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瑞士的初冬,空气清冽干净。
江语烟用厉母给的一千万,在苏黎世老城区一条僻静的石板路旁,盘下了一家小小的门面。没有奢华的装修,只有温暖的木质书架、柔和的灯光和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旧书纸墨香。
“时光书坊”的木质招牌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江语烟给手腕和小腿的伤做了更细致的治疗和康复。
瑞士的医疗条件极好,康复师专业而耐心,虽然右手腕的骨头愈合后依旧留下了无法完全消除的隐痛和轻微的变形,小腿的伤疤也像一条蜿蜒的暗色蜈蚣盘踞着,提醒着那场灾难,但至少,它们不再无时无刻地剧痛折磨她。
更重要的是,远离了那座名为“厉家”的牢笼,远离了那两个人,她破碎的灵魂终于得以在异国的寂静中,缓慢地自我修复。
她穿着舒适的棉麻长裙,长长的头发简单地挽起,露出苍白但日渐平和的侧脸。
她坐在书店临窗的角落,捧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手指翻动书页时,偶尔会因为旧伤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已比初来时灵活许多。
平静。这是她过去十年从未奢望过,如今却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珍宝。
与此同时,京城的厉家别墅,却笼罩在一片极致的奢华与喜庆之中。
今天是厉清寒与林月棠的婚礼,厉家包下了全城最顶级的酒店,红毯铺地。
林月棠穿着价值连城的定制婚纱,妆容精致完美,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脸上洋溢着笑容,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那个英俊非凡的男人。
厉清寒站在圣坛前,身姿挺拔,面容沉静。
他深邃的眼眸扫过满堂宾客,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心口那块莫名的空洞感,从两天前起,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让他烦躁不安,甚至隐隐作痛。
两天整整两天了。
他好像一直没见到江语烟,从她给小狗献血之后。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去哪?
这份烦躁和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让他即使在婚礼现场,也无法真正投入喜悦。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哑巴的沉默、她的泪水、她被打断的手腕、她腿上的绷带
还有林月棠每次提起她时,那瞬间闪过的、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尖锐
“厉清寒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月棠小姐为妻,无论”牧师庄严的声音响起。
厉清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思绪,看向眼前含羞带怯、满眼爱慕的林月棠。
他薄唇微启,正要说出那个“愿意”。
“厉总!”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突兀地在肃静的礼堂门口响起!
厉清寒猛地转头,是他最信任的助理,助理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
林月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什么事?”厉清寒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瞬间爆开,他无视了牧师和满场宾客愕然的目光,大步走下圣坛,朝助理走去。
直觉告诉他,这一定和那个消失的哑巴有关。
“厉总,查到了!”助理将平板递到厉清寒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关于江语烟小姐的!还有林小姐!”
平板上,是一段清晰的监控录像,地点是厉家别墅主卧走廊,时间正是拍卖会前两天,画面里,林月棠正指挥着两个女佣,将挣扎呜咽、双手被反剪的江语烟拖进房间。
紧接着,房间里传出了沉闷的重击声和江语烟压抑痛苦的嘶哑呜咽,几分钟后,林月棠得意地走出来,对守在门口的女佣说:“刷干净点,别让清寒哥哥闻到血腥味。”
厉清寒的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想起那次林月棠说江语烟手脚不干净,要给她一点教训。
可监控里,这根本不是什么教训,林月棠简直是想要江语烟的命!
助理手指颤抖着,滑动着屏幕,下一段是拍卖会后台的监控,清晰拍下林月棠的心腹保镖,鬼鬼祟祟地用工具破坏水晶吊灯主承重链的画面。
紧接着,是拍卖会当天,吊灯坠落时,厉清寒本能地扑向林月棠,而江语烟被沉重的灯架砸中、被玻璃碎片刺穿小腿的惨烈画面。
还有江语烟被林月棠的手下撕碎衣服,屈辱地被拍下照片的视频。
最后,是宠物医院的监控,林月棠抱着那只只是轻微擦伤的小狗,对着医生焦急地说:“快!抽那个哑巴的血,多抽点,就说小白需要大量输血,清寒哥哥会相信的!”
一条条!一桩桩!铁证如山!
原来
原来她手腕的伤是林月棠打断的,原来拍卖会的吊灯是林月棠安排破坏的,原来那只狗根本不需要输血,原来那些私密照不是江语烟自己拍的
原来江语烟遭遇的所有苦难,背后都有林月棠的影子,而他自己,就是那个亲手将刀子递给林月棠,并一次次将江语烟推入深渊的帮凶!
“噗!”
厉清寒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他吐出一口鲜血。
“清寒哥哥!”林月棠惊恐地尖叫起来。
整个婚礼现场瞬间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厉清寒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他死死地盯着脸色惨白的林月棠:“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这样的!清寒哥哥你听我解释!是那个哑巴她”林月棠还想狡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闭嘴!”厉清寒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林月棠,你好!你真是好得很!”
他不再看她一眼,猛地抢过助理手中的平板,对着婚礼现场巨大的屏幕操作了几下,下一刻,刚才那些触目惊心的监控录像,被清晰地投射在了所有宾客面前。
“啊!”
“天啊!”
“这这林小姐”
“太恶毒了!”
“厉少是被骗了!”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林月棠看着屏幕上自己狰狞的嘴脸和江语烟绝望痛苦的模样,看着周围宾客眼中赤裸裸的鄙夷和唾弃,看着厉清寒那双恨不得将她凌迟的眼神,巨大的恐惧和羞耻让她彻底崩溃。
“不!不是这样的!是那个贱人!是江语烟那个哑巴贱人陷害我!她嫉妒我!是她”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像个疯子想去抢夺平板,却被厉清寒的保镖死死拦住。
“来人!”厉清寒的声音冰冷,“把林家所有人,给我请下去好好招待!至于这位林小姐”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林月棠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给我关进地下室!别让她死了!我要亲自处理!”
保镖们立刻行动,不顾林月棠的哭喊尖叫和挣扎,粗暴地将她和林家人拖离了婚礼现场。
宾客们仓皇散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死寂。
厉清寒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礼堂中央,高大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寂和萧索。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剧痛的心脏位置,那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灌进去,冻得他浑身发抖。
“江语烟”他低低地、痛苦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是我认错了人,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