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我主导的一个关于新型航天材料的国家级重点项目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团队受邀回到江城参加一个高规格的学术论坛并做主题报告。
会议间隙，与一位在江城工作的老同学叙旧。
闲聊间，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唏嘘：
“末哥，你知道吗？林晚音她家，完了。”
我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没什么表情：“是吗？”
“她爸妈，接受不了破产和巨额债务，打击下林叔跳楼了。”
同学叹了口气。
“林阿姨在他走后没多久，也服毒跟着去了。”
“至于林晚音。”同学小声道，“听说那个男教练，出院没多久，被人毒死了。”
“死状挺惨的，警察调查了很久，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林晚音。”
我挑了挑眉。
同学继续道：“但更诡异的是，警察找到她时，她已经完全疯了。”
“衣衫褴褛，神志不清。”
“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精神鉴定结果很明确，重度精神分裂，伴有妄想。”
“法律上无法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就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听说她没多久就跑出来了，没人知道去了哪儿。”
我看着她犹豫的模样，莞尔一笑：“怎么？”
“没人知道，就你还真知道她在哪呢？”
同学也被我逗笑了，斟酌片刻措辞，又说道：
“我们大学后门那条老夜市街附近，有清洁工说见过她。”
“说是最近几个月，总能看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女流浪汉在那里翻垃圾桶。”
“头发脏得打结，脸也看不清。”
“但身形轮廓，有点像她。”
“总抱着个破布娃娃，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有人靠近就尖叫……”
老夜市街……
听到熟悉的地名，我有些出神。
思绪飞到了大学的日子。
那时候，林晚音不是超模，我也不是研究员。
我们只是最普通也最快乐的大学生情侣。
我们总爱在课后手牵手钻进那条烟火气十足的夜市街。
五块钱一碗的馄饨，十块钱一大把的烤肉串，廉价却甜蜜的果汁……
她最喜欢带我去那家电玩城抓娃娃。
少女声音脆生生的，“你这个严谨的理科脑子，总算是有用武之地啦！”
昏黄的路灯下，她举着娃娃，笑容比星光还灿烂。
我给她指出天上一个璀璨的星星。
她叽叽喳喳地和我说着对未来的憧憬。
那条街，承载了我们最纯粹、最热烈的爱情和青春。
“音音，那是袖珍恒星，编号是j0523。”
“它是最小的恒星，是个恒星宝宝，但寿命近乎永生。”
少女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上去，也不知看到了哪颗星星，“是吗？”
她有些狐疑，但还是虔诚的许起愿：
“永生的宝宝星星啊，请把我的爱，带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
“带到我死亡，带到沈末心里。”
“告诉他，我永远爱他。”
“……末哥？末哥？”同学的呼唤把我从回忆中拉回。
“嗯？”
我回过神，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
“没什么，就是觉得世事无常。””同学感慨道，“谁能想到当年风光无限的校花、超模，会落得……”
“走吧。”
我放下咖啡杯，打断了他的唏嘘，“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会。”
走出咖啡馆，初夏的风带着一丝暖意。
夜色低垂，星星却没当年明亮了。
上车前，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
远处，一位流浪汉穿着破成布条、污秽不堪的裙子，腰间别着一个破娃娃。
她从垃圾桶里费力地掏出一块发霉的面包。
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小口吃着。
一阵风吹过，掀开了她额前几缕脏发。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极轻微地刺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麻木的平静。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离。
后视镜里，那个痴笑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上星星寥落。
我收回视线，心头一片平静。
j0523还生龙活虎的“存活”在浩瀚的宇宙里。
它没有把少女的爱带到沈末心里。
我猜。
当年那个少女定是没有看到j0523。
她对着错误的地方，许了错误的愿望。
所以愿望落到了宇宙里，悄无声息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