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为六皇子萧珩掏心铺后路,不惜以身入局助他夺我那青梅竹马谢淮之妻。
眼看功成身退做他东宫妾室,他却搂着设局强娶到手的女人冷眼胁迫我为谢淮殉葬。
若不是孤救你,你早死在教坊司了!
疯妇,拖出去!
撞棺血溅谢淮灵堂后,再睁眼——
我竟回到教坊司琵琶卖笑时,台下恩客豺狼环伺,三日后便要沦为玩物。
忽闻珠帘碰撞响,风流王爷再度勾唇:
小娘子可愿做本王外室
祁王萧祁!
什么名门嫡女体面什么清白
我纵身扑进他怀里,胭脂污了他锦袍金绣:
奴家愿侍奉殿下!
萧祁捏着我下颌抬起,眸底兴味探究:
谢淮那短命鬼的小青梅
想到前世薄情竹马同我退婚后又诱我入局,替我赎身不过也是为他心上人谋后路!
我切齿啐道:
那等道貌岸然,心肝比窑子还脏的负心汉!奴家宁在殿下榻前为奴为婢,也再不沾他那披着人皮的鬼半分!
1
谢淮死了。
我看着眼前朱红棺椁,微微颤抖。
里面躺着的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从教坊司替我赎身的男子。
可什么青梅竹马深情,雨中跪求鸨母赎身的戏码,都是假的。
病弱缠身谢淮为了他的娇妻夫人,到死也在利用我。
棺钉一枚一枚敲入棺盖,只差最后一枚时。
我还是没能忍住,失了控的折了他的灵牌,毁了他的灵堂。
灵幡被撕扯在地,棺材前的供果被推倒打翻。
沈昭绾,你闹够了没有你闹够了没有来人,把这疯妇拖出去!
萧珩将一身素雅孝服的柳月柔护在身后。
他已是太子,不日便会荣登帝位。
我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冷笑摇头:
怎么殿下是怕你设局强取豪夺好友之妻被天下人知晓么
疯妇!
萧珩怒吼,命侍卫将我拿下,我拼命地甩开挣扎。
谢淮死了,沈府抄家被屠,我这命早没了傍身之所,再也没有什么可畏惧之事。
下定了赴死的决心后,我转身狠狠剜了一眼柳月柔:
还有你柳月柔,你永远,都是最脏的那一个。
砰——!!!
我的额头猛得撞在了谢淮的棺材上,尖锐的木质嵌入我的颅骨,我的身子沿着棺壁软软滑倒在地。
血染了我的丧衣,顺着棺椁一滴一滴砸在了地砖上。
剧烈的疼痛从额间蔓延席卷了全身。
他们把我踩在泥里,替我赎身,把我从教坊司拉出来,把我变成一个更不堪的玩物。
谢淮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所有的假象都是因为他命不久矣,为了逼柳月柔和离。
而萧珩逼我留在谢淮身边,只为他们生出嫌隙,强娶柳月柔。
她不过一介商贾之女。
凭什么
我沈府百年清贵,名门嫡女竟沦落至斯,沦为他们棋局里的尘泥!
供他们玩弄、践踏、利用至死!
真是可笑!
灵堂里混乱着刺耳的尖叫渐渐模糊。
视线被浓稠的血笼罩,意识抽离最后一瞬。
我死死盯着棺椁耗尽所有力气,诅咒:
谢淮……萧珩……柳月柔!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定要你们千倍万倍……血债血偿!!!
生……不……如……死!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尖锐的拍门声,刺破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绾娘!死了不成梳洗好了没
恩客们点名要听你的琵琶!再磨蹭扒了你的皮!
是鸨母那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嗓音!
意识瞬间被这刻薄的声音狠狠拽回,心神慌乱间妆匣旁的剪刀,刺破了我的手。
指尖的疼痛如颅骨碎裂般席卷全身。
这是我猛然抬头,眼前是雕刻着鸳鸯戏水的劣质妆匣。
还有铜镜中稚嫩苍白的脸。
竟是教坊司!
方才我明明已经死了,怎会!
不……不是做梦!死前的诅咒言犹在耳。
我望着镜中那双清眸,缓慢抬手别上玉簪,冷笑:
好啊,谢淮,萧珩……这一世,等着看,我定要你们沦为我脚底的泥!
2
我抱着琵琶,站在戏台子间。
底下觥筹交错,男人们不堪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
上一世,鸨母就是在这个时候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后若无贵客赎身,就必须接客。
彼时恰逢萧珩在永川县微服私访,看上了谢淮之妻柳月柔。
只要他解决了永川水患立下大功,就能入主东宫。
萧珩却是六日后才寻到了我,替我赎时,我已经被折磨地不成人样。
他将我的散乱鬓发顺至耳后,勾起我的下巴,却搂上我的腰:
本王能替你赎身,条件是你要想方设法留在谢府,成为谢淮的女人。
前世,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听尽了他的吩咐。
哪怕他将我当作柳月柔,夜夜作贱蹂躏我。
在萧珩的别院伺候了他七日后,我在教坊司的下落才被谢淮知晓。
鸨母设计抬高赎金,谢淮顶着孱弱的身子冒着大雨,站在雨里求了一夜。
绾娘,没想到这般谢淮竟对你如此情深意重。
那时的我,天真以为他对我有真情。
我与谢淮之间是本就有婚约在身的,沈府被抄家后,这婚因他体弱便自动退了。
现在看来,体弱也不过是借口。
如若不然柳月柔又如何嫁进他谢府三年之久。
谢淮为我赎身不过是心中有愧,再加上我对他有用。
为了避免前世苦楚,我必须在今日择出恩主而栖。
我拨动着琵琶琴弦,目光在底下的恩客间波动。
张主事前世给萧珩递过名册,无用。
永川县丞的外甥鼠目寸光,护不住人。
我的目光继续逡巡,必须避开萧珩的暗探。
要在他找到我前,为自己寻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一曲作罢,底下传来鼓掌声,我抬眸瞧见一男子腰间的玉佩上头刻着一祁字。
祁王萧祁!
小娘子这般好看便罢,就连琵琶都弹进了本公子的心中。
周围一阵哄笑。
我的记忆轰然炸开:前世也是在这样喧嚣的戏台边。
他那轻佻的笑声,还有那句冰冷的给本王当个外室如何
萧祁好色跋扈,京中便有十八房小妾,随萧珩这一路北上,更是养不少女人。
夺权最后关头,也死在了女人手里。
前世,我不愿从祁王当外室,被鸨母关在密室一天一夜。
如今想来,做萧祁的外室,至少是祁王府的旗号。
萧珩在成功当太子之前,不敢明目张胆动他皇兄的女人。
更何况,萧祁也许并非全无用处。
我放下了琵琶,迈着婀娜的步子跳进了萧祁的怀中。
鸨母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与赞许。
没人赎身,左右会沦为恶臭男人们的玩物。
倒与其等萧珩来施舍恩惠,不如就选他那个风流又短命的兄长。
奴家愿意侍奉公子。
萧祁身躯微顿,到底没有想到我竟如此大胆。
我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绯红的耳垂,眼里没有一丝情意,细咬了上去。
如若萧祁能救我一回,我必当保他这一世不死。
好!
他开怀大笑,没有一丝犹豫径直将我一把抱起回了厢房。
3
门被关上后。
火热的气息瞬间降了下去,萧祁脸上的轻浮笑容褪去。
他的目光转向了雕梁壁画间的孔洞,不留痕迹脱了衣袍遮住了那背后的眸子。
永川的教坊司,是个会磨人的地方。
我只当他闲谈,在榻上候了良久。
他没有如同寻常恩客那般急色地扑上来,而是走到窗边桌案旁,自斟了一杯冷酒。
公子,怎么了
绾娘,他开口,声音略有疲惫:
戏做足了,场子里的人都看着我把你抱进来。今晚,这房门便不会开了。
他呷了口酒,目光略带审视,继续道:
不过,你倒是胆子大,寻常女子见了我,要么羞怯欲死,要么谄媚逢迎,像你这般主动投怀送抱的,头一个。
萧祁话未说完,只留一丝意味深长的停顿。
我拢了拢微散的衣襟:
公子,既赎了我,怎能做个木桩子枯坐一夜
赎身便算送你的见面礼。至于旁的,礼未成,事未定,我萧祁还不至于那么下作。你既入了这门,就安心歇着。明日随我回别院安置便是。
你是萧祁祁王殿下
我佯装不知他身份,却心底轻笑,没想到萧祁竟是个风流君子。
见不得人的外室何须要这份礼节。
但萧祁既是为我赎身的恩客,便随他的愿也无妨。
他就那么静坐了一夜到天明,而我一觉睡到了午时,从未如此爽利。
祁王在教坊司赎了一个外室的事,一夜之间在街巷人尽皆知。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袋还有些沉,门外就传来压低的争执。
……殿下还未起身,谢大人请回……
外头那气急败坏的声音,正是谢淮。
祁王殿下,你欺人太甚!永川是讲王法的地方!绾绾是我……
我捏着被褥冷笑。
谢淮的心急如焚不过是看上的棋子被抢了。
怕失去掌控我的机会,破坏了他那深情苦肉计的布局。
绾娘,不要给本王添麻烦。
旁侧萧祁威胁的语气在身侧吐息。
窗子微开,我恰瞥见谢淮苍白的脸。
天有些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一会儿下了起来。
鸨母眉头打了结,喊人拦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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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人,你这不是来晚了么
谢淮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喊着:绾绾,随我回谢府!
待收拾齐整后,我打开了门,上前扶过他快要倒下的身子。
淮哥哥,如今我已是祁王殿下的人,你我之间……
我假意垂泪,背后一道冷冽的目光刮过。
绾绾,祁王并非良人。
萧祁是否是良人,我不知道,也同我无关。
眼前的谢淮却是实打实披着温润皮子的恶人。
上一世,他因病弱撒手而去,即便我没有撞棺材自戕,也难逃给他殉葬的命数。
没等谢淮再开口,他便踉跄身子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萧祁面无表情,示意小厮将人扛回了屋,目光再我身上打转后挪至一处道:
本王的皇弟,可真是阴魂不散。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院墙一头,萧珩的暗探正拿着令牌寻了过来。
殿下,我家主子有请。
鸨母拿捏了一把汗,在教坊司一月有余从未有人想要给我赎身,今日倒是争抢了起来。
萧珩出手,很有可能重蹈前世覆辙,我心中瞬间警惕万分,便抓住了萧祁的衣袍。
殿下可要快些接奴家回去。
他勾唇,目光深沉穿透了我的心思一般。
你既是本王的人,本王定会护着你。
4
我看着榻上的曾经青梅竹马。
手中举棋不定的尖刀最终还是停住了。
他若是此时死在我手上,便是为萧珩做嫁衣,更可以夺了柳月柔这个寡妇。
谢淮咳了几声后,缓缓睁开了眼。
匕首早已被我藏好,取而代之手上端着的是苦药。
淮哥哥,绾绾不值得你这般,答应我,好好同你夫人过日子,爱她护她。
他眼神躲闪着接过苦药,一饮而尽。
没出息的男人,为柳月柔机关算尽怕她伤心,若是我要死也得同萧珩争一争。
淮哥哥,我那日在街上采买,似乎见你夫人与珩王……
后面的话我并没有继续说,谢淮苍白的指节紧地泛白。
绾绾,珩王是我好友,柔儿遇上麻烦事,大概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一把。
都到这个时候,他竟还是嘴硬。
成婚三年都不碰自己新婚夫人,只为让柳月柔陪着他死后,
放她自由。
谢淮可真是个深情种。
只可惜这深情不该由我来挡着。
他不知道自打萧珩第一次探亲访友到谢府时,见色起意,就已经生了夺妻的念头。
淮哥哥好生歇息,我去看看外头。
嗯。他自欺欺人闭上了眼。
窗外的人影晃动了许久。
我一脚还未踏出屋子,却被人强掳至墙角捂住了嘴。
萧祁搂着我的腰,气红了眼:
绾娘为了‘淮哥哥’都忘了本王这个恩客了。
殿下,奴家想要宫中救人神药可否
萧祁风流归风流,容貌遂了贵妃俊美,我踮起脚尖咬住了他的唇。
萧祁虽困惑,却也应了我。
区区救人神药,我知道他一定会同意。
他对女人向来大方,大方到可以送出皇位和性命。
经这么谢淮一闹,我离开教坊司之事便往后推迟了几日。
5
和上一世重合,因为替我赎身之事,加深了谢淮与柳月柔之间的嫌隙。
使得柳月柔铁了心想要存银两和离。
彼时,萧珩做局设计柳月柔入了府邸做绣工。
两人眉来眼去,互生不少情愫,只碍着谢淮没有在和离书上签字因而收敛。
谢淮去教坊司跪求为我赎身吐了血,依旧躺在榻间动弹不得。
我求着萧祁送来宫中之药,在谢淮昏迷之时让人掰开了他的嘴给他灌下。
他身子大好后,我并没有随他回谢府,而是回了萧祁的别院。
别院里种了不少红梅。
冬日里开得极艳。
萧祁脸色苍白,乌青着眼像是几天未睡觉,他披着貂站在红梅树下,却极为赏心悦目。
殿下,可是病了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有些凉意。
他轻摇了摇头道:永川水……对了,本王派人给你买了糕点,绾娘随本王去尝一尝。
永川水患!他在忧愁水患之事。
上一世,我分明记得萧祁纵情声色无心朝政。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为了放下萧珩的戒备。
赎身那日,他那般行径倒也不像风流之人。
踏入他的书房,便看见桌上的食盒,我心口微动。
桃香糕是永川最好的糕点,也是沈府落魄前我最爱的糕点。
如若不花些心思,极其难买到。
我不过是沦落教坊司的奴,他待我如此之好。
纸窗未关,寒风吹过,案桌上杂乱的纸张飞扬起来。
我抬眸微瞥,入眼帘便是一张张永川的地形图,上头密密麻麻都是朱砂笔的批注。
心下笃定他真当不是风流纨绔!
殿下既救了奴家,奴家也给殿下一份大礼。
说罢,我放下手中糕点,走向他的案桌。
捡起一张张图纸后,按着前世的记忆,拿起朱砂笔勾圈出了永川开凿河道的地方。
萧祁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激动。
殿下,怎么了
他上前将我拥入怀中:绾娘,若是永川水患之事解决,随我归京可好
归京
我身份低微没有靠山。
纵使萧祁日后荣登大宝,我在他的后宫中也不会有好日子可过。
留在永川这别院就挺好。
我并没有将心中所念告知他,只是顺着他的话,而是道:
殿下想奴在何处,奴便在何处。
重活一世,这世间的男女之情于我而言都是浮云。
谢淮曾给过我期许,却硬生生捏碎了它。
我不敢将命再次交托在他们手中。
萧祁既能伪装风流王爷,背后腌臜手段定然不比萧珩少。
众目睽睽之下允我做外室,何尝不是在利用我。
我这一生,不会再做他人棋子,只为自己而活!
6
萧珩生辰将至,因初到永川县人生地不熟,和上一世一样以好友之名将生辰宴摆在谢淮府中。
只不过此次他竟邀了萧祁。
我随萧祁一块去了了谢府参宴,看着前世熟悉的院落,心口一阵钝痛。
袖中的手微微握紧装有合欢散的白瓷瓶。
我支开了萧祁后,按照脑海里的记忆寻到了后厨。
柳月柔既喜欢周旋于男子之间,那般我便助她一力。
你可知淮哥哥在何处
柳月柔站在檐下听到动静回头,眼里多了些隐忍的泪水。
你是阿淮心间的女子,沈昭绾!
柳月柔踉跄了几步,我上前扶住她,瓷瓶中的粉瞬间沾染了她的衣襟。
我没想到她竟认出了我。
前世,柳月柔在谢淮死后,趁着萧珩治理水患之时,曾独自回了谢府。
莫约是觉得谢淮死了,心中不甘。
她发了疯扯着我的头发,红着眼指着书房里谢淮为我画的千百幅画像。
哭诉说谢淮这些年对她冷漠,成婚多年后同床竟不碰她。
谢家老夫人,逼着她日日喝苦药,让她借种生子。
可这些与我何干!
我不过是他们苦情戏码下的手段棋子!
药效发作,她浑身发了红,我好心将她扶进了萧珩曾住的厢房。
有些……热,我想……喝水。
她吞咽喉咙,扯散了衣襟。
听到外头传来萧珩的脚步,我立马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月柔,你怎么了
渴……
萧珩虽有理智,但面对柳月柔此番模样,也把持不住了。
他心中的强占她的意图越发明显,在那双玉手勾住他的脖子后彻底失控。
见状,我立马以柳月柔身体不适去唤了谢淮。
谢淮对柳月柔深情克制隐忍。
在听到她身子不适的第一反应,还是大步随我去了萧珩的屋子。
只不过……纸窗露出的缝隙风景迷人,里头传来暧昧不堪的声响。
淮哥哥,那是……
柳月柔与萧珩果真厮混在了一处。
地上是散乱交织的衣袍。
谢淮见状顿住,身躯微颤,眸里妒火中烧。
宫中的神药已让他的身子大好。
我让他看到了活着的希望,以及也给了他与柳月柔生儿育女的盼头。
如今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旁人身下的模样,不知他心头是何滋味。
许久之后,里头的动静还未停,我身侧却没了谢淮的身影。
倒是萧祁现身,伸手捂住了我的双眼:
本王倒不知小绾儿倒有如此癖好。
殿下的皇弟可真是虎猛,怎在人家府上偷妻,你们皇家人……
萧祁用嘴堵住了我的话,良久留下一句:
绾娘的胆子比本王想象中的大。
他的动作越来越大,我怕弄出什么动静,便红着耳揪拧着他的手腕,心照不宣道:殿下也用了合欢散
萧祁摇了摇头,松开了我。
两个时辰后,柳月柔与萧珩收拾齐整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席位上。
柳月柔那双我见犹怜的眸子,泛红了的眼尾,勾着萧珩意犹未尽挪不开眼。
谢淮握着杯盏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想要捏碎杯子。
夫人去何处了,为夫找了你许久
柳月柔猛得抬眸望向我,我对视上了她的目光。
如今她红杏出墙证据确凿,即便是我设局,那又如何
谢淮紧握着她的手道:若是身子不适,为夫扶你先回屋歇息。
柳月柔心虚地摇了摇头,留下了。
多亏了谢兄,本王今日生辰甚是欢愉。
在好友府邸上,强占好友之妻,这曼妙滋味,他能不欢愉么
我勾唇看戏,身边困惑的目光打量了我许久。
殿下,再看就要把我看出窟窿来了。
你同他们有仇
我替萧祁倒了一杯酒,眸里含笑回道:此事与殿下无关。
7
宴席散尽后,我本想寻谢淮要回沈府新修水利河道编纂的卷轴。
我的手在屋前顿住,屋里传来是柳月柔呜咽哭泣声。
阿淮,不要。女人求饶的嗓音沙哑。
他是……珩王就能夺我的妻了么
柔儿,你是我的,你看……我不过是病弱,并非是不行。
床榻咯吱晃动声越发大了起来。
我缩回手,冷笑。
看吧,柳月柔,你果真永远是最脏的那一个。
谢淮虽气头上,但只要她铁了心不愿意,他并不会强迫她。
因为谢淮爱她入骨。
冬日里能为了她爱吃的鲤鱼,在冰面冒着极寒蹲守几个时辰。
夏日酷暑能为了给她解凉,私自挪用永川冰房中的冰块。
我转身,萧祁正看着我,轻声道:
绾娘当真喜欢偷听旁人欢好
月色上头,时候不早,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我总以为谢淮被迫在和离书上签了字之事不会发生。
可没想到,次日一早。
珩王偷腥好友之妻的事情闹得永川人尽皆知。
此事还闹到了朝堂。
一时之间,萧珩名声败落迅速。
谢淮虽是永川小官,但也替永川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他身子病弱也是因修筑永川堤坝所累。
百姓们听闻谢大人的妻子被珩王强占,个个为谢淮抱不平。
永川多了不少谣言。
直到萧珩拿出谢淮与柳月柔盖了官印的和离书,此事便以谢淮命不久矣托妻,萧珩仗义护好友之妻平息。
听到消息的我,在萧祁别院里气得直跺脚,到底是我小瞧了萧珩的手段。
萧祁放下手中的书卷,将我搂进了怀中。
皇弟手段向来如此,你也不必生气。
殿下的开凿河渠之事,可要快上珩王半分,他日若是珩王入主东宫,查到这事奴家从中作梗,奴家性命许不保。
我知道萧祁喜欢我,但没想到他听完我的顾及后,竟行事雷霆。
三日内,开凿河渠就开展了。
这些日子,他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我。
8
为了早日帮萧祁解决水患,我又去了一趟谢府,要当年沈府开凿河渠的编纂卷轴。
彼时,谢淮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的病竟越来越严重了。
淮哥哥,你的身子……
我想要扶着他的手被打落。
谢淮看着我,眸间愤恨气息微弱:是你下的……合欢散,柔儿才同珩……王做出那档子事。
是我又如何谢淮,你病瞎了眼么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你可知你口中的妻,以做绣活的名义入住萧珩的院子
你躺在教坊司奄奄一息为她谋后路之时,她满眼浓情亲手做羹汤伺候另一个男子。
谢淮!你这伪君子!睁开你的鬼眼好好看着!看看你用命去换的深情,看看到底值不值得!
如今局面依旧是遂了谢淮的愿,他们和离成功,也柳月柔有了归宿。
只不过他的心境不同了。
前世,谢淮因身体孱弱,并没有同柳月柔圆房。
可如今柳月柔是他真真切切拥有过的女人。
他不想放手却又不得不放手。
可其实在萧珩入永川县之前,柳月柔便已经和永川县丞的外甥陆远在城外庄子行那借种生子的勾搭,失了清白。
谢老夫人逼着她灌下一碗又一碗苦药,谢淮却不碰她,如何能让她有个孩子
我端起案桌上的药,摇了摇头好言相劝道:谢淮啊,忘了她吧,你还能活几年。
沈昭绾!休要……给柔儿泼……脏水。
我何时给她泼脏水了她本就并非你想得那般……她还与陆远在外头庄子的事,你母亲也知道。
不会的,不会的!
谢淮摇了摇头,自欺欺人。
但是我知道他还是信了,因为此前柳月柔总以刺绣活为借口去那外头庄子。
他气煞身躯颤抖,眼神渐渐却空洞,倏忽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挺挺地倒下了。
柔儿……并非那样……
寒风吹过,院外的红梅落了一地。
和上一世一样,谢淮死了,死在我眼前。
他死前依旧想着柳月柔,到死都是个瞎子。
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是突发心疾,而是被我揭发柳月柔之事给气死的。
我不是他的妾室,不用再为他穿丧衣,头戴白花。
待他的尸体彻底冷去后,我摔碎了手中的药碗,假装慌乱大喊:
救命!快来人,谢大人不行了!
趁着谢府慌乱,我去了一趟谢淮书房。
书房中虽布满了我的画像,可他们不知这画轴背面之下画的可尽数是柳月柔。
谢淮这一世不亏,至少,我让他抱得了美人归。
我抱着父亲被抄家前交给谢淮的匣子。
在漫天哭丧声中匆匆离开了谢府。
没想到萧祁的马车竟在外头候着。
掀开车帘,萧祁正端坐其中,发间捎带的是谢淮院中掉落梅花花瓣。
怎又来见你的‘淮哥哥’
我勾唇:为了殿下而来。
说罢,我将沈府的匣子递给了他,顺势坐在了他的怀中,不动声色拂落了那抹红。
9
三日后,谢淮出殡了。
永川县的大小官员纷纷到场吊唁,萧祁带着我再次踏入布满白绸的谢府。
灵堂间,棺钉一下又一下砸在棺盖上。
直到七枚棺钉全部没入。
这一次,我大闹灵堂,也没有撞棺。
我只是静静地替谢淮上了香,这一世他还是没能逃过早夭的结局。
我的目光瞥过萧珩与他身后的柳月柔。
如今谢淮已死,也该轮到他们了。
人活一世,总会有些把柄,萧珩为了托举柳月柔,曾将她的刺绣转入了京都。
那绣线虽艳丽,却是染了毒的。
萧珩为了彻底切断柳月柔此前与陆远之事,手段凶残不惜屠杀了县丞全家。
还有——父亲给谢淮的匣子中,更存有记录沈府被牵连的贪墨案的手札。
也是萧珩的手笔。
谢淮知晓一切,但为了柳月柔,却竟也将此事瞒了下来。
我重活一世报仇,莫约就是沈府上下在天有灵派我重生归来沉冤的。
我袖中的手紧紧握起,上一世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他萧珩是什么天降的救命恩人。
不惜献身给仇人,成了他荒唐求爱的棋子。
萧祁握住了我的手,轻摇了摇头。
和柳月柔花前月下,互许情深时,我调换了开凿的水渠的方位的图纸。
萧珩所行让永川水患愈发严重了起来。
还好被淹没之地,萧祁已提前调离了百姓。
与此同时,死而复生的永川县丞一纸状书直接告到了朝堂。
并携带了沈家贪墨案的证据。
当然,这桩桩件件不足以让萧珩失去一切。
但倘若是萧珩在永川私自铸造兵器,意图谋反之事呢
看着满山洞的兵器,萧祁瞳孔微缩。
小绾儿,此行若是被皇弟发现,本王也会受牵连的。
这本就是珩王之物,今日不揭发,他日就是萧珩对付殿下的手段,殿下可信奴家
我知道萧祁并非担心受牵连,这是对他这皇弟还抱有一丝希望。
殿下可还记得苏绿芙
上一世,他可是死在这女人的手中。
太傅之女
苏太傅是他的恩师,而苏太傅遗孤苏绿芙却是萧珩安插在他府上的眼线。
萧祁沉默不语,眸子深沉。
我知道按着他的性子定会很快查清。
几日后,禁军围府,萧珩被铁链锁走,他因谋反沦为无法翻身的阶下囚。
柳月柔被我送去了幽州有名的教坊司,我特意嘱咐鸨母好生照料她。
10
萧珩被流放前,我拎着食盒去昭狱看了他一眼。
曾经尊贵无比的六皇子萧珩,如今身上的锦袍早已变成烂布条。
他头发虬结如蓬草,脸上满是污垢血痂,脸颊深陷。
……是你沈昭……绾
我淡然从食盒底取出白瓷酒壶与杯盏,像是见叙旧的好友。
听说殿下即将流放三千里,前路漫漫,九死一生,特来为殿下饯行。
本王没有谋反,你以为……萧祁接近你为何他不过是先本王一步入永川布局罢了,如若你助本王出去……
他所行之事与我无关,你猜,柳月柔被我如何处置了
他身躯一顿,我嘴角却微微弯起,走到他身前,掰开了他嘴。
将不致命的毒酒灌入了他的喉间。
上一世,殿下可是说月柔的身姿比我曼妙百倍,如此我便送她入教坊司调教,让旁人也尝尝滋味。
疯妇。你竟是……!
萧珩,构陷我沈府之时,你可有想过今日
他两次看着我沈府上下百余口惨死,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
萧珩毒性发作,断肠之散,生不如死。
尔后,他踉跄了几步,疯魔般撞上了牢房的铁壁。
我取出帕子,轻拂指尖的污渍。
要不是这一世,他心急屠杀永川县丞露了马脚,我也不会知晓他也带着前世记忆。
这一次,我先下手为强。
让萧祁派人提前救了县丞,做了谋反的伪证,方才有了彻底扳倒他的上呈证据的人证。
……
一年后,永川别院的红梅吐了新芽。
萧祁一身龙袍站在京都高台之上。
册封新帝的钟声响彻了整个皇宫。
我并没有站在他身侧相伴,而是在永川庄子里养胎。
萧祁留足了侍卫护我,虽远离京城,总有消息不断传来。
他迅速整肃朝堂,将萧珩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
萧珩流放途中,意外遭遇劫匪死于非命。
我看着传书,眼神淡漠无波。
萧祁的狠辣在我意料之中,这是萧珩应得的结局。
教坊司的柳月柔失去了所有依仗和清白,成了被踩进最肮脏泥潭的女人,生不如死。
一月后,萧祁一身便装悄然出现在别院。
他已贵为天子,眉宇间威严更甚。
陛下大业已成,恭喜。
萧祁看着着我,没有想象中的要求或质问,只缓缓道:绾娘,随朕回宫。
我抬眸:陛下可知,奴家所求为何
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我深吸一口气:
陛下为奴家报仇雪恨,奴家感激不尽,此生必不负陛下恩德。
奴家曾是教坊司奴,腹中骨肉是宫闱丑闻。此等身份入宫,于陛下声名有碍,于皇嗣前程不利,亦非奴所愿。
绾娘,这一切,朕都可以替你安排。
我微微一顿,摇了摇头,手抚小腹望向外头:
此地,梅香雪静,远离喧嚣。绾娘只想在此,守着陛下的骨血平静度日。陛下的江山社稷,不应因绾娘而蒙尘。
他若还是风流王爷,我还能周旋哄着他。
可今时萧祁贵为天子,伴君如伴虎,尽早断了才好。
他想我回心转意,在别院盘桓数日,日日处理政务皆在我身边。
离开前夜,萧祁未再提入宫之事,而是拿出了三道明黄圣旨。
他赐我良田千顷,仆役百户。
封我为静懿夫人,独立于皇室宫册之外,可见帝不拜。
待腹中胎儿出生,即册封为亲王或是公主,金册玉牒俱全,名正言顺。
永川是你的根基,亦是朕的承诺。朕在,护你你们一生周全,无人可扰。静懿夫人,替朕……看好皇儿。
我红着眼接过圣旨,深深一礼:谢陛下恩典,臣妇领旨。
这已是他能为我和孩子争取到的最自由的结局。
小绾儿,若有来世,我不选皇位,选你可好
好啊,和阿祁一生一世白首不分离。
萧祁将我紧紧揽入怀中,眸间多了几道委屈。
若有来世
我心中轻笑,何必若有来世
这一世,我已亲手讨回了所有的血债。
余下的路,我要为自己,为沈家血脉好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