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大道的喧嚣扑面而来,混杂着汽油、尘土和远处小吃摊飘来的油烟味。沈丘楠几乎是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旧自行车蹬出了风火轮的架势。汗水浸透了廉价的连帽衫,紧贴在背上,脖颈后那点微弱的温热感,在剧烈运动下几乎被忽略,只剩下肺部火烧火燎的痛感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闷响。
不是为了什么主神的试炼,也不是为了归墟的真相,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医院门口与小陈匆匆告别,他几乎是百米冲刺地冲向最近的共享单车点。时间像指缝里的沙,飞速流逝。老板那条刻薄的短信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小时见不到人,老子立刻招新人!工资一分也别想结!”
“操!”沈丘楠低骂一声,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拐过最后一个街角。橘黄色的“7-ELEVEN”招牌终于映入眼帘,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吱呀——
自行车被他粗暴地甩在便利店门口的消防栓旁,甚至来不及锁。他几乎是撞开了那扇贴着促销海报的玻璃门。
“周...周老板!”沈丘楠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鬓角淌下。他扶着冰冷的收银台边缘,努力平复呼吸,看向柜台后面那个穿着不合身西装、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周扒皮。
周老板正慢条斯理地剔着牙,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紧身豹纹短裙、妆容浓艳的年轻女人,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指甲上镶着夸张的水钻。看到沈丘楠冲进来,女人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
周老板抬眼,绿豆小眼里射出精明而刻薄的光,慢悠悠地掏出他那块油腻腻的金表瞥了一眼:“哟,沈丘楠?命挺硬啊?医院躺够了?看看,这都几点了?五十五分!再晚五分钟,你就可以直接滚蛋了!”他声音拔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沈丘楠脸上。
“老板,我...我刚出院,实在...”沈丘楠试图解释。
“出院?我看你是睡过头了吧!”周老板不耐烦地打断,手指用力敲着收银台,“你知不知道你旷工这几天,店里差点乱套!没人顶夜班!你知道现在招个靠谱的夜班多难吗?啊?还要老子亲自来盯着!你耽误我多少事,损失多少钱?”
“对不起,老板,我...”沈丘楠低下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翻滚,但想到那五千块押金、想到下个月的房租、想到下一顿饭,他只能死死咬住牙关,把那点硬气咽回肚子里。
“行了行了!”周老板大手一挥,一副“我宽宏大量”的样子,“看你小子平时干活还算麻利,人也老实,这次就算了。不过——”他拖长了音调,“规矩不能坏!无故旷工三天,按店规,扣你三天工资!念在你是‘病’了,给你打个折,扣两天半!”
两天半工资!
沈丘楠眼前一黑。那几乎是他半个月的饭钱!他猛地抬起头,血丝瞬间爬上眼球:“老板!我...我真是差点死了!医院有证明!这怎么能算无故旷工?而且...而且我今天是按时赶回来的!”
“证明?什么证明?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病偷懒?”周老板嗤笑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女人,“你看看,为了顶你的班,小美都累坏了!这损失谁赔?扣你两天半,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你了!年轻人,别不识好歹!我这可是为你好,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工作来之不易!你要是不满意,大门开着,随时可以走人!外面想顶你这个位置的人多了去了!”
沈丘楠的胸膛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看着周老板那张虚伪油滑的脸,还有旁边那个叫“小美”的女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鄙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他想一拳砸在那张肥脸上,想掀翻这该死的收银台!但身体深处那股被“奇迹”修复后滋生的微弱力量感,此刻被更庞大、更冰冷的现实巨兽死死按在泥泞里,动弹不得。
最终,他像一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困兽,肩膀垮塌下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这就对了嘛!”周老板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施舍般的姿态,“好好干!把店里收拾干净,该补的货赶紧补上!冰箱里的关东煮汤底该换了,别又拿过期的糊弄!再让我抓到一次,就不是扣钱这么简单了!”
“哼!该死不死的,占了老娘的位置!”站在旁边的“小美”突然尖着嗓子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沈丘楠和周老板都听见。她扭着腰肢,狠狠瞪了沈丘楠一眼,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周哥,你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干好什么?别把晦气带店里!”
沈丘楠猛地看向她,眼神冰冷。这女人他认识,就是个无业游民,整天在附近晃荡,眼高手低。他瞬间明白了周扒皮之前含糊提过一嘴的“可能要调整夜班人手”是什么意思——这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无非是献媚讨好),哄得周扒皮答应让她来顶替自己的位置,好独占这家位置不错的便利店,从此过上收银、刷剧、偷吃临期食品的“摆烂”人生。结果自己这个“本该死掉”的正主又回来了,彻底打碎了她的美梦。
“哎哟,我的小宝贝儿,别生气嘛!”周老板立刻换上一副油腻腻的哄人嘴脸,搂住小美的腰,“跟这种小赤佬置什么气?他工作能力是还凑合,要不然就凭他这穷酸样,我早让他滚蛋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贴心人儿!你跟着我,伺候好我,回头我十几家店,都交给你管着,那多风光?不比守这一个小破店强百倍?”
小美被周老板一番“画饼”说得脸色稍霁,虽然眼底还有不甘,但想到“十几家店都归你管”的前景,虚荣心立刻占了上风,娇嗔地捶了周老板一下:“周哥~你就会哄我开心!”
“哈哈哈,走,带你去吃好的,压压惊!”周老板得意地笑着,搂着小美就往外走,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对沈丘楠吆喝一句:“给我看好了!晚上我来查账!”
玻璃门开合,带进一股热浪和街市的嘈杂。沈丘楠透过门玻璃,看着周老板殷勤地替小美拉开那辆油腻的黑色轿车门,小美扭着腰肢坐进去前,还不忘回头朝便利店方向投来一个怨毒的眼神。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便利店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冰柜压缩机单调的嗡鸣。
沈丘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才强压下去的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被那“小美”恶毒诅咒勾起的戾气,此刻如同冰冷的毒蛇,在胃里翻搅。周扒皮最后那句“小赤佬”像根刺一样扎在心上。他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深处那股被压抑的、源自“洪荒之力”改造后的精力,此刻仿佛变成了无处发泄的岩浆,烧灼着他的四肢百骸。
十几家店?都归她管?
沈丘楠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在周扒皮眼里,那女人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玩物,所谓的承诺不过是空头支票。而他沈丘楠,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零件,一个连两天半工资都要被克扣的“小赤佬”。
现实,远比归墟的黑暗更令人窒息。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空旷的便利店里骤然响起。
沈丘楠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让半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肿了起来,清晰的指印浮现。剧烈的疼痛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混乱的思绪和翻腾的情绪。
“醒醒!沈丘楠!你他妈在做梦吗?!”他对着空气低吼,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渴望。
什么牧野血战?什么主神空间?什么白银使徒?什么归墟秘境?什么闻仲残魂?什么林清溪和洪荒守墓人?
那一切,在周扒皮刻薄的嘴脸、小美怨毒的咒骂、被克扣的工资、以及这堆满廉价商品的冰冷货架面前,显得多么荒诞不经,多么可笑至极!
他一定是被电傻了!一定是高烧烧坏了脑子!才会产生那些光怪陆离、惊心动魄的幻觉!那脖颈后的温热?不过是心理作用!那手机充电口的异样?绝对是静电或者残留的汗渍!
疼痛是真实的。贫穷是真实的。被践踏的尊严是真实的。这散发着过期关东煮和廉价香精味的便利店,才是他唯一、残酷、且无法逃脱的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念头,眼神重新变得麻木而空洞。走到收银台后面,拿起抹布,开始机械地擦拭台面。水痕在灯光下流淌,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水痕勾勒出某种玄奥的轨迹,像极了记忆中鸿蒙紫气东来的运转……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水痕只是水痕。
走到货架旁,拿起补货单,开始核对商品。目光扫过一瓶瓶“脉动”,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着彩虹般的光晕,那光晕在他眼中似乎扭曲了一下,像要编织成什么混元大阵……他用力甩甩头,将一瓶青柠味的“脉动”重重地摆回原位。
打开冰柜,更换关东煮的汤底。乳白色的蒸汽升腾起来,带着浓郁的、人工调制的昆布香味。蒸汽氤氲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咆哮的饕餮、振翅的毕方虚影……他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冰柜门,金属门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
他走到自动门前,看着玻璃上那些蛛网般密集的龟裂纹理——那是“之前”空间震荡留下的吗?还是哪个喝醉的混混砸的?裂纹在阳光下,隐隐透出些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幽蓝光泽,像极了河图洛书的纹路……他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玻璃,擦不掉那裂纹,也擦不掉那点若有若无的光。
幻觉。都是幻觉。
是高压生活下的精神崩溃,是濒死体验后的创伤应激。
沈丘楠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开始了他“老老实实”的日常工作:补货、清洁、检查保质期、更换价签……动作精准而麻木。只有在他偶尔停顿,目光扫过那些平凡的商品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和挣扎。
便利店外,车水马龙,霓虹初上。世纪大道依旧繁华冷漠,对昨夜发生在这小小空间里的、足以颠覆认知的剧变一无所知。而玻璃门内,沈丘楠将自己深深埋入这“凡尘”的锚点之中,用繁重的体力劳动和现实的生存压力,试图将那场瑰丽而恐怖的“幻梦”彻底封印。
脖颈后,那点被汗水浸湿的温热感,在冷气充足的便利店里,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点。像一枚沉入深水的烙印,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玻璃门反射着他忙碌的身影,也映照着门外都市的流光溢彩。那流光之中,仿佛有冰冷的数据流一闪而逝,又仿佛只是车灯掠过。
本章核心要点实现:
赶回与惩罚:
主角拼命赶回,在最后十分钟内到达。老板刻薄训斥,以“为你好”的姿态强行克扣两天半工资(用户要求半天,但结合旷工三天及老板性格,两天半更显刻薄和主角损失惨重)。主角愤怒屈辱但为生存隐忍。
小女友的动机与冲突:
明确点出小美(用户未命名,此处暂定)想独占便利店摆烂的动机,因主角“死而复生”回归而美梦破碎,当场恶毒咒骂(“该死不死的,占了老娘的位置”)。老板虚伪安抚,画下“管理十几家店”的大饼稳住她,同时暴露对主角的轻蔑(“小赤佬”、“工作能力突出才留用”)。
主角的自我怀疑与回归日常:
面对巨大现实落差(奇幻经历
vs
残酷生存),主角扇自己耳光强迫清醒,将一切归为幻觉/噩梦。开始麻木地投入日常工作(补货、清洁、换关东煮汤底)。在劳动过程中,便利店物品(脉动光晕、关东煮蒸汽、玻璃裂纹)持续引发他认知上的混乱和闪回,但他强行压抑、归为幻觉。
伏笔保留:
脖颈温热:
结尾再次强调,汗水下感觉更清晰,暗示烙印真实存在。
手机裂纹:
未直接描写,但主角的自我怀疑涵盖了手机相关记忆。
便利店异常:
玻璃裂纹的幽蓝光泽、物品引发的闪回,暗示此地确实特殊。
现实压力:
被扣工资的沉重打击、小陈的垫付债务、房租压力,生存困境依旧。
外部窥视(暗示):
结尾玻璃门外的流光中“冰冷数据流一闪而逝”的模糊描写,为后续主神或守墓人的关注埋下极细微伏笔。
作用:
本章完成了从奇幻高潮(第四章归墟)到压抑现实的平稳过渡,强化了主角的孤独、困顿和认知撕裂。老板与小女友的插曲丰富了现实线的戏剧冲突和讽刺感。主角的自我否定为后续当奇幻无可辩驳地再次入侵现实时,其信念的崩塌与重建做足了铺垫。便利店作为核心场景和“锚点”的微妙异常感持续存在,静待风暴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