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实验室告白风波
那三个字像三颗刚出膛的滚烫子弹,咻咻咻地扎进我耳朵里,炸得我脑瓜子嗡嗡的,CPU当场干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香水和实验室消毒水混合的诡异味道,搅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哥,我喜欢你!
对面那姑娘,顶着一头精心卷过却略显毛躁的栗色大波浪,眼睛瞪得溜圆,里头的光亮得能当手电筒使,直勾勾地锁定我。她叫林薇,我手下带的那个实习生,刚来不到俩月。此刻她手里还攥着个移液枪,枪头尖儿颤巍巍的,活像她那颗剧烈跳动、不管不顾的心。真的!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
停!打住!
我头皮一阵发麻,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后背凉飕飕的,感觉无菌服里的T恤瞬间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得难受。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实验室!下午三点半!隔壁组那帮八卦精的耳朵估计都竖成天线了!我下意识就想往后撤,脚跟却像被强力胶水焊死在地板上,动弹不得。我压低声音,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儿:林薇,你清醒一点!这地方是搞细胞传代、跑电泳、写报告的地方!不是你搁这儿演偶像剧的片场!你是我带的实习生,我是你带教老师!懂
我不在乎!
林薇那音量非但没降,反而拔高了一个八度,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引得旁边几个正在给离心机配平的哥们儿齐刷刷侧目。她往前又逼了一步,那股子甜腻的香水味混合着她身上微微的汗味,像一张无形的网,劈头盖脸罩过来,熏得我直想打喷嚏。哥,你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我知道你懂我的!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也不是距离!我……
2
冷面教授驾到
问题大了去了!距离远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
我内心疯狂咆哮,急得差点原地表演一个托马斯全旋。余光里,隔壁组那几个家伙已经明目张胆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脖子伸得老长,脸上那憋笑的表情比实验室养的非洲爪蟾还扭曲。完了完了,这他喵的要是传出去,我陈默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更重要的是,要是让家里那位知道了……我脖子后面猛地一凉,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正在逼近。
就在这社死气息浓得化不开、我恨不得当场挖个无菌操作台把自己埋了的当口,哐当一声脆响,实验室那扇沉重的防火门被人从外面干脆利落地推开了。门轴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点金属摩擦特有的吱呀——,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里那股廉价香水味瞬间被一股更强势、更凛冽的气息冲散。那是一种……消毒水都盖不住的冷感,混杂着一点点纸张和墨水的干燥味道。
所有吃瓜群众的目光,唰地一下,整齐划一地转向门口。那几个刚才还在挤眉弄眼的哥们儿,瞬间切换成了鹌鹑模式,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手里的PCR管里去。
门口,逆着走廊顶灯的光,站着一个身影。高挑,利落,穿着一身剪裁极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身段挺拔。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皮质公文包,一看就装满了能砸死人的文献。脸上没什么表情,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镜片后那双眼睛,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波澜。
她只是那么一站,整个喧闹的、弥漫着八卦和荷尔蒙的实验室,温度骤降十度。连那些嗡嗡作响的仪器,似乎都识相地降低了分贝。
3
心理辅导介入
正是我那在隔壁生命科学学院以铁面阎王著称、能让学生闻风丧胆的教授老婆——苏清。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玩了个自由落体,一路沉到脚底板,然后Duang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八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硕大无比的弹幕在疯狂滚动,加粗,标红,还带闪:
**寄!彻底寄了!**
苏清的视线,像两束高精度激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所过之处,众人纷纷低头,假装自己是一株正在努力进行光合作用的绿萝。最后,那两道冰冷精准的光束,稳稳地落在我脸上。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平静得令人窒息。
我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大团医用脱脂棉,干得发疼,一个字都挤不出来。林薇那丫头片子,估计是被苏清那生人勿近的气场给镇懵了,刚才还跟打了鸡血似的表白宣言卡在嗓子眼儿,愣是没敢再往外蹦一个字儿,傻愣愣地杵在原地,手里那把可怜的移液枪抖得更厉害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超净工作台风机还在徒劳地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在给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配乐。
苏清踩着那双一看就贵得要死、鞋跟尖得能当凶器的黑色高跟鞋,迈步走了进来。嗒、嗒、嗒……鞋跟敲击在光滑的环氧树脂地板上,声音清脆,节奏稳定,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上。她径直走到我和林薇旁边那个空着的实验台前,仿佛我们两个大活人只是两件不太顺眼的实验器材。
她从容地把那个看起来能砸死人的公文包放在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她抬起手,慢条斯理地,开始摘自己那双薄薄的乳胶手套。动作优雅得像是准备享用一顿精致的法餐,而不是身处在一个刚刚上演了狗血表白剧的混乱现场。
陈默。
她的声音响起来,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冰镇过的硬度,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冻得我一哆嗦。实验记录本。
她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光泽。
啊哦!在……在这儿!
我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整个人猛地一激灵,手忙脚乱地在自己实验台那堆瓶瓶罐罐和散乱的草稿纸里刨。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旁边一个装着珍贵菌液的锥形瓶给扫到地上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响。摸到那个熟悉的蓝色硬壳本时,指尖都在发颤,赶紧双手捧着,狗腿地递过去,脸上挤出这辈子最谄媚、最无辜的笑容:老婆……不是,苏教授!您检查!绝对没问题!今天的细胞计数和传代比例都记着呢,倍儿清楚!
苏清接过本子,指尖都没碰到我的手。她垂下眼,目光落在摊开的记录页上,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逐行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她看得极其认真,仿佛这本破记录本才是此刻宇宙的中心。
我大气不敢出,像个等待宣判的死囚。眼角余光拼命往林薇那边瞟,心里疯狂祈祷:祖宗!姑奶奶!您可消停会儿吧!当个背景板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老天爷显然没听见我的祈祷,或者说,林薇这姑娘的脑回路构造可能异于常人。她像是被苏清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彻底激怒了,也可能是觉得我那个老婆的称呼戳破了她的粉红泡泡。她胸脯剧烈起伏了两下,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儿又上来了。
她猛地往前踏了一小步,高跟鞋在地板上磕出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她昂起头,脸上混合着委屈、不甘和一种奇异的为爱冲锋的悲壮,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哭腔:苏教授!您……您别误会!我和陈默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您是他妻子,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您……您不能这样霸占着他!
轰——!
我感觉自己脑壳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隔壁组那几个装鹌鹑的家伙,这会儿连装都懒得装了,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霸占勉强真心相爱姑娘,你这阅读理解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跟我老婆说话梁静茹吗还是你包里那瓶劣质香水!
我绝望地闭上眼,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已经预见到自己未来一个月,不,可能是一整年,都要抱着搓衣板在客厅安营扎寨的悲惨画面了。
苏清翻动记录本的手指,终于顿住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隔着镜片的眼睛,终于从冰冷的记录本上移开,落到了林薇那张写满为爱痴狂的脸上。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嘴角甚至还维持着一条平直的线,只是那镜片后的眸光,似乎更冷、更沉了一些,像结了冰的深潭,看一眼就能把人冻僵。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薇。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带着点荒谬感的平静,像是在打量一件实验台上出了故障的仪器。
实验室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闻名全校的冷面教授的雷霆之怒。
几秒钟后,苏清终于动了。她没再看林薇,也没看我,而是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手机壳是极简的黑色磨砂,和她的人一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解锁屏幕,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然后,她将手机举到耳边,红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实验室,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毫无情绪的冰冷:
喂,教务处学生心理辅导中心吗我是生科院的苏清。
对。麻烦你们派人来一趟A栋三楼微生物实验室。
我这里有一位同学,
她的目光极其短暂地、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过已经彻底傻掉的林薇,情绪波动异常剧烈,认知判断出现显著偏差,在实验室公共区域发表了一些……不太符合常理的言论,对正常科研秩序和他人的工作状态造成了干扰。
初步观察,可能存在一定的臆想倾向和现实解离风险。嗯,情况比较紧急,需要专业介入疏导。辛苦尽快安排。
4
惊天喜讯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安排一次常规的实验材料领取。
整个实验室,死一样的寂静。
林薇的脸,唰地一下,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实验室里漂白过的滤纸还要白。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着,像是离了水的鱼,身体晃了晃,手里的移液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塑料枪身碎裂,细小的碎片溅开。
臆……臆想解离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羞耻和难以置信。她看看苏清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又看看周围那些憋笑憋得快要内伤的吃瓜群众,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充满了控诉和茫然。
我……我蚌埠住了!
老婆!亲老婆!你是我的神!这操作也太他妈硬核、太他妈解气了吧!什么叫降维打击什么叫杀人诛心教科书级别的!我差点没忍住当场给她鼓掌叫好!
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狂喜刚冒了个头,立刻又被巨大的求生欲狠狠摁了回去。不行不行,危机还没解除!老婆亲自下场替我清理门户是爽翻了天,但这秋后算账的环节……恐怕比林薇的真爱宣言还要命!我都能想象到回家后搓衣板的棱角有多锋利了!
我立刻切换回苦瓜脸模式,腰弯得像个虾米,小心翼翼地蹭到苏清身边,试图用最卑微、最诚恳的语气进行战后重建工作:老婆!苏教授!您听我解释!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抽的什么风!我平时对她绝对、绝对、绝对是保持距离,公事公办!除了交代实验任务,多一句话都没说过!您看我真诚的眼神!
我努力把眼睛瞪到最大,试图挤出几滴悔恨的泪水。
苏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我是一团无色无味的空气。她合上实验记录本,随手放回我的实验台上,发出轻微的啪一声。然后,她开始慢悠悠地整理自己西装袖口上那枚精致的银色袖扣,动作一丝不苟。
就在我以为她要彻底把我当空气、准备直接无视我离开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她那只刚放下记录本的手,伸向了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犊子!搓衣板升级版键盘榴莲还是……传说中的《男德经》
只见苏清动作利落地拉开公文包侧面的拉链,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A4纸。
不是搓衣板,也不是键盘。是纸
她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纸,手腕一翻,纸张哗啦一声展开。然后,她面无表情地,把这张纸直接递到了我的鼻子底下。
签了它。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简洁得如同实验指令。
签……签什么离婚协议书财产分割清单还是自愿接受搓衣板惩罚十年的保证书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百零八种凄惨的可能性,腿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发软。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微凉的纸张,感觉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哆嗦着接过来,强迫自己聚焦视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纸张顶端,是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家庭成员健康档案补充登记表》。
家庭成员健康档案补充登记
我愣了一下,有点懵。这啥玩意儿跟预想的剧本不一样啊!我疑惑地往下看。
表格设计得很常规。姓名:陈默(已填)。性别:男(已勾)。年龄:30(已填)。联系方式……下面还有一栏是配偶信息,苏清的名字和她的工作单位、电话也填好了。
我的目光一路往下扫,掠过一堆常规的血型、过敏史、既往病史(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这些基本都是空白),最后,定格在表格最下方,一个被苏清用红笔醒目地圈出来的空白栏位上。
那栏的标题是:【家庭成员新增情况】。
而在那个被红笔圈住的空白处旁边,有人用同样醒目的红笔,龙飞凤舞地手写了一行字,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5
双喜临门
**妊娠早期(约8周),预产期初步估算:次年4月15日。**
妊娠早期……8周……预产期……次年4月……
这几个词像一颗颗小型炸弹,在我眼前砰砰砰地炸开!炸得我头晕目眩,耳畔轰鸣!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清。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看表格下方。我这才注意到,在表格的最底下,还有一行用更小的字体打印的备注:
*(注:此栏用于登记新增家庭成员,如新生儿、领养子女等,请如实填写相关信息。)*
新生儿……新增家庭成员……
老……老婆!
我的声音劈了叉,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狂喜像海啸一样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智,这……这是……真的!我……我要当爹了!
苏清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浅得像是错觉,但镜片后的眸光却像初春融化的冰河,瞬间流淌过暖意。她没说话,只是又抬了抬下巴,点了点那张表,意思再明白不过:签不签
签!这他妈还用问!别说签个字,让我现在绕着实验室裸奔三圈都行!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什么林薇,什么表白,什么搓衣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激动得浑身发抖,巨大的、纯粹的快乐像高压水枪一样冲得我找不着北!我猛地一步上前,根本顾不上周围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一把将那轻飘飘的表格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实验台上,然后伸出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将眼前这个给了我天大惊喜的女人,拦腰抱了起来!
啊!
苏清猝不及防,短促地惊呼了一声,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终于碎裂,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金丝眼镜都歪到了一边。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我肩膀的衣料。
老婆!我的好老婆!你太棒了!
我抱着她在原地转起了圈,像个第一次得到心爱玩具的傻小子,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也完全无视了旁边下巴掉了一地的围观群众,还有那个石化在原地、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薇。离心机在嗡嗡响,超净台的风机在低鸣,可我只听得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擂动的声音,还有怀里这个人的温度。
放我下来!陈默!你疯了!
苏清又羞又恼,压低声音呵斥我,手在我肩膀上捶了一下,力道却软绵绵的毫无威胁。
不放!就不放!
我抱得更紧了,把脸埋在她带着淡淡消毒水和墨香气息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狂喜,老婆!你终于肯让我当爹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转了好几圈,直到感觉有点头晕,我才意犹未尽地把她小心地放回地面,但还是紧紧搂着她的腰,舍不得撒手。苏清站稳,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被我弄乱的西装和歪掉的眼镜,努力板起脸,试图找回她教授的气场,但那微微发红的耳根和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彻底出卖了她。
少废话,表拿来。
她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
哎!好嘞!
我狗腿地应着,赶紧把那张承载着巨大幸福的表格双手奉上,又从实验服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拔开笔帽,动作快得像怕她反悔似的,在登记人签字那一栏,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陈默。字迹飞扬跋扈,力透纸背,每一个笔画都洋溢着快要溢出来的狂喜。
签完字,我献宝似的把表格递回去,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个等待夸奖的大狗。
苏清接过表格,仔细看了看我的签名,确认无误后,才小心地把它重新折好,放回了公文包的夹层里。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平静地扫过旁边僵立如木雕的林薇。
林薇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简直灰败得像蒙了一层死气。她死死咬着下唇,身体微微发抖,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和苏清,刚才那股子为爱献身的狂热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难堪、羞耻和彻底的无地自容。她大概终于明白了,自己那场轰轰烈烈的真爱,在别人早已稳固、并且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小家庭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堪一击。
苏清什么也没说。没有胜利者的炫耀,也没有失败者的嘲讽。她只是极其平静地收回了目光,仿佛林薇真的只是一个需要心理疏导的普通学生,与她无关。
走了。
她拎起公文包,对我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仿佛刚才那个惊天喜讯只是顺口一提。
哎!老婆我送你!
我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帮她拉开实验室沉重的防火门。临走前,我回头瞥了一眼。林薇还僵在那里,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隔壁组那几个哥们儿,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有憋笑的,有同情的(对林薇的),但更多的是对我投来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爽!这感觉,比三伏天灌下一整瓶冰镇可乐还要透心凉,心飞扬!
出了实验室,走在安静的学院走廊里,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我凑在苏清身边,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兴奋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老婆老婆,几个月了你感觉怎么样吐得厉害吗想吃酸的还是辣的我马上去买!以后实验室的活儿都交给我!你千万别累着!对了,明天请假!我陪你去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建档!必须建档!
我嘴里嘚啵嘚啵,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恨不得把所有的关心和兴奋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苏清被我吵得直皱眉,抬手揉了揉额角:安静点。才八周,没那么娇气。正常上班。
那不行!必须重视!
我梗着脖子,态度坚决,你现在可是咱们家重点保护对象!一级国宝!以后家里的地我拖!饭我做!碗我洗!你只管安心当你的苏教授,还有……孩儿他妈!
说到最后三个字,我声音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苏清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我一眼。阳光正好落在她半边脸上,给她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嘴角的弧度似乎又上扬了那么一点点,虽然转瞬即逝。
啰嗦。
她轻哼一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但脚步明显轻快了不少。
走到她办公室楼下,她停下脚步:行了,上去吧。你也回去,把今天的实验数据整理完。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我立正站好,就差敬个礼了。看着她转身走向楼梯,我忽然想起一件顶顶重要的事,连忙喊住她:老婆!
苏清在楼梯口停住,回头看我,眼神带着询问。
我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傻乎乎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个……今晚……咱家……吃葱烧海参行不
我记得清清楚楚,她以前说过,海参这玩意儿,对孕妇好。
苏清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阳光穿过玻璃顶棚,在她身后洒下细碎的光斑。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看了好几秒钟。就在我以为要被无情驳回的时候,她极轻、极快地嗯了一声,然后迅速转身上楼,留给我一个挺直的背影。
但那一声轻轻的嗯,还有她转身时,发梢在阳光下扬起的那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我心花怒放。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傻笑了足足一分钟。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摸出来一看,是隔壁组那个叫王胖子的损友发来的微信,连刷好几条:
卧槽!默哥!牛逼啊!(大拇指)(大拇指)
双喜临门!嫂子威武!(膜拜)
啥时候摆酒兄弟我份子钱已经饥渴难耐了!(坏笑)
对了,那个林薇……刚被教务处俩老师带走了,哭得那叫一个惨……啧啧,你说你,造孽啊!
我看着屏幕,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回了一句:滚蛋!忙着呢!今晚加菜——葱烧海参!
发完,我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走廊里带着阳光和书本味道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
当爹
嘿嘿,这感觉,真他妈的爽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