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被浓厚的铅云遮蔽,只有惨淡的星辉勉强穿透缝隙,在黑石崖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树木上投下斑驳诡谲的阴影。崖风呜咽,如同亡魂的悲鸣,刮在脸上如同刀子般生疼。
凌云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息着。狂奔数里,体力消耗巨大,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冰渣,火辣辣地灼烧着喉咙。他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在黯淡的微光下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决绝。
前方不远,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和硫磺气息,地面有灼烧的痕迹——正是那神秘流光的坠落点!一个数丈宽的焦黑深坑赫然在目,坑壁泥土翻卷,散发着腾腾热气。坑底中央,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的、不规则形状的黑色晶石碎片静静躺着。它通体幽暗,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线,表面坑洼不平,萦绕着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灰黑色雾气。那雾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与劫灭万物的恐怖气息!
正是这股气息,令凌云体内的阴寒劫力瞬间沸腾!
“唔!”凌云闷哼一声,心脏狂跳,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贪婪渴望伴随着强烈的敬畏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理智!就是它!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
然而,致命的威胁也在同时降临!
嗷呜——!
一声凄厉刺耳的狼嚎从侧面骤然炸响!两点惨绿色的磷火在十几步外的阴影中亮起,带着暴戾的杀意牢牢锁定了凌云!那是一头体型比普通野狼大上一圈的妖兽——影狼!皮毛黑灰相间,利爪如钩,獠牙外露,涎水混合着血腥气滴落在地。此刻,它猩红的眼中满是嗜血的疯狂,似乎被那陨坑中散发的气息刺激得凶性大发!
影狼四肢微屈,后腿猛地蹬地,如同一道灰影,带着腥风直扑凌云脖颈!速度远超寻常野兽!
生死关头!
凌云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几乎是遵循着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猛地向侧前方一个狼狈的翻滚!
嗤啦!
利爪带着寒风掠过,将他背后粗布衣撕裂数道大口子!若非多年在鄙夷欺压下练就的警惕和求生本能,这一爪足以让他开膛破肚!
“该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凌云就地翻滚半跪起身,眼神死死锁定因扑空而略微停顿的影狼。他只是淬体都未能稳固的凡人,面对一阶初期的妖狼,力量、速度尽落下风!唯一的优势,是他五年来无数次与野兽、与恶意搏斗积累的…悍勇与狠劲!
影狼一击不中,更加暴躁,低吼着,矫健的身躯微微压低,眼中绿光更盛,前爪不断刨地,寻找着再次扑击的角度。它似乎察觉了眼前“食物”的孱弱。
凌云强迫自己冷静,眼神快速扫视周围。狭窄的谷底,嶙峋的怪石是唯一可以利用的地形!他背靠一块巨大的、布满凹槽的黑色岩石,紧紧盯着影狼。
嗷!
影狼再次发动攻击!这次不再是直线扑咬,而是突然一个迅猛的折返,绕到凌云左侧,利爪狠掏他腰间软肋!狡诈而致命!
凌云瞳孔骤缩!来不及闪避全部!他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退反进,身体迎着爪击的方向侧转半步,同时右臂肌肉贲张,凝聚起全身微薄的气力和一股横劲,对着影狼扑来的前肢肘部狠狠撞去!
砰!
一声闷响!凌云的右小臂传来骨头撞击硬物的剧痛,仿佛要碎裂一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岩石上,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翻涌上来。
而那头影狼也被这搏命般的撞击打得前肢一软,扑击方向偏移,只在他的左臂外侧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火辣辣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啊——!”凌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是恐惧,而是被疼痛彻底激发的凶性!鲜血淋漓的左臂仿佛彻底失去了知觉,但他右手猛地从背后沾满湿滑苔藓的岩石缝隙里,抓出了一把黑绿色的东西——那是他在逃窜翻滚时本能扫过抓到的几株散发着怪异辛辣气息的臭腥草!传闻此草能刺激妖兽嗅觉!
他根本不顾臂伤,将一把臭腥草泥用尽全力,狠狠砸向因受伤和他鲜血刺激而更加狂躁、再次扑来的影狼面门!
噗!
腥臭的草泥糊了影狼一脸!强烈的刺激瞬间让这畜生发出痛苦的嘶嚎,眼睛鼻子都被辣得睁不开、喘不过气!冲锋之势骤止!
机会!
千钧一发!凌云眼中闪过疯狂!他完全无视左臂钻心的疼痛和几乎崩溃的体力,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弹射而出!方向不是逃跑,而是直扑那散发着劫灭气息的深坑!
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只有那块晶石!
他像一道不顾一切的利箭,直射坑底!
那坑底的黑色晶石仿佛感应到了他的靠近,表面的灰黑色劫气骤然活跃、膨胀,如同无数贪婪的触手,主动向飞扑下来的凌云缠绕过去!
“呃啊啊——!!!”
在触及晶石的瞬间,凌云发出了撕心裂肺、非人般的惨嚎!
痛!无法形容的、远超之前所有淬体痛苦的亿万倍剧痛!
不再是冰冷的针扎,而是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烙铁,带着最纯粹的毁灭气息,狠狠刺穿他的皮肉、筋骨、经络,直插骨髓!更有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腐朽破灭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灌入他脆弱的识海,要将他整个人的灵魂和意志彻底碾碎、同化!
他的身体在空中剧烈地痉挛、蜷缩起来,皮肤瞬间变成诡异的死灰色,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扭曲暴突!识海一片混乱,无数破碎、毁灭、哀嚎的画面碎片疯狂冲击着他仅存的意识。
死亡!毁灭!同化!
就在凌云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崩溃、融化在这无边劫灭气息之中时,他紧紧抓在右手的那块在黑暗中微微亮起温润微光的残破古玉,突然光芒大盛!
一道柔和坚韧、带着古老气息的暖流,瞬间从古玉中涌入凌云的身体!这股暖流如同最坚韧的堤坝,在汹涌的劫灭洪流中强行撑开了一小片护住他心脉和灵魂核心的区域!也稍稍稳住了那几乎将他撕裂的肉身!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碰撞、撕扯!
“呃…撑住!必须撑住!”凌云仅存的意识只剩下这个念头。他疯狂催动着体内那原本微弱顽固的阴寒劫力!既然躲不过,那就吸收!融合!这是改变一切的契机!
他忍着非人的痛苦,身体蜷缩在坑底抽搐着,任凭那丝丝缕缕的劫气强行钻入体内。在那股来自古玉的神秘暖流保护下,神格碎片暴戾的原始力量虽然还在肆虐、改造他的身体,但最核心的那点真灵和一丝极细微的碎片本源,却在与他体内先天存在的阴寒劫力进行着某种狂暴又无比契合的初步融合!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只有一瞬。凌云全身都被汗水、血水和不知名的污浊液体浸透,身体依旧抽搐着,但惨嚎声已经低了下去。他手臂上的伤口,在那股狂暴的劫气肆虐下,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凝结血痂,虽然诡异,但确实止住了流血!最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风声、石屑滚落的细微声响、甚至连坑外那头因为古玉光芒和神格碎片融合时稍显收敛的恐怖气息而惊疑不定的影狼粗重的喘息,都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
当意识终于艰难地占据上风,凌云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变了!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的茫然和绝望,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以及一种深深刻在骨子里、在无穷痛苦中被捶打出来的……坚韧与一丝令人心悸的凶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