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巨大的落地窗前，那个高大的背影缓缓转过身。
不是什么神秘的新客户，而是那张我刻骨铭心，又发誓要彻底忘记的脸。
霍骁。
他瘦了，眼下的乌青浓重，一身昂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却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颓唐。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他的胸口。
那枚用红绳穿着的，被我摩挲了无数个日夜的黄铜子弹壳，正安安静静地贴在他心口的位置。
他看见了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瞬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是悔恨，是痛苦，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下一秒，他像一头发了疯的猎豹，几步跨到我面前，不顾我的错愕，用力将我死死地揉进怀里。
熟悉的烟草味混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将我淹没。
紧接着，一个疯狂的，带着惩罚和乞求意味的吻，狠狠地落了下来。
“我错了，小念，我错了”
他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滚烫的唇舌撬开我的牙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疯狂地掠夺着我的呼吸。
我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承受着。
直到他吻得累了，才气喘吁吁地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锁着我。
他颤抖着手，将胸口的那枚子弹壳捧到我面前，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项链，我很喜欢。”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着我的日记里的话。
“霍骁，也很喜欢苏念。”
我看着他眼底那片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希冀，忽然就笑了。
我伸出手，轻轻推开了他。
“别戴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评价一件与我无关的物品。
“怪丑的。”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退后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嘴角的笑意更冷。
“霍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
“没有！”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声音。
“我没签字！那份协议不算数！”
他像是怕我跑了，从身后助理的手中抢过一个文件袋，胡乱地扯开，将里面的文件抖在我面前。
“财产转让协议。”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名下所有的房产，股份，现金全都给你。”
“你之前说，要我还你五年青春，现在，我把我全部的身家都给你，够不够？”
我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你疯了？”
我推开他递过来的那份协议，纸张散落一地，像一场迟来的，荒唐的雪。
“不好意思，霍先生。”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对于您，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
钱是个好东西，我曾经为了它，连尊严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可当我发现，我靠自己的双手，也能挣到安身立命的资本时，我就再也不想用感情，用尊严，去换那些冰冷的数字了。
尤其是，他的。
“小念！”
他又露出那种我最熟悉的，委屈的，通红的眼神，像一头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别这样拿走好不好？求你了，别这么对我”
他想再次抓住我的手，却被我侧身躲过。
我一点点，将他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
然后，我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
“保安部吗？送客。”
霍骁被两个高大的保安一左一右地架住，隔在了厚重的玻璃门外。
他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悲凉。
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转身，走向办公室的落地窗。
没有回头。
姜瑶还是不死心。
又是一个雨夜，她再次穿上那条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像个女鬼一样，站在霍骁宿舍楼下的那棵香樟树下。
她以为他还会像上次一样，至少会为她撑一把伞。
可她从天黑，一直站到天明。
那扇窗，自始至终，连灯都没有亮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