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确定要替我嫁给那个将死的太子殿下冲喜吗
妹妹采薇拉着我的手,哭得梨花带雨。
听闻太子重渊暴戾成性,如今又身中奇毒,命不久矣,你……
我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大将军穆青。
他眼里没有半分不舍,只有如释重负。
我这个正牌未婚妻,终于不再是他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我亲手盖上了红盖头,声音平静。
这是我欠你的。
如今我替嫁,也算是成全了她与穆青的私情。
大婚当夜,喜房里只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我以为我会和这个将死之人,一同葬在这深宫。
可宫外,却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门被一脚踹开,穆青持剑而立,满眼杀意。
妖妃,太子将死,你也一起随他去吧!
他话音刚落,一只冰冷的手,却突然握住了我的肩膀。
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太子,缓缓坐了起来,
别怕。
1
那只手冰冷,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我体内的血液几乎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诈尸了我这冲喜业务,还带售后复活的】
床上那个传闻中奄奄一息的太子重渊,不但坐了起来,还把我往他身后拉了拉。
他明明瘦得脱了相,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睁开的眼睛,却如寒潭,深不见底。
穆青显然也懵了,剑尖都在发抖:你……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重渊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喜房里格外刺耳,让你失望了,穆将军。
【好家伙,这哪里是病秧子,这分明是黑心莲啊!穆青,你个铁憨憨,踢到铁板了吧!】
我表面上维持着一个受惊新娘该有的柔弱,微微发抖,顺势靠在重渊身上,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噼啪响。
现在的情况是,谋逆的未婚夫和新上任的腹黑老公二选一。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保护我。
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抓紧了他的衣袖。
重渊垂眸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随即,他扬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窗外、房梁上,瞬间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动作快如鬼魅,悄无声息地将穆青和他带来的几个亲兵包围。
穆青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一直在装病!
不然,怎么能钓出你们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重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他甚至没有多看穆-青一眼,反而侧头对我低语,太子妃,手冷吗
我:
【大哥,现在是关心我手冷不冷的时候吗外面正上演全武行呢!】
我面上挤出一个端庄得体的微笑:谢殿下关心,妾身……还好。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像吩咐下人一般对那些黑衣人说,处理干净,别吓到太子妃。
下一秒,刀光剑影,血溅三尺。
穆青和他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就都倒在了血泊中。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药味,几乎让我窒息。
【效率真高,五星好评。就是这场面有点限制级,我一个刚成年的少女,看这个合适吗】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面上保持着镇定。我不能吐,吐在这里,显得我多没见过世面。
黑衣人处理尸体,清洗地面,动作娴熟得像是干了千百遍。很快,喜房里除了那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再也看不出刚刚发生过一场屠杀。
重渊依旧靠在床头,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他看着我,目光探究:你不怕
我福了福身子,语气恭敬:有殿下在,妾身不怕。
【怕啊!怎么不怕!我怕得腿都软了!但怕有用吗在你这个大魔王面前,表现出恐惧只会被吃得渣都不剩。职场第一守则,永远不要让你的老板看穿你的底牌。】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通过接触的身体传到我这里,带着一种病态的羸弱,和他说出的话截然相反。
有趣。云家送来的这个新娘,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
我心头一凛。他连我的姓氏都知道。看来,我从头到尾,就是他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殿下谬赞。我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
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是死路。
嫁给一个装病的腹黑太子,前路未卜,但至少,暂时还活着。
我,云舒,得活下去。
2
第二天,我作为新晋太子妃,要去给皇后请安。
宫里的嬷嬷一大早就来教我规矩,言语间充满了敲打和轻视。一个替嫁的,冲喜的,娘家又是风雨飘摇的云家,谁会放在眼里
我表面上洗耳恭听,态度谦卑,把一个谨小慎微的太子妃演得入木三分。
【说半天了,口不干吗大妈这套后宫生存法则我上辈子在电视剧里都看过八百遍了。总结一下不就是:少说话,多下跪,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敬酒我先干。】
去往坤宁宫的路上,我坐在轿辇里,闭目养神。
昨晚重渊什么都没做,黑衣人清理完现场他就又躺下了,呼吸微弱,仿佛真的命不久矣。
这个男人,是个天生的演员。
到了坤宁宫,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妃嫔,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太子妃来了,赐座。
我规矩地行礼谢恩,坐到了最末尾的位置上。
【来了来了,大型雌竞现场。看这一个个的,眼线都快飞到太阳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唱戏。】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丽妃娇笑着开口:哎呀,这就是太子妃妹妹吧真是好福气,一嫁进来就是太子妃。不像我们,熬了多少年,还是个妃位。
我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姐姐说笑了。能服侍殿下和皇后娘娘,是妹妹的福气,位分高低,皆是皇恩浩荡。
【翻译一下:你酸任你酸,反正我位分比你高。有本事你也让你爹努力一下,把你塞给太子啊。】
另一个贤妃搭腔:听闻太子殿下昨夜……府中进了刺客太子妃没受惊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这是试探。试探昨晚的虚实,也试探我的深浅。
我放下茶杯,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上了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后怕:谢娘娘关心。昨夜……昨夜多亏了殿下护着,否则,妾身恐怕再也见不到各位娘娘了。
我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挤出两滴泪。
【绿茶技能,我妹妹采薇的看家本领,我看多了,也就会了。哭,谁不会啊。只要我哭得够委屈,你们就都是坏人。】
皇后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敲打道:好了,过去了便好。你们也是,太子妃新来,别说这些吓唬她。以后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伺候好太子,就是你们最大的本分。
众人纷纷称是。
请安结束,我走出坤宁宫,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关,新手教程,勉强通过。但这后宫,比我想象的还要波诡云谲。】
刚走没多远,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我的好妹妹,采薇。
她一身素衣,哭得梨花带雨,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我面前。
姐姐!
我冷漠地看着她。又是这招。
姐姐,你救救穆青哥哥吧!他是一时糊涂,他不是真的想伤害你的!他只是太爱我了!
周围已经有宫人指指点点。
我心中冷笑。
【太爱你太爱你就可以带剑闯进我的婚房,要杀我这个正牌未婚妻这是什么强盗逻辑爱情是免死金牌吗】
我弯下腰,用最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出最冰冷的话。
采薇,你搞错了一件事。他要杀的,不只是我,还有当朝太子。这是谋逆大罪,诛九族的。你现在跪在这里求我,是想把整个云家都拖下水吗
采薇的哭声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直起身,恢复了太子妃的端庄仪态,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妹妹,你我姐妹情深,但国法无情。穆将军犯下滔天大罪,我亦无能为力。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被人看了,说我们云家,想要包庇罪臣。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就走。
身后,是采薇绝望的哭喊。
我没有回头。
从我替她盖上红盖头的那一刻起,我们姐妹的情分,就断了。
3
回到东宫,那股浓重的药味依旧盘桓不散。
重渊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让他那张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见我进来,他放下书卷,漆黑的眸子看向我:去坤宁宫了
是。我恭敬回答。
皇后没为难你
没有。
【何止没为难,简直是上演了一出后宫版《甄嬛传》第一集。我感觉自己就像刚进宫的嬛嬛,前途未卜啊。】
他轻笑一声,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皇后这个人,最重规矩和脸面。只要你面上不出错,她就不会动你。但背地里的小动作,你得自己当心。
我心中一动。他这是在……提点我
谢殿下指点。
你是我的人,是东宫的脸面。你若是蠢笨如猪,丢的也是我的脸。他言语刻薄,眼神却很平静。
【好嘛,原来是怕我这个门面担当太拉胯,影响公司形象。行,我懂了,打工人要有打工魂。】
我垂首应是:妾身明白。
你妹妹来找你了他又问。
我的心猛地一沉。东宫内外,果然都是他的眼线。我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是。我没有隐瞒,她来为穆青求情。
你怎么说他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我将自己如何应对采薇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他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阵低沉的,愉悦的笑声,笑得他自己都开始咳嗽。
旁边的太监连忙上来给他顺气。
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这处理方式很标准的好吗教科书级别的撇清关系,既保全了自己,又站在了道德高地,顺便还给云家立了个忠君爱国的牌坊。这难道不是满分答案】
他好不容易止住咳,摆摆手让太监退下,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我:云舒,你比我想的,心要狠得多。
我心头一跳。
妾身只是……不想给殿下惹麻烦。
很好。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欣赏,做我的太子妃,最不需要的,就是菩D萨心肠。穆青和采薇,不过是两颗废子。他们的价值,已经榨干了。
废子……
我猛然明白过来。
穆青能那么顺利地带兵冲进东宫,背后必然有人授意、有人放水。而这个人,就是重渊自己。
他用自己的婚事做局,用我做诱饵,引穆青这条鱼上钩,再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人。
而我和采薇的恩怨,穆青的愚蠢,都成了他计划里最完美的掩护。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不仅算计敌人,连自己人,连自己都算计在内。
殿下……圣明。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圣明个鬼!你这个老阴比!心都脏成黑芝麻糊了!我这是进了什么狼窝啊!得加钱,这活儿必须得加钱!】
他仿佛没看到我煞白的脸色,心情很好地重新拿起书卷:去吧,把东宫的账本拿来看看。以后,这东宫的内务,就交给你了。
这是……放权了
我愣在原地。我们才认识一天,他就敢把整个东宫交给我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
不,妾身愿意。我立刻回神,福身行礼,妾身定不负殿下所托。
【愿意!太愿意了!掌管财政大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老板是个黑心资本家,但只要给的权力和福利到位,996我也认了!】
我转身去取账本,心情复杂。
一边是刀山火海的宫廷斗争,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权力和地位。
我的人生,从替嫁的那一刻起,就彻底驶向了一个无法预测的方向。
4
接管东宫内务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这活儿不好干。
账本上的数字,亏空得一塌糊涂。库房里的珍宝,十件有八件是对不上的。底下的管事宫女太监,一个个油滑得像泥鳅。
我坐在桌前,看着堆积如山的账本,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家伙,这哪是东宫,这简直是腐败重灾区啊!重渊你到底是怎么混的,老巢都快被人搬空了。就这管理水平,还想当皇帝】
我花了整整三天,不眠不休,把所有账目重新核对了一遍,将所有亏空和问题都列了出来。
然后,我拿着这份新鲜出炉的问题清单,去找了重渊。
他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靠在榻上看书。
查完了他眼皮都没抬。
查完了。我将厚厚一沓纸放到他面前,殿下,东宫的内务,烂到根了。下至采买,上至库房总管,几乎人人有份。这是贪墨人员的名单和证据。
他这才放下书,拿起名单扫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想怎么做
【问我当然是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换的换!不来一场大清洗,这东宫的风气根本正不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早就想好的对策:杀鸡儆猴。拿几个贪得最狠、位置最关键的开刀,剩下的人,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贪的钱吐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若再犯,绝不姑息。
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全部杀光了,谁来干活
重渊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许。
准了。放手去做,人手不够,就找福安。
福安就是他身边那个神出鬼没的太监总管。
有了老板的授权,我立刻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当天下午,我就召集了东宫所有管事。
我坐在主位,面色沉静,福安像一尊门神,站在我身后。
我将一份份证据摔在那些管事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张管事,你在过去三年,采买木炭的银子,比市价高出三成,这多出来的银子,去了哪
李姑姑,库房里那对先皇御赐的玉如意,账上写着不慎损毁,可我怎么听说,前两天在宫外的当铺里,见到了个一模一样的
……
我每说一个名字,那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我说完,底下已经跪倒了一片,人人面如死灰。
一个平时最嚣张的胖管事,还想狡辩:太子妃娘娘,您这是血口喷人!我们对殿下忠心耿耿,您可不能听信小人谗言,冤枉了好人啊!
我冷笑一声,看都没看他,只对福安说:福安公公,看来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把他拖下去,让他好好想想,怎么跟慎刑司的人解释。
福安一挥手,两个黑衣人立刻出现,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个胖管事拖了出去。
剩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的话只说一遍。我的目光扫过全场,三天之内,把亏空的银子和东西,原封不动地补回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三天之后,还补不上的,就去慎刑司陪张管事吧。
说完,我起身就走,留下身后一众瑟瑟发抖的宫人。
【跟老娘玩职场P-U-A你们还嫩了点。审计、查账、抓典型,这套流程我熟得很。想当年在公司斗那帮老油条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回到寝殿,重渊正坐在灯下,似乎在等我。
都处理好了
嗯。给了三天期限。
太仁慈了。他评价道。
我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水至清则无鱼。把他们逼急了,狗急跳墙,反而麻烦。让他们把钱吐出来,以后干活才会更卖力。
【而且把他们都弄死了,我去哪再招这么一大批熟练工现在是用人之际,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才是王道。】
他接过茶杯,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云舒,你真是个天生的掌权者。
我低头,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妾身只是在为殿下分忧。
从今天起,东宫的对牌和印信,都由你保管。他从枕下拿出一块令牌和一枚印章,递给我。
我愣住了。
这代表着,整个东宫,除了他,就是我说了算。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我们之间,隔着君臣,隔着猜忌,隔着无数的算计。
可这一刻,我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信任
我一定是疯了。
我接过令牌和印信,入手冰凉。
谢殿下。
【老板画的饼,居然兑现了!还给升职加薪了!虽然这公司看着摇摇欲坠,但好歹我也是二把手了。行,为了这份股权激励,我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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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东宫大清洗的效果立竿见影。
三天之内,亏空的银两和器物,回来了十之八九。宫人们看我的眼神,从轻视变成了敬畏。
我用雷霆手段,迅速在东宫站稳了脚跟。
而重渊,依旧每天喝着能苦死人的汤药,扮演着他那个时日无多的太子角色,仿佛东宫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我知道,他在等。
等一个时机,等他的敌人,自己露出马脚。
这天,宫里传来了消息,父皇要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命所有皇子和妃嫔参加,也点名要太子和太子妃出席。
我正在给重渊喂药,闻言,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
鸿门宴啊。我轻声说。
【好家伙,终于要开大地图,见全服玩家了吗还是这种集体活动,一看就是要搞事情。】
重渊靠在床头,任由我把苦涩的药汁喂进他嘴里,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你怕了
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麻烦。我实话实说,人一多,戏就多。
【尤其是皇家宴会,那简直是修罗场。不是这个妃子要艳压,就是那个皇子要搞事。我一个只想安安静静当个吃瓜群众的,非要被拉上台表演,心累。】
他低笑起来:麻烦的还在后头。这次宴会,二哥和四弟都会在。他们可比穆青那样的草包,难对付多了。
二皇子,贤妃所生,在朝中势力颇大。四皇子,淑妃所生,素有贤名,深得文臣拥护。
这两人,都是重渊最强劲的对手。
殿下希望我做什么我问。
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安安静安心疼你那‘命不久矣’的夫君,就行了。他看着我,眼含笑意,演戏,你不是最擅长吗
我:……
【行,又是卖惨人设。我懂了,专业对口。只是不知道这次的演出费,给多少。】
赏花宴当天,我特意挑了一件素雅的衣裙,脸上也只化了淡妆,显得有些憔悴。
重渊更是夸张,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锦袍,更显得他身形消瘦。脸上毫无血色,走路都需要福安搀扶,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我们两人一出现,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审视。
【来了来了,闪光灯都对准我们了。各位观众,年度大戏《病弱太子和他的糟心太子妃》即将上演,请各位备好瓜子板凳。】
二皇子重明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皇弟,你这身子骨,怎么也来了可要当心啊,这园子里的风大。
重渊咳了两声,虚弱地拱了拱手:多谢二哥关心。父皇的旨意,不敢不从。
四皇子重华也走了过来,一脸忧心忡忡:皇兄,你的脸色实在太差了。太医怎么说可有好转
劳四弟挂心了,老样子。重渊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站在重渊身边,适时地递上帕子,满脸担忧地替他顺气,将一个忧心忡忡的妻子演得淋漓尽致。
【看看,这兄友弟恭的场面,多感人。一个盼着你早点死,好腾位置。一个假惺惺地嘘寒问暖,其实心里巴不得你病得再重点。皇家亲情,真是比纸还薄。】
一番虚伪的寒暄后,我们各自落座。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
我一直低着头,小口地吃着东西,偶尔抬头,用关切的眼神看看重渊。
突然,一个不速之客走到了我们面前。
是采薇。
她今天打扮得楚楚可怜,跟在淑妃,也就是四皇子的母妃身后。
太子殿下,太子妃姐姐。她怯生生地行礼。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跟淑妃混到了一起穆青刚倒台,她就这么快找到了新靠山这业务能力可以啊。】
重渊眼皮都没抬,仿佛没看到她。
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妹妹怎么在此
采薇红着眼眶,看了一眼淑妃,才小声说:是淑妃娘娘心善,见我可怜,才带我进宫散散心。
淑妃笑得温婉:本宫看着孩子投缘。太子妃,你不会怪本宫多事吧
我连忙起身:娘娘言重了。娘娘慈悲,是妹妹的福气。
【我怪不怪你心里没数吗你把她弄来,安的什么心,当我傻这是看我这个太子妃不顺眼,想用我妹妹来恶心我,顺便试探一下重渊的态度。】
采-薇像是鼓足了勇气,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对着重渊和我磕头。
殿下,姐姐!采薇知道错了!穆青哥哥罪该万死,但采薇求殿下和姐姐,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饶他一命,让他去戍边,做牛做马,采薇愿一辈子为殿下和姐姐祈福!
她哭得声嘶力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御座上的皇帝都看了过来。
这一手,玩得真绝。
当众下跪求情,将我们架在火上烤。
若是不答应,就是我们冷酷无情,连自己娘家的人都不顾。
若是答应了,就是公然藐视国法,包庇谋逆罪臣。
淑妃和四皇子重华,在一旁看着,眼中带着看好戏的得意。
我气得手都在发抖。
【好你个采薇,真是长本事了!这是抱上新大腿,就迫不及待地来踩我一脚啊!还想道德绑架我】
我正要开口,一只冰冷的手,却轻轻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是重渊。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怒,或者要晕倒。
他却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采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御花园。
云采薇。
他叫了她的全名。
孤的太子妃,是你姐姐。穆青要杀她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带兵闯宫,要杀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如今,你跪在这里,口口声声为了穆青,可曾为你姐姐说过一句话可曾为孤这个差点被他害死的太子,有过一丝歉意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一句比一句厉。
采薇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重渊冷笑一声,目光转向御座上的皇帝,朗声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将罪臣穆青,凌迟处死!将其家产,充入国库!以儆效尤!
他不但不求情,反而要求加重刑罚!
全场死寂。
我震惊地看着他。
【卧槽!牛逼!不愧是你,重渊!这操作,我给打101分,多一分让你骄傲!直接釜底抽薪,让所有想看笑话的人,都闭上了嘴!】
皇帝深深地看了重渊一眼,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淑妃和四皇子,沉声道:准奏!
采薇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淑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而重渊,说完那番话,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子一晃,直直地倒了下去。
殿下!我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
他倒在我怀里,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虚弱地说了三个字。
……该你了。
6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轮到我表演了是吧行,配合!必须影后级别的配合!】
我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撕心裂肺: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我抱着昏迷的重渊,哭得肝肠寸断,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咽气。
整个赏花宴,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立刻下令传太医,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假惺惺地上前慰问,御花园里人仰马翻。
我趁乱在重渊耳边低语:你还真会挑时候晕。
他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太医很快赶到,一番诊断,得出的结论和之前一样:太子殿下忧思过重,怒急攻心,导致旧疾复发,需要静养。
于是,我和重渊,顺理成章地提前退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东宫,屏退左右,重渊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演得不错。他看着我,眼底有笑意。
殿下谬赞,主要还是殿下晕得恰到好处。我回敬道。
【咱俩这是组团出道啊,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就这演技,不拿个奥斯卡都说不过去。】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今天这出戏,你看懂了多少
我沉吟片刻,理清了思路。
采薇是四皇子和淑妃推出来的棋子。他们想用采薇来试探殿下,顺便离间我和云家的关系,再给我扣一个‘冷血无情’的帽子,打击东宫的颜面。
继续。
殿下将计就计,不但没有中招,反而借机表明了态度。一是告诉所有人,穆青死定了,谁求情都没用。二是表明您对我的维护,稳固我这个太子妃的地位。三是……杀鸡儆猴,震慑那些还想打穆青主意,或者想利用云家做文章的人。
我说完,看着他。
他眼中的赞许更浓了。
还有一点,他补充道,今天之后,所有人都只会觉得,我是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病弱情种。他们会更加轻视我,觉得我不仅身体不行,脑子也不太好使,为了一个女人,在御前失态。
我恍然大悟。
【高!实在是高!自污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恋爱脑的病秧子,让敌人彻底放松警惕。这招太损了!】
所以,殿下今日之举,看似冲动,实则一石四鸟。我由衷地感慨。
跟这些玩心计的人比起来,穆青那种,简直就是个小学生。
那你呢他突然问我,今天,我为了你,处置了采薇,得罪了淑妃和四皇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的目光很深,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里。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想
感激感动
不,我首先想到的是,他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我们是合作关系,是盟友,不是夫妻。
所有的行为,都应该从利益角度去分析。
【他这是在测试我的忠诚度吗还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被他这番英雄救美的戏码给感动到小样,还想pua我。】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殿下维护我,就是维护东宫的体面。殿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妾身明白自己的位置,绝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我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失望
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随即笑了,那笑容却有些冷:很好。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重新躺下,背对着我。
你退下吧。我累了。
我福了福身子,安静地退出了寝殿。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我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保持清醒,不投入任何感情,才是最安全的活法。
我,云舒,绝不能重蹈覆辙。
7
赏花宴之后,我跟重渊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平衡状态。
他继续装病,我继续管家。他算计朝堂,我整顿后院。我们像两个最默契的合伙人,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
他再也没有对我表现出任何亲近,我也识趣地保持着距离。
这天,我正在对账,宫外的采买太监送来了一封信。
是我父亲,云相的亲笔信。
信上没说什么要紧事,只是寻常的问候,问我过得好不好,让我好好照顾太子。
但我知道,这信里,肯定有猫腻。
我将信纸凑到烛火上,小心地烘烤。很快,原本空白的信纸背面,浮现出了一行行用特殊药水写成的字。
看完信,我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老头子没安好心!】
信里,父亲先是斥责我不该对采薇无情,然后话锋一转,开始暗示我,太子重渊久病不愈,恐非长久之计。而四皇子重华,仁德宽厚,有明君之相,让我……审时度势,为云家的将来,早做打算。
这哪里是家书,这分明是一封劝降信!
我父亲,云家,已经站队了四皇子!
他们把我嫁进来冲喜,根本就没指望我活。现在看我非但没死,还当上了太子妃,就想让我做他们安插在东宫的奸细!
一阵彻骨的寒意,让我如坠冰窟。
我为了成全采薇的爱情,为了还清所谓的亏欠,心甘情愿地替嫁。
可我的家人,却从头到尾,都只把我当成一件可以随时牺牲的工具。
我死死地攥着那封信,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好啊,好一个为云家早做打算!把我卖了一次不够,还想卖第二次真当我是傻子吗】
我将信纸,缓缓地凑近烛火。
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那封信就化为了灰烬。
我站起身,走向重渊的寝殿。
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他。
这不是表忠心,这是自保。
如果我隐瞒下来,日后被他发现,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云家是我的娘家,这个事实无法改变,我唯一的活路,就是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
我走进寝殿时,重渊正在擦拭一把剑。
那把剑,剑身漆黑,泛着幽冷的光。
有事他头也没抬。
我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
殿下,妾身有罪。
他擦拭的动作一顿,终于抬眼看我,眼神锐利如刀:说。
今日,我父亲托人送来一封密信。我将信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信,已经被我烧了。
寝殿里,一片死寂。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擂鼓。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倒是……诚实。
妾身如今是东宫的太子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殿下。云家既然选择了四皇子,那便与我再无干系。妾身不敢欺瞒殿下。
【废话,不诚实等着被你砍头吗我现在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云家那艘破船,谁爱上谁上,反正老娘先跳船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用那把漆黑的剑,轻轻挑起了我的下巴。
冰冷的剑锋贴着我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你就不好奇,我不好奇你父亲为何会突然投靠老四
我心中一动,猛地抬头看他。
是殿下……做的
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穆家倒了,禁军统领的位置空了出来。这么大一块肥肉,人人都盯着。我只是派人,给淑妃递了句话,说你父亲,对这个位置很感兴趣。
我瞬间全明白了。
穆家是二皇子的人。穆家倒台,二皇子势力受损。
而我父亲云相,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
现在,重渊故意放出风声,让四皇子以为,可以拉拢云家来对付二皇子。
而拉拢的筹码,就是那个禁军统领的位置。
我父亲这个老狐狸,一辈子钻营,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队四皇子,甚至不惜牺牲我这个女儿,来纳投名状。
你父亲是个聪明人,可惜,太贪心。重渊收回剑,淡淡地说,他以为自己是在择良木而栖,却不知道,他选的那棵树,马上就要倒了。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连我父亲都算计进去了。
从我嫁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把云家,也当成了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平衡朝局,用来离间二皇子和四皇子,最后再毫不留情舍弃的棋子。
殿下……想让我怎么做我声音干涩。
很简单。他坐回榻上,重新拿起那把剑,假装被他说动,和他虚与委蛇。他想要什么消息,你就给他什么消息。当然,给什么,我说了算。
他要我,做个双面间谍。
去骗我那个,想把我卖掉的亲生父亲。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片清明。
是,妾身遵命。
从这一刻起,我云舒,与云家,恩断义绝。
8
我开始按照重渊的指示,和我父亲虚与委蛇。
我给他传递的消息,有真有假,都是重渊精心筛选过的。
比如,重渊的病情又加重了,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
比如,东宫的守卫,又换了一批,防守松懈。
比如,我无意中听到,重渊在暗中联络某位边关的将军。
这些消息,都指向一个结果:太子重渊已经穷途末路,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父亲对我传回的消息深信不疑,还夸我识大体,顾大局。
我看着信上虚伪的夸赞,只觉得恶心。
【老狐狸,还真以为我被你洗脑了等着吧,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希望你的心脏还能承受得住。】
而朝堂之上,因为我传递的这些情报,果然暗流涌动。
四皇子重华开始频繁地接触那些重渊联络过的将军,想要挖墙脚。二皇子重明则抓住重渊防守松懈的机会,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进东宫。
整个京城,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局面。
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已经是个死人,开始肆无忌惮地瓜分他的政治遗产。
而真正的猎人,正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这群跳梁小丑,表演着最后的疯狂。
这天晚上,重渊又在擦他那把黑色的剑。
他似乎很喜欢这把剑。
殿下这把剑,可有名字我忍不住问。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镇魂’。
【镇魂好中二的名字。不过配你这个大魔王,倒也合适。】
再过几天,就是万寿节了。他突然说。
我心中一凛。万寿节,皇帝的生辰,届时,所有藩王和重臣都会回京。
这是一个最重要的节点。
殿下是准备……在万寿-节动手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天,会很热闹。
我能想象到那天的热闹。
那将是一场血流成河的盛宴。
我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抬眼看我:你又怕了
我不是怕。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会怎么样。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我帮他做了这么多事,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等他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还会留着我吗
一个知道他所有阴暗面,并且娘家是第一批被他清洗掉的罪臣的皇后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结局。
他沉默了。
寝殿里,只有剑锋划过锦布的细微声响。
良久,他才说:云舒,我答应过,会让你活下去。
只是活下去吗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问什么问!云舒你是不是疯了!跟大老板谈条件,你不想活了!】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自由,想要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想要过安稳平凡的日子。
但这些,我能说吗
我不能。
我笑了笑,低头掩去眼中的失落:妾身不敢奢求。能陪在殿下身边,就是妾身最大的福气。
又是这种滴水不漏的官方回答。
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出去。他冷冷地说。
我行了一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门外,月凉如水。
我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心中一片茫然。
云舒啊云舒,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9
万寿节,到了。
整个皇宫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
但我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是足以颠覆一切的惊涛骇浪。
我和重渊,一如既往地扮演着病弱太子和忧心太子妃的角色,出席了晚上的宫宴。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皇帝坐在主位,满面红光。
二皇子和四皇子,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频频举杯,言笑晏晏,仿佛一对孝顺的好儿子。
我父亲云相,也坐在前排,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催促和警告。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希望我能在今晚,做出正确的选择。
【老爹,别急啊,好戏还在后头呢。你今天的座位,可是前排VIP观景区,保证让你看得清清楚楚。】
宴会进行到一半,四皇子重华突然站起身,高举酒杯,朗声道:父皇,今日是您的大寿,儿臣为您准备了一份特别的贺礼!
来了。
我心里默念。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四皇子身上。
只见他一拍手,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手持兵刃,涌了进来,迅速控制了整个大殿!
为首的,正是新上任的禁军统领,四皇子的舅舅。
大殿内,瞬间一片哗然!
重华!你想做什么!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父皇,您老了。四皇子脸上的温文尔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野心,这个江山,是时候交给儿臣了。
你!你这个逆子!皇帝气得浑身发抖。
二皇子也站了起来,厉声喝道:老四,你疯了!快让你的人退下!
四皇子冷笑一声:二哥,你也别装了。你安插在东宫的人,不也是想等太子一死,就立刻动手吗可惜啊,你没我快。
说着,他看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我和重渊,眼中满是鄙夷。
至于我这个太子哥哥……一个快死的人了,就不劳烦他操心国事了。
他的人,已经将刀架在了许多大臣的脖子上。
我父亲云相,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站到了四皇子身边,高声道:陛下,四皇子仁德,众望所归,还请陛下顺应天意,传位于四皇子!
不少大臣也纷纷附和。
这显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宫变。
我看着我父亲那张谄媚的嘴脸,心中再无波澜。
【戏演得不错,就是剧本拿错了。你以为你是主角,其实,你只是个开胃小菜。】
我低下头,轻轻碰了碰身边的重渊,用蚊子般的声音说:殿下,该我们了。
重渊虚弱地咳了两声,仿佛被眼前的阵仗吓傻了,颤抖着声音说:四弟,你……你这是谋反!
谋反四皇子大笑起来,笑声在殿中回荡,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皇兄,你还是好好养你的病吧!
他说着,对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个士兵立刻朝我们走来,看样子,是想把我们请出去。
就在他们的手,快要碰到重渊的时候。
异变突生!
只听嗖嗖两声,那两个士兵眉心中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紧接着,大殿的四面八方,房梁上,柱子后,突然涌出了无数的黑衣人!
这些人,正是重渊的亲卫,他们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这里,此刻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们的人数,比四皇子的禁军,只多不少!
形势,瞬间逆转!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你……这不可能!
我父亲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比死人还白。
而那个一直病弱不堪的太子重渊,缓缓地,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他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病容他的眼神,冷冽如冰,扫过全场。
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君临天下的威压。
四弟,他开口,声音平稳而有力,你说得对,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可惜,你不是。
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福安公公快步走进来,跪地禀报:启禀殿下,二皇子重明,已率叛军攻打宫城,被我们的人,尽数包围!
重渊点点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网打尽,正好,省事了。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四皇子,和已经瘫软在地的我父亲,笑了笑。
那笑容,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现在,游戏结束了。
10
那一夜,皇宫的血,染红了黎明。
二皇子重明,四皇子重华,以及所有参与叛乱的党羽,被一网打尽。
我父亲云相,作为四皇子的重要同谋,被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云家,完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天光大亮时,皇帝召见了重渊和我。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重渊,眼神复杂,有欣慰,有忌惮。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皇帝的声音沙哑。
从三年前,儿臣身中奇毒开始。重渊平静地回答。
三年前,他中毒垂危,是皇帝力排众议,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是出于父子之情。
现在看来,皇帝只是想用他这个废太子,来当一块靶子,吸引所有牛鬼蛇神的火力。
而重渊,将计就计,用三年的时间,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心狠。
皇帝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江山,交给你,我放心了。
说完,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们退下。
我跟着重渊走出大殿,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一个时代,结束了。
另一个时代,开始了。
三天后,皇帝颁布退位诏书,传位于太子重渊。
登基大典上,他一身玄色龙袍,头戴冠冕,站在万众之巅,接受百官朝拜。
而我,作为他的太子妃,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为皇后。
我穿着繁复的凤袍,站在他身边,看着底下跪倒一片的人群,恍如隔世。
【这就……当上皇后了这升职速度,比坐火箭还快。我这算是,从一个濒临破产的创业公司,直接跳到了世界五百强当CEO夫人】
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我或许会被他尊为皇后,供在后宫,然后慢慢地,被他遗忘。
毕竟,我知道的太多了。
一个知道新皇所有黑历史的皇后,不是一个安全的皇后。
然而,登基当晚,他却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来到了我的坤宁宫。
他已经换下了龙袍,穿着一身家常的衣袍,手中提着一壶酒。
陪我喝一杯。他说。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坐下。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云家的人,我都处理了。他看着我,缓缓开口,你父亲,念在曾是丞相,留了全尸。你妹妹采薇,和穆青的家人一起,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我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
谢陛下隆恩。我低声说。
他这是在告诉我,他斩断了我所有的后路。
你不恨我吗他问。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恨。他们,是咎由自取。
我说的是真心话。
云家把我当棋子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采薇为了一个男人,置我于死地的时候,也该想到有今日。
我没有圣母心,去同情一群曾经想让我死的人。
他深深地看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你总说,你是东宫的人。现在,你是我的皇后了。他放下酒杯,突然朝我走近一步。
我下意识地后退。
他停住脚步,自嘲地笑了笑:你还是怕我。
陛下是天子,妾身……自然敬畏。
【废话,你这个大魔王,谁不怕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我怕你哪天心情不好,就把我咔嚓了。】
云舒。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留着你,不是因为我知道的那些事。
我一愣。
我留下你,只是因为……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我想留下你。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什么意思这算……表白吗不对不对,一定是我的错觉。他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对我这个‘前合伙人’动心。】
从你替嫁过来的第一天,我就在观察你。他继续说,我以为,你会哭,会闹,会寻死。但你没有。你冷静得可怕。
在喜房,面对穆青的剑,你第一反应不是尖叫,而是抓住我,让我保护你。
在坤宁宫,面对一群女人的刁难,你滴水不漏。
面对采薇的道德绑架,你快刀斩乱麻。
面对我给你的烂摊子,你处理得井井有条。
云舒,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在复盘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我却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把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冷静,我的算计,我的伪装,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所以,我才把东宫交给你,才让你做我的双面间谍,才让你,站在我身边。他看着我,目光灼灼,因为我知道,只有你,能懂我,也只有你,配得上这个位置。
我彻底怔住了。
我以为我们是交易,是合作,是利益捆绑。
可他现在却告诉我,这其中,还有别的东西。
我不需要一个只会依附我的女人,我需要一个能与我并肩而立的战友。他向我伸出手,云舒,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从今以后,你愿不愿意,试着,做我真正的妻子
他的手,就停在我的面前。
那只手,曾经冰冷无情,也曾经在我害怕时,给予我力量。
我看着那只手,又抬头看着他。
烛光下,他的脸,不再是那个病弱的太子,也不是那个冷酷的君王。
他只是重渊。
一个向我袒露了所有,并且在询问我未来的男人。
我的心,乱了。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帝王之爱,最是虚无缥缈。
可情感上,我却无法说出那个不字。
【完了完了,云舒,你终究还是要栽了。这个大魔王,段位太高,我根本不是对手。】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没有去握他的手。
而是上前一步,走进了他的怀里,主动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说:重渊,你说的,并肩而立。
不是你的附属品,不是你的花瓶,而是你的战友,你的伙伴,你的妻子。
你,能做到吗
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然后,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能。
他在我耳边,许下了君王的承诺。
云舒,我此一生,唯你一人,可与我,共看这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