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属于柳云霜的眼神。
没有半分柔弱,没有丝毫畏惧。
有的只是力挽狂澜的决绝,和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秦晚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所有人,看着那些原本暴躁疯狂的灾民,在她的三言两语下,竟真的开始分流,开始自救。
她甚至看到柳云霜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昂贵的裙摆,浸了烈酒,亲手为一个满身脓疮的老人擦拭伤口。
那动作,没有半分嫌恶,只有专注。
一瞬间,秦晚的心底,竟生出了一股荒谬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挫败感。
她引以为傲的医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面前,束手无策。
而这个她一向看不起的只会争风吃醋的草包公主,却用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稳住了这即将崩塌的人间炼狱。
她凭什么?
就在秦晚失神之际,柳云霜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把你知道的病症,说一遍。”柳云霜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秦晚回过神来,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她咬着牙,不情不愿地将病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起病急,高热,抽搐,呕吐,继而面色青紫,不出半日便会脏腑衰竭而亡。我我用了各种法子,都无法遏制病势。”
柳云霜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她蹲下身,亲自查看了一个刚刚断气的病人的尸体。
她掀开那人的眼皮,又捏开他的嘴,仔细查看了他的舌苔和牙龈。
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了那人已经变得乌黑的指甲上。
“这不是瘟疫。”
柳云霜站起身,语气笃定得好比磐石。
“什么?”旁边的太医院院使大吃一惊,“不是瘟疫?那是什么?”
“是毒。”柳云霜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一种极为罕见,发作起来与疫病极其相似的军中毒。”
军中毒!
这三个字,就像三道惊雷,狠狠劈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太子萧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在京城脚下的难民营里用军中毒,屠戮数万灾民,再嫁祸给长公主。
这不是简单的党争也不是报复。
这是动摇国本的谋逆!
“你你怎么知道?”秦晚下意识地反驳她不愿相信,自己竟然连中毒和染疫都分不出来,“你又不懂医术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柳云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轻蔑好比一根针狠狠扎进了秦晚的心里。
“我母亲镇守南境十数年与敌国交战上百次。敌军惯用各种阴诡毒物,她将那些毒物的特性,解法,全都记录在册逼着我从小熟记。”
柳云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与怀念。
“这种毒,名为‘腐骨草’,无色无味,一旦溶于水中,只需个时辰,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中毒者的指甲,会先于身体其他部位,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乌黑色,好比被墨染过一般。”
她说着,抬起手,指向了不远处那排临时搭建的用来给灾民们取水的水棚。
“查水源。”
萧崇立刻反应过来,厉声对手下禁军喝道:“去!封锁所有水源!将水井周围一寸一寸地给孤搜!”
禁军领命而去。
秦晚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柳云霜说的那些,她闻所未闻。
在绝对的实力和见识面前,她那点可怜的骄傲,被碾得粉碎。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