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
后背被人猛推一把时,我正蹲在仓库角落整理废弃香材。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鼻尖撞上一片冰凉的羊绒。
不是香材的檀木味,不是仓库的霉味。
是雪松香,冷冽得像西伯利亚的风,却裹着层滚烫的钩子,瞬间钻进鼻腔,顺着血管烧到后颈。
指尖发麻,体温飙升,像被扔进了烧得半温的桑拿房。
离我远点。
声音比冰碴子还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我抬头,撞进双深灰色的眼睛里。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鼻梁高挺,唇线薄得近乎刻薄。最扎眼的是他手里的银镊子——正用尖端,小心翼翼地夹着我的手腕。
距离三厘米,没碰到皮肤。
这姿势够滑稽,却没人笑得出来。
仓库里的人全僵住了,连掉在地上的香材都忘了捡。
沈、沈先生……有人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沈砚。
某香水公司的最大股东,传说中坐拥半个欧洲古董香水瓶的收藏家,也是业内出了名的活阎王。
活阎王的规矩:从不碰任何人,递文件用镊子,碰杯要隔三指宽,据说连他养的猫都得用专用手套抱。
而我,一个刚穿越过来两小时的倒霉蛋,不仅摔进了他怀里,还让他破了例——用镊子夹我,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接触。
赵坤,沈砚没看我,视线扫向我身后,管好你的人。
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来。
赵坤,原主的顶头上司,就是刚才推我的人。
记忆碎片涌进来:原主是星穹的调香助理,昨天调错了沈砚定制的雪夜香型,被赵坤指着鼻子骂了三小时,还扣上了毁了公司最大单子的罪名。
刚才那一下,是故意的。
赵坤脸上堆起假笑,踹了我一脚:还不快给沈先生道歉!废物东西,毛手毛脚的!
鞋尖踹在膝盖弯,我踉跄着差点跪下,却在抬头时,看见沈砚的耳尖。
红得像浸了血。
明明他刚才的声音冷得能冻死人,耳廓却红得发烫。
而那股雪松香,不知何时混进了点琥珀的甜,像冰水里滴了蜜,勾得我鼻腔发痒。
对不住。我没管赵坤,盯着沈砚的眼睛,但沈先生身上的味道……
闭嘴!沈砚突然厉声打断,镊子夹着我的力道重了几分,指节泛白,滚出去。
他转身就走,黑色西装下摆扫过香材堆,带起一阵风。
那股雪松香里,竟飘出点焦糊味。
像被惹毛的猫,炸毛前的最后警告。
我摸着发烫的后颈,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有意思。
穿越前我是业内最年轻的金鼻子调香师,能闻出喜怒哀乐的味道。开心是柑橘混薄荷,难过是潮湿的苔藓,愤怒是烧糊的皮革。
穿越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倒霉蛋身上,嗅觉居然跟着来了。
但沈砚的味道,是我闻过最奇怪的。
冷的,热的,甜的,烈的。
像个行走的矛盾体。
还笑赵坤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凌澈,你知道你刚才差点毁了什么吗沈先生要是撤资,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他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往仓库外拖:现在,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沈先生的私人香材到了,你去送。
我心里咯噔一下。
送东西给那个连碰都不让碰的主
不去赵坤狞笑,不去也行,明天就卷铺盖滚蛋,哦对了,记得把违约金带上,你那死鬼妈留下的破房子,估计够赔一半。
这句话戳中了原主的痛处,也戳中了我现在的软肋。
原主的妈三年前去世了,留下一屁股债和一间老破小。
我甩开他的手:地址。
赵坤报了个地址,扔给我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他要的龙涎香,要是有半点差池,你就等着蹲局子吧。
密封袋上还沾着根头发,不是我的。
这孙子故意的。
沈砚的别墅在半山腰,铁门都比我家房门气派。
佣人引我进客厅时,我差点被满屋子的香水瓶闪瞎眼。
墙上、架子上、甚至天花板的展示柜里,全是古董香水瓶,从十九世纪的水晶瓶到二战时期的金属罐,看得我眼睛发直。
凌先生。
沈砚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香谱,没抬头。
他换了身家居服,浅灰色的羊绒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点锁骨。
那股雪松香更浓了,像刚化的雪水,清冽里带着点勾人的暖。
我把密封袋递过去,故意放慢动作。
他果然没接,而是从茶几底下拿出把新的银镊子,夹住密封袋的角落,轻轻放在桌上。
沈先生要的龙涎香,检验过纯度,没问题。我站在离沙发三米远的地方,声音平稳。
他这才抬眼,深灰色的眸子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赵坤让你来的
是。
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翻了页香谱,纸页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包括……故意靠近我
我心里一惊。
他看出来了
刚才在仓库,赵坤那一下确实是故意的,但我刚才那番话,是真的被他的味道勾住了。
我只是觉得,我往前走了半步,距离缩短到两米,沈先生的气味很特别,作为调香师,忍不住想多闻闻。
雪松香突然变了。
像是被火烤过的雪松,冒出点辛辣的烟味。
沈砚握着香谱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放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又往前走了半步。
一米五。
那股雪松香里,竟滚出点甜意,像刚剥开的荔枝,湿乎乎的甜。
我盯着他的耳朵。
果然,耳廓又红了,从耳根蔓延到耳垂,像上好的胭脂。
沈先生,我故意弯腰,假装整理裤脚,呼吸朝着他的方向送过去,您的‘自然香’,比任何香水都勾人。
滚出去!
他猛地合上香谱,站起身时带倒了旁边的香水瓶。
玻璃破碎的声音刺耳,他却没看,只是死死盯着我,胸口起伏得厉害。
那股雪松香彻底炸开了,烫得我舌尖发麻。
像烧红的烙铁,裹着层蜜糖。
是动情的味道。
我在无数情窦初开的少年身上闻过这种味,只是没谁的味道,像沈砚这样,又烈又怂。
明明动心了,偏要装成冰山。
我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笑着鞠躬:打扰了。
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喘息声。
走到玄关,佣人递给我一双新鞋,说是沈先生吩咐的。
鞋码是我的码。
我挑了挑眉,这冰块,观察得还挺仔细。
刚走出别墅大门,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是赵坤的声音,带着阴笑:凌澈,沈先生没把你赶出来吧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昨天调错的那批香水,被检测出加了违禁成分,现在公司怀疑是你商业泄密——等着收律师函吧。
电话被挂断。
我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狗东西,这是要赶尽杀绝。
转身看向半山腰的别墅,客厅的灯还亮着。
沈砚应该还坐在那里,或许还在盯着满地的碎玻璃发呆。
他知道赵坤在陷害我吗
他刚才那番话,是单纯的厌恶,还是……另有隐情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短信。
陌生号码,只有一句话:
龙涎香里的头发,不是你的。
发件人未知。
我盯着屏幕笑了。
沈砚,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可真够味。
那股雪松香,我好像有点上瘾了。
明天,该用什么借口,再去闻闻呢
我推开调香室的门时,议论声像被踩碎的香水瓶,戛然而止。
七八个同事背对着我,手里捏着试香纸,看见我进来,纷纷往垃圾桶里扔。
哟,这不是‘泄密犯’吗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还有脸来上班
我没理,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作台。
桌面上被泼了咖啡,棕色的渍印泡烂了我昨天画的香调图。
不用想也知道是赵坤干的。
凌澈,组长王姐凑过来,压低声音,赵总监说了,你被停职了,所有项目都不用碰了。
停职我挑眉,他有这个权力
他拿着你‘泄密’的证据去找副总了。王姐叹了口气,说你把沈先生定制的香型参数卖给了竞争对手,现在对方已经出了同款香水,沈先生那边发了火,要公司给说法。
我捏紧了拳头。
赵坤这招够阴的,不仅要毁了我,还要把屎盆子扣死。
让开。
赵坤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得意的笑。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安,手里拿着文件袋:凌澈,这是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还有律师函——沈先生那边索赔五百万,你准备卖房子吧。
文件袋被扔在我脸上,哗啦散开。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盯着他油光锃亮的头发,突然笑了:赵总监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怕我查出什么
赵坤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狞笑:查你一个连基础香调都分不清的废物,能查出什么
他突然提高音量,让全调香室的人都听见:大家都看看!就是这个人,靠着他妈以前的关系进公司,现在还敢出卖公司利益!这种白眼狼,就该一辈子烂在底层!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原主的妈是星穹的首席调香师,三年前突然车祸去世,留下原主在公司被人欺负。
赵坤最擅长拿这个戳人痛处。
我抓起桌上的香材瓶,往他脚边一砸。
玻璃破碎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疼,龙涎香的粉末撒了他一裤腿。
你他妈疯了!赵坤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保安,把他给我拖出去!
保安刚要动手,调香室的门被推开。
吵什么
沈砚站在门口,还是那身黑色西装,手里捏着银镊子,夹着张试香纸。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我身上,深灰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
赵坤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堆起假笑:沈先生,您怎么来了这点小事,我马上处理……
我来取‘雪夜’的试香。沈砚打断他,镊子夹着试香纸递过来,凌澈调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坤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沈先生,他已经被停职了,我让别人给您调……
我只要他调的。沈砚的声音没起伏,视线却像带着钩子,刮过我的脸,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
我闻到了。
那股雪松香里,混着点薄荷的凉,是刻意压制的紧张。
他在帮我。
可以。我扯了扯嘴角,走到工作台前,无视赵坤要吃人的眼神,不过我的工作台脏了,得用沈先生的私人香窖。
赵坤刚想反对,沈砚已经点头:跟我来。
他转身往外走,黑色西装的下摆扫过门框,带起一阵风。
我跟在他身后,能闻到那股雪松香越来越浓,像走在刚下过雪的松林里,冷不丁被阳光烫了一下。
私人香窖在顶楼,指纹锁。
沈砚输密码时,我故意凑近半步。
距离三十厘米。
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尖又红了。
雪松香里滚出点焦糖的甜,像被烤化的糖块。
沈先生很怕我靠近我盯着他的侧脸,还是怕……控制不住
他猛地转身,镊子不知什么时候捏在了手里,尖端对着我的胸口,却停在半空中,没敢再近。
凌澈。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别玩火。
香窖的门嘀一声开了。
他转身进去,我笑着跟在后面。
里面比我想象的大,三面墙都是嵌入式展柜,摆满了古董香水瓶,从十七世纪的水晶瓶到二战时期的金属罐,标签上的年份能追溯到两百年前。
空气中飘着各种香调的混合味,却被那股雪松香压得死死的,像国王统治着他的香料王国。
要什么香材沈砚打开冷藏柜,里面整齐地码着各种珍稀香材,龙涎香、麝香、沉香……都是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我自己来。我走到展柜前,目光扫过一排排瓶子。
突然,最底层的一个瓶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深绿色的玻璃,瓶身刻着雪花图案,标签上写着初雪。
这个瓶子,我在原主母亲的遗物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原主的妈去世后,留下一个旧木箱,里面就有个空的初雪香水瓶,还有一把黄铜钥匙,钥匙扣上也刻着雪花。
我伸手想去拿,沈砚突然开口:别动那个。
他的声音很厉,带着从未有过的紧张。
我缩回手,看着他:这是‘初雪’我妈调的那款
沈砚的脸色瞬间白了,捏着镊子的手在抖:你认识
我妈是林晚。我盯着他的眼睛,星穹前首席调香师,三年前去世了。
雪松香突然变得很淡,像要散开似的,只剩下刺骨的冷。
沈砚后退半步,撞在展柜上,香水瓶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你……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耳尖红得发紫,她是你妈
不然呢我往前走半步,沈先生收藏我妈的香水,还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以前认识
他猛地转身,背对着我:调香吧,沈先生还在等。
声音里的颤抖藏不住。
我没再追问,开始调香。
手指捏着香材,鼻尖却忍不住捕捉他的气息。
雪松香里混着浓重的苦味,像没煮透的咖啡,是藏不住的难过。
他认识我妈。
不仅认识,关系还不一般。
调完香,我把试香纸递给他。
他没接,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个新镊子,夹过去,动作慢得像在做什么仪式。
味道对了。他低头闻了闻,声音很轻,和林……和你妈以前调的很像。
我遗传了她的嗅觉。我故意说,不仅能闻香,还能闻出人的情绪。比如现在,沈先生身上的味道,像被雨淋湿的柴火,又闷又烫。
沈砚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冷下来。
我想知道,我凑近他,距离二十厘米,能看清他睫毛上的小绒毛,三年前我妈车祸那天,你在哪里
雪松香轰地炸开,烫得我鼻腔发疼。
是愤怒,是恐惧,是藏了很久的秘密被戳破的味道。
沈砚的耳尖红得要滴血,捏着试香纸的镊子在抖,试香纸飘落在地。
他突然转身往门口走,步伐快得像在逃。
沈先生!我捡起试香纸,对着他的背影喊,我妈遗物里有把钥匙,和你这香窖的锁很像——
他的脚步顿住了。
三秒后,他拉开门,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香窖里只剩下我,还有那股没散的、滚烫的雪松香。
我走到那个初雪香水瓶前,借着灯光看清了瓶底。
刻着两个小字:阿砚。
是我妈的字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姐发来的微信:赵坤在副总办公室,说你偷了沈先生香窖里的珍稀香材,还说有监控拍到了。
我盯着那条消息,笑了。
赵坤这是急了,想直接送我进局子。
有意思。
我把初雪香水瓶的照片发给王姐,附了句:帮我查一下,三年前我妈车祸那天,沈砚是不是去医院献过血。
收起手机,我看着那把黄铜钥匙的照片——原主存在手机里的。
钥匙扣上的雪花,和香水瓶上的一模一样。
沈砚,你藏了什么
赵坤,你又知道多少
我捏着那张沾了雪松香的试香纸,放在鼻尖。
冷的,热的,甜的,苦的。
这味道,越来越让人上瘾了。
而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出租屋的门被踹开时,我正对着电脑整理赵坤陷害原主的证据。
木屑飞溅,赵坤带着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闯进来,手里举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块龙涎香,和沈砚香窖里的一模一样。
凌澈,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赵坤笑得一脸得意,沈先生已经报警了,盗窃商业机密,够你蹲三年的。
我盯着那块龙涎香,突然笑了:这东西是你昨天偷偷放进我抽屉的,上面有你的指纹。
你胡说!赵坤脸色一变,随即又狞笑,警察只认证据,谁会信你这个泄密犯的话
两个黑衣人扑过来抓我胳膊,我侧身躲开,后腰撞到桌角,疼得闷哼一声。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沈砚站在门口,黑色大衣上沾着雪,手里捏着银镊子,指尖泛白。
沈先生!您可来了!赵坤像看到救星,这小子不仅泄密,还偷您的香材,必须严惩!
沈砚没理他,视线落在我后腰上,深灰色的瞳孔缩了缩。
疼吗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我愣住了。
这时候他关心的居然是这个
赵坤也懵了,刚想说话,沈砚突然抬手,镊子夹着一叠照片甩在他脸上。
看看这个。
照片散落一地,全是赵坤偷偷换我试香纸、伪造泄密文件的监控截图,甚至还有他昨天撬我抽屉放龙涎香的画面。
赵坤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你、你什么时候……
你以为沈氏集团的安保系统是摆设沈砚走到我面前,没碰我,却用镊子轻轻掀起我的衣角——后腰已经青了一块。
他的呼吸明显乱了,雪松香里冒出浓烈的焦味,像被点燃的火药。
谁让你动他的沈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视线扫过那两个黑衣人。
两人吓得后退半步,赵坤还在嘴硬:沈先生,您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骗子,他接近您肯定是为了林晚的配方……
闭嘴!沈砚突然厉声打断,镊子啪地掉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丢掉那东西。
他往前走一步,距离我只有十厘米。
雪松香烫得人发晕,混着点咸涩的味道,像被揉碎的海盐。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在抖,耳尖红得要滴出血。
林晚是我老师。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赵坤耳边,三年前她出车祸,是我把她从火场里拖出来的。
赵坤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你说她的配方沈砚笑了,笑得很冷,整个星穹,只有我有她的全部手稿,包括你处心积虑想偷的‘初雪’。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认识我妈
还从火场里救过她
难怪他香窖里有初雪的香水瓶,难怪他对我……
不可能……赵坤喃喃自语,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瓶防狼喷雾,对着我的脸就泼过来。
我下意识闭眼,却没感觉到刺痛。
只听见嘶的一声,像布料被烧着的声音。
睁开眼,看见沈砚挡在我面前,黑色大衣的袖子上沾着白色雾状液体,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疹。
沈砚!我抓住他的胳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他却反手按住我的手,没碰到皮肤,只是用指节抵着我的手背,声音哑得厉害:别碰……我过敏。
雪松香突然变得很淡,像要消失似的,只剩下刺鼻的药味。
赵坤愣住了,随即笑得更疯:原来你有接触过敏症!林晚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才拒绝你的吧你连碰都不敢碰她,还敢说爱她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白得像纸。
过敏症
我妈拒绝他
无数碎片在脑子里炸开——我妈遗物里的抗过敏药,沈砚永远戴着的手套,他用镊子递东西的样子……
你闭嘴!我抓起桌上的香水瓶砸过去,砸在赵坤脚边,我妈当年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和你有关
赵坤被我的气势吓退半步,眼神闪烁:是她自己开车不小心……
我妈从不酒驾。我逼近一步,声音发颤,但她出事那天,血液里检测出酒精——是你灌的,对不对
沈砚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赵坤,你以为林晚的刹车是怎么失灵的
赵坤的脸彻底没了血色,瘫坐在地上。
警察冲进来的时候,赵坤还在语无伦次地喊着:不是我……是她自己不愿意跟我……她眼里只有沈砚那个怪物……
沈砚没看被抓走的赵坤,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臂,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
为什么不早说我站在他面前,能闻到他身上雪松香混着药味的气息,又疼又涩,你认识我妈,你知道她是被陷害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我怕……
怕什么
怕你像你妈一样,觉得我是怪物。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从小就对除了特定基因以外的人过敏,碰一下就会休克。你妈是唯一能靠近我的人,可她……
他没说下去,但我懂了。
我妈选择了别人,他把这份遗憾,转嫁到了我身上。
那块龙涎香,我突然想起什么,是你故意放在香窖让赵坤偷走的
他点头,耳尖又红了:我知道他会栽赃你,提前在上面装了微型定位器,还录了他撬锁的监控。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保护我。
沈砚。我往前走半步,距离五厘米,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己,你不是怪物。
他的睫毛抖了抖,雪松香突然变得很甜,像融化的冰糖。
我妈留下的钥匙,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黄铜钥匙,递到他面前,没碰到他的手,是不是能开你香窖里那个带锁的抽屉
沈砚的呼吸顿住了,盯着那把钥匙,眼眶慢慢红了。
她临终前让我保管的。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说如果有天她的儿子想知道真相,就把这个给他。
我看着他发红的手臂,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翻药箱。
找到抗过敏喷雾,对着他的手臂喷了两下。
距离十厘米,没碰到皮肤。
沈砚愣住了,抬头看我,眼里闪着光。
你怎么知道这个有用
我妈遗物里有同款,说明书上写着呢。我笑了,她什么都给我准备好了。
雪松香在空气里炸开,甜得发腻,像刚熬好的蜂蜜。
他突然伸手,停在我脸颊前一毫米的地方,指尖微微颤抖。
可以吗他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没说话,只是往前凑了凑。
距离一毫米。
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像初春的太阳,烫得人心里发软。
门外传来警笛声,赵坤的尖叫越来越远。
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里只有他发红的耳尖,和空气里那股再也藏不住的、名为心动的雪松香。
原来最好的保护,从不是躲得远远的。
是明知会受伤,还愿意伸出手的瞬间。
赵坤被带走那天,雪下得很大。
我站在出租屋的窗边,看着警车碾过积雪,溅起一片白。沈砚就站在我身后半步,手里捏着那把黄铜钥匙,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雪花刻痕。
抽屉里有样东西,你该看看。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香窖顶层那个带锁的抽屉,我以前问过他,他总说忘了钥匙在哪。
现在他用我妈的钥匙打开时,金属摩擦的咔嗒声在安静的香窖里格外清晰。
里面没有配方手稿,没有商业机密。
只有一个旧相册,和一个录音笔。
相册里全是我妈的照片,二十多岁的林晚穿着白大褂,在调香台前笑得灿烂,身后站着个眉眼青涩的少年——是年轻时的沈砚,比现在清瘦,眼神却一样带着股执拗。
这是我十八岁那年拍的。沈砚翻到最后一页,是张合影,我妈搂着他的肩膀,两人笑得一脸灿烂,那天我第一次调出‘初雪’的前调,她夸我有天赋。
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时,传来我妈熟悉的声音,比记忆里年轻些,带着笑意:
阿砚啊,过敏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阻碍。等小澈长大了,我就告诉他,当年有个傻小子,为了闻闻他身上的奶香味,硬是隔着三米远站了一下午……
沈砚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雪松香里滚出浓浓的涩味,像没化的雪块堵在喉咙。
她知道。我盯着录音笔,声音发颤,她什么都知道。
她还说……沈砚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有天她不在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别像对她那样,明明动心了,却躲得老远。
录音笔里突然传来刹车声和碰撞声,接着是我妈的尖叫,最后归于一片嘈杂。
这是她出事前最后一段录音。
沈砚猛地关掉录音笔,耳尖红得发紫:那天我跟在她车后,想告诉她我找到抑制过敏的方法了……可还是晚了。
我转身看他,距离五厘米。
他的睫毛上沾着点雪花似的白,是没忍住的泪光。
沈砚,我伸手,停在他脸颊前一毫米,现在不用躲了。
他的呼吸顿住了,深灰色的瞳孔里映着我的影子,像把整个宇宙都装了进来。
雪松香在空气里炸开,甜得发腻,像熬了整夜的蜂蜜。
三个月后,初雪复刻版发布会现场。
台下坐满了媒体和同行,闪光灯打得人睁不开眼。我站在台上,手里举着新改良的香水瓶,沈砚就站在我身边三十厘米的位置,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耳尖又红了。
这款香水的灵感,来自两个人。我对着麦克风笑,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怕碰我会过敏,却愿意为我挡防狼喷雾的傻瓜。
台下哄堂大笑,闪光灯更密集了。
沈砚突然抬手,用指节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隔着一层薄汗,没真的碰到,却像有电流窜过。
凌先生,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点刻意压制的温柔,发布会结束后,能赏脸……隔着三米远吃顿饭吗
全场的掌声差点掀翻屋顶。
庆功宴上,王姐喝得满脸通红,拉着我说悄悄话:其实赵坤早就该死了,他当年不仅害了你妈,还偷了公司的配方卖给对手,沈先生查了他三年,就等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我看着不远处被众人围住的沈砚,他正用银镊子夹着块蛋糕,小心翼翼地递给旁边的小女孩,耳尖红得发亮。
原来他不是冷漠,是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了镊子后面。
那天晚上,沈砚送我回家。
车停在楼下,雪又开始下了,落在车窗上,很快化成水。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用镊子夹给我。
打开一看,是对袖扣,上面刻着雪松香的分子结构。
我找人定做的,他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戴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
我拿出其中一只,往他衬衫袖口递。
距离一厘米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这次用的是手,掌心滚烫,带着点微颤。
过敏……我愣住了。
医生说,多接触熟悉的人,能慢慢脱敏。他的呼吸扫过我的鼻尖,雪松香烫得人发晕,凌澈,我想试试。
我没说话,只是把袖扣往他袖口又送了送。
金属碰到布料的瞬间,他的皮肤果然泛起点红疹,却没像上次那样呼吸困难。
你看,他笑了,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我们都在变好。
后来,我们的工作室成了业内的传奇。
别人合作靠握手,我们靠眼神;别人拥抱庆祝,我们就隔着半米远碰肘弯;他调香时,我就站在旁边读配方,看他耳尖发红;我熬夜画图时,他会泡杯热牛奶,放在我手边三十厘米的位置,说怕烫到你。
有人在网上骂我们是怪物,说两个大男人搞什么无接触恋爱。
沈砚从不回应,只是默默把那些评论截图,打印出来贴在工作室的墙上,旁边用香调笔写着:他们不懂,雪松香和皂角味混在一起,是怎样的甜。
那天我整理香窖,在最底层的箱子里翻出个旧笔记本,是沈砚的。
最后一页画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玩香材,旁边写着行字:第一次闻到他的味道,像晒过太阳的皂角,想靠近,又怕吓跑他。
日期是十二年前。
原来他认识我,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
我拿着笔记本去找他时,他正在调新的香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沈砚,我把笔记本放在他手边,十二年前那个蹲在香材堆里的小孩,现在想告诉你,他也早就闻出你的心动了。
他猛地转身,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温柔,最后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
这次没有红疹,只有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心里发软。
闻到了吗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笑意。
嗯。我点头,鼻尖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雪松香,混着点阳光的暖,是一辈子的味道。
工作室的玻璃墙上,刻着我们俩一起写的话:
最好的触碰,从不是肌肤相亲。
是他怕伤害我而收住的手,
是我闻着他的气味就懂的心动,
是两个灵魂,隔着半米空气,
却早已紧紧抱在了一起。
雪还在下,落在玻璃上,很快连成线,像谁偷偷画的省略号。
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