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卢少骅和卢天赐,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前提是,证据确凿,能百分之百证明你们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并且,你们要主动检举,协助我们抓住真正的毒贩。最后,在审讯的时候,阿胜的口供必须对你们有利。这几点要是都能做到,那你们卢家,基本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最多……就是个走私和监管不力的责任。”
三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射向了宴会厅中央。
那一桌,阿胜正喝得满脸通红,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举着酒杯,还在跟人吹嘘着自己这次跟的货有多稳,能赚多少钱。
王辉不再犹豫。
他转身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哪位?”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谭支,是我,王辉。”
“哦,王辉啊,什么事?”
王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卢家兄弟,压低声音,用一种极其隐晦的语气说道:“谭支,我这儿……可能发现了一条大鱼,非常大。”
……
与此同时,西港市公安局,缉毒支队。
天台的风很大。
缉毒支队支队长谭庆林戴着一副白手套,正站在一排排码放整齐的证物前。
全是轩尼诗洋酒。
他随手拿起一瓶,熟练地倒转过来,用镊子尖轻轻一撬。
瓶底的双面胶下,那包白色晶体在探照灯下,散发着碎玻璃般妖异的光。
“初步估算,总共超过两公斤。”一个年轻警员在旁边报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谭支,这绝对是西港有史以来,破获的最大一宗冰毒案!”
谭庆林没有说话,只是用镊子夹起那包晶体,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大哥大叫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走到一边。
接通——
听着电话那头王辉隐晦的汇报,谭庆林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他的眉头先是紧紧锁住,随即又慢慢舒展开,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是浓厚的兴趣。
挂掉电话后,他站在天台边缘,沉默了许久。
年轻警员走过来:“谭支,抓捕组已经准备就绪了,随时可以出发,去卢家抓捕卢少东!”
谭庆林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摆了摆手。
“还要抓一个人。”
“卢少东的马仔,阿胜!”
……
大哥大被“啪”的一声合上。
王辉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
和领导的每一次对话。
都不容易。
“怎么样,阿辉?”
“我算是跟谭支队那边打了个招呼,把情况往‘被人栽赃’和‘主动检举’这个方向引了。”
王辉的脸色依旧凝重,他摇了摇头,看向二人,“但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该走的程序,一样都少不了。该有的检查和审问,只会更严,更细!”
这话是盆冰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两人心里刚窜起的那点火星子。
就在这时,卢少东也从库房那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手里捏着几本厚厚的账册,脸上写满了希冀与惶恐。
“辉所,我……”
“少东,”王辉直接打断了他,一把将他拉到身边,声音压得更低,“你们三个,现在,立刻,听我说!待会儿条子一来,绝对会把你们分开审。你们得提前对好口供,不是串供,是理清思路!”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力点了点卢少东手里的账本。
“记住,他们来问话,不是来找线索的,是来印证他们已经掌握的线索的!所以,有些问题,他们肯定是已经查清楚了才来问你,比如那批货的报关单是谁签的字,公司的流水走了多少钱。在这些问题上,你们必须说实话!一个字都不能差!”
王辉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论审讯,他经验丰富的很。
“但有些问题,他们是故意给你埋坑!比如,他们会问你,‘阿胜平时跟什么人来往,你知道吗?’,你要是说‘不太清楚,他就我一个马仔’,你就掉坑里了!”
卢少东一脸茫然:“这……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王辉恨铁不成钢地低吼,“你这么说,就等于把阿胜和你死死地绑在了一起!他就是你的人,他贩毒,你就是主谋!你撇不清!”
他顿了顿,给了他们一个喘息和思考的时间,然后继续道:
“你应该这么说:‘阿胜这个人,手脚是勤快,但平时喜欢跟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爱吹牛,花钱也大手大脚,我提醒过他好几次,让他安分点,他就是不听。他除了帮我跑跑腿,自己外面还有没有别的生意,我是真不清楚。我们公司账目都是独立的,他自己的那部分,我从来不过问。’”
这一番话,信息量巨大,把卢家兄弟都给听愣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回答问题了,这是在不动声色之间,完成切割,划清界限,甚至是在给阿胜泼脏水,提前给他的人物形象钉上“不可靠”、“手脚不干净”的标签。
王辉的目光又转向卢少骅:“少骅,你这边也一样。他们会问你,‘你最后一次见阿胜聊公事是什么时候?’,你要把时间、地点、聊的内容都说清楚,而且要跟你大哥的对上!尤其是关于那批洋酒,你们的口径必须统一:只知道阿胜自己进了一批货,要借我们的船和渠道走,按规矩抽了流水,但对货里藏了什么,一概不知!”
“还有天赐,”王辉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卢天赐,眼神复杂,“你第一个发现问题,他们肯定会重点问你。你就咬死一点:你跟阿胜不对付,早就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手脚不干净,今天无意中发现他藏起来的酒有问题,出于对家族的保护,才告诉你二叔。记住,你的动机,是为了‘保护家族’,而不是别的!”
“总之,核心就一句话:我们是受害者,是发现问题后主动检举揭发的良好市民!”王辉最后总结道,“一旦说错了话,被录进笔录里,以后想改,比登天还难!”
卢少东听得冷汗涔涔,他抓着账本的手都在抖。
他混迹商场半生,自以为精于算计,可跟王辉这套审讯室里的门道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学生。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卢天赐心里暗暗给辉叔点了个赞,这番话,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周密,简直是把卢家从毒贩的身份,直接抬到了警方的“最佳线人”这个位置上。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爸,二叔,王所,你们怎么都躲在这儿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