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模仿那个已经化为灰烬的女人,直到沈砚的目光能穿透我这身精心伪装的皮囊,看到……或者误以为看到苏清浅的影子,然后,施舍给我那一点关乎生死的爱意。
多么可笑,又多么绝望。
***
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一切都照得亮如白昼,冰冷璀璨的光芒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长条餐桌上铺着浆洗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雪白桌布,银质餐具摆放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折射着冷硬的光。桌子中央,巨大的水晶花瓶里怒放着鲜红欲滴的玫瑰——沈砚从不送栀子,那是独属于苏清浅的圣物,我这赝品不配。每一片花瓣都娇艳饱满,散发着浓烈的、近乎侵略性的甜香,与空气里我身上散发的、早已刻入骨髓的栀子冷香无声地厮杀着。
今天,是苏清浅的忌日。也是我作为完美替身被沈砚圈养在这座华丽牢笼里的第三年整。
沈砚坐在主位,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侧脸的线条愈发冷硬,如同精心雕琢的大理石雕像。他沉默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他吃得很少,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缓慢和克制。我知道,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在三年前那个飘着细雨的冰冷墓园。
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我小口地啜饮着杯中昂贵的勃艮第红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心头那簇越来越旺的焦躁火焰。系统面板在我意识的角落里无声地悬浮着,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在视野边缘微微跳动:【剩余时间:71:48:32】。每一秒的流逝,都像一把小锤,重重敲在我的神经上。
砚哥,我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嗒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苏清浅那般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小心翼翼的关切,要不要……再喝点汤我让厨房温着的。
我微微倾身,试图将一小碗温热的汤羹推向他手边。
就在我手指即将碰到他手背的瞬间,沈砚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触碰到,猛地抽回了手。动作幅度之大,带翻了手边的高脚杯。
哐啷——!
一声脆响,水晶杯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殷红的酒液如同泼洒开的血,迅速在白得刺眼的桌布和光洁的地砖上蔓延开来,蜿蜒成刺目诡异的图案。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砚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聚焦,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被冒犯的厌烦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他薄唇紧抿,下颚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别碰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木头,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今天……别来烦我。那眼神,像冰冷的解剖刀,瞬间将我试图靠近的、伪装出的温存剖开,露出内里那个令他厌恶的、冒牌货的实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随即是尖锐的刺痛。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裂开细小的缝隙。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缩了回来。红酒刺目的红还在蔓延,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我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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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片狼藉,也没有再看我一眼,径直走向书房的方向。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一切,也将我彻底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空气里,玫瑰的甜腻、红酒的酸涩、栀子的冷冽,还有他离去时留下的压抑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我独自站在那片刺目的狼藉旁,巨大的水晶灯冰冷的光打在我身上,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孤零零地钉在光洁的地面上,像一个被遗弃的、可笑的玩偶。
猩红的倒计时在视野角落无声跳动:【71:22:15】。
***
书房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一只濒死的鸟在徒劳地撞击着牢笼。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那三年累积下来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慌。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在意识里无声闪烁,猩红的数字像催命的符咒:【70:15:48】。
我必须找到点什么。一个答案,一个证明,或者……一个能彻底将我打入地狱的证据。否则,这无休止的、在刀尖上舞蹈的绝望,会先一步将我逼疯。
沈砚的书房很大,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深色实木书架,塞满了各种厚重精装的书,散发着一股混合着墨香和昂贵木材的沉闷气息。巨大的红木书桌占据中央,上面纤尘不染,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一个笔筒和几份文件整齐地码放着。
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角落。抽屉都上了锁,严丝合缝。书架那些书排列得如同列队的士兵,一丝不苟。最终,视线落在了书桌最下方那个不起眼的矮柜上。柜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透出一线黑暗。
鬼使神差地,我蹲下身,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轻轻拉开了柜门。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杂物。只有一本异常厚重的、封面是深蓝色天鹅绒的册子,静静地躺在柜子的最深处,像一个被刻意埋葬的秘密。深蓝色的天鹅绒封面触手冰凉,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如同墓碑。
我屏住呼吸,像捧起一块烧红的烙铁,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出来。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将它放在宽大的书桌上,沉重的封面在光滑的桌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翻开第一页。
一张放大的照片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苏清浅。她穿着一条飘逸的白色长裙,站在一片开满紫色薰衣草的花田里,对着镜头回眸一笑。阳光温柔地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笑容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仿佛能涤荡世间所有的污浊。照片的右下角,一行刚劲有力、熟悉到让我心脏骤停的字迹:
>【清浅。普罗旺斯。我的至宝。】
我的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翻向下一页。
还是苏清浅。在图书馆窗边的光影里安静阅读,阳光给她镀上一层金边。照片下标注:【专注的她,时光都为之驻足。】
下一页,她在厨房系着围裙,笨拙地对付一个面团,脸上沾着面粉,笑容却明媚耀眼:【我的小笨蛋,连面团都欺负你。】
一页又一页。她的笑,她的嗔,她的静,她的俏……每一个瞬间都被完美地捕捉、珍藏。照片下的字迹,每一笔每一划都浸满了刻骨铭心的爱意和追忆。
翻动书页的指尖越来越冷,血液似乎在一点点冻结。终于,翻到了中间偏后的位置。我的手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然后疯狂地倒灌回心脏,撞得胸口生疼。
这一页,是我。
照片里的我,穿着苏清浅风格的长裙,坐在沈砚别墅花园那个苏清浅最喜欢的白色秋千上,微微侧着头,模仿着她标志性的温婉笑容,眼神努力望向远方,带着刻意营造的、属于苏清浅的空灵。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我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然而,照片的右下角,那行熟悉的、属于沈砚的笔迹,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我的瞳孔:
>【林晚。东施效颦。赝品,永远不及真品万分之一。】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刻骨的鄙夷和冰冷的嘲讽。
嗡——
脑海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我像着了魔,手指僵硬地、近乎粗暴地继续向后翻动。一张,又一张。
每一张都是精心拍摄的我——穿着苏清浅风格的衣服,在苏清浅喜欢的地方,摆着苏清浅的姿势,做着苏清浅的表情。我模仿着她喝咖啡时微微翘起的小指,模仿着她看书时轻轻咬唇的小动作,模仿着她听音乐时闭眼微微晃头的姿态……
而每一张照片的下方,都配着沈砚那锋利如刀的批注:
>【神韵差之千里。空有其表。】
>【刻意模仿,拙劣可笑。】
>【连影子都算不上。徒增厌烦。】
>【赝品,就该有赝品的自觉。】
……
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如同哭泣般的声响。那些冰冷的字眼,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刺穿我的眼球,扎进我的大脑,将我这三年小心翼翼维持的、摇摇欲坠的伪装彻底撕得粉碎!
原来,我每一次自以为成功的模仿,每一次精心的讨好,每一次带着卑微期待的靠近,在他眼里,都是一场滑稽透顶的表演!是一场供他玩味、供他刻薄点评的、低劣的模仿秀!他清醒地看着我扮演着他心中的女神,清醒地在每一张照片上写下对我这个赝品的鄙夷和审判!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像一个可悲的小丑,倾尽所有,染透了自己厌恶的栀子香,磨平了所有的棱角,把自己扭曲成一个陌生的影子,只为博取他一丝可能关乎生死的爱意。
原来,在他心底深处,早已将我钉死在耻辱柱上——赝品,永远不及真品万分之一。
呵……呵呵……
一声破碎的、带着浓浓血腥气的低笑,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深处挤了出来。那笑声干涩、嘶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在过分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诡异和凄凉。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书桌,书架,照片上苏清浅那刺眼的笑容,还有那些如同烙印般刻在我视网膜上的冰冷字句……全都扭曲变形,搅成一团令人作呕的色彩漩涡。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宿主核心信念严重崩塌!情感链接目标‘沈砚’好感度急剧恶化!】
【抹杀倒计时:启动强制加速!】
【剩余时间:00:59:59】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深处炸开!不再是角落的悬浮面板,而是直接贯穿了整个意识!随之而来的,是头顶一阵针扎似的尖锐刺痛!
我猛地抬手捂住头,指尖触碰到的发丝间,竟带下了一小撮乌黑的头发!它们像失去了生命的枯草,缠绕在我的指间。头顶那尖锐的刺痛感,伴随着一种诡异的、头发正在迅速枯萎脱落的感知,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
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具象化地扑面而来!不再是抽象的抹杀两个字,而是化作了头顶不断加剧的刺痛和指间不断掉落的发丝!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生命被强行抽离的实感!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思维。然而,在这灭顶的恐惧之中,一种更黑暗、更疯狂的东西,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像一个卑微的祭品,耗尽所有去模仿一个死人,还要承受他刻骨的鄙夷和审判!
凭什么我的生死,要系于这样一个冷酷残忍的男人一丝虚无缥缈的爱意!
绝望和愤怒像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视线猛地扫过书桌上那瓶沈砚珍藏的、价值不菲的罗曼尼康帝——那是他为苏清浅的忌日准备的,他甚至不屑于和我共饮。
我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沉重的、冰凉的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瓶中剧烈晃荡。
【警告!异常行为检测!请宿主立刻停止!抹杀加速——】
系统的尖啸在我脑中疯狂回荡,头顶的刺痛骤然加剧,又一大把头发无声无息地脱落,飘散在昂贵的地毯上。
停止
我扯出一个扭曲到极致的笑容,眼神空洞而疯狂。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猩红的倒计时在眼前疯狂跳动:【00:35:21】。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那股汹涌的、毁灭一切的黑暗力量操控着,抓起酒瓶,跌跌撞撞地冲出死寂的书房,冲向那灯火通明、弥漫着虚假温馨的客厅。
沈砚果然在那里。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身影在窗外沉沉的夜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冷硬。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框,指尖正极其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照片上苏清浅的脸庞。那专注的姿态,那指尖流露出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珍视和痛楚,是我这三年来从未得到过、甚至不敢奢望的万分之一!
那画面,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再用力搅动!
沈砚!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疯狂。
他闻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当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抓着的酒瓶,落在我惨白如纸、布满泪痕和疯狂神色的脸上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凝结起浓重的、化不开的冰寒和厌恶。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失控的、令人作呕的垃圾。
你又发什么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和极度的不耐烦,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滚回你的房间去!
我发疯我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扭曲刺耳,眼泪却更加汹涌地涌出,是啊,我疯了!被你这三年,被这本该死的相册,被这个该死的系统,活活逼疯了!
我猛地扬起手中的酒瓶,那沉重的瓶身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划过一道冰冷决绝的弧线,瓶口对准的,不是他。
而是客厅角落,那幅悬挂在墙壁正中央、巨大的、被精心装裱过的苏清浅的油画肖像!
住手!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厉喝,身体下意识就要冲过来阻止。
太晚了。
哗啦——!!!
琥珀色的、昂贵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愤怒洪流,狠狠泼洒出去!精准地、淋漓地,泼在了那幅圣洁的油画上!浓郁的酒液瞬间浸透了画布,顺着画中苏清浅那完美无瑕的脸庞、洁白的长裙流淌而下,留下深褐色的、丑陋不堪的污渍!那张被沈砚奉若神明的脸,在酒液的侵蚀下,瞬间变得斑驳、肮脏、面目全非!
浓郁的酒香瞬间在客厅里爆炸开来,混合着刺鼻的油画颜料气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沈砚的动作僵在原地,他脸上的惊怒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如同目睹圣物被亵渎般的巨大震惊和暴怒所取代!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林晚!你找死!他额角青筋暴起,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狂暴和狰狞,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就要扑过来将我撕碎!
就在这时,书房通往客厅的走廊里,传来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属于年轻女人的抽气声。
啊!
一个穿着和我同款浅色长裙、气质温婉柔弱的身影出现在那里。是沈砚的表妹,苏清浅生前最亲近的闺蜜——白薇。她有着和苏清浅六七分相似的脸庞,尤其是那双微微下垂、带着无辜感的眼睛。此刻,她正捂着嘴,惊恐地看着客厅里的一片狼藉,目光落在那幅被污损的画像上时,更是倒吸一口冷气,眼中迅速盈满了泪水,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薇薇!沈砚的注意力瞬间被那声惊呼引开。他看到白薇摇摇欲坠的样子,脸上的狂暴怒火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紧张和心疼覆盖。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硬生生止住了扑向我的动作,身体猛地一转,毫不犹豫地、大步流星地冲向了白薇!
他像保护一件稀世珍宝,张开双臂,以一种绝对守护的姿态,将受到惊吓的白薇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护在了自己身后!他的后背宽阔,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彻底隔绝了我,也隔绝了那片由我造成的狼藉。他微微侧头,急切而担忧地看向白薇:薇薇,别怕!没事了!有没有吓到你那声音里的温柔和紧张,是我这三年来从未听过的奢侈。
而我,那个刚刚做出亵渎行为的疯子,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此刻在他眼里,大概连路边的垃圾都不如。他甚至吝啬于再给我一个眼神。
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抓着那个空了一半的酒瓶,瓶口滴滴答答地落下残留的酒液,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头顶的刺痛如同无数钢针在攒刺,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视野里,沈砚护着白薇的背影,和他三年前在苏清浅墓前那绝望而守护的姿态,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多么讽刺。
赝品,永远不及真品万分之一。
连替身,都轮不到我来做。还有更像的,更合格的,在等着取代我,享受他施舍的、本该属于苏清浅的守护和温柔。
【核心任务:获取目标沈砚的真心爱意……判定……失败。】
【最终确认:抹杀程序,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如同最终审判的锤音,在我混乱一片的脑海中清晰落下。那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终于解脱般的漠然。
头顶那如同生命倒计时般的刺痛感,在这一刻骤然加剧到了顶点!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粗暴地、毫不留情地将我的灵魂从这具躯壳里往外撕扯!眼前的一切开始剧烈摇晃、模糊、褪色……世界正在离我远去。
就在这时,背对着我、正紧张安抚着白薇的沈砚,似乎终于想起了我这个罪魁祸首的存在。他猛地回过头。
那双曾让我痴迷、让我甘愿付出一切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的冰冷厌恶。他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刃,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怒火和鄙夷,狠狠砸向我:
林晚!你这个疯子!赝品就该有赝品的自觉!你连清浅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毁了她!
赝品就该有赝品的自觉。
呵。
最后一丝维系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身体里那股汹涌的、毁灭一切的黑暗力量,在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彻底吞噬了残存的意识。剧痛和晕眩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夺走我对身体的控制权。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向内侵蚀。
可就在这时,客厅那扇通往花园的巨大落地窗外,刺眼的、高速移动的强光猛地穿透玻璃,如同探照灯般蛮横地撕裂了室内的光影!引擎狂暴的嘶吼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性的压迫感,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
是卡车!一辆失控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重型卡车,正咆哮着,直直地朝着别墅的方向冲撞而来!巨大的车头灯如同两只充满恶意的巨眼,死死地锁定了这扇落地窗!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压缩到极致。
沈砚护着白薇,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惊骇取代,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
而我,在意识被剧痛和晕眩彻底吞没前的最后一刹,在那片刺目到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强光中,在那震耳欲聋的、象征着终结的轰鸣声里,身体却像被那强光吸引的飞蛾,又像是被体内那股黑暗洪流彻底操控的提线木偶。
我笑了。对着那吞噬一切的强光,对着身后那个将我彻底判入地狱的男人,扯开了一个用尽全部生命力的、近乎癫狂又无比释然的笑容。
然后,在沈砚目眦欲裂、爆发出撕心裂肺般惊吼的瞬间——
林晚!!!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不是后退,不是躲避,而是猛地向前,朝着那片毁灭的强光,义无反顾地、狠狠撞了过去!
轰——!!!
震耳欲聋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的巨响,裹挟着无数碎裂的玻璃、扭曲的金属、飞溅的杂物,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将我彻底吞没!
巨大的撞击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无数柄巨锤同时砸下。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身体里有一座精致的瓷器城堡在瞬间彻底崩塌。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根神经,尖锐、磅礴、蛮横地撕扯着意识。
然而,就在这足以摧毁一切感知的剧痛袭来的下一个瞬间——
一股奇异的、无法形容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意识的最深处悄然涌出。
它像初春第一缕穿透寒冰的阳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平静,轻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拂过那被剧痛蹂躏得支离破碎的灵魂。那感觉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真实。
尖锐到足以令人发疯的疼痛,在这股暖流的抚慰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融、远去。沉重得无法呼吸的身体感知,也在刹那间变得无比轻盈,仿佛挣脱了所有无形的枷锁。眼前那爆炸般的混乱景象、刺耳的噪音、呛人的烟尘……所有属于那个冰冷残酷世界的感官碎片,都在飞速地远离、模糊、消散……
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纯粹的、温柔的空白。
原来……是真的。
在意识彻底沉入那片温柔空白前的最后一念,带着一丝近乎荒谬的解脱,轻轻划过:
死亡……果然……一点也不疼啊。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