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将剑柄塞进他的手里,然后握着他的手,将剑尖抵在了我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他嘶吼着,声音里是全然的败裂,“沈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那把剑“哐当”一声,掉落在我们之间。
他高大的身躯顺着墙壁滑落,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插进发间。
我缓缓蹲下身,捡起那把剑。
然后,在他抬起那张泪水与汗水交织的脸时,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刺进了他的身体。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得诡异。
谢景行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汩汩冒出的鲜血。
温热的血,溅在了我的嫁衣上,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红梅。
他抬起头,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凝固了,只剩下纯粹的错愕。
“为什么”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
“因为,你该死。”
我握着剑柄,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将那个被烈火焚烧、被骸骨掩埋的过往,一字一句地,重新讲给他听。
“上辈子,北地同样大旱三年。”
“我沈家满门,为了求雨,被你下令监押。”
“你说,只要雨来,便放过我合族上下。若雨不来,沈家便是妖言惑众,当满门抄斩。”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变冷,呼吸也开始微弱。
“为了那场雨,我燃尽了三十年寿元,求来了甘霖。可你,却为了救中箭的柳拂月,下令将我投入火场,说我沈家血脉,是最好的药引。”
谢景行的瞳孔,在瞬间剧烈地收缩。
他的脸上,露出了比死亡本身还要恐惧的神情。
他喃喃自语,“那场火”
“是啊,那场火。”我残忍地打断他,“我被烧了三天三夜,骨头都化成了灰。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长他们就跪在火场外,看着我,哭着求你。”
“你做了什么呢?谢景行。”
“你抱着你的阿月,对他们说,能为王妃续命,是我沈榆的福气。”
我松开剑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他的生命在飞速流逝,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回光返照的清明。
他看着我,眼泪混着血水一起流下。
“阿榆”
他向我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对不起”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不必了。”
“你的命,你的悔恨,你的痛苦,都只是利息。”
“从今往后,你我两清,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我扔掉那身沾满了他鲜血的朱红嫁衣,换上早已备好的素服。
走出婚房时,天还未亮。
我没有回头。
爹娘和兄长,早已在王府后门备好了马车。
我们一家人,连夜离开了这座让我们受尽苦楚的北地王城。
马车驶向城门时,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来了。
我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城池。
那里,埋葬着我的过去。
也埋葬着,谢景行的尸体。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镇北王妃沈榆。
只有江南沈家,沈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