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徵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发出受伤小兽般的悲鸣。
“寒苏”揽着他的肩膀，怜惜而又着急地道：【殿下，还有我呢。】
“四娘，以后我再也不能叫你寒苏、苏苏了。我真是自私，不管不顾，又害了你。”纪徵抬起红通通的双眸，眼里满是羞愧。
“寒苏”笑道：【殿下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又太善良。不然，殿下也不会又被皇上送回冷宫来。以后，殿下当谨言慎行才是。
【虽居冷宫，殿下也当多读书。我爹爹说，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有许多做人的道理。我会做绣活，求那些太监给殿下换书来。
【殿下，你方才有没有听到那个女官说的，等你长大了，一定会出冷宫！你还会有封地，还会封王。读了书，你才能好好地治理封地，带着我，长长久久过好日子。】
纪徵猛地抱紧“寒苏”，呜咽哭出声。
眼前的“寒苏”，和预知梦一般不真实。
而真实的董寒苏，离他越来越远。
她那么好，五弟会不会像他一样，也想娶她？
若有那一日，他一定会死的！
出宫，到底要等到何年何月？
到底要等多少年，他方能再见寒苏一面？
是那一天更早到来，还是，他绝望死亡的那一日更早到来？
他不知道，他只有等。
“四娘，不用你做绣活给我买书了，我有书。”
【哦？我怎么没见到？你藏在哪里了？】
“在梦里，四娘，在梦里，你用绣品给我买书了，我可以在梦里读书。四娘，你再不用像梦里那般辛苦了。”
他不会做绣活，也想不到旁的赚银子的法子，换不来书，只能靠回忆梦中读书的场景来读书。
又是寒苏在帮他。
纪徵痛哭失声，心像被剜了似的疼。
*
五皇子在文心殿读书，董寒苏也跟来文心殿。
他上课时，她便坐在窗外，也听一听先生授课。
先生说的话，她大部分听不懂。
但偶尔听懂一两句，学到三四句，她便极为开心，仿佛回到小时候，背会全篇《千字文》给爹爹听，爹娘夸她的那时候。
她来到五皇子身边，已有一个月，逐渐适应新的环境和节奏。
董寒苏自家知晓自家事，她是个麻烦体，忐忑过皇后不会放她出坤灵宫，以免给五皇子带来危险。
但不知皇后和太子怎么想的，元宵之前，按照约定，将她送到五皇子身边。
如今她被皇后封为六品女官，倒是与爹爹获罪流放之前的品级相同。
学堂里，先生正在讲《孟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董寒苏不用听先生讲解，便知是什么意思。
皇宫是大雍权力的中心，在这里，能轻而易举获得权力，也能轻而易举失去。
至于先生所讲，听听就罢了。
在她浅薄的见识里，富贵必淫，贫贱易移，威武常使人屈。
若人人是圣人，富贵不淫，当皇帝都没意思了；若贫贱不移，他们这些宫女太监一天得杀好几个；若威武不屈，皇帝都没法管理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