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一个荒唐而又可怕的念头,在柳云霜的脑中,轰然炸开!
那半块玉佩静静地躺在紫檀木盒中,断口处光滑如镜,与她怀中那半块,能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柳云霜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当年那个在深山里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却有一双狼一样倔强眼睛的小男孩,怎么可能会是如今这个权倾朝野,阴鸷狠绝,杀人不眨眼的九千岁霍烬寒?
他是宦官。
是世人眼中最瞧不起的阉人。
而她救下的那个男孩,虽然年幼,眉宇间却已透着一股不凡的英气。
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郡主,您怎么了?”碧桐见她脸色煞白,神情恍惚,担忧地扶住了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柳云霜猛地回过神,一把合上木盒,将那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颤抖,“时辰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
碧桐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到自家郡主那不容反驳的神情,也只得将话咽了回去,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柳云霜一人。
她将那木盒放在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那半块玉佩。
两块玉佩,静静地并排躺着。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玉佩上,泛着清冷的光。
柳云霜伸出手,想要将它们合在一起,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猛地顿住。
她害怕。
她害怕那个荒唐的猜测,会变成现实。
如果霍烬寒真的是当年那个男孩,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她与他虚与委蛇,与他斗智斗勇,甚至在他面前,不止一次地动过杀心。
而他呢?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吗?
他在及笄宴上为她解围,在猎场救她性命,究竟是念着当年的旧情,还是从一开始,就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他送来这半块玉佩,是试探,是警告,还是别有深意?
无数的疑问,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柳云霜牢牢困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将两块玉佩都收了起来,吹熄了烛火,却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柳忠源便派人来请她去前厅。
柳云霜心中冷笑。
柳姗被打入天牢,他这个做父亲的,终于坐不住了。
她不紧不慢地梳洗完毕,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这才施施然地来到前厅。
柳忠源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一见到她,便立刻迎了上来,那张往日里威严的脸上,此刻竟堆满了讨好的笑。
“云霜啊,你可算来了。快,坐,为父让厨房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燕窝粥。”
柳云霜看也未看那碗燕窝粥,径自在主位上坐下,淡淡开口:“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柳忠源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身后的余氏,连忙上前打圆场,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我见犹怜。
“郡主,都怪妾身,没有教好姗儿,才让她犯下如此大错。如今她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妾身实在是心如刀割。求郡主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去霍千岁面前,为她求求情吧!”
说着,她便要跪下。
柳云霜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姐妹情分?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妹妹。我只知道,国公府的义女柳姗,意图行刺太子,嫁祸于我,罪该万死。”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余氏心口。
余氏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一旁的柳忠源连忙扶住了她。
“逆女!”柳忠源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怒不可遏,“姗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义妹!你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父亲说笑了。”柳云霜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当初在及笄宴上,是谁口口声声说,柳姗只是府上的义女,与我并无血缘?如今她犯了事,倒又成了我的妹妹了?”
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着柳忠源,“父亲这般颠三倒四,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是觉得,我柳云霜,依旧是那个任你搓圆捏扁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