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寒苏太过善良，所以她做那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那又如何呢？因为她心甘情愿，他就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吗？
人感情上能承受的痛苦，和身体上能承受的痛苦一样，都是有极限的。
倘若有一天，寒苏承受到极点，要杀他，他会心甘情愿赴死吧？
他欠寒苏的，前世今生都欠着她。
“寒苏”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纪徵看着面前这个融合了预知梦和现实的“寒苏”，突然产生错觉：
“寒苏，这是我的报应。那不是预知梦，那是我的前世。对，那是前世。
“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了，我像附身一样，在梦里经历着与寒苏的点点滴滴，不秋殿的井水是凉的，我能感受到，寒苏的手是温暖的，我也能感受到。
“日子的枯燥、焦虑，每一丝心情变化我都体会着。那根本不是梦，那就是发生过的我的前世！”
“寒苏”叹了口气，蹲在他面前，抚了抚他脸颊上的发丝：【或许吧。】
纪徵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四娘，那你也记得前世对不对？”
“寒苏”弯唇，眼神温软：【我就是前世的寒苏啊。】
纪徵的手微微颤抖，手心发凉：
“是我妄想了，你是前世的寒苏，只是前世的寒苏。这一世的寒苏，根本不想与我有交集。是我把她弄丢了。”
他心中突地生出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恐惧。
前世，他肯定还做了什么事，才让董寒苏彻底心冷，与他决裂。
或许是背叛了她，或许是抛弃了她。
若他们一直同甘共苦，哪怕一起死亡，董寒苏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母妃蒙冤而死，看着他再次被打入冷宫，而无动于衷。
“寒苏”惊道：【殿下！殿下！纪徵！你醒醒，不要睡，快醒醒啊！】
纪徵昏厥了。
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瘦弱的身子颤抖着，手指紧紧抠住地面。
“寒苏”慌张地跑到大门口，哭着喊道：【有人吗？有人吗？四皇子晕倒了！】
*
太子走在冷清清的宫道上。
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脚步沉甸甸的。
他在思考一件事。
纪徵做的是预知梦吗？
谁做梦，会学会梦里读过的书，会写梦里练过的字？
所以，那根本不是梦，那就是纪徵经历过的另外一个人生。
听起来很离奇，但天下这么大，出现几件离奇的事不稀奇。
而且，纪徵是验证过真假的“离奇”。
更奇妙的是，是董寒苏亲自验证过的。
既然纪徵能通过梦，过另外一个人生，董寒苏呢？
若她也是呢？
若她也曾做过梦，并且梦到的时间更远，甚至直到死亡，那么她十岁时表现出的聪明、从容与人情世故，以及她身上的重重谜团，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