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漓
飞升之人大多摒弃凡心,而我反其道行之,以情悟道成仙。
我的道心,正是千年前人间历劫的清漓。
那时宗门里世家子弟众多,我家境贫寒无所傍身,成了理所当然的出气筒。
他们想引妖兽吓唬我,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放出了镇压在后山的大妖。
我险些丢了小命,是大师姐清漓出现救下我。
她替我疗伤,陪我练功,教训那些顽劣弟子为我出气。
我自知见她
次日,九重天的红绸挂满三十六宫,仙乐声飘过云海。
我站在瑶台上,看仙侍们捧着喜器穿梭如织。
那些本该属于我和清漓的婚礼筹备,现在全成了她与溯衡的排场。
千年来我赠她的礼物,她都妥帖地收好,明晃晃地放进了嫁妆之中。
清漓一路回应着对她和溯衡的贺喜,径直向我走来。
“云岚,你站这么远做什么?不过再给你一道试炼,你怎么连我们的大婚都不上心?”
“筹备的物件我都送去你宫中了,你核对完后给我个答复。”
有九重试炼在前,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清漓不过想我去触犯天帝,去与龙族抗衡,证明我能孤注一掷地选择她。
可现在,我只想斩断一切情缘因果,跟她彻底划清界限。
东海的聘礼送到时,溯衡也踏云而来。
见到我,他笑着取出一个锦盒。
“正好云岚仙君也在,听闻你在妖界受伤,我特意从东海带来一件疗伤的宝物。”
清漓眼睛一亮:“阿岚你快试试!”
我皱眉没打开,他已经先一步打开,塞到我怀里。
瞬间,刺骨寒意扑面而来。
锦盒里的冰魄珠,是世间至阴至寒之物,专克纯阳之体。
以前对我无关痛痒的东西,现在却可以一寸寸侵蚀我的仙骨。
“拿走!”
寒气在经脉里游走,和气海里所剩无几的阳气对冲,很快就压制性地冻住我的五脏六腑。
我眼前一黑,站不住身子,猛地摔出冰魄珠。
“云岚,不得无礼!”清漓厉声道。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她护在溯衡身前的模样,惨然一笑。
当年她也是这样护着我,对那群欺负我的弟子说:“谁敢动他,就是和我作对。”
明明是她选了我做道侣,现在却这样折辱我。
溯衡却不依不饶,抓住我的手腕,直接将冰魄珠按在伤口。
“这又不是什么毒药,云岚仙君演这一出做什么?仿佛我要害你似的!”
他斜眼看着我,不经意一阵龙威压下,我伤痕累累,根本无法抵抗。
旧伤被硬生生撕裂,我弯下腰,几乎晕厥,连话都说不出。
意识涣散时,保命的灵力直直反击溯衡,被他的护心麟挡住。
“云岚仙君,我好心送来龙宫至宝,你竟然恩将仇报?”
他冷笑一声,正要还击,却被清漓拦下。
清漓冷喝道:“够了!”
她微微蹙眉,指尖凝起一点灵光,想来查看我的伤势。
就见溯衡突然咳嗽两声,脸色煞白地扶住廊柱。
“阿岚,你先回去,我晚些去看你。”
她立刻收回手,匆匆对我说完,转身扶住溯衡。
我的衣衫之下,寒冰爬满全身,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心脏更是如同被千刀万剐。
我忍着痛,笑道:“清漓,你不信我吗?”
她目光冷冽:“溯衡向来有分寸!是你诬陷他的一片好意,还乱泄灵气伤人!”
“让开!”
见我依然站着不动,也没有解释,她抬手就是一道仙法打在我身上。
不轻不重的,却疼得我流下一滴泪。
这一瞬间,欠她千年的,好像也还清了。
体内最后一丝灵气散尽,我支撑不住重重倒下,彻底昏死过去。
再醒来,是在我的寝宫中。
桌上放着一个药瓶,上面贴了字条:“云岚,又是我救你。”
我坐起身,空中竟飘满清漓的传音符,窗外一道接一道地飞进来。
我一阵怔忡,最后不堪其扰,只好捏碎一个。
下一秒,她的喘息撞入耳中,回荡在空旷的仙宫中。
紧接着就是漾起的水声,和两人清晰难耐呻吟。
清漓乐此不疲地用这种手段,我早已见惯不怪。
有次我晋升渡天劫,听到她的呻吟,担心她处境危险,硬生生破了雷阵赶去。
我扛了百道天雷,差点死在路上。
她却拿出随身的留影石,说是与我分享,反问我为什么打扰她。
后来无数个留影石里,有的画面是她在饮酒作乐,有的是借位的暧昧姿势。
她的确没有越界,只是故意作戏给我听。
清漓喜欢看我对她绝对忠诚,为她身边围绕的仙君生气吃醋。
眼下也一样,她发现我接了传音,故意道。
“云岚,我和溯衡在一起,你来一趟?”
经过那三天,我又怎会听不出她抑制不住的愉悦。
若是以前我会心如刀绞,现在只剩下麻木。
“不去了,不耽误你们双修。”
我平静地回她一句,而后艰难地屏蔽了一切传音,沉沉睡去。
可半夜里,清漓却出现在我床边。
她将我摇醒,用通红的眼眶盯着我。
“若我真的陷入绝境怎么办,你方才为什么不肯过来?”
凭着月光,我自然而然看到她纱衣下没挡住的红痕。
她面色一僵,匆匆拢紧挡住。
我只是莫名地看向她:“深更半夜有什么事?”
“阿岚,你别这么冷淡,今天是情况紧急,你在怪我吗?”
她咬了咬嘴唇,慢慢才过来,软了声音,带着补偿的意思。
“好了,我是不该丢下你,我们各退一步,明天可是你我大婚,别为外人生气了。”
“你的喜服还没试过,我亲自给你换上。”
我下意识皱眉,满身伤痕不想让她看见,免得节外生枝。
“不必”
她在我唇上蜻蜓点水,截住我没说完的话,招呼一群仙侍端着华服和配饰上前。
我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初我亲手画的喜服样式,没想到也被她保存下来,心里不免讶异。
“阿岚,这还是我请教了织女,自己一针一线绣的,手指都扎破了。”
“人间传言这样寓意好,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清漓枕在我肩上笑,伸手去拿时,一下变了脸色。
衣服叠着看不出,摊开时却破破烂烂,比我回来时穿的那身没好多少。
她怒道:“不是让你们好好收起来,怎么会成这样?”
仙侍面面相觑,硬着头皮说:“晚上溯衡大人试喜服穿了这件”
残破的喜服落在地上,像一团燃尽的火。
我攥了手又松开,将闯入脑中的暧昧声音驱散,淡道。
“无妨,大概是新郎觉得不合身。”
大约是见我太过淡然,她有些慌乱地摇头,忙拉住我的手:
“阿岚,你的试炼结束了,和我成婚的只会是你,不会再有别的考验了!”
“溯衡是被我退婚闹脾气,你别在意,织女很快就能补好的,保证明日你我婚事一切顺利!”
“我回去梳妆,等你来娶我,好不好?”
清漓和我对视,眼里带着乞求,说得也格外认真。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听多了真真假假的试探,我也分不清真心了。
可我移开视线,难以忽略地上的那件喜服。
腰上一片红里点缀着干涸的星点白色,我没戳破,叹了一口气。
有的东西再怎么折腾,终究也修补不好了。
我点头轻笑:“好啊。”
后半夜似乎格外漫长,清澜守在我的寝宫外,不安地来回踱步。
自从妖界回来后,我仿佛变了个人,她甚至都怕我明天不肯成婚,一直不敢离开。
从前我总是眉目含情,笑着望向她,可如今一双眼里古井无波。
她做的这些事,哪怕大婚前夜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竟都不生气了,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清澜不顾天帝震怒,求他更改婚书,又告知所有人新郎是我。
溯衡发来一道道传音,她也冷言相对,说晚上只是一场意外。
直到我早早起床换上喜服,她才松了口气,回去安心待嫁。
也是,我是仙,除了九重天还能去哪呢?
可今日仙乐奏响,诸天神仙来了又走。
清漓凤冠霞帔,从早上坐到日落,都没有看见接亲的人。
“云岚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