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呢。”
那女人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却又像淬了剧毒的羽毛，轻轻地、却又致命地，拂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秦剑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筑基期的灵力在经脉中疯狂运转，手中的青锋剑发出一声轻鸣，剑尖遥遥地指向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摆出了最森严的戒备姿态。
危险！
极致的危险！
他的战斗直觉，他那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神魂，正在发出歇斯底里的警报。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任何属于修士的灵力波动，但她带来的压迫感，却比之前那头君王般的【虚卒·践踏者】，还要恐怖十倍、百倍！
那是一种完全凌驾于生命层次之上的、如同猎手在欣赏猎物般的从容与优雅。
“你是何人？”秦剑锋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喝问道。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根据“天道”赋予的身份和任务，他们是【防卫科科员】，职责是【维持空间站秩序】。那么，眼前这个在警报大作、魔神横行的“空间站”内闲庭信步的神秘女人，无疑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是首要的盘查对象。
“所有科员，结‘锁元阵’！将此人围住！”他沉声下令。
身后的十几名开拓堂精英立刻应声而动。他们强忍着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迅速变换方位，剑光交错间，布下了一座能锁住敌人灵力流转的简易战阵。这是他们开拓堂专门为了对付强大修士而演练的阵法。
然而，面对这森然的剑阵，那名为卡芙卡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众人身上那统一的、却因战斗而显得有些破损的“制服”，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几分。
“哦？防卫科的制服吗？还挺可爱的。”她轻笑一声，完全无视了那些闪烁着寒芒的剑尖，“不过，你们这么紧张地围着我，是打算做什么呢？我只是个路过的旅人而已。”
“路过？”秦剑锋身后，一名脾气较为火爆的弟子厉声喝道，“这里正遭受‘反物质军团’入侵，所有通道都已封锁！你说你是路过？鬼才信！我看你和那些魔神就是一伙的！快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名弟子乃是执法长老一脉，性情刚烈，最是见不得这等藏头露尾、言辞暧昧之人。他话音未落，手中法剑已经灵光大作，一道凌厉的剑气，便要脱手而出！
可就在这时，卡芙卡只是轻轻地歪了歪头，那双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紫色眼眸，静静地看向那名弟子，朱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
“听我说，别动。”
这两个字，轻柔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然而，诡异到极致的一幕发生了。
那名即将出手的弟子，他那已经高高扬起的手臂，连同他身上那已经催发到极致的灵力，竟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彻底凝固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上，涨得一片通红。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与……困惑。
他想动。
他的神魂在疯狂地咆哮，命令他的手臂斩下去。
但他的身体，他的经脉，他的肌肉，却像是变成了别人的东西，完全不听使唤！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指令”，覆盖了他自己的意志，让他只能保持着这个滑稽的姿势，动弹不得。
“这……这是什么妖术？！”
周围的弟子们，全都看傻了。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符箓法印，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魂攻击迹象。
仅仅是……两个字。
就让一名炼气后期的精英弟子，如同中了定身术般，被禁锢在了原地。
“言出法随……”
柳清颜的口中，艰涩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传说中，只有那些修为通天彻地、对某一种大道法则领悟到了极致的上古大能，才能做到“言出法随”，一言一行，皆为天道之理，能轻易地篡改现实的规则。
难道眼前这个女人，竟是那等传说中的存在？！
“大家，都冷静一点，好吗？”
卡芙卡仿佛没有看到众人脸上的惊骇，她只是环顾四周，用一种近乎于安抚孩童般的温柔语气，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
秦剑锋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和煦的“春风”，拂过了自己的心湖。他心中那因为同门牺牲而积攒的悲愤，那因为未知危险而紧绷的杀意，那因为职责所在而燃烧的战意……竟在这股“春风”的吹拂下，如同冰雪般，迅速地消融、瓦解。
一种奇异的、不合时宜的平静感，笼罩了他。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或许，我们真的误会她了？她看起来……并不像个坏人。
“不对！”
秦剑锋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背后已然湿透。
好可怕的惑心之术！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魅术或是幻术了，这是一种更加高级的、直接从情感层面、从意志底层进行干涉的恐怖能力！它并非制造幻象，而是直接扭曲你的真实情感！
他再看向自己的同伴，发现大部分弟子的脸上，那股戒备与敌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温顺的平静。
只有少数几位像他一样意志力极为坚定的弟子，还在苦苦挣扎，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在与那股无形的精神影响进行着对抗。
整个战阵，不攻自破。
他们这群身经百战的开拓堂精英，在这个神秘女人的面前，竟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柴房内，林星看得津津有味。
“漂亮！”他忍不住赞叹一声。
“言出法随？惑心仙术？”
看着修士们用他们那套古老的“仙侠世界观”，去疯狂脑补、解读卡芙卡那源自命途的唯心能力，林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这种文明与文明之间的“信息差”，这种鸡同鸭讲般的认知错位，正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
“嗯，剧情也该往下推进了。”
他心念一动，激活了下一段“脚本”。
就在秘境战场之上，秦剑锋等人还在为卡芙卡那神鬼莫测的能力而心神激荡之际，一阵轻微的、带着些许杂音的通讯声，从卡芙卡的耳畔响起。
秦剑锋等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只见卡芙卡将一根纤纤玉指，轻轻点在自己的耳垂上，那里，似乎戴着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精巧的“耳饰”。
“艾利欧星核猎手看见的未来是不会出错的。”卡芙卡对着空气，轻声说道，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这也在他的‘剧本’里吗？”
她的话，让秦剑锋和柳清颜的心中，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星核猎手？未来？剧本？！
这几个词，每一个都蕴含着让他们难以理解的、庞大无比的信息量！
紧接着，一个同样听不出男女，经过了某种处理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那“耳饰”中传出，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这片区域。
【在，「系统时间23时44分59秒，爆炸产生的脉冲造成了主控系统的大面积瘫痪。」】
【「反物质军团」干的，它们在两个系统时前全面入侵了空间站。】
卡芙卡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继续问道：“我们需要和军团交手么？”
【不知道，艾利欧没有说，那这件事就不重要。】
“明白了~”卡芙卡的语气显得有些愉悦，“那么从现在开始，行动由我接手。”
7
【收到。】那冰冷的声音回应道，【这次能让我玩得开心点吗？之前的几次行动都很无聊呢。】
“抱歉，”卡芙卡轻笑道，“今天的任务非常枯燥：仅仅是把目标‘放进去’而已。”
“——但想要找什么乐子，我都不会拦着你。”
“毕竟……”
她顿了顿，紫色的眼眸扫过眼前这些依旧处于震撼与茫然中的“防卫科科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艾利欧没写在剧本里的，都无关紧要。”
“剧本……”
柳清颜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个词。
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某种打破了世界观的震撼，而在微微颤抖。
如果说，卡芙卡那“言出法随”般的能力，只是让他们感受到了个体力量上的巨大差距，那么，这段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则让他们对整个“世界”的真实性，都产生了怀疑！
一个能看到“未来”的存在。
一个名为“艾利欧”的、编写了“剧本”的幕后黑手。
就连“反物质军团”的入侵、爆炸的时间，都精确到了“秒”！
这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那么，他们呢？他们青云宗，他们开拓堂，他们这些在这里拼死搏杀的修士，在这场“剧本”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是棋子？是蝼蚁？还是……连被写入剧本的资格都没有的、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这个念头，像一根最恶毒的尖刺，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位天之骄子的道心之中。
“好了，我要开始工作了。”
卡芙卡结束了通讯，她看了一眼依旧保持着攻击姿势、脸上满是汗水的那名弟子，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股禁锢着他的无形力量，瞬间烟消云散。
那名弟子双腿一软，手中法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
“你们就乖乖地……待在这里，好吗？”卡芙卡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的微笑。
强大的精神暗示，再次笼罩了他们。大部分弟子，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仿佛
это理所当然。
只有秦剑锋和柳清颜，还在凭借着坚韧的道心，苦苦支撑。
“你……你口中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秦剑锋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想到了之前烈阳宗探子传出的、关于“人造魔神”的流言。
卡芙卡脚步一顿，她回头看了秦剑锋一眼，紫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赞许。
“是个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小小改变的‘钥匙’哦。”
她没有再多做解释，说完，便迈开优雅的步伐，与秦剑锋等人擦肩而过，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路边石子。
她就这么走着，一步步地，消失在了甬道深处的黑暗与闪烁的红光之中。
自始至终，没有人再能做出任何一个动作去阻拦她。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那股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温暖而诡异的平静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呼……呼……”
剧烈的喘息声，在队伍中此起彼伏。
冰冷的恐惧与后怕，重新占据了他们的大脑。每个人都像是刚从一场溺水的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我为什么会觉得她很亲切？我甚至……不想对她拔剑？”
“魔鬼！她是个魔鬼！”
秦剑锋扶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才勉强让自己站稳。他看着卡芙卡消失的方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无力”的情绪。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敌人”。
而是一个……更高维度的、无法理解的“现象”。
“秦师兄，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弟子颤声问道。
秦剑锋沉默了许久，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柳清颜，和周围那些道心都险些崩溃的同伴，最终，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柳师妹！”他快步走到柳清颜身边，轻轻摇晃着她。
“……嗯？”柳清颜从那种巨大的哲学恐惧中被惊醒，茫然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我……”柳清颜摇了摇头，脸色依旧苍白，“秦师兄，她说的‘剧本’……难道说，我们所有人的行动，甚至这次秘境的‘演化’，都只是在她……或者说，在某个存在的剧本之中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是啊，如果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那他们的挣扎，他们的牺牲，他们的修行，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秦剑锋的声音，却异常沉稳。
“我只知道，我的职责，是【维持空间站秩序】。那个女人，来历不明，目的不纯，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她的情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开拓堂！”
他指向一名身法最快的弟子，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刘师弟！你立刻返回入口，将我们在这里遇到的一切，一字不漏地，报告给传功长老！告诉他们，秘境之内，出现了一个疑似‘言出法随’的恐怖存在，她自称‘星核猎手’，似乎在执行着某个预定好的‘剧本’！让宗门，早做准备！”
“是！”那名刘姓弟子重重点头，立刻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来路飞奔而去。
秦剑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那深邃、危险的甬道深处，握紧了手中的青锋剑。
“至于我们……”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不屈的战意。
“……就算真的是剧本中的蝼蚁，我也要亲眼看看，这出戏，到底要怎么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