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把一封刚写好的离婚报告拍在军官丈夫陆长风面前。
他风尘仆仆,肩章在灯下闪着光,英气逼人。
男人沉默地看完,随手将纸撕得粉碎,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
林晚意,军婚不是儿戏。他嗓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想离婚,先生个孩子再说。
我笑了,重生一世,我就是回来跟他离这个婚的。
可这辈子,他怎么好像拿错了剧本
01
陆长风,我们离婚。
我说出这句话时,他刚从演习场赶回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这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夜,大红的喜字还贴在窗户上,屋里的一切都崭新得刺眼。
他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像古井,不起波澜,却能把人吸进去。
上辈子的我,就是被这双眼睛骗了。
我是纺织厂的厂花林晚意,他是前途无量的年轻营长陆长风。我们的结合,曾是整个大院最艳羡的佳话。我爱他爱到骨子里,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孝顺父母,为他放弃了去读大学的机会,只为做好一个军嫂。
可结果呢
他为了所谓的前途,为了那个从首都来的女医生,毫不留情地跟我划清界限。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递给我一纸离婚协议,冰冷得像一把刀子。我被赶出军区大院,流言蜚语将我淹没,最后在一个大雨天,病死在那个漏雨的娘家小屋里。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能重来,我绝不会再爱上陆长风这个没有心的男人。
没想到,我真的重来了。回到了我们新婚的这一天。
你再说一遍陆长风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屋子里的空气却冷了几分。
我迎上他的目光,把早就准备好的离婚报告推到他面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说,我要离婚。这是报告,你签字吧。
他拿起那张纸,视线从上到下扫过,然后,在我错愕的注视下,他修长的手指用力,将那份报告撕成了碎片。
林晚意,他高大的身躯朝我逼近,我不得不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身上那股阳刚凛冽的气息将我包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军婚受保护,不能说离就离。
你!我气结,上辈子他逼我离的时候,可没说过这句话。
给我个理由。他一只手撑在我耳边的墙上,将我困在他的方寸之间。这个姿势极具侵略性,让我很不舒服。
理由我冷笑,你陆营长前途远大,我一个织布厂女工配不上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我以为这句话会刺痛他,但他只是眉头微皱。谁跟你说的这些
还需要谁说吗我不想再跟他废话,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陆长风,你我不是一路人,好聚好散,对你我都好。你签个字,我明天就回娘家,绝不拖累你。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松口。
忽然,他伸出手,解开了军装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结实的麦色胸膛。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哑了:想离婚可以。
我心中一喜。
先生个孩子。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是什么意思用孩子绑住我上辈子他可不是这样的!他躲我都来不及!
你做梦!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他收回手,站直了身体,恢复了那个冷硬的军官模样。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班,睡吧。
说完,他竟然真的转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径直走向了外间那张小小的行军床。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利落的动作,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不对劲。
上辈子的新婚夜,他也是这样沉默,但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碰都没碰我,第二天就以任务为由,离开了一个月。
可今天,他撕了我的离婚报告,还提出了生孩子这种荒唐的要求。
难道是因为我重生的蝴蝶效应,改变了什么
还是说,这一世的陆长风,藏着我不知道的另一面
我躺在崭新的婚床上,辗转反侧。属于他的那份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味。我心里烦躁,索性起身,想去屋外倒杯水。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间传来他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一声又一声,沉闷而压抑。
我脚步一顿。他受伤了演习受的伤
上辈子,我可不知道这件事。
我站在门后,没有动。心里一个声音在说,林晚意,别心软,想想你是怎么死的。另一个声音却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辈子的陆长风,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02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
陆长风已经不在了,外间的行军床收拾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小米粥,还温着。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部队有急事,先走了。记得吃饭。
我盯着那张纸条,心里五味杂陈。上辈子,别说留饭,他连个字条都没留下。
呵,想用这点小恩小惠收买我我自言自语,随手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我不会再上当了。
吃完早饭,我去了纺织厂。刚进车间,就听见几个女工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哎,你们听说了吗林晚意嫁给陆营长了!
可不是嘛,真是好福气。陆营长年轻有为,长得又俊,多少人盯着呢。
我看不一定,军嫂哪有那么好当的,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守活寡呢。说话的是车间里一向跟我别苗头的张红梅,她酸溜溜的语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那也比你嫁给咱们厂那个歪瓜裂枣的强啊!有人打趣道。
张红梅脸色一变,看见我走过来,立马拔高了声音:哟,新娘子来啦!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陆营长太‘勇猛’,把你折腾坏了
她的话粗俗不堪,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上辈子的我,脸皮薄,听到这种话只会羞得满脸通红,落荒而逃。但现在,我可是钮祜禄·晚意。
我走到她面前,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张红梅,你这么好奇我男人的事,难不成你对你家那位不满意,想换换口味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张红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凑近她,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了,你家那位最近跟仓库的李寡妇走得挺近啊。你与其有时间在这儿编排我,不如回家看好自己的男人,省得到时候被窝都让人给端了,你还在这儿傻乐呢。
这事儿是我重生前就知道的,张红梅的男人确实不老实,最后还闹到了厂领导那里,人尽皆知。
张红梅的表情瞬间从愤怒变成了惊慌,她色厉内荏地指着我: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去问问李寡妇就知道了。我懒得再跟她纠缠,径直走向自己的纺织机。
周围的哄笑声停了,看我的眼神也从看热闹变成了敬畏。她们大概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林晚意,今天嘴巴会这么厉害。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辈子,我谁也不靠,就靠自己。
一整天,张红梅都魂不守舍,没再来找我麻烦。
下班回到家,屋子里还是我早上离开时的样子,冷冷清清。我心里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庆幸。
也好,他不在,我正好可以谋划我的离婚大计。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陆长风是个军人,最重纪律和声誉。只要我闹得人尽皆知,让他脸面无光,为了平息影响,他肯定会同意离婚。
对,就这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作天作地。
他托人从部队捎来肉和布料,我转手就送给了邻居王大妈,还特意大声说:王大妈,这可是我们家陆营长特意给您带的,您别嫌弃。
他寄回来的信,我连看都不看,直接当引火柴烧了。
我还故意跑到军区大院的家属委员会,哭哭啼啼地诉苦,说陆长风对我不好,新婚夜就跑了,还说要跟我离婚。
我把一个怨妇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把一个受害者的姿态拿捏得死死的。
一时间,整个军区大院都传遍了,说陆长风营长是个当代陈世美,娶了媳妇就扔在一边不管不问。
我就是要用舆论的压力逼他就范。
我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愤怒地质问我,然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去办离婚。
可我没想到,我等来的不是陆长风,而是一道措手不及的命令。
那天,我正在车间干活,厂长亲自过来找我,表情严肃:林晚意同志,收拾一下东西,你要去一趟西北的军垦农场,支援边疆建设。
我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军垦农场那不是上辈子我被赶出去后,流落的地方吗
怎么会这样这辈子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还是这个结局
厂长,为什么是我我声音发抖。
厂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这是上面的安排,据说是……你丈夫陆营长亲自申请的,说要锻炼你。
陆长风
是他亲手把我推向了那个地狱
我浑身冰冷,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
我以为我重生了,就能改写命运。
我以为我闹得这么厉害,他会放我自由。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比上辈子更狠。这一次,他连离婚协议都省了,直接把我发配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陆长风,你好样的。
你真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好,你想让我去,我就去。
但我林晚意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会回来。到那时,我所受的所有屈辱,我要你加倍偿还!
03
去西北的火车上,我一言不发。
同行的还有几个厂里的年轻人,他们对未来充满幻想,一路欢声笑语。只有我,像个局外人,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荒原。
我甚至没来得及回家收拾东西,就被厂里催着上了车。陆长风的家,那个我只住了一晚的新房,此刻显得那么讽刺。
火车咣当咣当,走了三天三夜。
当我踏上那片土地时,心彻底沉了下去。
放眼望去,是无尽的戈壁和黄沙,风一吹,满嘴都是沙子。这里的艰苦,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百倍。
我们被分配到了一个叫红星四场的地方,住的是简陋的地窝子,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窝窝头。每天的工作就是开垦荒地,种棉花。
高强度的劳动和恶劣的环境,让同来的年轻人很快就叫苦不迭。
只有我,默默地干着活,比谁都拼命。
因为我知道,抱怨没有用,眼泪更没有用。想要离开这里,只能靠自己。
上辈子我在这里病死,是因为心死了。这辈子,我的心是冷的,但斗志却烧得正旺。
我利用休息时间,把上辈子学到的农学知识用了起来。我教大家如何改良盐碱地,如何防治棉铃虫,如何节约用水。
一开始,没人信我一个城里来的女娃娃。
直到我负责的那片试验田,棉花的产量比其他地高出了整整三成,那些老农场职工看我的眼神才彻底变了。
场长是个五十多岁的退伍老兵,姓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拍着我的肩膀,激动地说:林丫头,你真是我们农场的宝贝!你是怎么懂这些的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我丈夫是军人,他以前寄给我的信里,提过一些部队农垦的经验。
我说出丈夫两个字时,心里一阵刺痛。
我用着他带给我的伤害,为自己铺平道路,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李场长没怀疑,反而更加欣赏我:好!好啊!陆营长是个好同志,你也个好军嫂!回头我一定给你们部队写封表扬信!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表扬信我怕陆长风看到,会以为我在讨好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在农场站稳了脚跟,成了小有名气的技术员。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男人的林晚意,我靠自己的双手,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我以为,我会和陆长风就此断了联系,直到某天攒够了资本,回去找他把婚离了。
可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是从陆长风的部队寄来的。
我看着包裹单上那熟悉的字迹,心里冷笑。怎么,良心发现了寄点东西来补偿我
我面无表情地拆开包裹,里面是几斤奶糖,一瓶麦乳精,还有……一罐包装精致的雪花膏。
这些在当时,都是稀罕的紧俏货。
同宿舍的女孩们都围了过来,羡慕地看着我:晚意,你丈夫对你真好!
是啊,还给你寄雪花膏呢!这里的风沙大,最伤皮肤了。
我看着那罐雪花膏,心里却堵得难受。
上辈子,我也曾满心欢喜地跟他说,我的皮肤被风吹得皴了。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一个农村妇女,那么讲究干什么。
现在又来假惺惺地送这些东西,算什么
我拿起那罐雪花膏,直接扔给了旁边一个皮肤最干裂的女孩:给你了,我用不上。
那女孩受宠若惊: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我淡淡地说,我不稀罕。
是的,我不稀罕。无论是这些东西,还是他那迟来的关心。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
我本想直接烧掉,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拆开了。
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还是他一贯的风格,简洁、有力。
西北风大,注意保暖。雪花膏托人从上海买的,记得用。一切安好,勿念。
落款是,陆长风。
我注意到,他写风字的最后一笔,总会习惯性地向下带一个很小的钩。就像一把小小的钩子,不经意间,就勾住了你的视线。
我盯着那个字,忽然想起一件事。
上辈子我病重时,曾有一个解放军同志来看过我,给我送来了救命的药和一笔钱。他说,他是一个姓陆的战友托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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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烧得迷迷糊糊,只当是同情。现在想来,那个姓陆的战友,会不会就是……
不,不可能。
我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
林晚意,你不能再犯傻了。他要是真有心,怎么会把你送到这种地方来这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他为了堵住别人嘴巴的表演罢了。
我把信撕碎,扔进了炉子里。
火苗窜起,将那些字迹吞噬。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变硬。陆长风,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04
在农场的日子虽然苦,但我却找到了久违的平静。
没有流言蜚语,没有爱恨纠葛,每天面对着广袤的土地,我的心也变得开阔起来。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带领大家一次次刷新了棉花产量的记录。
半年后,我因为表现突出,被破格提拔为技术组的副组长。
李场长在全场大会上表扬我,说我是扎根边疆、无私奉献的优秀军嫂代表。
我站在台上,听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心中百感交集。
军嫂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讽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长风,却像是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除了每个月会准时寄来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吃的用的,偶尔还有几本崭新的农学书籍,他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信也还是那么短,短到像发电报。
天冷,已寄厚衣,注意查收。
听闻农场丰收,为你高兴。
见字如面,一切安好。
我从不回信,包裹里的东西,除了书籍,其他的我都分给了周围的人。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林晚意,不需要他的任何东西。
直到那天,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那天,场里来了慰问演出的文工团,整个农场跟过年一样热闹。我对此没什么兴趣,正准备回宿舍,却被人在身后叫住。
请问,你是林晚意同志吗
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她身姿挺拔,面容姣好,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
我认得她。
她就是上辈子陆长风为了她,跟我离婚的那个女人——从首都来的军医,苏文静。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响,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苏文静,是陆长风的……同事。她自我介绍道,眼神坦荡地看着我,我跟着医疗队过来巡诊,听说你在这里,特意来看看你。
来看我是来看我的笑话吧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疏离:那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很好,没什么好看的。
苏文静似乎没听出我话里的刺,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长风让我带给你的。
又是信。
我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他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苏文静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他来不了。他正在带队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已经三个月没跟外界联系了。这封信,是他走之前就写好,托我转交的。
秘密任务
我心里咯噔一下。上辈子,他好像也执行过一次什么任务,回来后就……
他执行什么任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
弟妹,你……苏文静的称呼让我很不舒服,你是不是对长风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苏医生,你还是叫我林晚意吧。至于我和他之间有没有误会,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我的话里意有所指,苏文静的脸色白了一下。
她沉默片刻,才轻声说:林晚意,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当初你来农场,确实是长风打的报告。但是,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抛弃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我简直要笑出声了,把我从军区大院送到这鸟不拉屎的戈壁滩,就是他陆长风的保护
是!苏文静的语气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你知道当时有人在调查你父亲以前的事吗有人想拿你父亲当突破口,来攻击陆家的政敌!长风把你送走,就是为了让你远离那个旋涡!他把你安排在李场长这里,也是因为李场长是他父亲过命的战友,是最信得过的人!
我怔住了。
调查我父亲
我父亲只是个普通工人,能有什么事
你胡说!我下意识地反驳。
我没有胡说!苏文静从包里又拿出一份泛黄的旧报纸,指着上面一角,你自己看!这是不是你父亲的名字当时有人想翻这件陈年旧案,用心极其险恶!长风是为了不让你被牵连,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跟我,也只是为了演戏给那些人看,让他们以为长风真的为了前途可以抛弃一切,从而放松警惕!
我的视线落在报纸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上面确实是我父亲的名字,说他解放前曾被误抓,后来组织上已经平反了。可如果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在那个年代,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心乱了。
难道,上辈子的一切,真的另有隐情
不,这一定是他们串通好了骗我的说辞!陆长风是什么人他是那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声誉的人吗
演戏我冷笑一声,直视着苏文静,苏医生,戏演得不错。可惜,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不会再相信了。信你拿回去吧,告诉陆长风,等他任务结束,我会在家属院等他。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了,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就走。
我的脚步很快,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不敢再听下去,我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会就此崩塌。
回到宿舍,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苏文静的话却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他是为了保护你。
他跟我只是演戏。
心,乱成一团麻。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女孩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晚意!不好了!李场长……李场长突发心脏病,咱们场的卫生所没药,苏医生说必须马上送到县医院!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车呢赶紧安排车!
不行啊!女孩急得快哭了,刚刚刮起了沙尘暴,能见度不到五米,车根本出不去!苏医生说,再拖下去,人就危险了!
沙尘暴
我冲到窗边,外面果然是黄沙漫天,昏天黑地,如同世界末日。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李场长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可这种天气,谁能出去
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穿透了风沙的呼啸。
是……是直升机!有人指着窗外,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直升机在这种鬼天气里谁会来
我跟着人群冲出宿舍,顶着狂风,眯着眼望向天空。
只见一架军绿色的直升机,正以一种极其惊险的姿态,缓缓下降。卷起的巨大气流,将地上的沙石吹得噼啪作响。
舱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顺着绳梯,第一个滑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飞行服,脸上全是风霜,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当他摘下头盔,露出的那张坚毅而熟悉的脸时,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是陆长风。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执行秘密任务吗
05
病人呢
陆长风落地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李场长的位置。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依旧沉稳有力,像一颗定心丸,瞬间让慌乱的人群找到了主心骨。
在这边!苏文静立刻上前,指引着方向。
陆长风没有看我,甚至没有在我身上停留一秒,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立刻开始下达指令:医疗队,带上急救设备,准备转移病人!其他人,清理出一片安全的起降区域,快!
他的命令简洁而高效,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服从。混乱的场面,在他的指挥下,迅速变得井然有序。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翻江倒海。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开着直升机
难道苏文静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只是在执行任务,恰好路过
不,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很快,李场长被小心地抬上了直升机。苏文静作为随行医生,也跟着上去了。
临走前,苏文静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随着舱门的关闭,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直升机再次轰鸣着升空,顶着肆虐的风沙,艰难地向着县城的方向飞去。
直到那架飞机彻底消失在黄色的天际线,陆长风才转过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风沙刮得人睁不开眼,他高大的身影在漫天黄沙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坚定。
我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晚意,别被他这副英雄登场的模样骗了。想想上辈子,想想他带给你的伤害。
他终于在我面前站定,身上的风霜让他看起来比几个月前沧桑了一些,眼神却依旧深邃。
你……我刚想开口质问,他却先说话了。
瘦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愣住了。
我准备了一肚子质问的话,讽刺的话,在这一刻,竟然都堵在了喉咙里。
托你的福,死不了。我别过脸,语气生硬。
他沉默了。
风在我们之间呼啸,卷起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跟我来。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朝一旁的地窝子走去。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带着粗糙的薄茧,握得我很紧,不容我挣脱。
你放开我!陆长风,你干什么!我挣扎着,可我的力气在他面前,就像是小鸡仔一样。
他一言不发,直接把我拉进了一间没人的空宿舍,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风沙和喧嚣都隔绝在外。
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我们两个人。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紧张。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甩开他的手,警惕地退后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他没有再逼近,只是靠在门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林晚意,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我听不懂的疲惫,我们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冷声道,除了离婚。
为什么就认定我要跟你离婚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神灼灼地盯着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离婚
你上辈子……我脱口而出,又猛地刹住。
我差点忘了,那些事,只有我自己记得。
上辈子他敏锐地抓住了我的口误,眉头紧锁,什么上辈子
我心里一惊,连忙掩饰:没什么!我说的是上个月!上个月你把离婚协议都准备好了!
我这是在诈他。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嗯,我是准备了。
我心口一窒,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承认了。
苏文静说的那些,果然都是骗我的!什么保护我,什么演戏,全都是借口!
所以呢我强忍着心头的酸涩,逼自己笑出来,怎么,现在又不想离了陆营长,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报告是我写的,但不是给你的。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是写给我自己的。
我懵了。
什么意思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如果我回不来,那份报告就会生效。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一个死人守一辈子。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会死所以提前写好了离婚报告
这……这怎么可能
你胡说!我的声音在颤抖,你执行的到底是什么任务
他沉默了,军人的纪律让他不能透露分毫。
你不用管是什么任务。他转移了话题,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这个,给你。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用子弹壳做的,打磨得非常光滑的小哨子,上面还刻着一个风字。
这是……
用我的弹壳做的。以后有危险,就吹响它。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林晚意,记住,无论我在哪里,只要听到这个声音,我都会来找你。
哪怕我死了,我的魂,也会回来找你。
我的心,被这句笨拙又炙热的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我拼命地忍着,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可上辈子积攒的所有委屈,这辈子所有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都溃不成军。
我拿着那个冰冷的弹壳哨子,它却像一块烙铁,烫得我手心发疼。
陆长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你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
就在我心神大乱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不好了!那帮人追上来了!他们手里有枪!
06
他们来了。
陆长风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把我拉到身后,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谁谁来了我慌张地问。
冲我来的。他言简意赅,迅速从腿上绑着的枪套里,拔出了一把手枪,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我第一次看到他拿枪的样子,不是在靶场,而是对着真正的危险。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让我心惊。
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不要出声。他把门拉开一条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头也不回地对我下令。
那你呢
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他们有枪!太危险了!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温柔,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听话。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拉开我的手,闪身冲进了风沙里。
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冲到窗边,只能看到几个黑影在黄沙中快速地移动,偶尔还夹杂着枪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就是他执行的任务吗这就是苏文静说的危险吗
原来,他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枪林弹雨里。而我,却还在为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跟他闹,跟他作。
我真是太可笑了。
我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弹壳哨子,把它贴在胸口。
陆长风,你一定不能有事。
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吹响哨子,你就会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枪声渐渐稀疏,最后彻底消失了。
风沙也小了许多。
可陆长风,没有回来。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陆长风!陆长风!我朝着他消失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喊。
农场的人都被之前的枪战吓得躲在屋里,没人敢出来。空旷的戈壁上,只有我的呼喊声和风声。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摔了多少跤,终于,在一个沙丘后面,我看到了他。
他靠在沙丘上,军绿色的飞行服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腹部有一个狰狞的伤口,血还在往外冒。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枪。
陆长风!我哭着扑过去,跪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去捂他的伤口,却又不敢碰。
别哭。他看到我,竟然还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真难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你怎么样你撑住,我去找人!我去找医生!
别去。他拉住我的手,力气小得可怜,他们……可能还有人没走远。你一出去,就暴露了。
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彻底慌了,六神无主。
别怕。他喘着气,另一只手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这是……信号器。按下去……我们的人,就会找到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按我哭着问。
按了……会暴露你的位置。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歉意,晚意,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还是我。
我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会死的。
他会像上辈子我一样,孤零零地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不!我不要!
我不能让他死!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从脖子上取下那个弹壳哨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响了它。
尖锐的哨声,在空旷的戈壁上,传出了很远很远。
你做什么!陆长风急了,想阻止我,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说的!我流着泪,对着他大喊,你说过,只要我吹响它,你就会回来!你不能食言!陆长风,你给我活着回来!
我一遍又一遍地吹着哨子,直到嘴唇都磨破了,尝到了血的腥味。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只是我此刻唯一的希望。
陆长风看着我,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闭上了眼睛,彻底晕了过去。
陆长风!你醒醒!你别睡!我惊恐地摇晃着他,可他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绝望,瞬间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再次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是援军!是他们的人来了!
我抱着昏迷的陆长风,喜极而泣。
07
陆长风被紧急送往了军区总医院。
因为我是重要证人,也跟着一起回到了这座我发誓再也不想踏足的城市。
在医院的长廊里,我见到了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肩上扛着两颗星。他身边站着焦急的苏文静,和另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你就是林晚意中年男人开口,他就是陆长风的父亲,陆司令。
我点了点头,有些局促。
爸,你别吓着她。陆夫人拉了拉丈夫的袖子,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泪痕,但看向我时,眼神却很温和,孩子,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及时吹响了警报哨,长风他……
她说着,声音哽咽了。
警报哨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弹壳哨子。原来,这不只是一个信物,还是一个求救信号。
陆长风,你个骗子。你骗我说这是用子弹壳做的,骗我说只要吹响它你就会回来。
你早就料到自己会有危险,早就把最后的生机,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会没事的,对吗我哑着嗓子问。
手术还在进行。苏文静回答道,她脱下了军装,穿着白大褂,神情凝重,子弹离主动脉很近,情况很危险。
我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陆司令把我叫到一旁,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沉重:孩子,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
跟陆长风经历的生死比起来,我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那个……想抓他的人,是谁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是境外潜入的特务组织。陆司令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们的目标,是长风正在负责的一项重要国防科研项目。之前你父亲的事被翻出来,也是他们在背后捣鬼,目的就是想让长风分心,甚至是用你来要挟他。
一切都和苏文静说的一样。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而陆长风,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沉默地保护着我。
他把我送到西北,不是抛弃,是保护。
他跟苏文静亲近,不是变心,是演戏。
他写下离婚报告,不是绝情,是怕自己回不来,耽误了我。
真相一层层剥开,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我的心。
我为我之前的无知和猜忌,感到无地自容。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八个小时。
当手术中三个字终于熄灭时,我们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陆夫人及时扶住了我。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陆长风被推了出来,他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
我看着他,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害怕,而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陆长风,欢迎回来。
08
陆长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我正坐在床边,用棉签沾水,小心地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眸子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泛起了一丝波澜。
水……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来了来了!我赶紧扶起他,把吸管凑到他嘴边。
他喝了几口,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去跟阎王爷抢人了。我故意板着脸说,眼圈却红了。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虽然虚弱,但很真实。
你哭了
才没有!风沙大,迷了眼睛。我嘴硬地别过头。
他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晚意。他忽然叫我的名字。
干嘛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郑重而认真。
我的心一颤,鼻子发酸。我知道,他这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太多。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吸了吸鼻子,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赶紧好起来,把欠我的,都加倍还给我。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都还给你。一辈子,慢慢还。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淌过我的心田。
我们之间所有的误会,隔阂,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陆夫人端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哎哟,长风你醒啦!可吓死妈妈了!她看到儿子醒了,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妈。陆长风叫了一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陆夫人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拉着我的手,对陆长风说:儿子,你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可多亏了晚意。这孩子,你昏迷这几天,她衣不解带地守着你,人都瘦了一圈。
我有些不好意思: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
什么应该的,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脸皮薄。陆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晚意啊,你也是,跟长风闹别扭,怎么不跟家里说呢要不是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妈,不关晚意的事,都是我的错。陆长风替我解了围,是我没跟她解释清楚。
你呀你!陆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眼神里满是心疼,行了,你们小两口好好聊,我去给你们把鸡汤倒出来。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气氛有些微妙。
那个……你爸说,抓到的人都招了。我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陆长风应了一声。
那……你以后是不是就安全了
暂时。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深沉,晚意,这个项目很重要,危险可能还会有。你跟着我,会害怕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担忧,有试探。
我忽然笑了。
陆长风,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在戈壁滩上待过大半年的人。我拿起桌上的苹果,开始给他削皮,风沙我都闯过来了,枪声我也听过了,我还怕什么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张开嘴,咬了一口。
甜吗我问。
他点了点头,目光灼灼:甜。
我知道,他说的不是苹果。
从那天起,我正式接手了照顾他的工作。喂饭,擦身,陪他聊天。
我们的关系,在这一次的生死考验后,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没有了猜忌和隔阂,只剩下最纯粹的关心和默契。
我发现,陆长风其实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冷漠。他只是不善言辞,习惯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
他会记得我不爱吃葱,每次都会默默地把菜里的葱都挑出来。
他会在我打瞌睡的时候,悄悄地把他的枕头垫在我的头下。
他还会跟我讲一些部队里的趣事,虽然他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我还是会配合地笑出声。
而他,也会在我给他念报纸的时候,安静地听着,眼神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满足。
我甚至开始觉得,这样平淡而温馨的日子,也挺好的。
出院那天,陆司令亲自来接我们。
车子没有开回军区大院,而是停在了一栋崭新的楼房前。
这是……我有些疑惑。
给你们分的新房子。陆夫人笑着说,离医院和你的新单位都近。以后长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你照顾起来也方便。
新单位
我更懵了。
是这样的,晚意同志。陆司令开口解释,你在农场的表现,组织上都看在眼里。考虑到你的专业知识和贡献,组织决定,把你调到市农业科学研究所,担任研究员。
我彻底愣住了。
农业科学研究所那可是我上辈子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我看着陆长风,他正带着笑意看着我。
是你
他点了点头:你那么喜欢研究那些,不该被埋没在戈壁滩。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这个男人,总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
09
搬进新家的那天,阳光很好。
两室一厅的房子,宽敞明亮,窗外就是一片绿油油的操场。
陆长风的伤还没好利索,大部分时间只能坐在沙发上遥控指挥。
那个柜子,往左边挪一点。
花瓶放窗台上,你能多晒晒太阳。
不对不对,那箱书是你的,放你房间。
我被他指挥得团团转,嘴上抱怨着你好烦啊,心里却甜丝丝的。
这才是家的感觉。
一个有你有我,有阳光,有烟火气的家。
晚上,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陆长风看着桌上的红烧肉,眼睛都亮了。
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太油腻的。我无情地把那盘肉端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然后给他盛了一碗清淡的鱼汤。
他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我被他逗笑了:等你好了,我天天做给你吃。
真的
骗你是小狗。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喝起了汤。
吃完饭,我收拾着碗筷,他忽然从身后抱住了我。
他的胸膛很热,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晚意。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的动作一顿,转过身,看着他。
灯光下,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陆长风,我认真地看着他,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是我误会了你,我也有错。
不,是我的错。他打断我,我以为把你推开是对你好,却没想过你的感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转正。我踮起脚,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他的身体一僵,随即,一股热气从他的耳根,迅速蔓延到整张脸。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在枪林弹雨里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因为我一个轻轻的吻,就红了脸。
原来,他也会害羞。
我心里偷着乐,面上却故作镇定:怎么,不愿意
他猛地回过神,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
喂!你伤还没好!我惊呼着,搂住他的脖子。
医生说,可以适当进行一些……康复训练。他声音嘶哑,眼神里燃着两簇火苗。
那一夜,窗外的月光很美。
我终于明白,重生一世,不是为了让我逃离他,而是为了让我重新认识他,爱上他。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不是索取,而是理解,是信任,是哪怕身处绝境,也愿意把唯一的生机留给对方。
第二天,我去农科所报到。
所长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女同志,她热情地接待了我,并把我介绍给了我的新同事们。
大家对我这个从农场破格提拔上来的技术员都很好奇,但更多的是友善。
我的工作,是负责一个关于棉花新品种培育的项目。这正是我最擅长和最热爱的领域。
我仿佛一条回到了大海的鱼,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而陆长风,也在一天天好起来。
他伤好后,回了部队。因为这次任务中的卓越表现,他荣立一等功,军衔也升了一级。
他成了整个军区最年轻的团长。
但他却比以前更忙了。
我们依旧是聚少离多,但我的心态,却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
我不再是一个苦守寒窑的望夫石,我有我自己的事业和追求。
我们会每天通信,信里不再是干巴巴的几句话,而是分享彼此的生活。
他会告诉我,他今天训练了一个多有意思的新兵。
我会告诉他,我的实验今天又有了新的进展。
我们就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在地下紧紧相连,枝叶在地上各自伸展,一起迎接风雨,也一起沐浴阳光。
一年后,我的棉花新品种培育成功,产量比原有品种提高了百分之五十,并且更耐盐碱和虫害。
这个成果,轰动了整个国内农业界。
我因此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成了农科所最年轻的获奖者。
颁奖典礼那天,陆长风特意请假从部队赶了回来。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坐在第一排,看着我上台领奖。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骄傲和爱意。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
庆幸我重生了,庆幸我没有错过他。
10
颁奖典礼结束后,陆长风拉着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民政局。
来这儿干嘛我看着那熟悉的牌子,心里有些打鼓。
他不会是……想通了要跟我离婚吧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本本,递到我面前。
是我们的结婚证。
陆长风,你……
他没说话,拉着我径直走了进去,找到了工作人员。
同志,你好。我们想……换个结婚证。
工作人员都愣了:换结婚证你们这证不是好好的吗
上面的照片,不好看。陆长风一本正经地说。
我差点笑出声。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重新拍一张。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生的期待。
我瞬间就懂了。
我们结婚时,是直接拿的证件照合在一起的,根本没有一张真正的合影。
这个男人,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弥补我们之间的遗憾。
好。我笑着对工作人员说,同志,麻烦你了,我们想重拍一张结婚照。
于是,我和陆长风,两个结婚快两年的人,像一对真正的新人一样,坐到了红色的幕布前。
照相师傅让我们靠近一点,笑一笑。
陆长风的身体有些僵硬,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我悄悄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他吃痛,转头看我。
我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咔嚓一声,这一刻被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照片上,我笑靥如花,他满眼宠溺。
我们拿到了贴着新照片的结婚证。
走出民政局,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晚意。
嗯
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吧。
我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
上次……委屈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给你一个真正的,所有人都祝福的婚礼。
我的眼眶又热了。
这个笨拙的男人啊。
好。我笑着点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婚礼上,你得给我唱首歌。
他愣住了:我……我五音不全。
我不管,你必须唱。
他看着我耍赖的样子,无奈又宠溺地笑了:好,都听你的。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却很温馨。
没有大排场,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我的父亲,也从老家赶了过来。他的问题,在陆家的帮助下,得到了彻底的澄清。他看着我,又看看我身边英武不凡的陆长风,激动得热泪盈眶。
婚礼上,陆长风真的唱歌了。
他唱的是一首当时很流行的军旅歌曲,《十五的月亮》。
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他唱得确实不怎么好听,好几个调都跑了。
但台下的我,却听得泪流满面。
我知道,这句歌词,就是他想对我说的,最动听的情话。
婚礼的最后,他拿出一个东西。
是我曾经写给他的那份,被他撕碎了,又被他一片片粘好的离婚报告。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扔进了火盆里。
林晚意同志,他转身,向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眼神灼热而坚定,我的余生,都交给你。请你,多多指教。
我笑着,回了他一个军礼。
余生,也请你,多多指教。陆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