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讽方面,失忆后的沈知焰一点都不掉线。
但没有人开过程归的玩笑。
沈知焰是第一个。
好在不知者无畏。
程归对她的包容度超乎寻常,也不计较她的挑衅。
将最清汤寡水的云吞汤分给她,“你不适合吃辛辣,纹完眉这几天要忌口。”
“好。”
沈知焰收起了反击的利爪。
见好就收,接受了他的安排。
在外人面前,程归稳重得多,随性而不失矜贵,是浑然天成的上位者。跟私下一对一对峙交手时表现出的闷骚,判若两人。
沈知焰看出来了。
出于某一种隐秘的心思,默契地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不过这也是迫于无奈。
跟上位者打交道就是这点不好。要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跟他熟络,只会显得自己在妄图攀高枝。
对自己无异的事情,沈知焰不做。
吕音仪快速在他们俩之间扫了眼,神经线一搭电线,突然咧开了嘴笑。
“知焰,才离开姜家不到半天,你看起来总算有点人气了。”
虽说这时提及姜家显得有点缺心眼,但沈知焰了解她。
吕音仪是由衷为自己开心,也是真的发现了自己心境的细微不同。
就连沈知焰自己,也愿意调笑几句。
娇媚地将眼尾一挑,“听起来以前的我像个人机?”
“人机倒是不至于,像个傀儡。”
吕艺臣认识她也有一些年头了,心里面都把她当半个妹妹看。
看她失忆后转变这么大,平时不常给建议的他,都在这时显得特别真诚。
“妹妹要不咱不继续看脑子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都向前看吧。”
沈知焰不是没想过。
但。
她捧起面前热乎乎的汤食,小小口吹走汤水面的葱花。
滴滴嘟嘟,把话都氤氲在水汽。
“这事不能将就。想不起事就会被一直拿捏。”
“我就是觉得,跟姜驰也那事儿谁都不欠谁。一直被压着会让我很难受,想一次性断清楚!”
“说得好!”吕音仪啪啪鼓掌,拍完,再砰地声应景地开出一瓶啤酒沫。
先干为敬。
“就让我们在此,一起祝福沈知焰早日斩断旧孽缘。同时庆贺今日今朝削旧峰,染新眉,改头换面迎新生!”
念起祝词来,吕音仪头头是道。
她小时候为了蹭顿饭吃,跟着她哥尽往喜丧两事跑。
做喜事的新人要祝词,她就连夜通篇背诵,第二天起得比喜鹊还早去新人家里迎个好彩头。办白事的要哭丧,她哭得比堂前的孝子还真,以头撞地,不小心撞太重受伤了还能获得一笔赔偿。
足够她和她哥一个月的开销。
回忆这段往事,吕音仪总是带着嬉笑怒骂,插科打诨的语气。
但沈知焰听得出,笑话背后是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恰好她自己童年乃至学生时代经历的世界,也是灰色的。
她俩谁也别嫌弃谁,谁都想成为谁的托举,所以才能在塑料姐妹情遍地横行的年代,结成不可撼动的友情。
不是闺蜜,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亲人祝愿莫大于天。冲吕音仪这句祝词,沈知焰高低都要就着她的兴致一起喝。
宵夜人各有份,色香味俱全。
也不知是断食饿了三天的缘故,还是身边有亲近信任的朋友,沈知焰觉得这一餐堪比人间美味。
江岸的对面,有一群年轻的潮男潮女在玩夜间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