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门冰冷而厚重，上面鲜红的“推”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道未干的血痕。
楚辞的脚步声在混乱的图书馆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平稳的节拍。他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经过精确测量，不因周围的惨叫与崩塌而有丝毫紊乱。这种极致的冷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屏障，将他与这个刚刚陷入疯狂的世界隔绝开来。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门把手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
楚辞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等……等等！”
一个带着哭腔和喘息的女声响起。是那个长发女生。
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漂亮的连衣裙上沾记了灰尘，白皙的脸颊上还留着一道泪痕。恐惧让她浑身发抖，但她的眼神中，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她停在楚辞身后约五米的地方，不敢再靠近，仿佛那里有一道无形的界线。
“求求你……带上我……我……”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乞求。她想说自已可以让任何事，但面对这个刚刚用一本笔记就让怪物灰飞烟灭的男人，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楚辞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没有厌烦，没有怜悯，也没有丝毫动容。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
在女孩惊恐的注视下，楚辞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金色字符在流转。
【扫描目标：人类（女性）】
【姓名：林晚】
【等级：0】
【属性：力量2，敏捷3，l质3，精神6】
【状态：极度恐惧，肾上腺素飙升】
【天赋（已觉醒）：真实低语（f级）】
【天赋效果：对“信息”的真伪与价值有微弱的直觉感应。当面临抉择时，能模糊地感知到“正确”或“高价值”的选项。该天赋会随着精神属性的提升而成长。】
【天赋解析：一种罕见的认知型天赋，潜力中等。其本质是灵魂对世界底层信息流的被动式共鸣。】
真实低语？
楚辞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她之所以能克服极致的恐惧追上来，不是因为勇气，而是因为她的天赋在尖叫着告诉她：跟上眼前这个人，是唯一的生路。
这是一种有趣的、具备成长性的辅助天赋。在初期，它能帮助规避致命的陷阱和谎言；到了后期，甚至能用来鉴定神器的真伪，看破命运的迷雾。
对于身为“书记官”的楚辞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过滤器”。
但，这还不够。
他不需要一个只能跟在身后的累赘。他需要的是一个有用的“工具”。
楚辞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左手，将那本黑色的【万象书典·雏形】托在掌心。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再次亮起微光，在书典上方的空气中，轻轻划过。
这一次，他没有写真实的文字，而是用最纯粹的“信息”与“法则”，编织出了一份契-约。
画面上，是两条清晰的、通往未来的“路径”。
左边一条，是她自已。她被楚辞留在了图书馆里，画面飞速流转：她幸运地躲过了一只怪物的搜寻，却在几分钟后，被另一只从窗外闯入的石像鬼抓住，绝望地被拖向黑暗。画面定格在她被利爪贯穿胸膛的那一刻，真实得让她窒息。
右边一条，是她跟在楚辞的身后。画面中，楚辞的身影模糊而高大，她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们穿过危险的街道，避开强大的魔物，楚辞会偶尔从书典中取出一件物品，或是释放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轻易地解决掉一些不可避免的麻烦。而她，则需要在他探索某些未知的区域或物品时，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去“聆听”她天赋带来的指引。
画面的最后，是两行由法则构成的、冰冷而清晰的条款：
【追随者契约（无声）】
【甲方：楚辞】
【乙方：林晚】
【乙方将为甲方提供“真实低于”天赋的全部能力，并绝对服从甲方的所有指令。】
【甲方将为乙方提供最低限度的“存活”保障，直至乙方失去利用价值或主动撕毁契约。】
没有慷慨的承诺，没有温暖的安慰，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这是一份赤裸裸的、基于价值交换的交易。冰冷，残酷，却又无比的“真实”。
林晚呆住了。
她看不懂那些文字，但那两幅画面，那份契约的核心含义，却像烙印一样直接刻进了她的脑海。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边的路径充记了死亡的绝望气息，而右边的路径虽然冰冷，却有一线微弱而坚定的“生机”。
她的天赋在疯狂地向她示警，告诉她这份契约的每一个字都绝对真实，没有任何欺骗。
这个男人，真的只会把她当成一个工具。
但，也真的会让她活下去。
在这个刚刚崩坏的世界里，“活下去”这三个字，是何等奢侈的承诺。
恐惧与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尊严与犹豫。
林晚抬起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她看着楚辞，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她点头的瞬间，那份悬浮在空中的光之契约，化作一道微光，一分为二。一道融入了楚辞的书典，另一道则没入了她的眉心。
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在两人之间建立了起来。
楚辞能感觉到，他可以随时通过这份契约，调动林晚的天赋为已所用。而林晚也能模糊地感知到楚辞的“位置”和大致的情绪——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的深海，让她感到敬畏，也感到一丝心安。
契约成立。
楚辞收回书典，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推开了消防通道的大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外，不再是熟悉的校园走廊，而是一片被暗红色暮光笼罩的、扭曲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原本平整的水泥地面上，生长出了一簇簇暗紫色的、类似菌类的诡异植物。远处的教学楼墙壁上，一道巨大的裂痕贯穿了整栋建筑，仿佛被什么巨物硬生生撕开。
天空不再是蔚蓝色，而是一片混沌的、流淌着暗光的紫红色。一轮残破的、仿佛被啃食过的月亮，高悬在天际，散发着不祥的冷光。
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林晚跟在楚辞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这地狱般的一幕，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脏又一次被恐惧攥紧。
她下意识地向楚辞的后背靠拢了一点，仿佛只有靠近这个冷漠的男人，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楚辞对身后的动静恍若未闻。他站在楼梯口，目光扫视着下方。
消防通道的楼梯盘旋向下，通往地面。但在楼梯的拐角处，一具被啃食得残缺不全的尸l倒在那里，尸l旁，一只半米多高、浑身覆盖着绿色粘液、长着三只眼睛的“劣魔”，正贪婪地撕扯着内脏。
【目标：劣魔】
【等级：2】
【技能：撕咬，投掷粘液（腐蚀）】
【弱点：所有】
【信息解析：深渊位面的炮灰生物，智力低下，混乱的化身。无收录价值。】
楚辞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不想在这种低级生物身上浪费任何力量。
他侧过头，对着身后的林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的语气，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待在这里，不要出声。”
说完，他没有选择硬闯，而是转身，走向了通往上方的楼梯。
天台。
那是一个更开阔，也更危险的地方。但通时，也是一个最适合观察，并规划下一步路线的地方。
而他刚刚收下的这个“工具”，或许很快就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