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谏接过药方,那双沉静的眸子扫过上面的字迹,没有半分迟疑,只沉声应了一个字:“是。”
他转身离去,步伐沉稳,好像柳云霜交给他的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命令,而不是一张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显得格外诡异的药方。
寝殿内,气氛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秦晚站在原地,方才那点幸灾乐祸的快意,此刻竟化作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往上爬。
她不明白。
大难临头,这个女人不去想办法筹钱,不去宫里向皇帝哭诉求情,却在这里不紧不慢地写什么药方?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柳云霜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过来,给本宫奉茶。”
秦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她堂堂神医弟子,何时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
可一想到霍烬寒那双闭上的,充满痛楚的眼睛,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压下所有的不甘,走到桌边,开始笨拙地摆弄那些她从未碰过的茶具。
热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烫起了一片红痕。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又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柳云霜只是冷眼看着,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越发深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看来,你确实更适合马厩。”
秦晚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顾不得手上的烫伤,连忙端起茶杯,快步走到柳云霜面前,因为过于紧张,身体微微发抖,茶水都洒出来几滴。
“公主,请用茶。”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恨意。
柳云霜没有接。
她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秦晚这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
这张脸,上一世,就是用这副表情,在霍烬寒面前,说了无数次她的坏话。
而那个男人,信了。
这一世,她要亲手撕碎这张虚伪的面具。
她缓缓抬起手,就在秦晚以为她要接过茶杯时,她的手指,却猛地捏住了秦晚的下巴。
力道之大,让秦晚疼得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柳云霜的裙角。
“啊!”秦晚吓得尖叫起来,慌忙跪下,“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记住。”柳云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在本宫面前,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把戏。本宫不是霍烬寒,你的眼泪,在本宫这里,一文不值。”
说完,她猛地甩开手,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用丝帕擦了擦手指。
“把地收拾干净。再有下次,就不是一杯茶这么简单了。”
秦晚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水渍,看着柳云霜裙角那片湿痕,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柳云霜!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清风苑。
霍烬寒听着手下玄衣卫的汇报,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苍白得吓人。
当他听到秦晚被烫伤,又被逼着跪下收拾碎片时,手中的一串佛珠,猛地被他捏断,珠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当真如此?”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好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是,千岁。”玄衣卫单膝跪地,头也不敢抬,“长公主似乎有意在折辱秦晚姑娘。”
霍烬寒闭上了眼,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喉头涌上一股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