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沈聿白三年替身情人,生日这天他带回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腻了他掐着我下巴冷笑,别忘了是你求着当我替身的。
>我砸碎他珍藏的白月光照片,玻璃渣里却露出半张泛黄剪报。
>照片里被火烧伤的女孩,分明是我十六岁的模样。
>火场浓烟中,他嘶吼着把我推出窗外:你才是她!
>坠落时我才明白,他珍藏的从来不是白月光。
>而是那个被他错认成别人的,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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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银质烛台上轻轻跳跃,三簇微小的火焰,像三颗不安分的心,在我眼底投下摇曳的光晕。一滴蜡泪无声滑落,在光洁的底座上凝成一道突兀的、鲜红的痕。我伸出手指,指尖冰凉,轻轻拂过那道凝固的红。
一,二,三。
整整三年了。每一次跳跃的火苗,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我,宋晚,你这三年,究竟在做什么
餐厅里只余下烛火噼啪的细微声响,和我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空气里弥漫着我精心炖煮的牛尾汤的醇厚香气,还有特意挑选的、沈聿白曾随口说过味道不错的那款昂贵红酒的橡木桶芬芳。桌面铺着我熨烫得一丝褶皱也无的米白色亚麻桌布,银餐具在烛光下闪着冰冷的、等待被使用的光泽。
一切都完美得近乎虚假。如同我这三年,精心扮演的角色。
窗外终于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终停歇。心口那根绷了三年的弦,骤然抽紧。我几乎是弹起来的,快步走到玄关,指尖下意识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又在脸上用力揉搓了一下,试图揉开那些因长久等待而凝固的僵硬。深吸一口气,门把手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抵心尖。
门开了。
走廊顶灯的光线勾勒出沈聿白高大的轮廓,带着一身室外的清冷夜气。然而,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浓烈到近乎蛮横的香水味,甜腻又带着侵略性的花香,像开败了的晚香玉,劈头盖脸地撞进我的鼻腔。
不是我的味道。从来不是。
他径直走了进来,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甚至没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玄关处一件碍事的摆设。那股陌生的香水味,嚣张地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餐厅里我精心准备的牛尾汤和红酒的香气,也盖过了我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属于宋晚的气息。
聿白……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
他终于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漫不经心,扫过我身上特意换上的、他曾经说过颜色不错的香槟色丝质长裙,最终定格在我强撑起的、僵硬的嘴角。
有事他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像是面对一个不懂事的下属。
那股香水味仿佛有了实体,化作无数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着我的神经。三年来的小心翼翼、委曲求全、深夜独自吞咽的苦涩,所有那些被我强行压下去的、名为尊严的东西,在这一刻,被这股刺鼻的香气彻底点燃了,烧成一片燎原的火。
今天,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玄关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底下却藏着即将喷发的熔岩,是我的生日。
他解领带的动作顿住了。那双深邃的、总是藏着我看不懂情绪的眼睛,终于聚焦在我脸上,带着一丝真实的、短暂的茫然。仿佛在记忆的仓库里翻找一件被遗忘在角落的、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
哦他挑了挑眉,那点茫然迅速褪去,被一层薄薄的、带着嘲讽的了然取代。他松开领带,任由它松松垮垮地挂在颈间,一步步朝我走近。那股甜腻的香水味也随着他的动作,更加汹涌地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他停在离我极近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猛地攫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我瞬间咬住了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
所以呢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玩味,宋晚,是觉得委屈了还是……他的拇指用力擦过我的唇瓣,眼神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入我眼底,腻了
下巴上传来的疼痛和他话语里的轻蔑,像两把冰锥,狠狠凿开了我强行维持的平静。身体里那根紧绷了三年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沈聿白!我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锐和颤抖,对!我腻了!我受够了!我受够当别人的影子!受够了你每一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受够了你身上永远带着别人的味道!
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我们结束吧!现在!立刻!
餐厅里摇曳的烛光,似乎也被我失控的嘶喊惊得猛地一晃。
死寂。
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巨大的冰。
沈聿白的脸,在我歇斯底里的控诉声中,一点点沉了下去。方才那点玩味的嘲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阴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瞬间翻涌起冰冷的怒意,如同极地骤然掀起的风暴,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压。
结束他缓缓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每一个音节都刮得人耳膜生疼。他再次逼近一步,那股混合着陌生香水味的强大压迫感,几乎将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宋晚,你是不是忘了,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锁住我,薄唇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字字清晰,带着残忍的提醒,当初是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哭着求我,说只要能留在沈聿白身边,当个替身也心甘情愿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瞬间将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纱烧穿,露出底下早已腐烂流脓的伤口。三年前那个走投无路、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处可逃的狼狈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让我浑身发冷,牙齿都抑制不住地开始打颤。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脚跟却撞到了玄关柜冰冷的柜角。尖锐的疼痛从脚踝窜上来,却远不及他话语带来的万分之一。
替身……我喃喃地重复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被彻底撕开的绝望,是啊,我只是个替身……一个你花钱买来的、随时随地可以丢弃的赝品……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视线瞬间模糊,烛光、他的脸、这华丽冰冷的牢笼,一切都扭曲变形。
屈辱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在血液里咆哮。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视线越过他宽阔的肩膀,死死钉在书房那扇虚掩的门上。那里面,有他视若珍宝的东西——那个素未谋面、却如影随形笼罩了我三年的女人,那个我永远无法企及的白月光。
好!好一个替身!
我几乎是嘶吼出来,身体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蛮力,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沈聿白,不顾一切地冲向书房。
宋晚!你干什么!
沈聿白猝不及防被我推开,惊怒的吼声在身后炸响。
我充耳不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毁掉它!毁掉那个虚假的幻影!毁掉这三年囚禁我的枷锁!
砰!
书房门被我狠狠撞开。
那幅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幅相框,在幽暗的光线下依旧醒目得刺眼。照片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阳光下,笑容干净得不染尘埃,美好得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那就是沈聿白心尖上的白月光,他所有温柔和深情的唯一寄托,也是我宋晚这三年所有痛苦的根源。
替身呵……
我发出一声凄厉又破碎的冷笑,目光死死锁在那张刺眼的照片上,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燃烧殆尽。左右环顾,视线扫过书桌一角那个沉重的黄铜镇纸,冰冷沉重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
宋晚!住手!
沈聿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骇和暴怒,像被激怒的雄狮。
太迟了。
积压了三年的委屈、不甘、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毁灭的力量。我扬起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沉甸甸的黄铜镇纸,朝着那张巨幅相框的中心,狠狠砸了过去!
哗啦——!
刺耳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
无数细小的、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冻结的泪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绝望的光芒,瞬间迸射开来,四处飞溅。有些碎片甚至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细微的刺痛和凉意。
相框中央,那张承载了沈聿白所有执念的少女笑脸,被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彻底覆盖、扭曲、割裂。女孩纯净的笑容在无数裂痕中支离破碎,那曾经象征着他完美寄托的影像,瞬间化为丑陋的残骸。
时间仿佛被这声巨响震得凝固了一瞬。
宋晚——!!!
沈聿白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混合着极致心痛与狂怒的嘶吼。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双眼赤红,猛地向我扑来。巨大的力量带着毁灭性的气息,裹挟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水味,瞬间将我笼罩。
我被这股巨大的冲力撞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坚硬冰冷的书柜上,震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我强行咽了下去。
他根本顾不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破碎的相框上。他高大的身躯僵硬地停在满地狼藉前,肩膀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泛出骇人的青白色。那双死死盯着破碎照片的眼睛里,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撕碎。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狂暴的怒火之中,我的视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钉住了。
碎裂的玻璃渣和那张被毁掉的相片之下,露出了相框底板的原木色。而在那底板和厚厚的衬纸之间,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一张……泛黄的纸被刚才剧烈的撞击震得滑出了一角。
那露出来的一小部分,不是照片光洁的质感,而是粗糙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旧报纸。上面似乎印着一张小小的黑白图片,还有几行模糊不清的铅字。
是什么
一股莫名的、诡异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我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瞬间盖过了后背的疼痛和喉咙里的腥甜。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沈聿白显然也发现了异常。他那滔天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怒火,在看到那露出的泛黄一角时,如同被冰水迎头浇下,猛地凝滞了。他脸上那种毁天灭地的暴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近乎空白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那露出的旧报纸一角,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恐怖至极的东西。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头,仿佛在抗拒眼前所见。
书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混乱的呼吸声,以及……一种无声的、急速蔓延的恐慌。那恐慌来自沈聿白骤然失血的脸色,也来自我心底那疯狂滋长的不安。
他猛地蹲下身,动作近乎粗暴,完全不顾满地的玻璃碎片,双手颤抖着,试图去清理那些覆盖在底板上的碎玻璃和照片残骸。他的指尖被锋利的玻璃边缘划破,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滴落在泛黄的旧报纸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他却浑然不觉。
我的心跳声在耳膜里疯狂擂动,咚咚咚,像要撞破胸膛。我的视线死死胶着在他染血的手指和他正试图清理的那块区域。那露出的旧报纸一角在扩大……上面模糊的铅字标题隐约可见:【……重大火灾……多人伤亡……】
然后,是那张小小的黑白图片。
沈聿白的手猛地顿住了,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全身僵硬。
我的呼吸也随之停滞。
图片终于清晰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像素模糊的黑白新闻照片。背景是混乱的火灾现场,浓烟滚滚。照片的主体,是一个被抬上担架的瘦弱女孩。她的头发凌乱,脸上布满烟灰,几乎看不清五官,左臂和小半张脸上缠着厚厚的、触目惊心的绷带。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濒死的虚弱。
然而,真正让我血液冻结、浑身如坠冰窟的,是照片旁边配着的那行小小的说明文字:
【伤者宋某,十六岁,火灾中为救同伴严重烧伤……】
宋……某
十六岁
照片上那个女孩模糊的轮廓,那瘦削的肩膀,那被烟灰覆盖却依稀可辨的下颌线条……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眩晕感猛地袭来,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我下意识地抬手,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左肩。那里,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质衣料,一道从肩胛骨蜿蜒到锁骨下方的、丑陋扭曲的疤痕,正隔着血肉,隔着三年时光,隔着无数被刻意遗忘的痛楚,开始剧烈地灼烧起来!
不……一声破碎的气音从我喉咙里溢出,带着无法言喻的惊恐和巨大的荒谬感。
沈聿白像是被我的声音惊醒,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是暴怒,而是充斥着一种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惊涛骇浪般的混乱和惊骇。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在我惨白如纸的脸上,和我下意识捂住左肩的手之间,疯狂地、来回地扫视。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突然从地狱裂缝里爬出来的、面目全非的怪物。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消防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凄厉无比地划破了别墅死寂的夜空!声音来自楼下,来自客厅的方向!那警报声如同地狱的号角,瞬间将书房里凝滞的、诡异的死寂彻底撕裂!
紧接着,一股呛人的、带着塑料和织物燃烧特有气味的浓烟,如同黑色的毒蛇,顺着门缝和通风口,凶猛地灌了进来!
咳!咳咳!浓烟瞬间呛入我的口鼻,辛辣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摇晃。
沈聿白脸上的惊骇和混乱在警报声和浓烟袭来的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本能的恐惧所取代。他几乎是瞬间弹跳起来,甚至顾不上再看地上那张泛黄的剪报一眼,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走!他嘶哑地低吼一声,声音被浓烟呛得变了调,只剩下纯粹的惊惶。
他拉着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书房。走廊里,浓烟已经比书房里更加浓重,像浑浊的墨汁翻滚着,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发出更加急促刺耳的尖啸。视线所及,一片灰黑混沌,只有远处客厅的方向,透出令人心悸的橘红色火光,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膨胀!
热浪扑面而来,裹挟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某种塑料融化的刺鼻恶臭。
这边!沈聿白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音的急促,他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拖着我,凭着记忆和本能,朝着与火势蔓延方向相反的、通往别墅侧后方的佣人楼梯方向冲去。那是理论上离火源最远、最可能安全的逃生通道。
浓烟滚滚,视线完全受阻。滚烫的气流灼烧着裸露的皮肤。脚下的地毯变得湿滑黏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烧红的烙铁上。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肺叶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摩擦着。沈聿白的手像铁钳一样,是我此刻在死亡迷雾中唯一的、粗暴的支点。
就在我们即将冲到楼梯口时——
轰隆!!!
一声沉闷如巨兽咆哮的巨响,猛地从我们头顶上方炸开!整个别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撼动!
我惊恐地抬头,只见头顶原本华丽的水晶吊灯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危险的呻吟。紧接着,是更加恐怖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一大片装饰着繁复石膏线的天花板,在高温和结构破坏的双重作用下,如同融化的冰山般轰然垮塌下来!巨大的、燃烧着的碎块和滚烫的石膏粉尘,如同陨石雨般朝着我们当头砸落!
小心——!!!
电光火石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我向后狠狠一拽!
天旋地转!
我被那股力量拽得向后跌倒,重重摔在滚烫的地板上。与此同时,一个沉重的、带着灼人热度的身体猛地扑压在我身上,将我死死地护在下方!
轰!哗啦!
燃烧的木料、碎裂的石膏块、滚烫的灰烬……如同地狱的倾盆大雨,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砸落下来!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痛苦闷哼,在我头顶咫尺的地方响起。是沈聿白!他整个宽阔的背脊,承受了绝大部分的重击!
浓烟、灰尘、火星……呛得我几乎窒息。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剧烈的痉挛,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的僵硬,感受到他砸在我耳边的沉重呼吸里,那无法抑制的痛苦抽气声。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一滴,一滴,砸落在我的颈侧、脸颊上……
沈聿白!
我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之前的震惊和恨意。我挣扎着想去看他,想推开他,却被压得动弹不得。
别动!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摩擦声和难以忍受的痛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撑起一点身体,沉重的喘息喷在我的耳畔,滚烫,带着血腥气。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浓烟,死死盯着我们刚才前进的方向——通往佣人楼梯的通道,此刻已经被坍塌的天花板、燃烧的木梁和堆积如山的瓦砾彻底堵死!
唯一的生路,断了!
浓烟更加汹涌地灌入,火光在障碍物后面跳跃得更加狰狞,热浪灼烤着皮肤。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
咳…咳…窗户……
沈聿白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背部的重伤,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指向我们斜后方——那是他书房的方向!就在刚才我们冲出来的书房隔壁,有一扇巨大的、通往后院草坪的落地窗!
浓烟中,那扇窗户像是一块模糊的、被熏黑的镜子,透着外面浓黑夜色的一点微光。那是……唯一的希望!
走……去……那边……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冷汗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的衬衫,也沾染到我的身上。
我扶你!
我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去搀扶他。
别管我!快走!
他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将我往窗户的方向一推!这一推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他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再次栽倒。
浓烟越来越重,几乎无法呼吸。眼睛被刺激得泪水直流,视线模糊成一片。求生的本能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慌驱使我,连滚带爬地朝着那扇透着微光的落地窗扑去!
玻璃!厚重的、坚固的钢化玻璃!窗框被高温烤得扭曲变形!
打不开!锁死了!
我绝望地拍打着滚烫的玻璃,嘶哑地喊着,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音。身后是火舌舔舐障碍物的噼啪声,是房屋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是浓烟中沈聿白压抑的、越来越微弱的咳嗽声。
怎么办!
目光疯狂扫视,猛地定格在墙角——那里立着一个沉重的、黄铜铸造的装饰性地球仪!足有半人高!
让开!
身后传来沈聿白嘶哑的、用尽全力的吼声。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
只见沈聿白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后背一片狼藉,衬衫破碎,露出底下焦黑和深红交织的可怕伤口,鲜血淋漓。他高大的身影在浓烟和火光中摇晃着,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悲壮的决绝。他踉跄着扑到那个沉重的铜质地球仪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用他那被玻璃划破、此刻又被烫得皮开肉绽的双手,死死抱住冰冷沉重的球体!
呃——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将那沉重的铜球高高举起!全身的力量,连同生命最后的光焰,都灌注在这孤注一掷的投掷中!
铜球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向那扇坚固的落地窗!
轰——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坚固的钢化玻璃在巨大的冲击下瞬间粉碎!如同炸开了一朵由无数冰晶构成的、致命的烟花!无数锋利的碎片裹挟着巨大的动能,朝着窗外、也朝着室内飞溅开来!
一股冰冷刺骨的夜风,混合着室外新鲜的空气,瞬间从破碎的窗口狂涌而入!吹散了少许浓烟,也带来了生的希望!
走——!
沈聿白嘶吼着,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带着一种濒死的沙哑和不顾一切的疯狂。他踉跄着冲到窗边,后背可怕的伤口暴露在灌入的冷风中,让他浑身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窗外,是近两米高的落差,下面是别墅后院冰冷的石板地。浓烟和火光映照着他惨白如纸、布满汗水和血污的脸,那双曾经深不见底、总是带着疏离和掌控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疯狂光芒,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跳下去!快!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喉咙里硬生生撕扯出来,带着血沫。他伸出那只血肉模糊、还在滴血的手,不是拉我,而是猛地抓住我的肩膀,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将我狠狠推向那个破碎的、如同巨兽獠牙般张开的窗口!
就在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向窗口边缘、即将坠落的瞬间,我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回到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里。
隔着呛人的浓烟,隔着飞溅的火星,隔着生死一线。
他那双被剧痛和浓烟熏得布满血丝、几乎要裂开的眼睛里,翻涌的疯狂底下,清晰地倒映出我惊恐失措的脸。而在那张脸的背后,在那双眼睛的最深处,我看到了——
不是那个照片里穿着白裙、笑容纯净的女孩。
是我自己。
是十六岁那个,被大火舔舐过、在浓烟和绝望中挣扎的,灰头土脸、满身伤痕的宋晚!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他染血的、滚烫的手掌死死扣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嵌入我的骨头。浓烟呛得他无法呼吸,每一次剧烈的喘息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溢出,但他拼尽全力,将最后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生命,都灌注在那句嘶吼里,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砸进我的灵魂深处:
宋晚——!你才是她!!!
轰——!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彻底炸开了!不是火焰,不是浓烟,而是那张泛黄的剪报!照片里缠着绷带、奄奄一息的十六岁少女!左肩上那道被岁月尘封、却在今夜重新灼烧起来的丑陋疤痕!还有他书房里,那幅被珍藏的白月光照片下,隐藏的真相!
所有断裂的碎片,所有被遗忘的痛楚,所有被错认的时光……在这一声嘶吼中,被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猛地贯通、拼接!
原来……那个被他供奉在神坛、被他苦苦寻找、被他拿来折磨我的白月光……根本不存在!
他珍藏的,从来不是照片里那个虚幻的影像。
他寻找的,从来不是我误以为的别人。
他日日夜夜凝视的,他寄托了所有偏执和深情的……是那个在火场里救了他、却被大火夺去健康和记忆、被他亲手推开又错认了整整三年的……
我自己!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悲恸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烟灰和血污。
走啊——!!!
沈聿白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发出最后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他扣在我肩膀上的手,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惊人力道,混合着无法言喻的绝望和托付,狠狠地将我推出了窗外!
身体骤然悬空。
世界在眼前急速翻转、坠落。
浓烟、火光、他那张在破碎窗口瞬间被火焰吞噬的、带着极致痛苦和解脱的模糊面容……还有那句撕裂灵魂的嘶吼,在耳边疯狂回荡,最终被呼啸的冰冷夜风狠狠撕碎。
你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