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陌生短信**
---
冰冷的金属钥匙卡进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林夏微微用力,老旧的门锁纹丝不动。
她侧头,脸颊贴上冰凉的门板,试图用身体顶开这扇隔绝新生活的屏障。楼道里弥漫着灰尘、潮湿木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甜味。头顶昏黄的声控灯在她拖动行李箱的噪音平息后,迅速熄灭,只留下门缝里透出的、属于301室内部的、更深的黑暗。
呼……她喘了口气,放下沉重的行李箱,双手再次握住钥匙,肩膀顶住门板,猛地发力。
吱呀——
门终于被顶开。一股带着尘埃味道的冷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就在她拖着行李箱跨过门槛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嗡嗡的蜂鸣在骤然安静的室内格外突兀。
她摸索着拍打墙壁,寻找开关。啪嗒一声,惨白的光线从简陋的吸顶灯里流泻下来,瞬间填满不大的空间,却将房间深处衬得更加幽暗。
林夏掏出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新信息：
**生日快乐,301住户。**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发信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她蹙眉,指尖划过屏幕,干脆利落地删除。
大概是房东或物业的欢迎短信措辞生硬,带着程序化的礼貌,甚至……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
她没多想,随手把手机丢进挎包,开始打量这个家。
房间出乎意料地整洁。客厅不大,米白色的墙壁有些地方泛着陈旧的黄,但地面光洁。一张款式老旧的布艺沙发靠墙放着,罩着干净的白色防尘布。沙发对面是一个小小的玻璃茶几。
她的目光被茶几上的东西吸引了。
一只素净的白瓷盘,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小堆草莓。鲜红欲滴,饱满的果粒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像是刚从枝头摘下不久。
前任租客留下的还是房东的小礼物她有些意外。
她放下挎包,走过去,捏起一颗最大最红的。指尖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她轻轻一咬,丰沛的汁水瞬间在口腔迸开,浓郁得几乎不像草莓该有的甜味,带着一股强烈的、蛮横的果香。
真甜……她低声自语,顺手把剩下的半颗也放进嘴里。汁水沿着指尖滑下,留下黏腻的红痕。她抽纸擦拭,目光扫过客厅。
角落里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旧冰箱,发出持续低沉的嗡嗡声,是房间里唯一恒定的背景音。冰箱旁是小厨房,门开着,里面收拾干净,橱柜紧闭。卧室门在另一边,虚掩着。
奔波一天的疲惫涌上来。她没心思细看,只想赶紧收拾,洗个热水澡,把自己扔到床上。她走向卧室,推开门。里面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垫放在床架上,同样罩着防尘布。
还好带了被褥。她折回客厅,打开行李箱,归置衣物和洗漱用品。
整理的过程驱散了陌生短信带来的微妙违和感。直到夜色沉下,窗外城市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模糊光带。
林夏洗完澡,换上睡衣,累得眼皮打架。她关掉客厅灯,摸索着走进卧室,把自己裹进新铺好的被子里。
老房子隔音差,能隐约听到隔壁电视声、楼下汽车驶过的声音,这些日常噪音反而让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很快在床垫的轻微凹陷感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声音顽固地钻进梦境,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混沌的睡意。
嗡…嗡…嗡……
低沉,单调,持续不断。是冰箱压缩机的声音。
但这声音不对！
它不再是白天那种平稳的背景音,而是变得异常响亮、急促,带着令人烦躁的震颤,仿佛那台老旧的机器正在超负荷运转,濒临崩溃的边缘！声音穿透单薄的木门,固执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嗡——！嗡——！嗡——！
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是找到了共鸣,在寂静深夜里被无限放大,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边轰鸣！
她猛地睁开眼。
卧室一片漆黑,浓稠得化不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带,显得遥远无力。心脏在胸腔沉重撞击,一下,又一下,和那恼人的嗡嗡声形成诡异共振。
冰箱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大
她屏息倾听。声音确实来自客厅。不是幻觉！它像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莫名的不安悄然滋生。
鬼使神差地,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无声走向卧室门口。心脏在寂静中跳得震耳欲聋。她轻轻拧动门把手,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客厅并非全然的黑暗。
冰箱的门,微微敞开着。
一道惨白的光线从缝隙里斜射出来,如同舞台上冰冷的追光,在对面墙壁和沙发靠背上切割出一道锐利的光痕。冰箱内部的光源——那盏小小的、冰冷的照明灯——正向外倾泻光芒,清晰地映照出内壁的塑料隔板,以及……
占据冷藏室最中间一层隔板的东西。
那绝不是她放进去的矿泉水和牛奶。
那是一个圆形的、奶油裱花已经塌陷的蛋糕。劣质的纯白奶油,边缘微微发黄。蛋糕被切掉了大约三分之一,切口凌乱,像是被钝器粗暴挖走。而在残缺的蛋糕面上,正对着敞开的冰箱门方向,歪歪扭扭地插着三根细细的、红色的生日蜡烛。蜡烛没有点燃,但那凝固的红色蜡油,在惨白的光线下,红得刺眼,像三滴干涸的、凝固的血。
嗡——！嗡——！冰箱压缩机依旧在疯狂嘶鸣,震动着地板,震动着林夏光裸的脚心,震动着她的神经。
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让她裸露的皮肤瞬间冒起鸡皮疙瘩。胃里那颗傍晚吃下的、过分甜腻的草莓,翻涌起强烈的酸腐感,直冲喉咙。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搬家太折腾,精神紧张了！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冰凉的不锈钢门把手瞬间冻麻指尖。她猛地用力,将那扇泄露着诡异光芒和景象的门死死关紧！
嘭！
一声闷响在寂静客厅炸开。冰箱的嗡嗡声似乎被撞击阻隔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又以更顽固、更响亮的姿态重新响起。
至少,那束冰冷的光被彻底关在了里面。
客厅重新陷入黑暗。林夏背靠着冰冷的冰箱门,剧烈喘息。黑暗中,她看不见自己煞白的脸,但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疯狂擂动。指尖残留着金属的冰冷和用力过度的麻木。
是幻觉。肯定是幻觉。她一遍遍默念。一定是那个蛋糕！白天看到草莓时,潜意识就联想到生日、蛋糕了。加上太累,才会产生这么离谱的幻觉。
她强迫自己冷静,摸索着走回卧室,躺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客厅的嗡嗡声还在持续,但似乎小了一些。
她闭上眼,努力驱散脑海里那惨白的光、塌陷的奶油、突兀的血红蜡烛。
一定是幻觉。睡一觉就好了。明天,一切都会正常。
冰箱低沉的嗡鸣,成了黑暗里唯一的、不祥的伴奏。
---
**第二章：死亡倒计时**
---
手机震动的声音,像冰冷的小石子投入死水,在清晨寂静中激起涟漪。
林夏猛地睁开眼。卧室窗帘缝隙透进灰白的天光。
心脏不规律地怦怦乱跳,残留的梦境碎片里晃动着惨白的冰箱灯光和血红蜡烛。她甩甩头,伸手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线让她眯眼。时间显示：**7:00
AM**。日期下方,一条未读短信图标静静躺着。
指尖发僵。她点开信息。
**生日快乐,301住户。**
一模一样的措辞。一模一样的冰冷。发信人,依旧是昨天那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一股寒意瞬间沿脊椎爬升,昨晚强行压下的恐惧卷土重来,比昨夜更清晰真实。这绝不是幻觉！那条短信,那个冰箱里的蛋糕……都真实存在！
她死死盯着屏幕,按下回拨键。
听筒里一片寂静,随即传来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她难以置信。再拨,依旧是空号提示音。
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她。这不合常理！烦躁涌上心头。
那个冰箱里的蛋糕……她甚至不敢回想。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快步走向客厅。
冰箱安静立在角落,门紧闭,发出平稳低沉的运行声,仿佛昨夜从未发生。她深吸气,猛地拉开冰箱门。
冷气扑面而来。冷藏室内一切如常：上层是她放进去的矿泉水和牛奶。中层空空如也。下层放着几样蔬菜。没有蛋糕。没有蜡烛。隔板干干净净。
仿佛昨夜所见,只是噩梦残影。
林夏怔怔站着。是幻觉吗可那短信……那来自空号的短信又怎么解释她烦躁地关上冰箱门,目光扫过玻璃茶几。
那只白瓷盘还在原位。
盘子里的草莓,却不再是昨日饱满鲜红的模样。它们变得暗沉、发蔫,表皮失去光泽,几颗表面覆盖了薄薄的灰白色霉斑。一股淡淡的水果腐败酸臭气隐隐传来。
胃里一阵翻搅。她冲进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洗脸。冰凉的水珠顺脸颊滑落,稍微浇熄心头的躁动不安。
不能待在这里了。这个念头无比清晰。无论是诡异短信,还是昨夜魂飞魄散的景象,都指向一个事实——301室不对劲。
她需要离开！
她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拨打房东电话。
嘟……嘟……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忙音。再拨,依旧是忙音。
无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找到物业接待处座机号码。接通,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中年男声：喂新月公寓物业。
你好,我是昨天刚搬进301的林夏。我这里有些急事。能麻烦物业派人过来一趟吗最好是负责人。
301对方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意外,哦,新租客啊。行,我跟王师傅说一声,他管你们那栋楼,让他过去看看。你稍等。
电话挂断。林夏握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茶几上那盘发霉的草莓散发越来越浓的腐败气息。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楼下小区道路湿漉漉,行人稀少。
她看到楼下花坛边,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身形微胖的男人正背对着她打电话。很快,男人挂断电话,转身朝单元楼入口走来。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林夏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楼下那个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五十多岁,头发稀疏花白,脸上刻着深皱纹,皮肤黝黑粗糙。他手里拿着旧工具包,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略显疲惫的笑容。
你好,林小姐是吧我是物业的老王。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快速在林夏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刚接到电话,说你有急事
王师傅,请进。林夏侧身让他进来,反手关上门。门锁合拢的轻微咔哒声清晰。
老王走进来,目光习惯性扫视房间,最后落在茶几上那盘发霉的草莓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林小姐,有什么事
是这样……林夏拿出手机,翻到那条短信,递到老王面前,从昨天我搬进来开始,就收到这种短信。同一个号码,一模一样的措辞。我回拨过去,提示是空号。
老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没有立刻接手机,只是凑近些,眯起浑浊的眼睛盯着屏幕。当目光触及那串**生日快乐,301住户。**时,林夏清晰地看到他黝黑的脸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
公式化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难看的灰白色,迅速从额头蔓延到下巴。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这……这短信……老王的声音变了调,沙哑里透着干涩的惊恐,眼神剧烈闪烁,不敢直视林夏,慌乱地瞟向地面,瞟向紧闭的冰箱门,又死死盯回手机屏幕,仿佛上面盘踞着毒蛇。
你也收到了老王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变成气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夏,瞳孔深处是压抑不住的惊惶：301……上一任租客,也收到过……一模一样的短信！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上一任他们怎么了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潮水瞬间淹没她。
老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滚动。他下意识靠近林夏一步,身上传来机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他环顾四周,仿佛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听,然后用近乎耳语、字字清晰如冰锥的声音说道：
死了……全死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可怕的词汇,就在去年……他生日那天……
寒气从林夏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后背撞在冰冷墙壁上。
老王的声音更低,更瘆人：那男的……听说是精神突然出了问题……就在这屋里……用切生日蛋糕的刀子……
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搓动工具包带子,……割开了他老婆……还有他们才几岁小女儿的喉咙……满地……都是血……然后……他自己也……也抹了脖子……
林夏感觉血液凝固。浓重的血腥味仿佛在空气中弥漫,惨烈绝望的场景在客厅上演。胃里剧烈翻滚,她用力捂住嘴。
为……为什么给我发短信
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我昨天才搬进来！
老王眼神更加闪烁,带着深切的恐惧和某种怜悯他飞快瞥了一眼冰箱,又迅速移开目光。
每个新住进来的……都会收到……
艰难开口,每个字像从牙缝挤出,……这条短信……就像是这里的‘欢迎仪式’……
他自嘲般咧咧嘴,笑容比哭难看。
林夏的心沉到谷底。来自地狱的欢迎仪式
但是！
老王猛地加重语气,身体微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夏,带着近乎绝望的警告：千万！千万不能回复！一个字都不能回！
为什么
老王脸色更加灰败,眼神充满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上一个……就是上一任之前那个租客……是个不信邪的小伙子……收到短信后……觉得是恶作剧……他就回了一条……
声音停顿,似乎在回忆恐怖场景,呼吸变得粗重困难。
……他回的是……‘谢谢’……
data-fanqie-type=pay_tag>
然后呢
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然后
老王眼神空洞,第二天……物业接到邻居投诉漏水……撬开门……发现他……死在浴缸里……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浴缸里放满了水……水是……是红的……他整个人泡在里面……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里面……塞满了……发黄的奶油和……被水泡胀的蛋糕……
呕……
林夏再也忍不住,猛地弯腰干呕,眼前阵阵发黑。浴缸……红色的水……塞满蛋糕的嘴……冰箱里的蛋糕……三根血红蜡烛……所有意象疯狂搅动、重叠。
老王没有扶她,脸色同样惨白,眼神充满恐惧和麻木。搓着工具包带子的手指关节发白。
所以……千万别回……
他喃喃重复,……一个字……都别回……这是……规矩……
林夏扶着冰冷墙壁,剧烈喘息,冷汗浸透睡衣。看着眼前被恐惧笼罩的老王,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沉重铁链,捆住四肢百骸。
301室,是被诅咒的坟场。那条来自空号的短信,是来自地狱的死亡倒计时。
---
**第三章：冰箱里的秘密**
---
老王留下那句带着无尽恐惧的警告,像冰渣嵌进骨头缝里。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死寂。窗外的天光更暗,灰蒙蒙压在玻璃上。林夏背靠冰冷的门板,身体微颤。
老王那张恐惧扭曲的脸,前任租客惨死和浴缸尸体的描述,像毒蛇缠绕神经。搬走！必须立刻搬走！这里是坟墓！是屠宰场！
恐惧瞬间转化为行动力量。她冲回卧室,拉开行李箱,粗暴地将刚挂进衣柜的衣服扯出,胡乱塞进行李箱。动作又快又急,带着逃离地狱的疯狂。
客厅里,腐败草莓的酸腐气息钻入鼻腔。她冲进客厅,抓起白瓷盘冲进厨房,连盘带草莓扔进垃圾桶,用力盖上盖子。
接下来是冰箱。她拉开冷藏室门,冰冷空气涌出。快速拿出矿泉水和牛奶扔在地上。然后是下层蔫了的蔬菜。动作麻利,带着发泄般的狠劲。冷藏室很快空了。
目光下意识投向冷冻室紧闭的门。老王的话在耳边响起：……死在浴缸里……嘴里塞满了……蛋糕……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攫住她。她伸出手,握住冷冻室冰冷的门把手。寒意刺透掌心。
她用力拉开了冷冻室的门。
强劲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冷冻室照明灯亮起,惨白光线照亮内部。上层是空冰格。中层放着一个方形塑料收纳盒,盖子盖着。
林夏的目光,被下层抽屉深处、紧贴内壁的一个东西牢牢吸住。
那不是她的东西。一个小小的、硬质的东西,被一层薄薄白霜覆盖,半掩在角落阴影里。
心脏猛地一缩。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近乎自虐地颤抖,小心翼翼拨开冰霜碎屑。指尖触碰到硬物边缘,冰冷刺骨。
是一张照片。一张边缘卷曲、颜色泛黄褪色的老式彩色照片。
她从冰冷角落抽出照片。照片带着冰箱深处的寒意。借着惨白光线看去。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背景是某个昏暗客厅。男人穿着过时的灰色夹克,头发整齐,略显拘谨地笑着。女人穿着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面容温婉,微笑着。她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件小小的、圆领的连衣裙。
连衣裙的颜色,是那种非常干净、非常纯粹的——天蓝色。
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止。
时间凝固。寒气顺手臂蔓延,冻结血液,冻僵思维。
她死死盯着照片上穿蓝裙子的小女孩,瞳孔因极度震惊急剧收缩。
遥远得如同隔世的熟悉感,伴随尖锐刺痛,刺穿记忆屏障！
她记得这件裙子！在她童年模糊照片里,在被收养前的旧物箱里,有过这样一件蓝裙子！是亲生母亲买的！她记得裙摆上似乎还绣着小小的白色雏菊！记得自己穿着它在院子里跑,阳光照在裙子上,蓝色亮得耀眼……那是她关于家的、为数不多的暖色调碎片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二十年前惨死的那个小女孩,会穿着和她童年一模一样的蓝裙子！
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巧合
巨大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逃离冲动。她被钉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逆流。
照片从僵硬指间滑落,无声掉在冰冷地板上,正面朝上。一家三口模糊的笑容,在惨白光线下无比诡异。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她丢在地上的挎包里,手机毫无征兆地疯狂震动起来！如同垂死挣扎蜂群发出的密集嗡鸣！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响亮！挎包在震动中剧烈颤抖翻滚！
林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厨房门框上。
嗡鸣声持续,如同催命符咒,在寂静客厅疯狂回荡。
她惊恐盯着地上不断跳动翻滚的挎包。是谁那个空号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恐惧缠住四肢,动弹不得。但强烈不安和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迫使她必须看！必须知道！
她咬着牙,指甲深掐掌心,用尽全力迈开灌铅般的双腿,踉跄扑到挎包前。手指僵硬哆嗦,拉开拉链。
手机屏幕疯狂闪烁,刺眼白光不断亮起熄灭。通知栏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短信预览图标彻底淹没！每一个图标后都带着那个陌生号码！
她颤抖着点开信息列表。
瞬间,数十条、上百条信息瀑布般刷满屏幕！每一条都来自那个空号！
许愿吧
吹蜡烛吧
轮到你了
许愿吧…………
单调、冰冷、毫无感情的文字,如同复读机般疯狂重复、叠加、滚动！屏幕被这些带着命令口吻、充满恶意的短句彻底淹没！它们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屏幕伸出,扼住喉咙！
啊——！
林夏控制不住,发出短促惊恐尖叫,手机像烫手烙铁被扔出,砸在地板上,屏幕朝下。疯狂震动嗡鸣声并未停止,反而更剧烈,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固执的嗡嗡声！
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吱——嗡——！！！
客厅角落,冰箱压缩机声音陡然拔高！变成极度刺耳、极度不祥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撕裂般的尖啸！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
那扇紧闭的、不锈钢的冰箱门——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发出轻微咯咯声！然后,以一种极其缓慢、滞涩,又带着不容抗拒的诡异姿态,**缓缓地、自动地打开了！**
惨白刺骨的冷光,如同地狱之门开启的缝隙,从逐渐扩大的门缝倾泻而出,照亮前方狼藉的地板——散落的衣物、翻倒的行李箱、静静躺着的照片、疯狂震动嗡鸣的手机。
林夏血液彻底冻结。她瘫软靠着门框,连尖叫力气都没有,瞳孔因极度恐惧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缓缓洞开的冰箱门。
门,越开越大。
冰箱内部那盏冰冷小灯,将光芒投射出来。
冷藏室中层隔板,此刻空无一物。
然而,在隔板下方,原本空着的空间里——
那个昨夜出现的、残缺的奶油蛋糕,赫然在目！
它被放在廉价白色塑料蛋糕托盘上,静静矗立在冰箱冷藏室中央。劣质的纯白奶油裱花被人刻意粗暴地重新抹过,显得扭曲怪异。
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
蛋糕上,密密麻麻插满了蜡烛！不是三根！是十几根、几十根！细长的、颜色各异的生日蜡烛,像一片突兀生长在奶油坟场上的诡异森林！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毫无规律、歪歪扭扭插满整个蛋糕表面,甚至有几根斜插在侧面！
冰箱压缩机还在发出撕裂般的尖啸。
就在这刺耳噪音和手机疯狂震动嗡鸣声中,在冰箱惨白光芒映照下——
那几十根蜡烛的烛芯顶端,毫无征兆地,同时噗地一声,燃起一簇簇黄豆大小的、幽冷跳跃的——
火苗！
烛火在冰冷冰箱内部、强劲冷气吹拂下,本该瞬间熄灭。但它们没有！诡异地、违反常理地燃烧着！小小的火苗疯狂摇曳、跳跃,散发微弱阴冷的光晕,在惨白冰箱灯光下投射出无数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群魔乱舞！没有风,只有冰冷循环气流,烛火却在疯狂无声舞动！
嗬……
林夏喉咙发出濒死般的抽气声,身体沿着冰冷门框彻底瘫软下去。
眼前世界旋转扭曲变暗。冰箱里摇曳诡异烛光,老王恐惧扭曲的脸,照片上小女孩的蓝裙子,手机屏幕上瀑布般刷过的许愿吧吹蜡烛吧轮到你了……所有影像声音疯狂搅在一起,将她拖向黑暗深渊。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冰箱深处,那一片在幽冷烛光中无声狂舞的冰冷火焰。
---
**第四章：你是谁**
---
林夏的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海底部的顽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知觉才艰难浮上水面。世界仿佛按下静音键,只剩心脏在胸腔沉重缓慢的搏动。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她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不清。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稀薄惨淡的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扭曲灰白的光痕。
借着微光,她看到自己蜷缩在厨房门框和冰箱之间的角落。散落的衣服、翻倒的行李箱、静静躺在地上的手机……一切维持着昏迷前的混乱。目光艰难移动,定格在那台冰箱上。
门,依旧敞开着。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冰冷黑暗,如同无声张开的口腔。
她费力撑起上半身,背靠冰冷墙壁喘息。记忆混乱如浆糊。
蓝裙子……
念头闪过的瞬间——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钻进混乱意识。
孩童的哼唱。调子断断续续,磕磕绊绊,带着稚嫩天真,却在这死寂深夜透着无法言喻的诡异和空灵。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声音很轻,很飘忽,仿佛来自很远,又像贴着耳朵低语。似乎是从……卧室方向传来
林夏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捂住嘴阻止尖叫,心脏狂跳！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但哼唱声并未停止。固执地、清晰地飘荡在死寂空气中,并且……越来越近！歌声变得连贯,带着单调机械的节奏感。离开了卧室方向,开始沿着客厅墙壁移动,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小东西正哼着歌,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恐惧如同冰冷毒蛇缠绕脖颈。无法呼吸思考,身体因极度惊骇剧烈颤抖。逃！必须逃！
求生本能压倒恐惧麻痹。她手脚并用从冰冷地板爬起,膝盖手肘撞到行李箱发出闷响。顾不上疼痛,踉跄冲向客厅中央,目光疯狂扫视——门！玄关的门！
经过敞开冰箱时,眼角余光瞥到厨房操作台上有什么东西在月光反射下闪过冰冷寒芒。
——是刀。一把刀身细长、刀刃在暗淡月光下泛着森冷光泽的蛋糕刀。静静躺在那里,不知何时被人放那儿。刀柄廉价塑料,刀尖锐利刺眼。
冰冷寒光像针一样刺进神经。
歌声更近！仿佛就在身后！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
稚嫩童音带着扭曲笑意,几乎贴着她后颈响起！一股冰冷气息吹拂皮肤！
啊——！
林夏无法承受逼近的恐怖,发出凄厉尖叫！巨大恐惧瞬间转化为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疯狂！她猛地转身,不再冲向大门,扑向厨房操作台！
她握着刀,像握住救命稻草又像绝望武器,猛地转身背靠冰冷操作台,面向歌声传来的卧室门口！
谁！出来！
她嘶哑咆哮,声音因恐惧变形,刀尖胡乱指着前方浓稠黑暗,滚出来！别装神弄鬼！
歌声,在她转身瞬间,戛然而止。
客厅重新死寂,只有她粗重颤抖的喘息回荡。
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她死死盯着卧室门口那片更深沉的黑暗,心脏狂跳。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
厨房操作台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小小的、椭圆形的模糊穿衣镜。镜面边缘带着水银脱落的黑斑。此刻,那面模糊镜子里,映照出她此刻的身影。
她背靠操作台,身体紧绷像拉满的弓。手中紧握的长长蛋糕刀在镜子里显得格外狰狞刺眼。
但林夏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镜子里自己身影的背后。
在她模糊影像的肩膀后方,那片靠近玄关的昏暗区域里——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身形模糊如同隔着一层雾气。她安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现实中林夏的方向,长头发披散着。
时间凝固。林夏呼吸停滞,血液似乎停止流动。她像石化的雕像僵硬站着,只有眼珠因极度惊骇微微颤抖,死死盯着镜中诡异的蓝色背影。
然后——
镜子里,那个背对着她的、穿蓝裙子的小女孩,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动作极其缓慢,带着非人的滞涩感。
随着转身,一张同样模糊、却异常惨白的小脸出现在镜面中。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的位置是两团深不见底的空洞黑暗。嘴唇抿成细细苍白的线。
林夏喉咙发出咯咯声响。握着刀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镜中小女孩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睛,似乎穿透镜面阻隔,直直看向镜子外、现实中的林夏。
然后,那张惨白的、没有表情的小脸,嘴角开始以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弧度,向上拉扯。越拉越大。嘴角皮肤被强行撕裂开,一直向上延伸……超越人类颧骨极限,向着耳根方向毫无阻碍地裂开！形成一个巨大到令人头皮炸裂、毛骨悚然的——
裂口！
嘻……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孩童清脆却又冰冷空洞到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声,直接在林夏脑海里响起！
姐姐……
镜中小女孩用那张裂到耳根的恐怖大嘴,发出清晰无比、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每一个字带着冰渣寒意,……陪我过生日呀。
啊——！！！
林夏理智彻底崩溃！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巨大恐惧和疯狂驱使她,不顾一切地将手中蛋糕刀狠狠掷向那面映照恐怖景象的镜子！
哐啷——！！！
镜子应声碎裂！无数细小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四处飞溅！镜框歪斜挂在墙上,残留镜片里只剩无数个破碎的、映照她惊恐万状的脸和背后混乱狼藉的残影。
穿蓝裙子的小女孩影像,随着镜子碎裂瞬间消失。
林夏脱力般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大口喘息,冷汗如溪流浸透睡衣。玻璃碎片划破手背脸颊渗出细小血珠,浑然不觉。
姐姐……陪我过生日呀……
冰冷空洞的声音带着诡异笑意,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在破碎神经里回荡。
姐姐……姐姐
这个称呼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混乱记忆最深处！
跑！晓晓！快跑！
一个声嘶力竭的、属于女人的尖叫声,如同惊雷在脑海深处炸开！
紧接着,无数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画面碎片轰然冲破尘封二十年的记忆壁垒,疯狂喷涌！
昏暗摇晃的灯光……扭曲变形的生日彩带……打翻在地的蛋糕,奶油混着暗红色粘稠液体肆意流淌……一个男人疯狂挥舞的手臂,手里握着……闪着寒光的蛋糕刀！刀尖滴血……母亲扑过来死死抱住男人腿,对着角落绝望嘶喊：跑！晓晓！快跑！去找……声音戛然而止,被沉闷可怕声响取代……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穿着……天蓝色连衣裙,裙子上沾满喷溅的、黏腻的红色斑点……那个小小身影旁边,倒着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女孩,穿着白色睡裙,胸口一片可怕的濡湿,大大的眼睛空洞望着天花板……
男人挣脱束缚,染血的刀尖转向角落……恐惧！冻结灵魂的恐惧！角落里小小的身影爆发出尖锐非人的哭喊……
林晓！快跑！
倒在血泊中、穿白睡裙的女孩用尽最后力气对着角落里的妹妹嘶喊！
林晓……
二十年前,真正的301灭门案里,死的是父母和姐姐林晓！那个穿着蓝裙子、蜷缩在角落里、被姐姐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小女儿……被亲戚带走后,因巨大创伤大脑启动保护机制,将这段地狱记忆彻底封存遗忘……
她后来被远房亲戚收养,改了名字。
她叫……林夏。
记忆洪流带着血腥绝望气息瞬间淹没所有意识。她抱着头蜷缩冰冷地板,身体因巨大冲击剧烈痉挛抽搐。泪水混合脸上血痕肆意流淌,喉咙发出嗬嗬的濒死呜咽。
镜子里那个裂口笑着叫她姐姐的小女孩……是她死去的、用生命保护了她的——亲姐姐林晓！而她林夏,就是唯一的幸存者。那个穿着蓝裙子,被遗忘的妹妹。
这个迟到了二十年的、血淋淋的真相,如同那把冰冷蛋糕刀,狠狠捅进心脏,将灵魂彻底撕裂。
---
**第五章：循环的真相**
---
林晓！快跑！
姐姐那声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嘶喊反复穿刺耳膜。林夏蜷缩冰冷地板,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指甲深掐头皮,泪水混合手背脸颊被玻璃划破渗出的血丝在地板洇开一小片暗色湿痕。
姐姐林晓。那个倒在血泊里,穿着白睡裙,胸口被染红的女孩。是她用小小的身体挡在了自己和那个恶魔之间！是她用最后的力气喊出那句快跑！而自己……穿着那件一模一样的蓝裙子,蜷缩角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被极致恐惧吞噬,然后……遗忘。彻底心安理得地遗忘了二十年！
巨大愧疚、悲伤和被欺骗的愤怒如同岩浆在冰冷胸腔翻滚灼烧。那个在镜子里裂口笑着叫她姐姐的……是林晓！姐姐在看着她！在……恨她吗恨她的遗忘恨她的逃离恨她独自活下来不……那眼神……空洞冰冷带着无尽怨毒……那不是姐姐该有的眼神！姐姐最后看她的是焦急绝望拼尽一切的保护！
嗬……嗬……
喉咙发出破碎呜咽。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碎裂的镜子。
扭曲镜面碎片映照无数个她同样扭曲绝望泪痕交错的脸庞。姐姐影像消失,但那冰冷空洞的声音、裂开到耳根的恐怖笑容如同烙印刻在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震动声在死寂客厅响起。
声音来源是地上那部被她扔出去的手机。屏幕朝下,但屏幕微光顽强从边缘透出,在地板投下一小圈惨白光晕。
心脏像被冰冷的手攥住瞬间停止跳动！死死盯着那圈微光,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又是短信还是……别的
嗡鸣只持续一瞬便沉寂。
紧接着,手机屏幕光亮了起来。屏幕自动解锁亮起待机画面那种稳定的冰冷光线在黑暗中异常刺眼。
目光如同被无形线牵引死死钉在亮起的屏幕上。
屏幕中央,一条新信息内容清晰显示：
没有发信人号码,没有提示框。只有一行孤零零的、血红色的、仿佛用鲜血书写的字占据整个惨白屏幕：
**许愿时,记得别睁眼。**
冰冷！命令！带着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残忍！这不再是机械重复的许愿吧吹蜡烛吧。这是一条……规则！来自深渊的关于生日游戏的规则！
别睁眼……
嘴唇无声翕动重复诡异警告。电流般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打寒颤。
无数破碎线索、恐怖景象和冰冷提示,一个可怕的、令人绝望的真相从冰冷深海缓缓浮出冰山一角！这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单纯凶宅闹鬼！这是诅咒！由死者滔天怨念不甘凝结的诅咒！依附在这间浸透至亲鲜血的301室,像一张无形冰冷的蛛网捕捉每一个踏入的新住户,强迫他们参与这场扭曲血腥的生日游戏！
浴缸里塞满蛋糕的年轻租客,只是回复谢谢,就被判定接受邀请,成为游戏一部分被扭曲仪式吞噬！
姐姐林晓的怨灵是诅咒核心！
她被困在死亡那一刻,困在那场被鲜血中断的生日里！她一遍遍重复生日歌,一遍遍召唤蛋糕蜡烛,一遍遍寻找参与者……她要完成那场被打断的仪式,用生者的恐惧绝望作为永恒生日祭品！
那句警告……许愿时,记得别睁眼……
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缓缓移向客厅角落。那台冰箱。
门依旧敞开着如同通往地狱入口内部深不见底黑暗。但就在她看过去的瞬间——
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那片黑暗中亮起。不是冰箱照明灯。是……一点黄豆大小的、幽冷的、摇曳的烛火！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鬼火几十点幽冷火苗在冰箱深处黑暗中毫无征兆同时亮起！将冰箱内部映照如同微缩阴森祭坛！
那个插满蜡烛的蛋糕！它又出现了！在冰箱最深处黑暗中在无声燃烧烛火映照下静静矗立！奶油裱花在摇曳光线下扭曲变形如同无数张无声哀嚎的脸！
烛火摇曳无声发出召唤。
许愿吧……吹蜡烛吧……轮到你了……
林晓空洞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林夏瘫软在地巨大绝望如同冰冷潮水彻底淹没。老王的话像冰冷毒蛇缠绕心脏：生日蜡烛熄灭前游戏不会结束……
游戏……必须结束！以什么方式结束
一个疯狂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攫住全部心神。既然无法逃脱诅咒因她而起也必将因她而终……那就完成它！完成这场扭曲仪式！但……不是作为祭品！她要用这仪式结束一切！结束姐姐痛苦！结束二十年循环！
许愿时记得别睁眼。如同魔咒反复回响。别睁眼……是为了不看什么不看那不可名状的恐怖还是……不看仪式的真相
眼中绝望灰烬下猛地燃起一簇疯狂决绝的火苗！挣扎着用尽全力从冰冷地板爬起。踉跄着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散发幽冷烛光的冰箱走去。
停在敞开的冰箱门前。冰冷气流吹拂散乱头发和满是泪痕血污的脸颊。那插满蜡烛的蛋糕静静躺在冷藏室中央在摇曳烛火映照下散发妖异光芒。每一根蜡烛像一根通往地狱的引信。
深深吸气。冰冷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呛得肺部生疼却让混乱头脑有瞬间清明。
缓缓伸出手颤抖指尖探向冰箱内部。不是触碰蛋糕伸向旁边操作台——那里放着一只廉价一次性塑料打火机。
指尖触碰到冰冷塑料外壳。
拿起它。
咔嚓。
清脆摩擦声在死寂中响起。一簇小小的橙黄色火苗从打火机顶端跳跃出来散发微弱热量在这片冰冷幽蓝烛光中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丝脆弱属于生者的温度。
目光死死锁定那片摇曳幽冷烛火森林。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对着冰冷蛋糕对着无形怨灵对着这间浸满血泪的房间许下无声带着无尽悲伤决绝的愿望。
让这一切结束吧。让姐姐安息。让这诅咒……彻底终结！
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打火机。
小小火苗靠近冰箱内部那几十根冰冷蜡烛。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疯狂撞击几乎炸开。
小心翼翼用打火机火苗点燃那些尚未燃起的蜡烛！动作很稳带着近乎神圣献祭般的专注。幽冷烛火旁跳跃起新的橙黄色火苗。一根两根三根……冰箱内部光线越来越亮越来越诡异冷气与火焰交织发出细微滋滋声响。
摇曳光影在脸上疯狂舞动映照出眼中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深不见底的悲怆。
很快所有未燃蜡烛都被点燃。
整个冰箱冷藏室内如同燃烧冰冷火焰的祭坛！几十根蜡烛疯狂摇曳烛火跳跃释放光和热却被冰箱强劲冷气不断吹拂压制形成极其怪诞不协调的景象。
手指因寒冷用力僵硬麻木。将打火机随手丢地上。塑料外壳撞击地面声音清晰。
就是现在！
最后看一眼冰冷火焰中扭曲的蛋糕猛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瞬间吞噬眼前景象。
视觉被剥夺瞬间其他感官无限放大。感觉到冰冷刺骨空气包裹裸露皮肤每一寸像被针扎。感觉到脚下地板冰凉坚硬膝盖传来阵阵刺痛。还有……更深沉更粘稠的寂静如同实质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在绝对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在冰箱嗡鸣和烛火无声燃烧背景音里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沉重缓慢如同丧钟倒计时。
然后——
脚步声。不是幻觉。极其轻微极其缓慢带着刻意如同猫捉老鼠般的从容在离她不远的身后响起。啪嗒…啪嗒…脚步声踩在冰冷地板踩在散落玻璃碎片上发出细微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缓慢坚定地朝着她闭目站立的位置靠近！
林夏全身血液瞬间冲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心脏在胸腔狂跳几乎冲破喉咙！死死咬着下唇铁锈般血腥味口腔弥漫用尽全力克制想要尖叫睁眼逃跑的本能！
许愿时记得别睁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旧机油汗水和某种难以言喻铁锈般腥甜气息如同冰冷毒雾缓缓无声地将她包裹。那气息……如此熟悉！是老王的味道！
一个更可怕闪电般念头劈开混乱脑海！老王！为什么对这里一切如此熟悉为什么对规矩如此了解为什么讲述前任租客死亡细节时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麻木熟练为什么总在恰当时候出现二十年前……那个握着蛋糕刀疯狂杀戮的身影……那个男人……不是照片里温文尔雅的父亲！那个身影……挥舞手臂轮廓……狰狞侧脸……记忆碎片疯狂旋转拼凑！
脚步声停在了身后。近在咫尺。冰冷气息带着浓烈机油汗腥味直接喷在裸露后颈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疙瘩。
时间凝固。林夏能感觉到身后存在的视线如同冰冷毒蛇缠绕脖颈舔舐恐惧。
然后——
一个声音紧贴耳廓响起。那声音不再是白天带着本地口音公式化的沙哑。而是变成低沉粘稠充满扭曲愉悦压抑了二十年癫狂的嘶哑嗓音如同砂纸摩擦生锈铁皮每一个字带着冰冷恶意和……满足感。
找到你了。
是老王的声音！那声音带着近乎叹息残忍的满足像猎人捕获追踪已久的猎物。我说过……
冰冷气息再次拂过耳垂粘稠恶意如同实质毒液渗入骨髓,……生日蜡烛熄灭前游戏……
声音刻意停顿似乎在享受她因恐惧剧烈颤抖带来的快感。
然后带着宣判般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那粘稠冰冷声音如同最后丧钟在耳边清晰响起：
……不会结束。
---
**第六章：血祭**
---
老王那粘稠冰冷充满扭曲愉悦的声音每一个字带着二十年前血腥和此刻赤裸裸杀意！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因兴奋变得粗重带着铁锈腥甜气息的呼吸一下下喷在后颈皮肤上激起冰冷战栗！
——跑！
求生本能如同火山体内轰然爆发！什么诅咒仪式闭眼统统碾碎！活下去！
啊——！！！
林夏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是恐惧哀鸣是绝望反抗！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不再是纯粹黑暗。冰箱里几十根蜡烛疯狂摇曳幽冷烛光在黑暗客厅投下无数扭曲晃动影子如同群魔乱舞皮影戏！借着诡异光线惊恐看到——
身后不到半步距离！一个扭曲黑影！深蓝色工装勾勒微胖僵硬身形！一张在摇曳烛光下忽明忽暗的脸——老王！双眼瞪得极大眼球布满蛛网血丝死死盯着她瞳孔深处燃烧地狱火焰！右手高高扬起手里紧握着——是那把沾着她血迹寒光闪闪的蛋糕刀！刀尖上一滴粘稠暗红血珠在摇曳烛光下闪烁妖异光芒正缓缓沉重向下滴落！
噗嗒。
血珠砸冰冷地板溅开一小朵狰狞暗花。
时间在极致恐惧杀意中被拉长窒息！老王脸上癫狂笑容猛地咧开露出森白牙齿！高高扬起右手带着撕裂空气尖啸朝着林夏毫无防备纤细脆弱的脖颈狠狠刺下！刀光在摇曳烛影中划出冰冷刺目死亡弧线！
瞳孔因极致恐惧缩成针尖！大脑空白！身体本能先于意识反应！凭着黑暗中摸索方向的最后记忆用尽全身残存力气猛地向旁边——冰箱敞开门内——扑倒！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闷响！
剧痛！如同烧红烙铁摁进左肩胛骨下方！冰冷锋利刀刃穿透薄睡衣巨大冲击力带着扑倒身体狠狠撞在冰箱冷藏室冰冷塑料内壁！
呃啊——！
短促凄厉痛呼！眼前瞬间猩红血雾笼罩！喉咙涌上浓烈腥甜！张嘴发不出声音温热鲜血如同泉涌从口中喷出！身体因巨大冲击致命创伤剧烈痉挛抽搐！喷涌鲜血如同失控喷泉疯狂溅射冰箱内部！溅在冰冷塑料隔板上！溅在燃烧蛋糕上！溅在疯狂摇曳惨白烛火上！
滋啦——！！！
滚烫鲜血接触冰冷烛火爆出刺耳声响！惨白烛火在鲜血浇灌下非但没熄灭反而如同注入狂暴力量火苗猛地窜起半尺高！颜色更妖异刺目！散发混合血腥蜡油皮肉焦糊令人作呕恐怖气味！冰箱内部瞬间变成鲜血淋漓火焰狂舞炼狱！
林夏身体无力挂在敞开的冰箱门上上半身栽在冷藏室里。头歪向一侧视线模糊旋转变暗。生命温度飞速流逝。意识沉沦前最后一瞬目光透过自己喷溅粘稠血液落在冰箱最深处那片湿漉漉反射暗红光泽的金属结构上。
在那片被摇曳血焰映照如同地狱熔炉的金属缝隙里……似乎看到……一双眼睛。一双空洞没有眼白只有无尽漆黑滔天怨毒的——**眼睛。**
正看着她。冰冷怨毒穿透二十年深仇穿透生死界限。
然后在疯狂摇曳血色烛光中金属缝隙里粘稠暗红血液如同有生命般缓缓凝聚扭曲似乎要形成一张……**咧开的嘴。**
就在这时——
噗！
冰箱里离林夏最近的一根被鲜血浸透的红色蜡烛烛芯顶端疯狂跳跃惨白火焰猛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噗！噗！噗！噗！噗……
冰箱内部几十根上百根疯狂燃烧蜡烛烛火如同被无形巨大手掌同时拂过剧烈疯狂摇曳了一下！
然后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没有青烟没有蜡油凝固。如同按下开关所有烛火在同一毫秒**彻底无声熄灭！**
冰箱内部瞬间陷入**绝对黑暗！**
只有林夏身体涌出温热的血液顺着冰冷塑料隔板无声流淌滴落冰箱底部发出微弱粘稠——啪嗒……
黑暗降临瞬间那股从冰箱深处散发的冰冷怨毒视线如同被强行掐断瞬间消失！卧室方向啪嗒…啪嗒…粘稠滴水声戛然而止！整个301室陷入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剩下……林夏越来越微弱缓慢的心跳声。咚……咚…………
冰箱压缩机疯狂嘶鸣的嗡鸣声不知何时也彻底停止。
绝对寂静中。林夏挂在冰箱门上的身体最后轻微抽搐了一下。沾满鲜血的嘴唇极其微弱无意识翕动最终归于沉寂。涣散瞳孔最后映照出冰箱内部那片吞噬一切的冰冷黑暗。头无力垂了下去。赤着沾满泥泞血迹的双脚软软搭在冰冷地板上。
钥匙从早已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血泊里发出轻微叮声。黄铜钥匙柄上301刻痕被粘稠暗红色血液缓缓覆盖。
房间里只剩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蜡烛燃烧后残留的冰冷蜡油气息在死寂黑暗中无声弥漫。
窗外的城市依旧沉睡浓墨般的夜色里。新月公寓301室窗口黑洞洞如同一个被遗忘流干了泪水的眼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