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红用脚踢了踢林江南。
林江南说出的这两条方案,让葛红和米丽感到分外震惊。
这两条方案在铁岭镇目前很难实施不说,居然没经过镇委班子决议,林江南就直接端了出来。
可见这个年轻领导真是大胆到了极点。
在铁岭镇,哪怕一件小事都要经过镇委书记周继领同意,而煤矿重新开工和建立基建公司,哪一条都是天大的事。
可林江南却轻而易举地说出口,看来这年轻人不仅没见识过周继领的霸道作风,这番话也缺乏认真考量。
林江南知道葛红在提醒自己,却还是按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张大哥,现在正是基本建设红红火火的时期,我们铁岭镇还没有一个基建公司。
把咱们几十、上百号人拉出去成立基建公司,不仅有市场,而且有前途。张大哥,其实我是看好你的——你虽然脾气有点暴,但有头脑。你的精力和能力不应该只局限在铁岭镇这一亩三分地上,应该真正走出去闯一闯。”
像张海、张江、张河这种信奉拳头的男人,从来没听过有人这样既赞美自己,又给出如此有建设性的建议。
林江南一说出成立基建公司这个想法,立刻就紧紧抓住了这三个人的心。
张海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说:“林镇长,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镇里的意思?”
林江南说:“就目前来说是我的意思,但接下来一定会是镇里的意思。”
张海说:“你觉得你的这两个方案,能在周继领、马明友和彭怀坚那里行得通吗?我可以跟你说,不管是打开封条下井生产,还是在碾子沟煤矿成立基建公司让我当副总经理,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林江南说:“三位大哥,这件事交给我,由我来办。如果我办不了,我就从铁岭镇辞职。但你要给我点时间。”
张河冷笑一声,说:“姓林的,你手段够高明啊。你就是为了缓和我们的心气,让我们明天不去县里是不是?要不你就立刻答应,要不我们明天就去县里,也不想再跟你谈了。”
张河说着“砰”地又站了起来,被张海一把拉住衣袖:“你给我坐下!”
林江南沉稳地说:“三位大哥,明天早晨之前,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或者今天下午就给。”
张海说:“那就这样,今天下午3点钟之前,我等着你的答复。如果3点前没有答复,对不起,林镇长,不管你个人为我们花了多少钱,我们也不会再给你面子了。”
林江南说:“3点钟之前,我一定会给答复。”
张海说:“你不是给我们个人答复,是要给全煤矿的人答复。”
林江南说:“好,下午3点,在碾子沟煤矿召开全体矿工大会。如果这一切没能落实,我同意你们明天去县里,而且我会和你们一起去。”
老二张江说:“林镇长,那就相信你一次,我们等到下午3点。如果3点前得不到你的消息,那我们以后在铁岭镇可不想再见到你。”
林江南笑着说:“看来我这两个方案要是落实不了,我的性命都可能有危险,张二哥,是不是这个意思?”
张江被林江南怼得有话说不出口。
张海说:“那就这样,林镇长,赶紧吃点东西。回镇里要知道,你提出的这两个方案,不见得能落实。我们不是怀疑你,是怀疑周继领、马明友和彭怀杰这三个东西。”
林江南起身说:“三位大哥在这里慢慢吃,我过去买单,然后我们就回去汇报。”
葛红说:“单我已经买完了,三位大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们的消息。”
张海站起身说:“我现在就让这些人回去,还你们一个清静。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今天定不下来,明天我们真的要去县里。反正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也是饿着肚子,没什么好怕的。就算公安把我们抓起来,好歹还能有个吃饭的地方。”
走出小酒馆,葛红劈头盖脸地说:“林镇长,你也太轻率了!你提出的这两条的确不错,可你想过没有?光凭你自己,办得到吗?
没经过周书记、马镇长同意,你能实施得了?如果实施不了,又刺激了张海他们,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把事态闹得更大。”
米丽也担忧地说:“林镇长,我觉得葛红说得对。咱们都清楚,这煤矿半年前就贴了封条,谁也不敢动。成立基建公司倒是条好出路,可你没跟他们打招呼,他们肯定会对你不满的。”
林江南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女子,话音柔和地说:“你们说得都对。可眼下的情况你们也不是没看到。但我既然说了,就得按照我说的进行。
不管周继领、马明友他们是不是同意,我都得要这么做下去。不然我这个副镇长,我宁可辞职。”
葛红激烈地说:“林镇长,你这又又是何必呢?本来就应该周书记和马镇长他们出面,可他们没有这个胆量啊。”
林江南说:“其实我也没有这个胆量,但是没有办法。这些人毕竟不是野兽,还是能够沟通的,只要我们有办法、有耐心,真诚的对待他们。
再有,恢复矿下的生产和成立基建公司,也是最好的办法。不然你们说说,那100万能解决什么问题?”
米丽说:“事是这么回事,就怕你没请示就独断专行,到时候在周书记和马镇长那里通不过去呀。你刚到铁岭镇,还不了解他们的工作作风。”
林江南扬了扬眉:“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工作作风到底有多霸道。哦,你看你看!”
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喊:“张大哥发话,大家先撤了!打扫好战场,不要留下任何垃圾。”
几个人眼看着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大楼前的广场就变得空空如也。
甚至连他们刚才吃饭用过的餐盒、筷子和垃圾,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楼,会议室的窗口旁,周继领、马明友、彭怀杰和镇里的其他领导们始终都在关注着楼下的动静。
不管怎么说,这些汉子们开始吃东西,又开始喝啤酒。这乱糟糟的样子,如果是在过去,不知道该有多让人烦躁。
但不管是周继领,还是马明友,看着下面这闹闹哄哄的景象,都像是在看一出非常好看的喜剧,他们的脸上缓和了,不再那么惊恐万状。
周继领心里暗自琢磨:也不知道林江丹这小子跟这些人说了什么,居然让他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而林江丹和几个人,居然还进了那家小酒馆。
这时,马明友说:“周书记,真不知道林镇长用了什么妙计,让这些人站起来了,不再跪在那里。再跪下去,也许还真要晕倒几个。”
周继领哼了一声。
忽然,他看到,几乎在眨眼之间,楼前的广场上清空了。
这些刚才还跪在那里,或者正在吃东西的矿工们,就像一群啄食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走了。
他立刻对马明友和彭怀杰说:“你们两个立刻下去看看,还真是奇了怪了。”
马明友这时候可是来了劲,彭怀杰也应声说:“马镇长,我们下去看看。”
马明友和彭怀杰出了会议室,走出大楼,刚好看到林江南、葛红和米莉三个人向大楼走过来。
马明友快走了几步,站定后问道:“林镇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江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马镇长,这不是你和周书记的命令吗?让他们尽快撤离这里,不能在这里继续跪下去。这不,我完成了领导交给的任务,他们人也走了。”
马明友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林江南,但楼下广场上空空如也,这些人的确已经离开了。
他忍不住问:“难道就这么简单?”
林江南说:“马镇长,说简单也简单,就看接下来我们怎么做了。
马镇长,我跟各位领导汇报一下,也许下面还真的需要你们全力以赴的支持。”
马明友跟上林江南的脚步,追问道:“什么意思?这些人不是已已经都散了吗?如果这些人提出过分的要求,我们千万不能让着这些人,这些人个个蹬鼻子上脸。”
不管马明友在后面说什么,林江南大步的上了三楼,走进了会议室。
他一走进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都聚集在他的脸上。
这让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小小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