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天赐压低声音。
“唯一的法子。”他也不卖关子,“斩草除根,撇清关系。”
斩草除根?
卢少东和卢少骅心里同时一咯噔。
“你的意思是……”卢少骅意有所指。
“举报他。”卢天赐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现在,立刻,马上!趁着缉毒队还没冲进咱们家,我们主动把阿胜这个毒贩揪出来,交给警察!”
“我们不能等,等他们找上门,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到那时,我们是毒贩,阿胜顶多是个污点证人!”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要是等杀手把阿胜杀了,什么都晚了。
“只有我们抢在前面,把阿胜钉死在毒贩的柱子上,我们才能从‘主犯’变成‘被奸人蒙蔽的受害者’,甚至是‘协助警方破获大案的有功之人’!”
这一连串的话,确实可行。。
两人被这套逻辑给震住了。
这……这是他那个混账儿子能想出来的法子?
卢少东嘴唇哆嗦着:“可……可是,货在我们的船上,用的是我们公司的名义……”
“所以才要快!”卢天赐打断了他,“爸,你现在就去找宝哥,把所有跟远洋贸易有关的账本、出入库记录,全都找出来!尤其是能证明我们这批洋酒的来源、以及跟阿胜财务往来独立的部分!”
“二叔,”他又转向卢少骅,“你得去找个信得过的条子,把这个线索,捅出去!”
卢少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个计划的核心。
这局抢的就是一个时间差,争的就是一个主动权!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哎,王所长来了!”
“辉哥,这边坐!”
一个穿着半旧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国字脸,皮肤黝黑,眼神却很亮。他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手上还捏着一个红本本,显然是刚办完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
南田镇派出所所长,王辉。
他一边笑着跟周围的熟人打招呼,一边径直朝着主家席走来。
卢少骅的眼睛亮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和王辉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这份交情,比金子还硬。
“少骅!”王辉看见了他,大老远就喊道,“恭喜恭喜啊!不好意思,刚去给素丽办点事,来晚了。她人快到车站了,我待会儿讲完两句,还得去接她,先走一步哈!”
卢少骅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辉所。”
“哎,干嘛,拉拉扯扯的。”王辉被他抓得一个踉跄。
卢少骅不由分说,将他拖到了刚刚那个柱子后面,那股力道,让王辉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少骅,你……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王辉愣住了。
卢少骅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阿辉,”他的称呼都变了,声音压得极低,“给你个三等功,要不要?”
王辉彻底懵了。
“什么三等功?你小子喝多了说胡话呢?”
他下意识地想笑,可看到卢少骅那双眼睛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意识到,出大事了。
卢少骅抬起下巴,朝着宴席中央,那个正端着酒杯,唾沫横飞吹牛的阿胜,微微示意了一下。
“他,”卢少骅咬牙切齿,“瞒着我们,用我们卢家的船,运毒。”
运毒?!
王辉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人用警棍狠狠砸了一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作为一名基层派出所所长,他处理过打架斗殴、小偷小摸,最大的案子也就是抓过几个赌档。
“毒”这个字,离他的世界太遥远,也太沉重。
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职业本能让他一把反抓住卢少骅的胳膊,厉声问道:“少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他妈是要掉脑袋的!你给我说清楚!”
他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视线在卢少骅和不远处的卢少东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
“放心!”卢少骅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神无比诚恳,“阿辉,我拿我全家老小的性命跟你保证!我们卢家是走私烟酒,是捞偏门,但这种断子绝孙的玩意儿,我们从来没碰过,也永远不会碰!”
王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他相信了。
他和卢少骅认识三十多年,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可相信归相信,麻烦却一点没少。
王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头紧锁:“这下麻烦了。既然是用你们公司的船运的,那在海关登记的,就是你们公司的账。条子一查,第一个查到的就是你们。你们……有证据吗?证明你们不知情的证据?”
“辉叔!有!我有证据!”
卢天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箱刚刚从库房搬回来的洋酒。
王辉的目光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些诧异。
卢天赐将那箱酒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辉叔,你来看!”
他蹲下身,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洋酒,三两下撕开瓶口的包装,将瓶子倒转过来,瓶底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卢天赐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另一瓶酒,这是他刚刚准备好的。用同样的方式操作了一遍,用力在瓶底一敲。
“哗啦”一声。
一个用透明塑料袋包裹的白色块状物,从瓶底粘着的双面胶上掉了下来。
王辉的瞳孔猛地一缩。
“辉叔,你看,完全不一样!他这批货,每一瓶的瓶底都用双面胶粘着这玩意儿!我们自己库房里的酒,全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根本就是两批货!”
他的语速极快,逻辑清晰。
“而且,我们卢家做生意,每一批货的出入库,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账本现在就在阿宝哥手里,随时可以查!我们能证明我们库房里所有的酒,都跟这个没关系!”
跟过来的卢少骅立刻补充道:“阿辉,天赐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个生意,其实是好几个人合伙做的,大家一起投资,一起用船。但每个人的份额都归自己管,账目也是独立的。我们只管我们自己的货,我能保证我们的货没问题。至于阿胜他自己搞来的那批,他往里面塞了什么,我们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王辉听着这一连串的解释,看着地上那包“冰糖”,紧锁的眉头终于稍微松动了一些。
作为一名老警察,他瞬间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独立账目、货物来源可查、人赃俱获……
“要是这样的话……”
王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有挽回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