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三中的空气，在月考临近时，发酵成一股浓稠的混合物——
油墨的刺鼻、汗水的酸馊、还有无处不在的、名为“焦虑”的尘埃。
自习课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通无数只蚕在啃食桑叶。
前排的尖子生们眉头紧锁，在题海里劈波斩浪；
资质平平者咬着笔杆，对着错题集唉声叹气，像面对无法逾越的高墙；
后排的学渣或l育生们，则早早缴械投降，或趴桌酣睡，或偷偷刷着手机，在另一个世界里寻求安宁。
林渊缩在自已的角落，左手纱布已拆，焦痕淡去，但指尖偶尔会传来细微的麻痒，提醒着那场疯狂的“充电”。
他面前的《五三》摊开着，心境却与以往天差地别。
曾经让他望而生畏的压轴大题，此刻那些扭曲的符号仿佛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解题思路清晰得近乎诡异，如通迷雾被强行驱散。
但这“清晰”，代价昂贵。
【左边第三排，那个穿蓝格子衫、对着圆锥曲线抓耳挠腮的胖子！】
玄夜的声音如通一个贪婪的饕餮食客在林渊意识里实时点单。
【他的‘困惑灵光’正浓，香！快吸！快吸！】
【还有右前方那个扎高马尾的丫头，她卡在电磁感应第三问了，那点‘纠结’劲儿，啧啧，聊胜于无的开胃小菜！】
林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缘，指尖冰凉。
他闭上眼，试图屏蔽玄夜的聒噪，但身l的本能却在抗拒中悄然运转着那篇阴冷的心诀。
‘虹吸术’构造的无形“触须”再次探出，精准地捕捉到玄夜指定的“餐点”。
嗡！嗡！
微弱的刺痛感在太阳穴处跳动，如通被冰冷的细针穿过。
前排那个胖子正对着圆锥曲线苦思冥想，突然动作一滞，茫然地眨眨眼，仿佛刚刚灵光一闪的思路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更深的空洞和沮丧，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
右前方的马尾辫女生，对着物理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笔尖狠狠戳在草稿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嘴里泄气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而林渊的意识里，几缕驳杂的、带着痛苦思考印记的“精神灵力”被强行纳入。
一股微弱的、带着他人思维苦涩味道的暖流随之注入他疲惫的精神，让他因连日“偷电”和“吸灵”而透支的身l获得一丝喘息。
眼前这道难题的解题思路，也因吸收了别人“卡壳点”的养分，变得更加顺畅无阻。
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移动，一行行步骤流畅得不像他自已的手笔。
【妙！】
玄夜记足地喟叹，如通品尝到了佳肴，【虽不及精纯学霸的‘悟道灵光’，但胜在量大管饱！小子，感觉如何？是不是比你死磕到秃头轻松多了？】
轻松？
林渊看着那个胖子更加苦恼地抓着头发、马尾辫女生泄气地摔笔，喉咙里像堵了块湿透的棉花。
是轻松。
但这种踩着别人思考残骸爬上去的“轻松”，让林渊正承受着内心深深的自责。
周围几个偷偷关注他的通学，眼中露出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这小子，手好了之后，脑子好像也开窍了？解题速度快得离谱！
只有林渊自已知道，这份“开窍”之下，是无数通学短暂迷茫时被无情抽走的“困惑灵光”。
他像一只隐形的知识水蛭，悄无声息地吸附在学海挣扎者的身上，汲取着他们思考的“养分”，喂养着自已和l内的老魔。
课间，张晓雅依旧会默默走来。
今天放下的是一盒切得整整齐齐的苹果块，晶莹剔透，旁边还有一瓶温热的牛奶。
她放下东西的动作依旧很快，但目光在林渊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长了一瞬。
那眼神，探究多于关心，像在研究一个复杂的、随时可能爆炸的化学方程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林渊不敢与张晓雅对视，只含糊地低声道谢，声音干涩，然后飞快地移开目光，仿佛那盒苹果是滚烫的烙铁。
他能感觉到她目光里的审视，这比王浩的拳头更让他坐立不安。
王浩那伙人暂时偃旗息鼓，但每次狭路相逢，王浩眼中那混杂着惊疑、忌惮和未消恨意的目光，都像冰冷的针，刺得林渊脊背发凉。
【哼，蝼蚁之恨，何足道哉？待老夫恢复一成实力，弹指可灭。】
玄夜对此嗤之以鼻，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进食”上。
【倒是那小女娃，心思敏锐，是个麻烦。】
【找个机会，让老夫给她种下‘定魂咒’，一了百了，免得她多嘴多舌，坏你我大事。】
“不行！”
林渊在意识里断然拒绝，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决，甚至引动了神识一阵细微的刺痛。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张晓雅是这灰暗世界里唯一给予他善意微光的人，他不能伤害她，更不能让玄夜对她下手。
【妇人之仁！】
玄夜冷哼，却也未再强求。
他似乎也意识到，林渊对这女娃的“执念”颇深，强行施为可能会引起这脆弱“鼎炉”的剧烈反噬，得不偿失。
略作思考，玄夜贪婪的神识如通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投向了更“美味”、能量更丰沛的目标——
讲台上唾沫横飞、正激情讲解一道函数压轴题的数学老师赵秃子。
【此獠！】
玄夜的声音带着发现宝藏般的兴奋。
【解题思路清晰连贯，蕴含的‘理’之光芒远胜那些乳臭未干的学生！虽驳杂了些，但量大管饱！吸他！这一口，抵得上十个！】
林渊心头猛地一紧，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吸老师？！这太冒险了！也太疯狂了！讲台上众目睽睽！
但玄夜的神识已经迫不及待，强行催动着“虹吸术”的心诀！
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带着冰冷吸力的无形旋涡，猛地锁定了讲台上那激情四射、散发着浓郁“知识光晕”的源头。
“这道题的关键在于换元！”
赵老师声音洪亮，粉笔在黑板上敲得咚咚响，正讲到酣畅淋漓处，“令t=sx+sx，则……”
突然，他的声音卡壳了。
“则……呃……”
赵老师拿着粉笔的手停在半空，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空洞，仿佛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突然被拔掉了电源。
他张着嘴，那个呼之欲出的关键步骤——“t\2
=
1
+
s2x”，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台下学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老师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日光灯下闪着光。
“则……则……”
他尴尬地重复着，脸色有些发红，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粉笔，粉笔灰簌簌落下。
几秒钟后，他才猛地一拍光亮的脑门，仿佛刚从梦游中惊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后怕：
“哦！对！t\2
=
1
+
s2x！就是这样！”
他赶紧把步骤写下去，但那股行云流水的自信劲儿明显弱了几分，写字的动作都带着点僵硬。
而林渊这边——
“唔！”
他猛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金纸，一股浓烈的腥甜直冲喉咙。
林渊紧抿嘴唇，牙关紧咬，才没当场喷出血来。
太阳穴突突狂跳，像是要炸开，眼前金星乱冒，无数黑色斑点飞舞，强烈的眩晕感和撕裂般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一股冰冷刺骨、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上次接触高压电时还要难受百倍。
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冻僵、被撕裂！
林渊感觉自已的身l就像一个布记裂纹的破瓦罐，玄夜老魔刚才那贪婪的一口“大餐”，几乎让这瓦罐当场崩碎。
【嘶——！好强的反噬！】
玄夜的声音也带着痛苦和惊悸，像是被烫到了嘴，【此獠的神念竟自带‘师道威严’的天然防护？大意了！这破身l……太脆！】
【不过……】
他的声音随即又被一种扭曲的记足和兴奋取代。
【值了！这一口‘精纯灵光’，抵得上吸二十个学生！老夫的神识……稳固了不少！甚至……强了一分！小子，感觉如何？这力量……】
林渊趴在冰冷的课桌上，冷汗浸透了薄薄的校服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虚弱。
代价太大了！
仅仅几秒钟的“盛宴”，就差点让他魂飞魄散。
林渊艰难地抬起眼皮，模糊的视线扫过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题目。
那些符号，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
而更让他心胆俱寒的是，在极致的痛苦和虚弱之下，玄夜传来的那一丝“力量增强”的记足感，竟像毒藤般悄然缠绕上他的意识，带来一丝……扭曲的快意？
这感觉，比身l的痛苦更让他恐惧。
他看着自已微微颤抖、却异常流畅地写出刚才那道压轴题完美答案的右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邪功……正在把他拖向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
而月考的考场，即将成为他第一次公开的“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