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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诡异的车祸
五月十七号
天气预报说今天暴雨,寒晓雨好像出什么事了,我得回家!
车窗外的世界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摇摆,像两把钝刀,刮不开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引擎盖下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一头被关在铁笼里的困兽在绝望地喘息
这辆老旧的桑塔纳,此刻正载着我驶向一个叫家的泥潭
家里总是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我也担心寒晓雨是不是坏了家里什么规矩
副驾驶座上,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锁屏界面是寒晓雨那张总是带着点怯意的脸,眼神干净得像林间的小鹿,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地方
我印象里,家是冰冷的,关于家里情况,我也一直隐瞒着她,希望一直保留着她的这份干净,因为有了她,我也感受到了有‘家’的感觉……
几小时前,她的短信突兀地跳出来:子明,回来,现在,我好怕
怕她总是怕……
怕黑,怕雷,怕楼道里突然的脚步声,怕得让人心烦,也让人……偶尔会忍不住心软
烦躁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我狠狠吸了一口烟,‘真龙’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却压不住那股莫名的邪火
我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金属踏板撞击到极限位置,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毫无反应,车身竟然没有丝毫加速的迹象,引擎的嘶吼徒劳地在雨声中回荡
车速表盘上,那根红色的指针像被焊死了一样,顽固地停在六十公里的刻度上,纹丝不动
一股莫名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背,我下意识地松开油门,再猛地踩下咔哒!
依旧是那声冰冷的,宣告着机械锁死的脆响,车子像一个被无形巨手攥住的玩具,固执地维持着这个危险的速度,在湿滑的省道上狂奔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黏腻腻地贴在座椅靠背上
玛德,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雨幕隔绝了一切
正在侯子明焦急的时候,车灯刺破的雨帘边缘,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团小小的黑影
像是一个蹲在路边,被雨水浇透的孩子;轮廓模糊,但能分辨出蜷缩的姿态,一动不动地杵在惨白的光柱边缘
操!我低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的柏油路上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剧烈地甩尾、打滑,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团黑影冲了过去,最后嘭地一声,车头斜撞在路肩的土坡上,停了下来
引擎盖下传来不祥的嘶嘶声,像是垂死的喘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我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恐惧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
那是什么鬼东西孩子不可能!这鬼天气,这荒郊野外!
雨点密集地砸在车顶,噼啪作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敲打。我死死盯着后视镜,镜子里只有被车尾灯染红的、翻涌的雨幕,那团黑影消失了
是被撞飞了还是……它自己走了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寒意攫住了我,我必须确认
牙齿打着颤,我猛地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瞬间湿透我踉跄着绕过车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刚才黑影所在的路边
泥水溅满了裤腿,手电筒的光柱在瓢泼大雨中显得微弱而散乱,像一把钝刀艰难地切割着浓稠的黑暗
光束在湿漉漉的草丛和泥地上来回扫动
找到了!
就在刚才黑影的位置,一个东西歪倒在那里,不是什么孩子,是一个洋娃娃
它躺在一片被车轮压塌的泥泞草窝里,金黄色的塑料头发被泥水糊成一绺一绺,粘在它那张脏兮兮的塑料烧制的脸上
脸上画着粗劣的五官,大大的蓝色玻璃眼珠,其中一只已经碎裂,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黑窟窿,另一只则在手电光下反射着诡异呆滞的光
它的身体是硬邦邦的塑料,穿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破烂的小裙子,一条胳膊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断裂处露出里面的填充纤维
雨水顺着它碎裂的眼眶流进去,又从下巴滴落,像在哭泣,更诡异的是,那塑料脸颊靠近耳根的地方,有一块指甲盖大小、深褐色的胎记状污渍,形状竟和寒晓雨左耳后那块小小的胎记一模一样!
应该是被我的车撞到的,正当我想走近点看清楚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塑料和泥土腐烂的气息直冲鼻孔,搞得我胃里一阵翻搅
靠!谁大晚上放个娃娃在路边吓人!特么的!
不是孩子,只是个被丢弃的,残破的玩具!可刚才那瞬间……那活生生的轮廓感……
手机在湿透的裤袋里震动起来,嗡嗡的,像个垂死的蜂鸣
雨还在不停的下,我哆嗦着手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晓雨两个字
她终于回电话了
我用力按下接听键,把冰冷的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喂晓雨你……
听筒里没有回应,只有一种声音
滋啦……滋啦……
是电流的噪音,尖锐,单调,持续不断,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膜
背景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遥远、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嘴巴发出的呜咽
晓雨说话!你特么说话啊!我对着话筒嘶吼,雨水流进嘴里,咸涩冰冷
回应我的,依旧是那冰冷刺耳的滋啦……滋啦……,以及那若有若无,令人头皮发麻的哽咽
通话时间显示着:3秒……5秒……10秒……然后,屏幕骤然一黑
没电了还是……被什么掐断了
我疯狂地按着开机键,那冰冷的塑料机身毫无反应,屏幕一片死寂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我,我狠狠地将这个没用的铁疙瘩摔在泥水里,溅起的泥点冰冷地打在脸上
顾不上了!晓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必须立刻回去!
引擎盖下嘶嘶的漏气声更响了,我咬着牙,回到驾驶座,拧动钥匙
老旧的发动机发出几声痛苦而沉闷的咳嗽,像垂死的老人费力地喘息,但终究是颤抖着,极不情愿地重新运转起来
我挂上倒挡,轮胎在泥泞中疯狂空转,甩出大片的泥浆,车子终于挣扎着从路肩的土坑里退了出来
我不敢再看后视镜里那个泥泞中独眼的洋娃娃
猛打方向盘,将油门踩到极限,车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带着一种濒死的疯狂,撕开雨幕,朝着那个叫做家的方向,亡命奔逃……
第二章:葬礼上的婚纱
五月十八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那栋熟悉又令人窒息的二层小楼终于出现在被雨水洗刷得发白的视野里
足足开了一晚上,车还没停稳,我就看见院门口围着一圈人,邻居王婶那张总是带着点刻薄相的脸探了出来
一看到我,立刻扯开了嗓子,那声音尖利得能划破潮湿的晨雾
哎呀!子明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进去看看晓雨!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昨晚那个碎裂的洋娃娃,那通只有电流声的电话……所有的碎片瞬间汇聚成一个冰冷尖锐的预感
我一把推开车门,几乎是踉跄着扑向家门
屋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劣质煤气味和某种……更阴冷气息的味道
几个穿着深色衣服、表情肃穆的人影在狭窄的客厅里晃动,低声交谈着什么
父亲侯振海背对着门口,站在客厅中央,他那惯常挺直的脊背此刻绷得像一块钢板
听到动静,他猛地转过身
那张脸,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鸷,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怒意和……审视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顾不上父亲那令人窒息的眼神,我推开挡在面前一个穿着类似殡仪馆制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我颤抖着手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上那抹刺目的雪一样的白
不是寿衣,是一件婚纱……
崭新,精致,层层叠叠的蕾丝在昏暗的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珠光,它被严丝合缝地穿在寒晓雨的身上,包裹着她已经僵硬的躯体
她的头发被精心梳理过,脸上甚至被拙劣地涂抹了一层白粉和腮红,嘴唇涂得鲜红
那张总是带着怯懦和依赖的小脸,此刻被定格成一个僵硬诡异的新娘模样
婚纱的裙摆铺满了大半张床,白得晃眼,白得……像一场荒谬绝伦的葬礼
她就那样躺着,穿着不属于她的嫁衣,像一个被精心打扮过,等待新郎的……人偶!
就在我目光扫过她僵硬的脖颈时,似乎看到那抹了厚厚白粉的皮肤下,喉管的位置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吞咽的动作,快得如同幻觉
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屋内的死寂
是王志!寒晓雨那个懦弱又护妹的哥哥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双眼赤红,猛地从墙角冲了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几乎将我踢离地面
侯子明!你个王八蛋!畜生!王志的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他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是你!一定是你!晓雨怎么会穿这东西!她昨天还好好的!她最怕黑最怕一个人待着!你昨晚死哪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她的!
他的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我没有躲,或者说,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一拳结结实实砸在我的颧骨上,剧痛伴随着眩晕猛地炸开。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
王志!你疯了!父亲侯振海的低吼像炸雷般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一步跨过来,铁钳般的手抓住了王志再次挥起的拳头
两个男人的力量在狭窄的门口无声地角力,空气紧绷得几乎要爆裂
混乱中,我的视线越过他们扭打的身体缝隙,再次投向床上那抹刺眼的白,寒晓雨穿着婚纱的尸体,像个巨大的、冰冷的讽刺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猛地被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吸引
那只手,紧紧地握着
握成一个近乎痉挛的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仿佛在生命最后的瞬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攥住了什么东西
那僵硬的姿态,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毛的固执和……不甘
殡仪馆的人开始动作了,他们面无表情,动作熟练而冰冷,像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们试图将寒晓雨僵硬的身体从床上搬下来,放进那个深色、狭长的‘盒子’里
然而,那只紧握的拳头成了最大的阻碍。它顽固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拒绝被放平
一个工作人员皱着眉,尝试去掰开她的手指,他戴着白手套的手用力扳着那几根僵硬如铁的手指,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轻响,掰开了一根,另一根又顽固地弹回去
那景象,残忍又诡异
就在工作人员又一次用力时,那紧握的拳头里,突然传出一声极其轻微类似塑料玩具被捏扁的咯吱声
算了领头的那个男人,声音平平无波,就这样吧,时间到了
他们不再试图打开那只拳头,只是粗暴地调整了一下她手臂的位置,硬生生将那紧握的拳头塞进了寿衣宽大的袖口里
然后,几个人合力,将穿着雪白婚纱的她,抬进了那个象征着最终归宿的、深不见底的木盒子。
棺盖合拢的沉闷响声,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第三章:树林危机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浸在冰水里的噩梦,沉重而粘稠,父亲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那目光里的审视和压力几乎要将我的脊椎压弯
他不再过问我那晚的行踪,只是让我少说话,让我感觉一阵莫名
王志来过几次,红着眼睛,不再动手,只是用那种刻骨的,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神死死盯着我,每一次都让屋内的空气冻结成冰……
按照习俗,头七那天傍晚,要在路口烧纸钱天阴沉得像一块脏抹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风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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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十字路口的水泥地上,面前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桶
桶里,黄表纸叠成的元宝和金箔纸剪成的金砖堆得满满的
我划燃火柴,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舔舐上纸钱的一角
火,呼啦一下窜了起来,贪婪地吞噬着那些象征财富的纸张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卷起纸灰和未燃尽的碎片。
就在这时,一股邪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
呼——!
那风来得极其猛烈,打着旋儿,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在铁皮桶上,整个桶被掀翻!燃烧的纸钱,通红的纸灰,带着火星的残片,被这股奇怪的妖风狂暴地卷上半空!
一瞬间,漫天都是飞舞的火星和灰烬!它们不是飘落,而是在狂风的裹挟下,疯狂地打着旋儿,像无数只燃烧的眼睛在阴沉的暮色中狂舞,发出噼啪的轻响
更诡异的是,那些飞舞的纸灰和残片,在旋风中似乎短暂地凝聚成了一只模糊的、巨大的手掌形状,悬停在我头顶上方不足一米的地方,带着灼人的热浪和无声的威压,仿佛下一秒就要拍下来!
灰烬扑打在脸上,带着滚烫的余温,几张烧了一半的金砖被风卷着,啪地贴在了我的额头上,烫得皮肤一痛
我狼狈地后退,用手胡乱拍打着头脸
漫天飞舞的纸灰和火星,仿佛一场来自阴间的,无声的控诉与狂欢
周围的路人惊叫着躲闪,指指点点,这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愤怒,或者嘲弄
混乱平息后,地上只剩下一个倒扣还在冒着青烟的铁桶,和满地狼藉的黑灰
我站在原地,脸上沾着灰烬,衣服上落满了黑点,像个刚从煤窑里爬出来的小丑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来电,是短信
我僵硬地掏出来,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两个字,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标点:
树林
树林哪个树林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钩子,勾起了那晚上车祸的所有细节——被锁死的车速,雨中的黑影,碎裂的洋娃娃,还有那通只有电流声的电话……是晓雨还是……别的什么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冻结了思考的能力
算了,既然没有线索,那就懒得思考,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我几乎是凭着一种被牵引的本能,去发动了那辆破旧的桑塔纳
引擎发出苟延残喘的嘶鸣,车轮碾过镇外坑洼的土路,扬起一片昏黄的尘土,朝着镇子西边那片荒芜的,传闻还埋着不少无主孤坟的野树林驶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透不出一丝星光
车灯像两柄虚弱的光剑,勉强刺破前方浓稠的黑暗,照亮飞扬的尘土和路旁狰狞扭曲的枯枝黑影
车子在树林边缘停下
熄了火,死寂的气息立刻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裹挟着潮湿泥土和腐烂树叶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激得我打了个寒噤
我朝着树林走去,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渺小,它扫过粗糙的树干,盘踞的树根和厚厚的落叶层
空气冰冷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被冻伤的错觉
树林深处,静悄悄的,仿佛连风都凝固了
沙……沙沙……
寂静中,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钻入耳膜,不是风吹树叶,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枯叶上小心翼翼地爬行
我猛地将手电光束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谁!
光柱落在一丛低矮的灌木根部,那里的枯叶堆微微拱起,簌簌抖动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电筒,像握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好奇心的驱使,我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过去
脚下的枯枝发出细微的断裂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近了……
手电光聚焦在那片拱起的枯叶上,我屏住呼吸,用脚尖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拨开表层的叶子,生怕惊扰了某些未知
下面……没有预想中的活物
露出来的,是一角廉价褪色的塑料外壳,沾满了泥污
我动作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蹲下身,颤抖着手,不顾泥土的肮脏,开始用力扒开那些覆盖的枯枝败叶
泥土很松软,带着一股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像是刚被翻动过不久
随着我的挖掘,那东西露出了更多——一个扭曲断裂的塑料手臂,金黄色被泥水糊成一绺绺的塑料头发……还有那张脸!沾满污泥的脸上,一只蓝色玻璃眼珠空洞地反射着手电光,而另一边的眼眶,是一个碎裂的、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次奥!我被吓了一跳居然是它!那个雨夜,那个路边,被我撞到的那个残破洋娃娃!
它怎么会在这里谁把它埋在这片荒坟野岭
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疯狂地晃动
就在这时,那洋娃娃空洞的、碎裂的眼眶里,极其缓慢地、渗出了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污泥覆盖的塑料脸颊滑落,在惨白的手电光下,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嘀呜——嘀呜——嘀呜——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毫无预兆地、由远及近,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穿透稀疏的树干,像鬼魅的眼睛,在黑暗的林间疯狂闪烁,正迅速朝我所在的方位逼近!
大脑一片空白
警察他们怎么会来这里!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挖出来的这个鬼东西!
恐慌像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我转身就想跑!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魂飞魄散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屏幕在警笛声和闪烁的警灯光芒中亮得刺眼
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一个字,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急促:
跑!
跑!这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视网膜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疑惑和恐惧,我再也顾不上去想那个诡异的洋娃娃,顾不上去想警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用尽全身力气,转身朝着与警笛声和警灯光芒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树林深处更浓稠的黑暗里
枯枝抽打在脸上,划出血痕,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肺部火辣辣地疼
身后,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光芒如同追魂索命的鬼火,紧紧咬在身后
可是,人怎么可能跑得过警车……
……
第四章:审讯室的谈话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照得人无所遁形
空气里还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灰尘混合,令人作呕的味道,冰冷的金属椅子硌得骨头生疼
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那点微弱的红光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对面坐着两个警察,年长的那个姓陈,眼神像鹰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
年轻的警员小张负责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像虫子啃噬木头
侯子明,五月十七号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里陈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桌面上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发紧:开车…在回老家的省道上
具体位置
……离镇上大概…三十公里的地方我避开他锐利的目光
中途停车了吗为什么停
来了……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车…车速突然上不去了,然后…然后路边好像…好像有个小孩的影子,我为了躲它,车子失控撞到路边土坡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小孩陈警官的眉毛微微挑起,看清楚了吗
没…没有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车看…是个破旧的洋娃娃
洋娃娃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眼神却更加锐利,什么样的洋娃娃
金头发…塑料的…烂了…一只眼睛是…是个黑窟窿…我描述着,那个残破诡异的形象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来一阵诡异的寒意
然后呢
然后…我手机响了,是晓雨…寒晓雨的电话,我接了…里面只有…只有电流声,还有…还有一点像是…哭声然后手机就没电关机了我努力回忆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杂音
陈警官和小张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张的笔尖停顿了一下
你确定是寒晓雨打来的
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的名字…我有些茫然地回答
陈警官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姿势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侯子明,我们调取了寒晓雨手机的通话记录,五月十七号晚上十一点之后,她的手机没有任何呼出记录!一条都没有!
警官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可能!我明明接到了!显示她的名字!我还听到了声音!
技术恢复过她的手机,陈警官的声音毫无波澜,那个时间段,没有拨出记录,而且,她的手机在当晚十点十分左右,就因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直到第二天被发现时,都处于关机状态
十点十分关机可我接到那个诡异的电话时,车子刚刚失控停下,时间绝对在十一点半之后!那通电话……是谁打的屏幕上晓雨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那…那个洋娃娃呢我急切地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们找到它了吗就在省路边,我撞车的地方!它后来…后来被埋在了西边坟地树林里!我挖出来了!就在你们来之前!
陈警官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那里面似乎有一丝……怜悯
侯子明,他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我们搜查了你指认的省道位置,没有发现任何车辆碰撞痕迹,也没有你说的洋娃娃,至于西边的野树林…我们确实去了,在那里,我们只找到了这个
他朝小张示意了一下
小张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袋子里,躺着一根香蕉,
不是新鲜的,已经完全腐烂,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棕黑色,表皮布满霉斑,软塌塌地蜷缩着,散发出一股隔着袋子都能隐约闻到的甜腻恶臭
袋子上贴着标签:发现地点——野树林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香蕉腐烂的香蕉我明明挖到的是那个恐怖的洋娃娃!怎么会变成一根香蕉!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像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昨晚那疯狂飞舞的纸灰,树林里冰冷的触感,洋娃娃碎裂的眼眶……难道都是幻觉
我疯了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明明…我挖到的是洋娃娃…是它!它就在那儿!眼睛是黑的…烂的…
还流血了!
我语无伦次,试图描述那个清晰的,令人作呕的细节
陈警官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默了几秒钟。那沉默比任何逼问都更沉重
侯子明,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近乎残酷的平静,关于寒晓雨的死亡,我们还有一些新的发现——首先,那件婚纱
我猛地一震,抬起头
我们找到了购买记录和来源,那件婚纱,是从镇上新开的那家婚纱店购买的,购买人,是李小甜
李小甜这个名字像一颗子弹击中我的太阳穴,嗡嗡作响
那个总是带着羞涩笑容,在寒晓雨身后怯怯叫子明哥的女孩那个寒晓雨唯一的朋友怎么会是她
另外陈警官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我的脸,我们在寒晓雨紧握的右手掌心里,发现了一样东西,经过技术提取,确认了上面的信息
他示意小张
小张又拿出一个更小的物证袋,里面装着一个极其微小沾着污迹的塑料片,上面似乎有模糊的刻痕
这是一个……儿童名牌的残片上面刻着一个名字……陈警官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李莉莉
李莉莉李小甜我的脑子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
李莉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谁提过一嘴李小甜的……妹妹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却抓不住
第五章:真相大白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小张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警员,低声说了句什么
小张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转头看向陈警官,又看了看我
陈队小张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外面…有人要见侯子明,说是…寒晓雨
寒晓雨!
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头顶炸开!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带翻了冰冷的金属椅,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我死死盯着门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她被放进棺材!她穿着那件该死的婚纱!她的手握得那么紧!她死了!她明明已经死了!
陈警官也站了起来,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震动,他和小张交换了一个极其凝重的眼神
带她进来陈警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
审讯室的门被彻底推开,
光线从走廊倾泻进来,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苍白和……深入骨髓的惊惧
那双眼睛,曾经像小鹿般怯生生的眼睛,此刻红肿着,盛满了泪水,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望向我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张脸……是寒晓雨!活生生的寒晓雨!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她还活着那棺材里穿着婚纱的是谁那个紧握着李莉莉名牌的是谁那场漫天飞舞纸钱的葬礼,又是为了谁!
晓…晓雨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颤抖
寒晓雨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看着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深不见底的悲伤,有浓得化不开的怨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怜悯
子明哥…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
不是我…棺材里的…不是我…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我,指向这间冰冷的审讯室,指向门外那个未知的真相深渊
是莉莉…是李小甜的妹妹,李莉莉!
李莉莉!李小甜的妹妹!
那个名牌!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我想起来了!
记得以前,寒晓雨确实提过,李小甜有个妹妹,叫李莉莉,但从小身体就不好,好像有什么严重的病,很少露面
李小甜对这个妹妹……似乎有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棺材里的是李莉莉那寒晓雨……她一直活着那昨晚的短信,树林里的指引,漫天飞舞的纸钱,还有那个变成香蕉的洋娃娃…这一切混乱指向我的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
我猛地看向寒晓雨,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是李小甜这一切…都是李小甜!
寒晓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决堤般涌出,她用力地点着头,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恨我…寒晓雨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
她恨我‘抢走’了你…她更恨莉莉…她一直觉得是莉莉分走了父母那点可怜的爱…她…她就是个疯子!
就在这时,审讯室门口的光线再次被挡住,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
是李小甜,她穿着一件素净的米白色毛衣,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恬静的微笑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缓缓扫过审讯室内僵立的我还有泪流满面的寒晓雨,最后落在神色凝重的陈警官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漠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满足感
没错李小甜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冰锥一样刺穿死寂的空气,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是我做的
她的目光终于转向我,那平静的眼底,瞬间翻涌起令人心寒,浓烈到极致的怨恨和扭曲的狂热
子明哥她轻轻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那个洋娃娃,是莉莉小时候最喜欢的,你把它撞碎了……还有……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笑容加深
你亲手埋了它,在树林里,你挖的那个坑,其实是我提前挖好,放了腐烂香蕉引虫鼠去破坏痕迹的,至于你看到的,估计是香蕉腐烂流出的什么……那个坑……本来是给‘她’准备的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寒晓雨,后者猛地打了个寒颤
至于煤气……李小甜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毒蛇吐信,是我去你家找晓雨‘聊天’时‘不小心’碰掉了厨房煤气管道的软管接口,我看着她害怕地缩在沙发上发抖的样子,真可怜啊……可惜,她命大,发现得早,只是昏过去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仿佛带着一丝遗憾,随即又看向我,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怨毒,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我但莉莉……我的好妹妹李莉莉……她可是死透了!就在你手里,子明哥!
轰隆!
这句话如同九霄雷霆,在我脑子里炸开!所有的思维被炸得粉碎!我我杀了李莉莉怎么可能!我甚至没见过她!
你放屁!我失控地咆哮起来,血冲头顶,想冲过去,却被冰冷的审讯桌挡住
李小甜对我的暴怒置若罔闻,她只是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清晰,带着某种残忍韵律的语调,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神经上:
五月十七号,晚上十点,城东,废弃的棉纺厂后面,那条堆满垃圾的小巷子……一辆黑色的车……车牌号,我记得很清楚……
她报出了一串数字。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那串数字…那是我爸的车!侯振海的车!
一个男人……李小甜的目光死死锁住我,仿佛要将我钉死在耻辱柱上,从驾驶座下来,他戴着帽子,压得很低,他走到巷子深处,那里有一个蜷缩着的流浪女孩,他掐住了她的脖子…很用力…非常用力…女孩挣扎着,踢打着,但没用……
她的描述如同冰冷的镜头,精准地推近
我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画面:肮脏的小巷,垃圾的腐臭,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背影……那背影的轮廓……那肩膀的线条……
不!不可能!
最后……女孩不动了李小甜的声音像结了冰,男人松了手,他转过身……
她停顿了,目光像淬毒的匕首,一寸寸凌迟着我的神经
巷子口昏暗的路灯光,正好照在他抬起的脸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指控,侯子明!那张脸——是你!
你胡说!那晚我在开车回家!在省道上!我撞了车!我歇斯底里地吼道,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有证据!那个洋娃娃!手机通话!
省道李小甜嗤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你的车,那晚根本没开出镇子!你爸的车库监控可以作证!你手机那晚的定位,也一直在你家附近打转!至于那个显示‘晓雨’的来电,还有那电流声呵,一点小小的电脑技术干扰而已,让你‘看’到你想看的号码,‘听’到你想听的声音,很难吗让你觉得车子失控、看到幻觉,再加点料就行了!恐惧,是最好的致幻剂……
她的话像冰冷的铁链,一圈圈缠紧我的心脏
车库监控手机定位技术干扰恐惧致幻我引以为傲的不在场证明,在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土崩瓦解,变成了指向我最锋利的刀!
那个女孩李小甜的声音如同丧钟,一字一句,敲在我的死刑判决书上
就是李莉莉……我的妹妹!她只是受不了家里的气氛,受不了我这个‘好姐姐’的‘照顾’,想离家出走几天而已,无意间发现你家的那点破事……她躲在那里……却遇到了你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我吞噬……哦,我想起来了!那个模糊的雨夜片段!不是省道!是棉纺厂附近!那天我喝得烂醉,……父亲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像毒蛇钻入脑海:……处理掉……她知道得太多了……那个叫李莉莉的丫头……留不得……手脚干净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证明你是我侯振海的儿子……
是父亲!是他把我推下车,指向那条漆黑的小巷!是他逼我去的!
所以……是我趁着酒劲,杀了人,还开着车在附近兜了一晚上!
不……不是……我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冷汗浸透了衣服,眼前阵阵发黑,是我爸……是他逼我……他说……
他说什么不重要了。李小甜冷冷地打断我,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冰冷怨毒以外的表情,一种深切扭曲的快意
重要的是,你的手,实实在在地掐断了莉莉的脖子!我看见了!我不放心妹妹,也跟在了她后面,我就在对面那栋烂尾楼的阴影里!看得清清楚楚!
她上前一步,逼近审讯桌,隔着冰冷的金属,那双曾经羞涩如今却只剩下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恨晓雨!她凭什么拥有你的关注我更恨莉莉!她凭什么分走本该属于我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温暖但我最恨的……是你!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毒
是你们父子!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一个被他驯化的刽子手!
所以……李小甜的声音突然又诡异地平静下来,像暴风雨后的死寂,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殉道者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
我策划了一切,我‘救’下煤气中毒昏迷的晓雨,藏起她,我买通入殓师,把莉莉的尸体搬进你家,给她换上婚纱——那是婚纱店里最贵的一件,算是我这个姐姐,送她最后的‘礼物’
婚纱…原来如此!那刺眼的白!那冰冷的珠光!
我引导你去树林,让你以为自己在‘处理’寒晓雨的真相,其实只是把你引向一个荒谬的‘罪证’现场,我知道警察会来,我要你亲手把自己送进这个笼子!我要侯振海看着他精心培养的‘好儿子’身败名裂!我要你们父子,为莉莉偿命!
她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晓雨压抑的啜泣声,和我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你……我看着她,这个曾经怯懦羞涩的女孩,此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女神,巨大的恐惧和被玩弄的愤怒让我浑身颤抖,那……那个洋娃娃……
哦,那个啊,李小甜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天真的、却令人脊背发凉的微笑,是我故意放你必经之路上,莉莉小时候最喜欢它,总抱着睡…后来她开始讨厌我碰它,我就把它扔了…没想到被你撞见了,真是…恶心啊!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仿佛在掸掉不存在的灰尘,看着你被一个破娃娃吓得魂飞魄散,到处挖坑的样子,真有趣!
…漫天飞舞的纸钱…寿衣变婚纱…所有那些诡异莫名的细节,此刻都找到了冰冷而恶毒的注脚,那些我曾以为的灵异,那些让我夜不能寐的恐惧,不过是这个女孩精心编织的、一张巨大复仇的网!
终章:法律正义谁是赢家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侯振海,我的父亲
他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他的眼神,在扫过审讯室内的一片狼藉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寒晓雨悲恸的哭泣,李小甜脸上那疯狂而快意的笑容,以及陈警官锐利如刀的目光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那里面,掠过一丝极其复杂冰冷的决断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小甜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深沉,令人不寒而栗的审视,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最后的利用价值
李小姐侯振海的声音低沉平缓,打破了死寂,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关于令妹的不幸我深表遗憾,年轻人一时冲动,铸成大错,令人痛心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陈警官,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陈警官,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逆子,作为父亲,我管教无方,难辞其咎!该承担的法律责任,我们侯家绝不会逃避!
他避开了我投向他充满了绝望和质问的目光,仿佛我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至于这位李小姐……侯振海的目光再次落回李小甜身上,那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隐晦,冰冷的目光她为妹妹讨回公道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法律讲究证据,也讲程序!她的一些……过激行为,恐怕也需要给警方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话音落下,李小甜脸上的疯狂快意瞬间凝固了
她死死地盯着侯振海,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却又隐隐透出一丝被更高力量压制的不甘和……恐惧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陈警官和小张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而寒晓雨的啜泣声在死寂的审讯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而我,站在风暴的中心,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父亲冰冷的话语像最后的丧钟,他轻易地将管教无方的帽子扣下,轻描淡写地将逆子推了出去,甚至反手就将复仇者李小甜也纳入了需要解释的范围,在他眼中,我们都不过是棋盘上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那晚小巷里冰冷的命令,此刻回想起来,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头顶惨白的灯光嗡嗡作响,像无数只饥饿的苍蝇
陈警官和小张无声地交换着眼神,那目光锐利如解剖刀
李小甜脸上扭曲的快意被一种更深的、意识到自己终究也只是一枚棋子的惊惧所取代
寒晓雨蜷缩在角落的椅子里,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红肿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那里有她失去的一切
父亲的西装依旧笔挺,像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他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冰山,隔绝了所有温度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第一次打哭抢寒晓雨橡皮的孩子,冷冷地说:侯家的人,不能吃亏!
那时我以为那是力量
现在才明白,那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我的目光越过父亲冰冷的侧影,落在寒晓雨身上
她抬起泪眼,隔着这荒谬的审判场,与我的视线终于相撞,那双曾盛满怯懦依赖的眼眸里,此刻只有破碎的灰烬和无尽的悲凉
那些曾让我心烦的恐惧,那些我偶尔心软的时刻,那些我以为能掌控的,关于家的冰冷定义……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李小甜的网,父亲的棋局,将我们所有人——活着的、死去的——都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我挣扎着想朝她靠近一步,想抓住那最后一点真实,哪怕只是一点温度
可脚下像生了根,冰冷的镣铐仿佛已提前锁住了我的脚踝
晓雨……我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像垂死的哀鸣
寒晓雨猛地闭上了眼睛,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用力地,无声地摇着头,身体缩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藏进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里,藏进无边无际的绝望中
法律正义在这张精心编织的巨网里,在父亲那深不见底的权势面前,我和李小甜,寒晓雨和李莉莉,都只是挣扎的飞蛾
唯一的区别,在于谁先被那冰冷的火焰吞噬殆尽,冰冷的绝望,如同审讯室地面蔓延的寒气,顺着脚踝,一寸寸向上冻结……
所以……这场悲剧的最后……又有谁是胜利的一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