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螺蛳粉的侵略
对面阳台的门哐当一响,紧接着,那股子熟悉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就跟长了脚似的,无视了紧闭的窗户缝,以一种悍匪绑票的架势,直挺挺地冲进我的鼻腔。
酸笋发酵到巅峰的醇厚,螺肉熬煮浓缩的鲜腥,红油辣椒在高温下爆开的热烈……几种味道扭成一股粗壮的麻绳,不由分说地勒住了我的喉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塞进去的那片可怜巴巴的全麦面包,立刻高举白旗,准备起义。
淦!又来
我喉咙里挤出半句哀嚎,感觉自己像条被扔进咸菜缸里腌了八百年的鱼,还是翻肚皮那种。条件反射,我猛地从电脑椅上弹射起步,整个人扑到窗户边,刷拉一声,用尽毕生力气把窗户死死拍上。动作快得像是在拆弹,慢一秒整个房间就要被这股生化武器彻底占领。
可惜,晚了。那味道已经像土匪一样在我房间里安营扎寨,嚣张地宣告主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某种可疑发酵物和动物下水气息的香。对,某些人管这叫香。我管它叫嗅觉谋杀。
我扶着窗框,做了几个教科书级别的深呼吸,试图用窗外稍微正常点的汽车尾气拯救一下自己饱受摧残的嗅觉神经。没用。那味儿太霸道,像502胶水,粘在空气里,甩都甩不掉。
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罪魁祸首就在那儿。新搬来不到俩月的邻居姐姐,苏晚。人如其名,晚霞一样明艳张扬。栗色的波浪卷发蓬松地垂在肩头,阳光下泛着蜜糖似的光泽。此刻她正穿着件宽大的、印着个巨大卡通龙虾的奶白色T恤,下摆随意地塞在牛仔短裤里,露出一双白得晃眼的长腿。她微微歪着头,专注地搅动着阳台上那个咕嘟咕嘟冒泡的小电锅,锅里翻滚着的,正是那锅人间至味的源泉——螺蛳粉。
锅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白气裹挟着香气炸弹,轰然升腾。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美味的环绕中,小巧的鼻翼还满足地翕动了两下,嘴角弯起一个惬意的弧度,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阳光穿过对面楼宇的缝隙,恰好打在她侧脸,勾勒出流畅又精致的下颌线。睫毛很长,扑扇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说实话,这画面,搁平时,绝对值得我暗戳戳欣赏个三五分钟,感叹一下造物主的不公。可现在我只想立刻!马上!原地升天!再美的人,顶着这股能把死人熏活的味儿,那也是行走的生化危机!
姐!苏晚姐!
我忍无可忍,扒着窗户缝,扯着嗓子朝对面喊,声音被玻璃闷得有点变形,商量个事儿行不咱下次煮这…这‘仙气儿’,能关窗不或者挑个我不在家的黄道吉日
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建设性,而不是濒临崩溃的控诉。
苏晚闻声抬起头,一双杏眼望过来,水盈盈的,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看清是我,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得有点过分的笑容,白生生的牙齿晃得我眼晕。
哎呀,小陆弟弟呀!
她声音又脆又亮,穿透力极强,完全无视了物理距离和我窗户的阻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姐就就好这一口!刚下班,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实在忍不住啦!
她说着,还夸张地揉了揉平坦的小腹,以示自己所言非虚。
她手里的长筷子没停,灵巧地在锅里搅动着那堆纠缠不清的米粉和配菜,动作麻利得像在指挥交响乐。我跟你说哦,这家新买的料包绝了!酸笋特别地道,够劲儿!你要不要来点儿尝尝姐分你一半!保证你吃一次就爱上!
她热情洋溢地发出邀请,眼神真诚得仿佛在分享什么稀世珍宝。
我的胃随着她搅动的节奏,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救命!分我一半这是分我一半,还是要直接送我归西
别!千万别!
我吓得连连摆手,差点把窗户拍碎,声音都劈叉了,姐!苏姐!您留着自己享用!我…我无福消受!真的!我谢谢您嘞!
我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看来语言沟通这条路,在螺蛳粉信仰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晚看着我惊恐万状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清脆得像一串风铃在狂风里乱撞。哈哈哈!小陆弟弟你也太可爱了吧!行行行,不勉强你!不过你错过人间美味咯!
她笑弯了腰,栗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跳跃着。
我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再看看那锅依旧在顽强散发香气的粉,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可爱这词儿跟我此刻扭曲的表情有一毛钱关系吗我只感觉自己像个被迫在毒气室里办公的倒霉蛋。这日子没法过了!必须采取更强有力的抗议手段!再这么下去,我的嗅觉系统非得永久性失灵不可!
2
嗅觉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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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天。整整三天!
那标志性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香气,就像设定好的闹钟,精准地在傍晚六点四十分左右,准时从对面阳台汹涌澎湃地漫过来,无视我紧闭的门窗,粗暴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我的小公寓,从原本充斥着代码和泡面(原味)气息的极客堡垒,彻底沦陷为螺蛳粉气味博物馆的分馆。键盘缝隙里、鼠标垫上、甚至刚洗好晾在阳台的T恤上,都隐隐约约萦绕着那股子酸笋和螺汤混合的、令人灵魂出窍的底蕴。
我的忍耐力,如同被反复拉扯的皮筋,终于在这一刻,啪的一声,绷断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站在客厅中央,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的困兽,叔可忍婶也忍不了了!
抗议!必须升级抗议!温和的喊话无效那就来点视觉冲击力强的!
行动力在这一刻飙升到MAX。我旋风般冲进书房,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块不知道猴年马月买鼠标垫送的、落满了灰的白色硬纸板。又翻箱倒柜,找出那支大学毕业后就再没用过、笔头都快干涸的马克笔。拧开笔盖,用力甩了甩,深红色的墨迹总算颤巍巍地流淌出来。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悲壮,我运笔如飞,在硬纸板上挥毫泼墨:
**对!面!的!**
三个大字,力透纸背,每一个感叹号都饱含我无声的呐喊。
**禁!止!投!毒!**
笔锋凌厉,杀气腾腾。
写完,我退后一步,眯着眼审视自己的杰作。深红的大字在灰扑扑的白板衬托下,效果拔群,透着一股子简单粗暴的威慑力。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精准打击,直抒胸臆!
接下来就是悬挂位置。阳台不行,风大,万一吹跑了岂不白瞎正对着她厨房的窗户角度刁钻,不好固定。目光在客厅里逡巡一圈,最终锁定了那面巨大的、正对着楼宇间空隙的落地窗。这里视野开阔,只要对面的人不是瞎子,绝对能一眼看到!
我搬来椅子,踩上去,踮着脚,用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战斗檄文牢牢贴在玻璃内侧最显眼的位置。贴完,跳下椅子,再次确认。嗯!非常完美!红底白字(忽略纸板本身的灰),硕大醒目,在傍晚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简直像一盏醒目的红灯,无声地发出最强抗议信号。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狠狠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三天的那股浊气终于散出去一些。哼,苏晚,我看你这次还能不能无视!再煮你那生化武器,就等着接受我正义目光的审判吧!
3
直播的尴尬
心情莫名舒畅了不少,甚至有点小得意。我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原味,坚决抵制一切可能引发联想的气味),端着杯子踱到电脑前坐下。加班狗的生活还得继续,键盘敲得噼啪响,仿佛在敲打胜利的战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城市的霓虹灯渐次亮起。对面的阳台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我的禁投毒告示牌像忠诚的哨兵,静静伫立在玻璃上。
看来是起作用了
我心里嘀咕,一丝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也许苏晚姐下班晚了或者良心发现,今天不煮了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眼睛发涩,脖子僵硬。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决定暂时放过那几行难缠的代码,摸出手机,打算刷会儿短视频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搞笑的萌宠、无聊的挑战、千篇一律的扭腰摆胯……内容像流水一样滑过,大脑一片空白,纯粹是手指的机械运动。
突然,一个极其眼熟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
心脏猛地一缩,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直播画面里,背景虚化得很有技巧,但中间那个焦点——那扇窗,那个阳台的轮廓,还有窗外那片熟悉的、属于我这栋楼的、在夜色中亮着零星灯光的楼宇立面……化成灰我都认得!
那不正是我家阳台吗!从对面角度看过来的我家阳台!
镜头迅速拉近,聚焦在我刚刚亲手贴上去的那块硬纸板上!禁!止!投!毒!四个深红大字,在直播间的打光下,清晰得刺眼,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和……喜感
一个辨识度极高、带着点慵懒又无比抓耳的嗓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正是对面那位螺蛳粉西施苏晚!
啧,家人们!都来看看!都来评评理!
苏晚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委屈,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裹了蜜糖的小钩子,就对面那户,新搬来一小帅哥,看着人模人样的!
镜头晃了晃,似乎是她拿着手机在调整角度,确保那块禁投毒的牌子占据C位。
结果呢你们猜怎么着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胃口,直播间弹幕瞬间刷过一片咋了咋了姐姐快说!心疼姐姐!
他!嫌!弃!我!的!螺!蛳!粉!
苏晚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充满了控诉,说我的粉是‘生化武器’!是‘投毒’!还挂出这么个玩意儿来抗议!
镜头再次怼近我的杰作,给了个特写。
弹幕瞬间爆炸:
哈哈哈哈哈哈神TM禁止投毒!
对面小哥是个人才!
嗅觉失灵实锤!姐姐的粉明明香飘十里!
小趴菜!绝对是吃不了辣的小趴菜!
姐姐别理他!他不识货!
保护我方螺蛳粉西施!
小趴菜
我盯着屏幕上飞速滚过的弹幕,特别是那三个字,感觉一股热血噌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我小趴菜我堂堂七尺男儿(虽然宅了点),熬夜肝代码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硬汉(自封的),居然被冠以小趴菜的名号还是在几十万(瞄了一眼直播间在线人数:87万+)网友面前!
苏晚还在那边绘声绘色地控诉,声音里憋着笑:家人们你们是不知道啊!每次我煮粉,他那表情,啧,痛苦面具直接焊死在脸上!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可怜见的,怕是鼻子真有点啥毛病哦!
她越说越起劲,甚至还模仿起我捏着鼻子关窗户的狼狈样子,惟妙惟肖,引得弹幕又是一片哈哈哈哈的狂欢。
我捏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都快要被我捏碎了。脸颊滚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羞耻!愤怒!还有一丝被当众处刑的慌乱!这女人!不仅用螺蛳粉物理攻击我,现在居然还发动网络舆论进行精神打击!
苏!晚!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吓人。
4
醉后的拥抱
不行!这口气绝对不能咽下去!必须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谁才是那个应该被挂起来示众的投毒犯!
噌地从电脑椅上弹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倒椅子。脑子里嗡嗡的,全是直播间里她模仿我时那狡黠的笑容和满屏的哈哈哈小趴菜。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我理智都快没了。
我甚至没顾上换掉脚上那双印着滑稽熊猫头的居家拖鞋,就这么趿拉着,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气势汹汹地冲出家门。防盗门在身后被我用尽全力砰地一声甩上,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好几盏。
穿过短短几米的楼道,站在了苏晚那扇深棕色的防盗门前。熟悉的、若有似无的螺蛳粉气味似乎还顽固地残留在门缝里,此刻闻起来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我深吸一口气——不是为了闻味儿,是为了积聚力量——然后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扇门砸了下去。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带着我全部的愤怒和憋屈。
苏晚!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出来!我们谈谈!
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里面先是死寂一片。
就在我怀疑她是不是心虚躲起来的时候,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伴随着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一股比平时浓郁数倍、复杂了数倍的气味混合着热浪扑面而来。浓郁的、未散尽的螺蛳粉汤底味道打头阵,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极其强烈的、属于酒精的甜腻气息这味儿混合在一起,堪称嗅觉上的泥石流,冲得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门口站着苏晚。
她显然刚从直播状态下来不久。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眼线微微上挑,睫毛卷翘,唇色是诱人的水红。但此刻,那妆容掩盖下的脸颊,却透出一种不正常的、艳丽的酡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她身上那件宽大的卡通龙虾T恤领口歪斜,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
最要命的是她的眼神。那双平时水盈盈、带着笑意的杏眼,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江南水乡的薄雾,湿漉漉的,迷迷瞪瞪,焦距似乎都有些对不准。她微微歪着头,努力辨认着门口的不速之客,长长的睫毛扑扇着,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近乎天真的诱惑。
嗯…
她发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软糯的单音节,像是在确认,谁…谁呀
声音黏糊糊的,带着醉后的沙哑和娇憨。
她整个人倚在门框上,身体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那股浓烈的酒气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混合着她本身淡淡的、类似甜橙的洗发水味道,还有…那该死的、阴魂不散的螺蛳粉底调。
我满腔的怒火,准备好的义正词严的质问,在她这副明显喝大了、神志不清的醉猫模样面前,瞬间卡了壳,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呃…我…
我刚吐出两个字,试图找回自己正义使者的立场。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苏晚似乎终于认出了我,迷蒙的醉眼猛地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宝贝。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无比、毫无防备的笑容,灿烂得晃眼,带着醉后的傻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啊!是你呀!小趴菜弟弟!
她欢呼一声,那声小趴菜叫得无比顺口自然。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就像一只终于找到目标的、喝醉了的树袋熊,完全放弃了门框的支撑,张开双臂,软绵绵地、带着一股混合着酒气和螺蛳粉香气的热风,直挺挺地朝着我扑了过来!
事发太过突然!
我脑子里还回荡着小趴菜三个字的魔音灌耳,身体却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完全僵住,做不出任何有效的防御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带着浓郁混合香气的、温热柔软的身体,像一颗精准制导的导弹,咚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我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站立不稳,趔趄着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怀里瞬间被填满。她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我的颈窝里,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意喷在我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手臂像藤蔓一样,无意识地、却非常用力地环住了我的腰,抱得死紧。
弟弟…
她在我颈窝里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种近乎撒娇的甜腻,姐姐的粉…香不香嗯
温热的气息带着酒精的微醺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螺蛳粉汤底味儿,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耳朵,痒痒的,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末梢。那句香不香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醉后的慵懒和一种不自知的诱惑,直直地撞进我的鼓膜。
我浑身僵硬得像块刚从冷库里搬出来的冻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脑CPU彻底过载,屏幕上只滚动着巨大的乱码和ERROR警告。脖子那块被她脸颊贴着的地方,皮肤像被点着了似的,温度急剧飙升,一路烧到耳根,不用摸都知道肯定红得能滴血。
怀里的人毫无所觉,甚至还像只找到暖炉的猫,又往我颈窝深处拱了拱,鼻尖蹭过皮肤,带来一阵更强烈的、混合着酒气和甜橙洗发水味的麻痒。手臂环在我腰上的力道一点没松,反而像是怕我跑了似的,又收紧了些。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楼道里老旧声控灯昏黄的光线,无力地洒在我们身上,在墙壁上投下两个紧紧相拥(单方面的)的、有些滑稽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尴尬、震惊、浓烈的酒精味,以及那该死的、如影随形的螺蛳粉底调。
嗡——嗡——嗡——
一阵急促的、如同防空警报般尖锐刺耳的蜂鸣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这诡异的寂静!
声音巨大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瞬间灌满了整个楼道,甚至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发颤。
是消防警报!
我僵死的神经被这催命符一样的警报声猛地刺醒!几乎是本能反应,我一把抓住还挂在我身上、明显被警报声吓懵了的苏晚的手臂,用力把她从我怀里撕下来,动作快得像在拆弹。
消防演习!快跑!
我冲着她耳朵大吼,盖过那震耳欲聋的蜂鸣。楼道里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邻居们惊慌的喊叫。
苏晚被我的吼声和警报吓得一个激灵,迷蒙的醉眼瞬间瞪大了一些,里面盛满了真实的惊恐,像只受惊的兔子。她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了。
走哪边楼梯
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刚才那点醉意和妩媚被吓飞了大半。
对!安全通道!
我拉着她就往楼梯口方向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栋楼!
然而,刚冲出几步,冲到电梯间附近,头顶原本就昏暗的声控灯,啪地一下,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整个楼道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墙壁上那小小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成了唯一的光源,映出几张同样惊慌失措的邻居的脸。
啊——!
几乎是灯灭的同一秒,苏晚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比刚才的消防警报还要刺耳。她像触电一样,整个人猛地弹跳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死死地抱住了我!这一次,比刚才在门口扑过来时抱得更紧、更用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黑!好黑!陆禹!我怕!
她把脸深深埋在我胸口,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音和剧烈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别丢下我!求你了!
她温热急促的呼吸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熨烫着我的皮肤,心跳快得像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我的肋骨。那种极度的依赖和恐惧是如此真实而强烈,瞬间冲散了我脑子里所有关于螺蛳粉、小趴菜的纷乱念头。
别怕!只是演习!灯坏了而已!
我赶紧回抱住她,笨拙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试图安抚,声音也尽量放稳,有我在!跟着我走!
周围一片混乱。邻居们在黑暗中互相碰撞,惊慌失措的询问声、小孩的哭声、催促声此起彼伏。我一手紧紧搂住苏晚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摸索着墙壁,凭借记忆和对那点微弱绿光的辨识,半扶半抱着她,在拥挤推搡的人流中艰难地朝着楼梯间的方向挪动。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我,每一次因恐惧而产生的细微颤抖都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她身上那股混合着酒精、甜橙洗发水和螺蛳粉底调的气息,在这密闭混乱的空间里,竟奇异地不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反而带上了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安的熟悉感
就在我们跌跌撞撞快要挪到楼梯间门口时,旁边一个同样惊慌的邻居大姐突然发出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蟑螂!!!好大一只!!!
这声尖叫在黑暗混乱的环境中无异于引爆了一颗炸弹。人群瞬间更加骚动拥挤起来,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啊——!
苏晚的反应比刚才灯灭时更加剧烈!她整个人像是被高压电击中,尖叫着猛地往我怀里一跳,双腿直接离地,像只受惊的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我身上!双臂死死箍住我的脖子,勒得我差点当场去世。
在哪在哪!陆禹!保护我!!
她把脸死死埋在我肩窝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崩溃的哭腔,我交保护费!管够!螺蛳粉管够!随便你吃!求你了!快弄死它!!
黑暗中,我被她勒得直翻白眼,呼吸不畅,还得努力维持平衡不让她掉下去。那句螺蛳粉管够!随便你吃!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砸进我耳朵里,在这种生死攸关(对她来说)的时刻,竟透着一股荒诞到极点的喜感。
我哭笑不得,一边手忙脚乱地托住她,防止两人一起摔倒,一边还得在拥挤的人流中艰难地稳住重心。周围是邻居们恐慌的推搡和尖叫,怀里挂着一个被小强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开出螺蛳粉无限畅吃条件的醉猫邻居姐姐。
没…没事!踩死了!被踩死了!
旁边一个大叔喘着粗气喊了一句,算是暂时解了围。
苏晚的身体依旧紧绷得像块石头,挂在我身上瑟瑟发抖,死活不肯下来。我只好半抱半拖地,像搬一件大型易碎行李,艰难地挤进楼梯间。浓重的黑暗里,只有脚下冰冷的台阶和身边人急促的呼吸心跳是真实的。她滚烫的脸颊贴在我颈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酒气和劫后余生的惊悸。那螺蛳粉管够的承诺,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自己也说不清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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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习的警报声如同退潮般消失,应急灯稳定地散发着惨白的光,照着劫后余生、骂骂咧咧疏散到楼下的邻居们。
苏晚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全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贴在我身侧,仿佛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锚点。直到呼吸到楼下带着汽车尾气的新鲜空气,被冷风一吹,她才像是灵魂归窍,猛地意识到什么,触电般松开了手。
那个…刚才…谢…谢了啊。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脸颊红得快要滴血,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完全不敢看我。刚才在黑暗里喊螺蛳粉管够的豪迈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窘。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之前那股被直播处刑的憋屈和怒火,奇异地消散了大半,甚至有点想笑。没事,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保护费…咳,挺丰厚的。
她闻言,头垂得更低了,脖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5
前男友的挑衅
一场乌龙消防演习,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吹散了横亘在我们之间那堵名为螺蛳粉和小趴菜的墙。空气中那点尴尬的余韵,反而滋生出一丝微妙的、心照不宣的亲近。
自那晚后,苏晚阳台上的生化武器攻势明显收敛了。她煮粉的频率肉眼可见地降低,而且每次必定提前发条微信,言简意赅:小陆同学,今日份‘投毒预警’,预计19:30开始,请做好一级战备!后面还跟着个贱兮兮的狗头表情。
我捏着手机,看着那行字,嘴角总是忍不住往上翘。行吧,预警也算进步。我通常回复一个收到或者一个已戴防毒面具的表情包。
作为保护费的实质支付,她开始变着花样地投喂我。有时是包装严实的、据说是她直播间卖爆了的某品牌速食螺蛳粉,附带手写小纸条:尝尝改良版,酸笋温和型!
有时是她自己烤焦了边的、但诚意满满的小饼干。最夸张的一次,她不知从哪搞来一盒号称螺蛳粉味的巧克力,我盯着那猎奇的包装,做了足足十分钟心理建设才敢掰下一小块,那味道…终生难忘。
我也礼尚往来。她直播时抱怨设备散热风扇吵得像拖拉机,我默默下单了一个静音风扇,趁她不在家塞到她门口。她朋友圈晒了张想吃城西老字号生煎的照片,我第二天排了一个多小时队买回来,挂在她门把手上。没有留言,只有塑料袋里散发出的诱人香气。
一来二去,那点微妙的亲近感像藤蔓一样悄然生长,缠绕在日常的缝隙里。隔着阳台,隔着微信,隔着偶尔在楼道相遇时心照不宣的点头和飞快移开的目光。空气里似乎总飘着点什么,不再是单纯的螺蛳粉味。
直到那个周末的午后。
我正窝在沙发里跟一堆代码死磕,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夹杂着一个男人拔高的、带着明显醉意和怒气的嗓门。
……苏晚!你他妈给我开门!躲着我是不是你以为搬个家就能躲一辈子了开门!
然后是苏晚极力压抑却依然透出慌乱和厌恶的声音:陈锋!你够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离开!再不走我报警了!
报警你报啊!我看哪个警察管情侣吵架!开门!把话说清楚!你他妈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是不是对面那个小白脸!
男人的声音越发暴躁,伴随着拳头砸在门板上的砰砰闷响。
我的动作瞬间顿住,血液似乎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小白脸对面这他妈是在说我!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烧了起来。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冲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一个穿着花里胡哨衬衫、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正堵在苏晚家门口,脸红脖子粗,满身酒气,正是那个叫陈锋的前男友。他还在不依不饶地砸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苏晚的门开了一条缝,她苍白着脸,死死抵着门,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愤怒。
理智的弦啪地断了。
我一把拉开自家房门,巨大的声响让楼道里对峙的两人都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我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冰,径直走到苏晚家门口,挡在了她和那个醉醺醺的男人之间。我的出现显然超出了陈锋的预料,他愣了一下,随即那双被酒精泡得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更强烈的戾气。
哟呵!还真在啊小白脸,英雄救美是吧
陈锋喷着酒气,上下打量着我,满脸鄙夷和不屑,我跟苏晚的事,轮得到你插手滚开!
他说着,伸手就要来推搡我。
就在他脏手快要碰到我肩膀的瞬间,我猛地侧身,动作快得自己都意外,精准地避开了他的手。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晚家玄关鞋柜上,放着一把长柄的不锈钢炒勺——大概是上次她心血来潮想做菜留下的遗迹。
电光火石间,我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保护欲,一把抄起了那把炒勺!沉甸甸的,冰凉的手感顺着掌心蔓延开。
她的事,现在归我管了。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在突然安静的楼道里,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我握着炒勺的手抬了起来,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横亘在身前,像一个沉默而坚定的界碑,勺面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陈锋被我这架势和那把突然出现的武器唬得动作一滞,脸上的嚣张气焰凝固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不锈钢炒勺,再看看我身后门缝里苏晚那双瞬间亮起来的、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眼睛。
你…你他妈谁啊
陈锋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色厉内荏地吼着,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
我是谁不重要。
我往前踏了一小步,逼近他,炒勺依旧横在身前,眼神牢牢锁住他,重要的是,她现在,归我管饭了。
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半句,听懂了吗懂了就滚。
管…管饭
陈锋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扭曲了一下。他看看我手里的炒勺,又看看我身后明显松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信任(甚至有点崇拜)的苏晚,再看看我冷得像块铁板的脸。
最终,那点被酒精催生出的虚张声势彻底泄了气。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怨毒地剜了苏晚一眼,嘴里不甘心地嘟囔着几句含糊的脏话,终究没敢再上前,骂骂咧咧、脚步虚浮地转身走向电梯间。
直到电梯叮的一声下行,楼道里彻底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和苏晚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我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松弛下来,握着的炒勺也垂落身侧。转过身,看向苏晚。
她依旧抵着门,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杏眼里,之前弥漫的恐惧和慌乱已经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光亮。有水光在眼底浮动,像破碎的星辰,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我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灼热的温度。
她看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只是那目光,牢牢地胶着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滚烫的力量。
6
台风夜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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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台风,来得毫无预兆,却又气势汹汹。
傍晚时分,天空阴沉得如同倒扣的墨汁缸,狂风像发了疯的巨兽,在城市的高楼峡谷间横冲直撞,发出凄厉的呜咽。豆大的雨点被风裹挟着,狂暴地砸在窗户玻璃上,噼啪作响,汇成一片模糊的水幕。小区里的树木在风雨中疯狂摇摆,枝叶折断的声音不时传来。
我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皱眉,试图在断电前保存最后一点进度。突然!
滋啦——
头顶的吸顶灯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垂死的哀鸣,随即彻底熄灭。紧接着,电脑屏幕也瞬间黑了下去,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消失,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一切。
窗外,整个小区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狂风骤雨依旧在肆虐。
停电了。
我叹了口气,摸索着起身,凭着记忆在抽屉里翻找应急灯和蜡烛。刚摸到半截蜡烛,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在狂风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熟悉的慌乱。
是苏晚。
我摸黑过去打开门。楼道里同样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幽幽的绿光勉强勾勒出她的轮廓。她抱着个软乎乎的抱枕,赤着脚,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惶。
陆禹…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黑了…我…我有点怕…
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地望着我。
进来吧。
我侧身让开,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地软了一下。
她像条灵活的小鱼,哧溜一下就钻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门外鬼哭狼嚎的风雨声。黑暗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我摸索着点燃了那半截蜡烛。暖黄色的火苗跳跃着,挣扎着,在黑暗中撑开一小圈朦胧而温暖的光晕。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沙发前一小块区域,将我们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摇曳不定。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蜡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雨喧嚣。苏晚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的另一端,下巴搁在抱枕上,烛光映照着她半边脸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饿吗
她忽然小声问,打破了这有些凝滞的安静。
我愣了一下,老实点头:有点。
晚饭还没来得及吃。
等着!
她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任务,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赤着脚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厨房。黑暗中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轻微声响。
我看着她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身影,心里有点打鼓。这乌漆嘛黑的,她不会又想煮螺蛳粉吧台风夜,密闭空间,螺蛳粉…这组合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很快,苏晚回来了。她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带盖的、印着小猫图案的保温桶。不是锅,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她重新在我旁边的地毯上坐下,把保温桶放在我们中间的小茶几上。打开盖子,一股浓郁但…似乎被精心调和过的螺蛳粉香气,混合着热气,瞬间弥漫开来。酸笋的个性明显被压制了,汤底的鲜香和红油的醇厚被巧妙突出,还带着一丝…奇异的、甜甜的香气
烛光下,保温桶里的粉汤色泽诱人,米粉雪白,配料丰富:炸得金黄的腐竹,饱满的花生米,翠绿的葱花,还有几片切得薄薄的卤牛肉这配置,怎么看都不像速食。
喏,
她献宝似的把保温桶往我面前推了推,拿起旁边的小勺子,舀起一勺混合了汤汁、米粉和配料的粉,小心翼翼地递到我嘴边。跳跃的烛光映在她脸上,那双杏眼里盛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亮晶晶的,比烛火还要动人。
尝尝爱心特供版,台风限定,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哄小孩似的温柔,我特意改良的,绝对…唔…不那么‘生化’了!加了点…秘密武器!
她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勺子近在咫尺,混合的香气钻入鼻腔。没有了往日那种霸道冲天的攻击性,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暖的吸引力。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被烛光柔化的脸庞,看着她眼底那抹纯粹的期待和紧张,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微微倾身,就着她的手,含住了那勺粉。
温热的汤汁包裹着Q弹的米粉滑入口中。预想中的重口味冲击没有到来。酸笋的发酵感被处理得极其柔和,只留下一点开胃的酸香。螺汤的鲜味被完美激发,浓郁醇厚,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辣意,刺激着味蕾。更奇妙的是,那丝若有似无的、带着回甘的甜味,像是某种水果的清香中和了所有可能的刺激,留下一种无比和谐、温暖熨帖的滋味,顺着食道一路暖到胃里。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咀嚼着,眼睛微微睁大,完全被这出乎意料的味道俘获。
怎么样
苏晚屏住呼吸,凑得更近了,紧张地盯着我的表情,像等待老师评语的小学生。
我咽下那口粉,抬起头,对上她忐忑又期待的目光。烛光在她眼底跳跃,像两簇小小的火焰。
嗯,
我点点头,声音有点哑,目光却牢牢锁住她,能续杯吗
苏晚明显没反应过来,长长的睫毛扑扇了两下:啊
我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身体也朝她那边倾过去。烛光摇曳,将我们靠近的影子在墙壁上交叠在一起。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
续杯,
我清晰地重复,每一个字都带着笑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续一辈子那种。行不行,苏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烛光凝固。
苏晚的眼睛倏地睁圆,像受惊的猫,随即,那里面迅速漾开一层水光,紧接着,是比烛火还要明亮、还要璀璨的笑意。那笑意从眼底蔓延到眉梢,最后在她嫣红的唇边彻底绽放,像一朵在风雨夜里骤然盛放的、明艳不可方物的花。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狠狠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带着那灿烂至极的笑容,整个人扑进了我的怀里。
温热的、带着螺蛳粉特调香气的身体撞了个满怀。我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她,紧紧地抱住。下巴抵在她散发着甜橙清香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体细微的颤抖和如擂鼓般的心跳。
窗外,台风依旧在疯狂地嘶吼,雨水猛烈地冲刷着玻璃。但在这一方被烛光温柔圈住的小小天地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成最动人的乐章。
怀里的温暖如此真实,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风雨。
我低下头,寻找到她柔软微凉的唇瓣,轻轻地、珍重地吻了上去。
唇齿间,是螺蛳粉独特的、被爱意调和过的温暖味道,还有她身上甜甜的橙香。
是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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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