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宴,是个军人。我过命的兄弟牺牲前,托我照顾他那娇滴滴的媳妇。
我拍着胸脯答应了。可第一次在军区大院见到穿着白衬衫,曲线毕露的嫂子时,我承认,我思想抛锚了。
她红着眼圈求我:小叔,帮帮我……
我喉结滚动,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念头,像被浇了油的火,瞬间燎原。
这照顾,怕是要照顾到我心口上、被窝里了。
01
沈宴,答应我,照顾好林晚。
这是我最好的兄弟,顾卫,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在我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哭得像个傻子。
三个月后,我带着顾卫的骨灰和一等功勋章,回到了北平的军区大院。在踏进那个挂着顾字门牌的小院前,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设想了无数次林晚嫂子的模样,或许是个被悲伤击垮,形容枯槁的女人。
门开了。
开门的女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没扣,露出一小片细腻的肌肤,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她的头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衬得那双刚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像受了惊的兔子。
她就是林晚。
比我想象中年轻,也比我想象中……更勾人。
你是……沈宴她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在我的心上。
我点头,把手里的骨灰盒递过去,声音艰涩:嫂子,我送顾卫回家了。
一瞬间,她眼里的光彻底碎了。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下来。那种无声的悲伤,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让人心疼。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接过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然后,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用尽全身力气说:谢谢你。进来坐吧。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气息。
我注意到,她的手背上有一块明显的烫伤,新旧交叠。一个女人,独自撑起一个家,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嫂子,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找我。重活累活,都别自己扛。我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承诺。这是我对顾卫的承诺,也是……也是对我自己内心的承诺。
她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林晚!你个丧门星!我儿子就是被你克死的!你还有脸住在我顾家的房子里给我滚出去!
我眉头一皱,是顾卫的妈,张翠花。
02
我一步跨出去,挡在林晚身前。
张翠花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过来就要撕扯林晚的头发。她身后还跟着几个邻居,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克夫、扫把星之类的词,像一把把刀子,扎进林晚的耳朵里。
阿姨,顾卫是英雄,是为国捐躯!您怎么能这么说嫂子我沉声喝道,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所有的恶意都挡在外面。
张翠花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出头。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刻薄:你谁啊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我是顾卫的战友,沈宴。我答应过他,会照顾好嫂子。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照顾我看你们俩早就有一腿了吧!我儿子尸骨未寒,你们就勾搭上了!张翠花的话越来越难听,不堪入耳。
林晚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身体摇摇欲坠。
我气血上涌,攥紧了拳头。军人的纪律让我不能对平民动手,但我眼里的寒意,足以让周围的空气都降下几度。
道歉。我盯着张翠花,声音冷得像冰,给林晚嫂子道歉。
我呸!让我给她道歉门都没有!
好。我点点头,不再跟她废话,转身对林晚说:嫂子,收拾东西,我们走。
林晚拉住我的胳膊,摇了摇头,眼里全是哀求。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我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我走到院子中央,朗声对所有看热闹的人说: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嫂子,我是沈宴,顾卫的兵。顾卫牺牲了,他是英雄!林晚嫂子是英雄的遗孀,不是什么丧门星!谁要是再敢对她不敬,就是对我沈宴不敬,就是对我们所有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不敬!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他们看着我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军装,看着我年轻却坚毅的脸,眼神变了。
张翠花被我的气势镇住了,张了张嘴,没敢再撒泼。
我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阿姨,顾卫的抚恤金和功勋,部队很快就会送来。您要是再闹,这些东西,林晚嫂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我说到做到。
这是潜台词,是威胁,也是现实。我知道,对付张翠花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只有利益才能让她闭嘴。
果然,她脸色一变,眼神闪烁,不甘心地瞪了林晚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我转过身,看到林晚正怔怔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除了悲伤,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东西。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敢深想。
嫂子,别怕,有我。我说。
她点点头,眼泪又下来了。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感动。
我的心,在那一刻,软得一塌糊涂。我暗暗发誓,从今往后,绝不让任何人再欺负她。
03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顾家小院的常客。
换煤气罐,修水管,扛米扛面,这些男人该干的活,我全包了。
军区大院里人多嘴杂,风言风语是免不了的。有人说我图林晚年轻漂亮,有人说我图顾家的抚恤金。
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每次我扛着东西出现在小院门口,林晚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就会亮起一簇小小的火苗。那火苗,能一直暖到我心里去。
她总会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一碗手擀面,几个肉包子,简单,却是我吃过最香的东西。
小叔,多吃点,看你都瘦了。她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絮絮叨叨。
我埋头吃饭,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我眼里的东西,会吓到她。
我发现,林晚其实一点都不娇滴滴。她很坚强,也很有韧性。白天在街道工厂上班,晚上回来还要操持家务。那双本该弹钢琴的手,现在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薄茧。
她有一个记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开销,精确到分。
我看着那个账本,心里一阵阵地抽痛。顾卫,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人,在你走后,她活得这么辛苦。
一天晚上,我帮她修好了吱呀作响的屋顶,下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端来一盆热水,非要我烫烫脚。
嫂子,不用,我回去洗就行。我连忙推辞。
让你洗你就洗,哪那么多废话。她难得地霸道了一回,嗔怪地瞪了我一眼。
那一瞪,万种风情。
我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脱掉鞋袜。当我的脚浸入温热的水中,一股暖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蹲在我面前,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她竟然要亲手给我洗脚。
嫂子,使不得!这使不得!我吓得差点跳起来。
别动。她按住我的膝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为这个家跑前跑后,我给你洗个脚,怎么了
她的手很软,很滑。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我的脚踝时,我感觉像有一股电流窜过全身。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停滞了。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洗发水的清香,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嫂子……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她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帮我搓洗着。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得像一幅画。我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知道,她又想顾卫了。
我的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火焰是不可言说的欲望,海水是无法跨越的愧疚。
嫂子,对不起。我喃喃地说。
你道什么歉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该说谢谢的是我。沈宴,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眼神,坦然而真诚,不带杂质。
可我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龌龊。
我猛地抽出脚,胡乱地用毛巾擦了擦,落荒而逃。
我先回去了!
我不敢回头,我怕再多看她一眼,我就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跑出小院,晚风一吹,我才发现,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04
我开始刻意躲着林晚。
我怕自己失控。我怕自己对不起牺牲的兄弟。
训练场上,我成了拼命三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训练上,每天累得像条死狗,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我以为这样,就能把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给赶出去。
可我错了。
我越是压抑,林晚的身影就在我脑海里越清晰。她的一颦一笑,她那双含泪的眼,她蹲下来为我洗脚时柔和的侧脸……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
一个星期后,我正在操场上进行障碍训练,通讯员跑来找我。
沈连长,门口有人找!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林晚。
果然,我跑到大门口,看到她提着一个网兜,站在哨兵旁边,局促不安。
她瘦了,也憔悴了。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小叔。
嫂子,你怎么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我……我给你送点东西。她把网兜递给我,里面是几个用油纸包好的肉包子,还温热着,你最近怎么都不来了是……是嫌我烦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委屈。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没有,嫂子,最近训练忙。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哦。她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我还以为……我那天晚上吓到你了。
我沉默了。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直球。我这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嫂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沈宴,她突然抬起头,鼓起勇气看着我,我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说闲话。你要是觉得为难,以后就别来了。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说可以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偏要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旁边没人的角落。
谁说我为难了我沈宴是怕闲话的人吗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我只是怕我自己。
怕你自己什么她追问。
我怕我对你……我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不能说。一旦说出口,就连最后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她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转身离开。
可她却突然踮起脚尖,在我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像羽毛划过。
我整个人都石化了。
沈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也一样。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
我站在原地,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像着了火一样滚烫。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也一样
她也一样!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我心里炸开。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原来,我们都在这道德的边缘,痛苦地拉扯着。
05
那一吻,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我失眠了。
我一遍遍地回想她的话,她的眼神,还有她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我既兴奋,又恐慌。
兴奋的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恐慌的是,我们之间的身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她是顾卫的遗孀,是我的嫂子。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关系,足以让我们被唾沫星子淹死。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请了假。
我需要找个人聊聊。
我找到了我的老连长,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也是看着我从新兵蛋子成长起来的长辈。
我没敢说得太明白,只是隐晦地提了提自己的烦恼。
老连长听完,沉默了很久,只是一个劲地抽着烟。
小子,你动真格的了他问。
我点了点头。
那就去追。老连长把烟头在鞋底上摁灭,语气斩钉截铁,人活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不容易。什么身份,什么规矩,都是狗屁!你兄弟牺牲了,他是英雄,但他最大的愿望,肯定是希望他爱的人能幸福。你小子要是能让她幸福,你兄弟在天之灵,也只会为你高兴!
老连长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是啊,顾卫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希望林晚能幸福吗
如果我能给她幸福,如果我能代替顾卫,继续守护她,这难道不是对兄弟最好的告慰吗
我心里的枷锁,在那一刻,松动了。
我不再纠结,不再迷茫。
我决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冲出连部,直奔军区大院。
可我刚到院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顾家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中年男人,肩上扛着两杠一星。
是顾卫的父亲,军区副司令,顾长山。
他身后跟着张翠花,一脸得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看到顾长山走进院子,对林晚说了些什么。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然后,两个警卫员走上前,像是要架着林晚离开。
住手!我大吼一声,冲了进去。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挡在林晚身前,怒视着顾长山。
顾副司令,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山看着我,眼神冰冷而威严:沈宴这里没你的事,让开。
她是我嫂子,我不能让你们带走她!
嫂子顾长山冷笑一声,她很快就不是了。我们顾家,丢不起这个人。一个克夫的女人,还到处勾三搭四,我们顾家的门,她不配再进!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字字诛心。
林晚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倒。
我扶住她,看着顾长山,一字一句地说:她哪里都没去。是我,是我喜欢她,是我在追她。跟她没关系,所有事,我一个人担着!
06
你顾长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蔑地看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芝麻绿豆大的连长,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爸!您怎么能这么说!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们都转过头去。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军装,眉眼间和顾卫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沉稳。
是顾卫的亲弟弟,在军校上学的顾川。
他快步走进来,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林晚,然后对顾长山说:爸,哥刚走,您就这么对嫂子,哥在天之灵会安息吗
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顾长山呵斥道。
我有人证!我亲眼看到林晚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和这个野男人拉拉扯扯!张翠花尖叫着,像个疯子。
妈!您别胡说!顾川急了。
我胡说大院里的人都看见了!不信你问问!张翠花指着周围的邻居。
那些邻居们,有的低下头,有的眼神闪躲,不敢说话。
我知道,他们都怕得罪顾长山。
够了!我大喝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我身上。
我向前一步,直视着顾长山的眼睛,朗声说道:顾副司令,我敬您是长辈,是顾卫的父亲。但您不能这么侮辱人。我喜欢林晚嫂子,光明正大。顾卫牺牲了,他是个英雄,但他也是个男人。他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嫂子。他希望她能幸福。我现在,就是想给她幸福。
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张翠花啐了一口,你不就是图我们家的钱!
钱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顾川:这是部队给顾卫的抚恤金,一分不少。还有这块功勋章。这些,都该由你们家人保管。
然后,我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本存折,拍在桌子上。
这里面有五千块钱。是我这几年攒下的所有津贴,还有我每次执行危险任务拿到的奖金。我本来想攒着,以后娶媳-……现在,我把它交给嫂子。我不要顾家一分钱,我只想带她走。
所有人都惊呆了。
五千块钱,在八十年代,是一笔巨款。足够在北平买下一个小院子了。
顾长山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没想到,我一个穷小子,能拿出这么多钱。
林晚怔怔地看着我,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她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嫂子,我转过身,温柔地看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出了那句我藏在心里很久的话,你愿意……跟我走吗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晚身上。
她的选择,将决定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07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
她先是走到顾长山和张翠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妈,谢谢你们。顾卫能做你们的儿子,是他的福气。
然后,她直起身子,眼神清澈而坚定:但是,我不是你们顾家的附属品。顾卫爱我,我也爱他。他走了,我比谁都难过。可我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我要向前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沈宴,她叫我的名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我跟你走。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小院里炸响。
张翠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顾长山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我却笑了。
我走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但在我的掌心里,慢慢变得温暖。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反了!真是反了!顾长山终于爆发了,他指着我,怒吼道,沈宴!我告诉你,只要我顾长山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你就别想好过!我会让你在部队里,永无出头之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一个副司令,要毁掉一个年轻军官的前途,易如反掌。
我却毫无畏惧。
我等着。我看着他,眼神平静。
为了林晚,我什么都不怕。
嫂子,我们走。我拉着林晚,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顾川突然开口。
他走到我们面前,从我手里拿过那个装有抚恤金的信封,又从桌上拿起那块一等功勋章。
然后,他把这两样东西,郑重地交到了林晚手里。
嫂子,这是我哥用命换来的,是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
他又看向顾长山和张翠花,沉声说:爸,妈,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别再闹了。哥已经走了,难道你们想把我们这个家,彻底拆散吗
顾长山看着小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邻居复杂的目光,最终,他颓然地挥了挥手,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走吧,都走吧……
我和林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手牵着手,走出了那个让我们爱过、痛过、也成长过的小院。
外面的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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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离开顾家,我带着林晚,暂时住进了部队给我安排的临时宿舍。
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条件很简陋,但林晚的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安宁。
委屈你了,嫂子。我有些愧疚地说。
她摇摇头,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操场上训练的士兵,轻声说:这有什么委屈的。只要和你在一起,住哪里都一样。
我的心,被她这句话填得满满的。
晚上,我打地铺,让她睡床。
夜深人静,我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
我得到了她,但也可能失去了我的前途。
顾长山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上。
我倒不是怕自己受苦,我是怕,怕我给不了林晚好的生活,怕她跟着我受委屈。
睡不着吗黑暗中,传来她轻柔的声音。
我翻了个身,面向她的方向:嗯。
在担心顾副司令的事她一语道破我的心事。
嗯。
沈宴,她从床上坐起来,借着月光,我能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别担心。大不了,你就不当这个兵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我也可以去工作,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我心里的阴霾。
是啊,我怕什么呢
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女人在我身边,她不离不弃,愿意和我同甘共苦。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嫂子……
别叫我嫂子了。她打断我,叫我林晚。
林晚。我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感觉这两个字,像是带着蜜糖,甜到了心底。
嗯。她应了一声。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但空气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发酵。
我能感觉到,她也在看着我。
我心里一动,坐了起来。
林晚,你过来。我向她伸出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床,走到我面前。
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她的身体很软,带着淡淡的香气。我抱着她,就像抱着整个世界。
林晚,谢谢你。我在她耳边,虔诚地说。
傻瓜。她在我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那一夜,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相拥而眠。
但我知道,我们的心,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09
顾长山的报复,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第二天,一纸调令就下来了。
我被从北平军区,直接调到了西北边防最艰苦的哨所。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变相的发配。
拿到调令的那一刻,我出奇地平静。
林晚却急了,红着眼睛说:我去找他!我去求他!
我拉住她:没用的。他就是要逼我们分开。我走了,他才不会再为难你。
那我跟你一起去!她脱口而出。
我摇了摇头,抚摸着她的脸:不行。那里太苦了,你受不了。听话,在北平乖乖等我。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我给她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我们都知道,前路漫漫,充满未知。
我走的那天,林晚来送我。
她没有哭,只是把一个亲手缝制的护身符塞到我手里。
我等你。她说。
好。我点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转身登上了西去的军车。
车子开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站在原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我的心,像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无法呼吸。
西北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这里的条件,比我想象中还要艰苦。黄沙漫天,人烟稀少,每天的食物,就是干硬的馒头和咸菜。
最难熬的,是孤独。
每当夜深人静,我就会想起林晚。想起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温柔。
是她,支撑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夜。
我们靠书信联系。她的每一封信,都是我最宝贵的精神食粮。
她在信里告诉我,她找了一份会计的工作,每天都很充实。她还告诉我,顾川经常去看她,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她说,让我安心,家里一切都好。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一个单身女人,在那个年代,要承受多少流言蜚语和压力。
我把对她的思念和愧疚,都化作了工作的动力。
我带着手下的兵,巡逻,训练,站岗。我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他们,也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
一年后,因为表现突出,我荣立三等功。
两年后,我被破格提拔为哨所所长。
三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边境冲突爆发了。
我带领全所战士,浴血奋战,死守阵地七天七夜,最终成功击退了来犯之敌。
我也在那场战斗中,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10
我以为,我会死在西北的风沙里。
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还有,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的林晚。
她瘦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我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牵动了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她被惊醒了。
看到我醒来,她先是一愣,随即,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三年来所有的思念、担忧和委屈,都哭出来。
我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心里又疼又暖。
我回来了。我说。
嗯。她在我怀里,重重地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我身负重伤的消息传回北平,是顾川第一时间告诉了林晚。也是顾川,动用了顾家的关系,把我从边防医院,转到了北平最好的军区总医院。
而顾长山,在得知我立下大功,成为全军表彰的战斗英雄后,沉默了很久。
他亲自来医院看了我一次。
没有道歉,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把一张户口本,放在了我的床头。
是林晚的户口本。
她的户主,已经从顾家迁了出来,成了一个独立的户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妥协了。他用这种方式,承认了我和林晚的关系。
我的伤,养了足足半年。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
林晚和顾川一起来接我。
我换上了崭新的军装,胸前挂着金灿灿的军功章。我走到林晚面前,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单膝跪地。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弹壳打磨成的戒指,举到她面前。
林晚同志,我,沈宴,战斗英雄,优秀军官,现在,正式向你求婚。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她捂着嘴,眼泪又下来了。
周围的战友和医护人员,都善意地笑了起来,大声地起哄。
嫁给他!嫁给他!
林晚含着泪,笑着,向我伸出了手。
我愿意。
我为她戴上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将她拥入怀中。
三年等待,一朝圆满。
我和林晚的爱情,经历了生死的考验,跨越了世俗的偏见,最终,迎来了最美的结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