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龙椅下的秘密
我女扮男装当了皇帝,却总被文臣傅文湛和武将顾司明联手压制。
为夺回权力,我故意在朝堂上偏袒顾司明,又私下向傅文湛示好。
傅文湛看穿我的计谋,却只微笑:陛下,玩火易自焚。
当我在御花园偶遇他们密会,顾司明将我困在怀里:小皇帝,该选谁
傅文湛轻抚我的发顶:不必选,我们都是陛下的。
后来我才发现,他们早已洞悉我的女儿身。
而龙椅之下,我成了他们共享的秘密情人。
......
羲朝景和三年,冬。
紫宸殿内,熏笼里银霜炭烧得正旺,腾起暖融融的热气,却驱不散宋沅婛脊背上的那层薄汗。
她端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龙椅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沉重的十二旒冕冠压在头顶,垂下的玉珠串轻轻碰撞,发出细微而规律的脆响,在她耳畔嗡嗡作响,盖过了殿内群臣低低的呼吸声。
她,宋沅婛,十八岁,羲朝的皇帝。但世人只知道,她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宋元京。
龙椅宽大冰冷,硌得她腰背生疼。她挺直腰板,努力模仿着记忆中父亲威严的模样,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文武百官。
视线最终落在最前方那两个人身上。
左侧,是当朝丞相傅文湛。一身深紫色蟒袍,玉带束腰,身姿挺拔如松。
他低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淡漠,仿佛眼前这朝堂风云,不过是他案头一卷无关紧要的文书。
他二十八岁,却已执掌中枢数年,心思缜密如蛛网,是朝堂上最令人忌惮的文曲星。
右侧,是一品大将军顾司明。一身玄色麒麟服,肩宽背阔,像一座沉默的山岳。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殿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三十岁,手握羲朝最精锐的玄甲军,是帝国最锋利的刀刃,也是朝堂上最令人胆寒的武曲星。
一文一武,一静一动,如同两座巍峨的山峰,稳稳地矗立在龙阶之下,也沉沉地压在宋沅婛的心头。
他们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偶尔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可宋沅婛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两个人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看透的默契。
正是这种默契,让她这个皇帝的权力,被无形地架空了。
每一次朝议,无论她如何表态,最终拍板的,似乎总是这两个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们共同达成的某种共识。
陛下,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是老臣王尚书出列,北境战事稍息,然军费耗损巨大,国库空虚,恳请陛下裁撤部分冗员,以充国用。
宋沅婛的心猛地一跳。裁撤冗员这几乎等同于向傅文湛掌控的文官体系开刀!
她下意识地看向傅文湛。
傅文湛依旧垂着眼,仿佛没听见一般,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再转向顾司明,顾司明微微蹙眉,似乎在权衡。
这是机会!
宋沅婛指尖微微发凉,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她需要打破这该死的平衡!她需要让这两座山互相碰撞!
王爱卿所言甚是。宋沅婛开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努力模仿着帝王的威严,国库乃国之根本,岂可虚耗裁撤冗员,势在必行!朕看,就从……三品以下,各部闲散官员开始查起!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三品以下这范围太大了!几乎等同于将整个文官系统都置于审查之下!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傅文湛身上。
傅文湛终于缓缓抬起了眼。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平静无波地迎上宋沅婛的目光。
宋沅婛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仿佛在说:陛下,你终于忍不住了
陛下,傅文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裁撤冗员,固是良策。
然操之过急,易生动荡。
三品以下官员,多在地方任实职,或为中枢运转之基石。
若骤然大动,恐寒了臣子之心,亦于地方治理不利。
臣以为,当先由吏部、户部会同核查,列出确系冗余、不理事者,再行裁撤,方为稳妥。
他条理分明,滴水不漏,既驳斥了宋沅婛的冒进,又给出了看似合理的方案。
朝臣们纷纷点头,显然更信服这位老成持重的丞相。
宋沅婛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她强压下去,目光转向顾司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和试探。
顾司明,你是武将,应该更懂军费的重要性!你应该支持我!
顾司明迎上她的目光,那双鹰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审视,有探究,甚至……一丝玩味
他向前一步,声如洪钟:陛下!丞相所言,确有道理。
然军费之急,刻不容缓!
臣以为,裁撤冗员,当以中枢为始!
京畿之内,养尊处优、尸位素餐者,不在少数!
若能先拿这些‘大冗员’开刀,既能充盈国库,亦能震慑朝野,振奋军心!
他话锋一转,矛头直指京中那些依附傅文湛的权贵!殿内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宋沅婛心中一喜!顾司明果然站到了她这边!她立刻接口:顾爱卿所言,正合朕意!中枢当为表率!
此事着顾爱卿与傅爱卿会同办理,务必尽快拿出章程来!退朝!
2
权谋与柔情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起身,在宫人恭送陛下的呼喊中,快步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紫宸殿。
沉重的冕冠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玉珠敲打在她额角,生疼。
回到寝殿,宋沅婛一把扯下冕冠,狠狠摔在软榻上。
冠上的珠玉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瘫坐在榻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方才朝堂上的那点胜利带来的虚幻喜悦,早已被傅文湛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冲刷得干干净净。
陛下贴身内侍总管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宋沅婛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无妨。宋沅婛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备水,朕要沐浴。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宋沅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傅文湛的眼神和顾司明那意味深长的话语。
他们真的被她挑拨了吗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像一只跳进蛛网的小虫,而那两只巨大的蜘蛛,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徒劳的挣扎
不,不能停!她必须继续!
既然顾司明似乎更配合,那她就要把这份偏袒做足!
同时,也要给傅文湛一点甜头,让他以为她还在试图拉拢他!让他放松警惕!
接下来的几日,宋沅婛开始不动声色地表演。
朝堂上,但凡涉及军务、边防、甚至是一些地方治安的奏报,她总是毫不犹豫地采纳顾司明的建议,甚至主动为他加封赏赐。
她刻意在众人面前,对顾司明露出信任和倚重的神色,仿佛这位大将军才是她最得力的臂膀。
顾爱卿劳苦功高,赐玄甲精兵三百,归你亲卫营调遣!
顾爱卿所奏边防事宜,甚合朕心,着兵部即刻照办!
顾爱卿……
每一次,宋沅婛都能感觉到傅文湛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依旧平静,却像无形的针,扎得她心头刺痛。
而顾司明,每次受赏,都只是沉稳地躬身谢恩,脸上并无多少得意之色,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反而多了几分宋沅婛看不懂的审视。
与此同时,宋沅婛开始亲近傅文湛。
她借着请教政务之名,多次召傅文湛单独入宫议事。
地点选在御书房,她特意命人备上傅文湛素日爱喝的雨前龙井。
傅爱卿,宋沅婛端起茶盏,姿态刻意放得柔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朝中诸事,还要多倚仗爱卿。
顾将军性情耿直,有时难免急躁,还需爱卿多加周旋,莫要让他……误了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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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顾司明是个莽夫,需要傅文湛这个智囊来约束。
傅文湛端着茶盏,指尖修长,骨节分明。
他轻轻吹开浮沫,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才抬起眼,目光落在宋沅婛脸上。
那眼神太过专注,仿佛能穿透她精心伪装的帝王皮囊,直视她内心深处的慌乱。
陛下忧国忧民,臣感佩于心。傅文湛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顾将军忠勇可嘉,乃国之柱石。
陛下对他委以重任,正是明君之举。
至于周旋……他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了然,
陛下放心,臣与顾将军,皆为陛下股肱,自当同心协力,辅佐陛下,共创羲朝盛世。
同心协力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宋沅婛的心猛地一沉。
这四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最深的恐惧——他们真的联手了!
她的挑拨,非但没能让他们反目,反而让他们更加紧密地站在了一起!
而她,这个自以为聪明的棋手,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们早已布好的棋局!
她强撑着笑容,端起茶盏掩饰手心的微汗:爱卿所言甚是,甚是……
傅文湛放下茶盏,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轻声说道:陛下,玩火易自焚。龙椅虽暖,却也最是烫手。还望陛下……珍重。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宋沅婛耳边炸响!珍重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什么!否则不会说出这样意味深长的话!
宋沅婛握着茶盏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节咯咯作响。
茶盏里的水剧烈地晃动着,几滴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她手背上,留下刺目的红痕,却远不及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亲眼看看!看看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看看他们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3
真相的揭露
机会很快来了。
宫中传来消息,顾司明因操劳军务,偶感风寒,在府中休养。
傅文湛以探望同僚为由,向宋沅婛请旨前往顾府。
宋沅婛立刻准了,心中却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傍晚时分,宋沅婛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青色侍卫服,用一块布条紧紧束住胸脯,又将长发盘成男子样式,戴上帷帽遮住大半张脸。
她支开了所有随从,只带着一个绝对忠心的老太监,悄悄从宫中偏门溜出,直奔顾府。
顾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旁,府邸深广,守卫森严。
宋沅婛凭借皇帝腰牌和一套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顺利混了进去。
她避开正厅和仆役聚集的地方,凭着记忆中顾府的布局图,一路潜行,最终来到了后花园。
冬日的花园,草木凋零,一片萧瑟。
只有几株耐寒的松柏,依旧苍翠挺拔。
宋沅婛躲在一座假山石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很快,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通往花园的月洞门处。
正是傅文湛和顾司明。
顾司明穿着一身家常的墨色劲装,未着铠甲,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脸色比在朝堂上时略显苍白,带着一丝病后的慵懒。
傅文湛则是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在昏黄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清雅出尘。
他们并未带任何随从,只是并肩而行,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在探病,而是在自家庭院中散步。
宋沅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要说什么是关于朝政还是……关于她
两人走到花园中心一处四面通透的凉亭前,停下了脚步。
凉亭内石桌上,早已备好了热茶和几碟精致点心。
你的风寒,好些了傅文湛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无妨,一点小病罢了。顾司明在石凳上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声音低沉,倒是你,这几日为了陛下那点‘心思’,想必也费了不少神吧
宋沅婛的心猛地一缩!他们果然在谈论她!
傅文湛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冬夜的寒风中,竟透出几分暖意:陛下年轻,心思活络,想试探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这火,玩得有些过了。
北境军费,岂是儿戏裁撤冗员,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以为挑拨你我,便能坐收渔翁之利未免太小看这朝堂,也太小看……我们了。
他顾司明放下茶盏,鹰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傅相,你方才,用的可是‘他’
傅文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端起自己的茶盏,轻轻转动着,目光投向远处朦胧的宫城方向,语气悠长:这天下,这龙椅,坐上去的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分别
只要……能坐稳,能护得住这江山社稷,能对得起先帝托付……便够了。
轰隆!
宋沅婛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开!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寒!
他们知道了!他们竟然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傅文湛那句话,无异于直接撕开了她最致命的秘密!
她浑身冰冷,僵在假山后,连呼吸都忘记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精心构筑的帝王假象,她费尽心机想要夺回的权力,在她最致命的秘密被戳穿的这一刻,彻底崩塌!
等待她的,是什么是废黜是囚禁还是……更可怕的结局
就在她心神俱裂,几乎要瘫软在地时,一个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她身后响起:
躲够了么,小皇帝
宋沅婛猛地一颤,僵硬地转过身。
顾司明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如同山岳般压迫。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了朝堂上的威严,也没有了方才与傅文湛说话时的慵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审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宋沅婛的脸。
你……你们……宋沅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帷帽下的双眼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顾司明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猛地伸出手,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宋沅婛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拽!
宋沅婛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踉跄着撞入一个坚实而滚烫的怀抱。
是顾司明!他强有力的手臂如同铁箍,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中。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药香和男性气息的味道,那气息霸道地侵入她的感官,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别怕。顾司明的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他微微低头,滚烫的呼吸喷在宋沅婛敏感的耳廓上,让她浑身一颤,小皇帝,玩弄人心的游戏到此为止了。现在,该你做个选择了。
选择
宋沅婛茫然地抬起头,透过帷帽的缝隙,看到顾司明近在咫尺的、带着一丝邪气的俊脸。
选择什么选择向他们投降选择承认自己的失败
选谁顾司明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惊恐的眼,是选我,这柄为你劈开荆棘的刀还是选他,那为你织就天罗地网的网
就在宋沅婛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禁锢吓得几乎窒息时,一个温润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流淌过来,驱散了顾司明带来的灼热压迫感。
阿明,别吓到她。
傅文湛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他站在顾司明身侧,目光落在被顾司明禁锢在怀中的宋沅婛脸上,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无奈,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温柔。
他伸出手,修长而温暖的手指,轻轻拂开了宋沅婛脸上那顶碍事的帷帽。
帷帽滑落,露出她那张因惊恐而失血、却依旧难掩清丽绝伦的脸庞。
冬夜的寒风吹在她脸上,带来刺骨的凉意,也让她瞬间清醒——她最致命的秘密,已经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这两个最危险的男人面前!
傅文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如同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轻轻抚过她因为惊惧而微微颤抖的发顶。
不必选,沅沅。傅文湛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清晰地传入宋沅婛耳中,我们,都是陛下的。
沅沅……这个她早已遗忘的、属于女儿家的闺名,从傅文湛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宋沅婛彻底懵了。她看看傅文湛温柔却深邃的眼眸,又看看顾司明依旧紧箍着她的手臂和那双燃烧着占有欲的鹰眸,大脑一片混乱。
他们……是什么意思都是她的这……这怎么可能!
傅文湛!顾司明!你们……你们放肆!朕是皇帝!宋沅婛猛地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试图找回一丝帝王的尊严。
然而她的挣扎在顾司明铁石般的手臂中,显得如此徒劳无力。
皇帝顾司明低笑一声,手臂收得更紧,让她几乎贴上他滚烫的胸膛,是,你是皇帝。但现在,你只是我们的沅沅。他低头,滚烫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一个需要我们好好‘教导’的、调皮的小皇帝。
傅文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逞强和恐惧。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因为惊恐和羞愤而沁出的湿意,动作温柔得令人心颤。
别怕,沅沅。他重复着,声音低沉而坚定,从今往后,这龙椅,有我们为你扶稳。这江山,有我们为你守护。你只需要……做回你自己。
做回自己
宋沅婛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做回那个被当作男孩养大、被迫披上龙袍、在谎言和恐惧中挣扎了十八年的宋沅婛
这……怎么可能她早已忘记了如何做回自己!
然而,在顾司明滚烫的怀抱和傅文湛温柔的目光中,在宋沅婛这个名字被重新唤起的瞬间,在她最深的秘密被彻底揭穿、再无伪装的此刻,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恐惧、迷茫、甚至一丝……隐秘渴望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冬夜的寒风,似乎不再那么刺骨了。
4
共享的江山
三年后。景和六年,春。
紫宸殿内,熏笼里燃着上好的苏合香,气息清雅悠长。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进来,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沅婛端坐在龙椅上。
她依旧穿着象征帝王威严的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
只是,那身宽大的龙袍,似乎不再像三年前那般空荡荡、不合身。
她的身形依旧纤细,却多了几分沉静的气度。
冕冠下的面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和惊惶,眉眼间沉淀着属于帝王的从容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光。
她正低头,朱笔御批一份来自江南的奏折。
奏折上详细陈述了新推行的均田免赋政策在地方的实施情况,字里行间透着地方官的欣喜和百姓的拥戴。
笔尖落下,一个圆润饱满的准字跃然纸上。
陛下,该歇歇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宋沅婛笔尖一顿,抬起头。
傅文湛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龙椅旁。
他一身月白常服,气质温润如玉,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却掩不住那份从容。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宋沅婛鬓边被冕冠压得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自然得如同做了千百遍。
还有几份。宋沅婛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她没有躲闪,任由傅文湛的手指触碰她的发丝。
这曾经让她惊惧万分的触碰,如今却成了她最安心的慰藉。
不急。傅文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江南的捷报,顾将军已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午前便能送到。这几份,不急在一时。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亲昵,沅沅,累坏眼睛,我会心疼的。
宋沅婛的心头掠过一丝暖流,脸上却故作严肃地瞪了他一眼:傅相,注意分寸。只是那微微上翘的唇角,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傅文湛轻笑,也不戳穿她,只是直起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奏折上。
他拿起另一份,仔细看了看,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小巧的狼毫笔,蘸了蘸宋沅婛案上的朱砂墨,在奏折的空白处,写下一行行云流水的小楷批注:
此法甚善,然苏杭一带,水利久疏,恐成隐患。着工部侍郎李恪,会同地方,详查河道,疏浚淤塞,以保农时,固本培元。傅文湛附。
字迹清隽有力,见解独到,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将奏折轻轻放回宋沅婛案头,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
宋沅婛看了一眼那行批注,心中了然。
傅文湛总是这样,总能看到她忽略的细节,总能补上她思考的不足。
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份奏折,在傅文湛的批注旁,郑重地落下自己的朱批:依傅相所议。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轻微铿锵声。
陛下!末将顾司明,求见!洪亮的声音穿透殿门,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宣。宋沅婛放下朱笔,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
殿门大开,顾司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一身玄色麒麟常服,未披重甲,却依旧气势迫人。
三年沙场磨砺,让他本就刚毅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风霜和英武,眉宇间的锐气却丝毫未减。
他手中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陛下!顾司明单膝跪地,将卷轴高高举过头顶,声音洪亮,震得殿梁似乎都在嗡嗡作响,北境大捷!玄甲军于雁门关外,大破突厥十万铁骑!
斩首三万余级,俘获敌酋数名,缴获牛马器械无数!
突厥可汗仓皇北遁,十年之内,不敢再犯我边境!
捷报在此,请陛下御览!
好!好!好!宋沅婛猛地站起身,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她快步走下龙阶,亲自从顾司明手中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捷报。
展开卷轴,看着上面那用鲜血和汗水写就的辉煌战绩,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眼眶微微发热。
这是她登基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场大胜!
是顾司明用无数将士的鲜血和生命,为她打下的赫赫威名!
也是傅文湛在后方运筹帷幄、保障粮草军械,才铸就的辉煌!
顾爱卿辛苦了!玄甲军将士辛苦了!宋沅婛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看着跪在面前的顾司明,看着他脸上那道新添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心中百感交集。
为陛下开疆拓土,护我河山,乃末将分内之事,何苦之有!顾司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宋沅婛,那双鹰眸里,除了军人的忠诚和自豪,还燃烧着一种独属于她的、滚烫而浓烈的情感。
他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宋沅婛笼罩其中。
陛下,大捷当贺!顾司明朗声一笑,那笑容带着军人的豪迈和一丝孩子气的得意,他伸出手,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宋沅婛拿着捷报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走!今日不批这些劳什子折子了!末将已在御花园备下薄酒,为陛下庆功!傅相也一并请来!咱们不醉不归!
他的动作粗鲁又直接,带着战场上养成的霸道。
宋沅婛被他握得手腕生疼,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这个男人,永远是这样,热烈得像一团火,能瞬间点燃她心中的所有情绪。
顾司明!放肆!在御前岂可如此无礼!傅文湛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皱着眉上前,伸手想要拉开顾司明的手。
怎么傅相,你嫉妒末将能拉着陛下顾司明非但不松手,反而挑衅地扬了扬眉,手臂收得更紧,将宋沅婛更近地拉向自己,陛下是天子,也是我们……
顾司明!宋沅婛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脸上飞起一抹红晕,狠狠瞪了他一眼,成何体统!松手!
顾司明这才悻悻地松开手,却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那眼神里的占有欲,毫不掩饰。
傅文湛无奈地摇摇头,上前一步,自然地扶住宋沅婛因为被顾司明拉扯而微微踉跄的身体,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陛下,别理这莽夫。
御花园确实备下了酒宴,只是……他看了一眼顾司明,又看了一眼宋沅婛,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不醉不归’便罢了,明日早朝,还需陛下主持。
顾将军若敢误了时辰,臣便亲自去将军府,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
傅文湛!你敢!顾司明立刻炸毛。
你看我敢不敢。傅文湛淡淡地回敬,脸上却带着笑意。
看着眼前这两个一文一武的顶梁柱,在她面前像孩子般斗嘴,宋沅婛心中的激动和喜悦,渐渐沉淀为一种无比踏实和温暖的满足感。
她轻轻挣开傅文湛的手,却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则主动拉住了顾司明那只刚刚还无礼地握着她的、宽厚粗糙的大手。
好了。宋沅婛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只有他们三人能懂的温柔,今日大捷,普天同庆。朕,要与你们同贺。
她拉着傅文湛和顾司明,一左一右,走向殿外明媚的春光。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最终融合在一起,投射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再难分开。
5
深宫秘情
龙椅之上,是羲朝的天子宋元京。
龙椅之下,是她的丞相傅文湛,她的将军顾司明。
而在那无人知晓的深宫秘处,在每一个褪去帝王威严的夜晚,她是宋沅婛,是他们共享的秘密情人,是他们用生命和忠诚守护的、唯一的珍宝。
江山稳固,四海升平。
而她,终于在这两个男人的臂弯里,在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天下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