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陆振国,二十八岁,战功赫赫的冷面营长,整个军区大院的女人都想嫁的男人。
我却娶了烈士唯一的遗孤,我那小我十岁、名义上的亲侄女,林晚意。
洞房花烛夜,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衣,紧张地抓着衣角,怯生生地喊我:
陆叔叔……
我浑身血液冲上头顶,直接将她扛上肩头,丢在床上,声音嘶哑地命令:
从今天起,换个称呼。
她吓得眼眶通红,用蚊子般的声音颤抖着问:
那……那叫什么
我俯身,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耳廓,
叫老公。
01
我把林晚意从乡下接回军区大院的第一天,政委家的婆娘张婶就堵在了我门口。
振国啊,你一个大男人,带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住一起,这叫什么事她那双三角眼在我跟林晚意之间来回扫射,话里有话,你可是营长,要注意影响!
林晚意刚洗完头发,正拿着毛巾笨拙地擦着,水珠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进衣领,那画面晃得我眼晕。听到张婶的话,她吓得手一抖,毛巾掉在了地上,小脸瞬间没了血色,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往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挡在身后,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张婶,晚意是我过命兄弟林海的女儿,我答应过他,会把她当亲闺女养。我陆振国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说闲话。
我特意加重了亲闺女三个字,既是说给张婶听,也是在提醒我自己。
林海,我的老班长,我的救命恩人,三年前在边境冲突中为了掩护我,身上中了七枪。他牺牲前,抓着我的手,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照顾好他唯一的女儿,林晚意。
那时候,她才十五岁,扎着两个麻花辫,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一声声陆叔叔喊得我心都碎了。
这三年,我按月寄钱和票,托人照顾。如今她高中毕业,乡下奶奶也过世了,我便做主将她接到了身边。
可我没想到,三年不见,那个黄毛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尤其是刚才,她弯腰捡毛巾时,宽松的T恤领口向下滑动,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我只看了一眼,就匆忙别过头,心跳却漏了一拍。
当闺女养张婶撇撇嘴,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闺女能跟你一个屋檐下你这浓眉大眼的,可别犯错误!
我的事,就不劳张婶费心了。我直接下了逐客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张婶不知好人心的嘟囔声。
屋里,气氛有些凝滞。
林晚意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小声说:陆叔叔,要不……我还是去住招待所吧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委屈的哭腔。
我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心里莫名烦躁。军区招待所龙蛇混杂,我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去住。
胡说什么!我语气重了些,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严厉,她肩膀缩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我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头发怎么不擦干会感冒的。
说着,我自然地拿起她掉在地上的另一条干毛巾,走到她身后,笨拙地帮她擦起头发来。
她的发丝很软,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发膏的清香,像春天刚发芽的嫩草。我的动作很轻,却感觉自己的指尖像有电流窜过。
她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我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甚至能听到她擂鼓般的心跳声。
鬼使神差地,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晚意,你怕我
她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带着哭腔的声音细若蚊吟:不,不怕……陆叔叔是好人。
这句好人卡让我心里更堵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心神,拉开距离。
行了,早点睡。我把毛巾丢给她,转身想走。
陆叔叔!她忽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见她通红着眼圈,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鼓足勇气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块护身符,用红布包着,针脚歪歪扭扭,看得出缝制的人很用心。
这是我……我在庙里求的,听人说很灵验,能保平安。她仰着小脸看我,眼睛里水光盈盈,带着孤注一掷的期盼,你……你下次出任务,一定要戴着它。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我伸出手,接过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护身符,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掌心,柔软、温热。
她闪电般缩回手,脸颊红得像要滴血。
我握紧了护身符,喉结滚动了一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被她看到了。那是当年林海替我挡下子弹时,飞溅的弹片划伤的,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我的小臂上。
她的目光定在那道疤上,瞳孔骤然收缩,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叔叔,还疼吗
这一声叔叔,像一把重锤,将我刚刚所有翻涌的心思,砸得粉碎。
我猛地收回手,将护身符塞进口袋,声音冷硬:不疼。睡吧。
说完,我几乎是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她的那股清香。
我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陆振国啊陆振国,你可是她叔叔,是她的天,你怎么能……对她有那种想法
我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战场,没有硝烟,只有林晚意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和那一声声软糯的叔叔。
我惊醒了,浑身是汗。
隔壁房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却再也睡不着。
我意识到,麻烦大了。把她接回来,或许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02
第二天一早,军区大院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就传遍了。
版本五花八门,说得有鼻子有眼。
有的说我陆振国老牛吃嫩草,把战友的女儿变成了自己的童养媳。
有的说那丫头是个狐狸精,看着清纯,实际上手段高明,把我这个军区出了名的冷面阎王迷得神魂颠倒。
更难听的,说我金屋藏娇,对不起牺牲的兄弟。
我听着通讯员小李学给我听,脸色越来越黑,手里的搪瓷杯被我捏得咯吱作响。
营长,你别生气,都是张婶那个大嘴巴传出去的!小李义愤填膺,要不我去找她理论理论
不用。我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
我心里清楚,这种事越解释越黑。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给晚意找个好归宿,用事实堵住所有人的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回到家,晚意已经做好了早饭。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一碟咸菜。
她穿着我的旧军衬,袖子挽起老高,露出两截白藕似的手臂。宽大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娇小玲珑。
陆叔叔,你回来了,快来吃饭。她冲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屋子都亮了。
我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在她对面坐下,刻意不去看她。
晚意,我喝了口粥,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今年十八,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我没看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营里有个新来的排长,叫赵志刚,二十三岁,大学生兵,人很精神,前途无量。我瞅着跟你挺配,你们见个面
我说得风轻云淡,心里却像刀割一样。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和那个赵志刚站在一起的画面,年轻,般配,像两棵茁壮的小白杨。
而我,已经是个快三十的老男人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久,我才听到她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陆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麻烦
我心里一痛,猛地抬头。
她眼圈红了,嘴唇被咬得发白,倔强地看着我,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眼神,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是为你好。赵志刚那小伙子,真的很不错。
再好,我也不见!她突然提高了音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我愣住了。
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对不起,陆叔叔……我,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她哽咽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只是……不想嫁人。
为什么我追问。
我……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我想考大学,我想当医生。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却又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考大学是好事,我支持你。我站起身,相亲的事,就当我没提过。吃饭吧,粥要凉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低估了张婶她们的战斗力。
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军区卫生队的女军医小王突然红着脸跑了进来。
陆营长,她捏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张婶说……说你托她给你介绍对象……
我眉头一皱,立刻明白了。
这张婶,明着不行,就来暗的。她这是想给我塞个人,好把晚意给挤兑走。
我没有。我直接打断她,张婶跟你开玩笑的。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哦……小王医生脸上闪过失望,但还是鼓起勇气,可是陆营长,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而且……而且我听说你家里住了个小姑娘,这样对你影响不好。如果我们在一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
王医生。我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压迫感,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成家的打算。至于我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请回吧。
我的语气很重,不留情面。
小王医生被我吓得脸色发白,眼圈一红,转身跑了出去。
我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这都叫什么事!
我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被来给我送东西的林晚意看到了。
她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饭盒,小脸煞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咯噔。
晚意,你别误会,我跟她没什么。我下意识地解释。
她却只是沉默地走进来,把饭盒放在我桌上,转身就要走。
站住!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
你听我解释。我有些急了,是张婶乱点鸳鸯谱,我已经拒绝她了。
她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却比哭了还让我难受。
陆叔叔,她轻轻挣开我的手,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不用跟我解释。你是我的长辈,你的事,我无权过问。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我看不懂的弧度,继续说:王医生挺好的,人漂亮,工作也好,跟你很配。你应该考虑一下。
说完,她没再看我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我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她那句长辈,那句跟你很配,像一根根钢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我一拳砸在桌子上,饭盒被震得跳了起来,里面的汤洒了一桌子。
热汤烫在我的手背上,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疼。
因为心里的疼,已经盖过了一切。
我明白了,这丫头,是在跟我赌气。
也是在逼我。
逼我承认,我对她,根本不是什么狗屁长辈对晚辈的照顾。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林晚意陷入了冷战。
她不再叫我陆叔叔,见了面,只是低着头,从我身边绕过去。
她开始发奋学习,没日没夜地看书。我给她请了军区子弟学校最好的老师补课,她全部接受,但对我,依旧不冷不热。
整个家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却无处发泄。
我开始更频繁地去靶场,把子弹一发一发地打出去,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烦躁一同射出去。
营长,你这状态不对啊。通讯员小李捡起滚烫的弹壳,担忧地看着我,跟嫂子吵架了
他口中的嫂子,自然指的是晚意。不知什么时候起,下面的人都开始默认了这个称呼。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她是我侄女!
是是是,侄女,侄女。小李嘿嘿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营长,你听我一句劝,有些事,堵不如疏。你捂着盖着,全军区的人都当你们是一对儿。你还不如……就从了呢。
滚蛋!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再胡说,罚你跑二十公里!
小李麻溜地滚了,我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堵不如疏……
晚上,我破天荒地没有去训练,而是提着两瓶酒,去了老政委家。
政委姓秦,是个笑呵呵的老头,也是看着我从新兵蛋子成长为营长的。
哟,稀客啊。秦政委给我开了门,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我把酒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了。
老政委,我想请您帮个忙。
跟林家那丫头有关秦政委一针见血。
我点点头,把最近的烦心事,连同我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和盘托出。
我以为会迎来一顿痛骂,甚至是一纸处分。
没想到,秦政委听完,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振国啊,你糊涂!
我心里一沉。
你以为把那丫头推出去,嫁给别人,就是对她好,就是对得起你牺牲的兄弟了秦政委看着我,眼神锐利,我问你,你喜欢她吗
我沉默了。
你不说话,就是喜欢。秦政委给我又满上一杯,你再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把她交给别人,你放得下吗你能保证那个叫赵志刚的,或者李志刚、王志刚的,能比你对她更好
我依旧沉默,手里的酒杯却被我捏得死紧。
振国,林海那小子我了解,他把女儿托付给你,是信得过你的人品,是希望你能给女儿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这个‘未来’里,并没有规定你不能成为那个给她幸福的人。
秦政委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里的迷雾。
可是……她的年纪,还有我们的身份……我艰涩地开口,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她
别人的看法重要,还是你们两个人的幸福重要秦政委反问,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的。你是个军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畏首畏尾拿出你打冲锋的勇气来!
那天晚上,我跟老政委喝了很多酒。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已经快半夜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
林晚意趴在桌上睡着了,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复习资料,手里还握着笔。
灯光下,她的侧脸恬静美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我走过去,想把她抱回房间。
手刚伸出去,她就醒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闻到了我一身的酒气,眉头轻轻皱起。
你喝酒了
嗯。我应了一声,酒意上头,脚步有些虚浮。
她站起身,想来扶我,却又有些犹豫,只是伸出手,悬在半空。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心里又软又疼。
我忽然不想再忍了。
我一把抓住她悬空的手,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
晚意……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声音嘶哑,别推开我。
她浑身一僵,整个人都绷直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陆……陆叔叔……你喝多了……她想推开我,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惊慌。
我没喝多。我抱着她,就是不撒手,晚意,我问你,你想不想考军医大学
她愣住了,忘了挣扎:想……做梦都想。
好。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点头,我明天就去打结婚报告。结了婚,你就是军嫂,考军医大学,有优先录取名额。
我这是在利诱,甚至是在逼迫。
我知道这很卑鄙。
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怕我再不说,她就真的被我推给了别人。
空气仿佛静止了。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为……为什么
为什么
我看着她被灯光映照得晶亮的眸子,那里面有我的倒影。
我俯下身,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因为我不想再听你叫我叔叔了。
我的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委屈,不是害怕,而是……喜悦。
我看到她笑了,带着泪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彩虹。
陆振国,她伸出双臂,第一次主动抱住了我的脖子,踮起脚尖,在我耳边,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无限娇憨的语气,轻轻地喊我的名字,你这个……笨蛋。
我浑身一震,再也克制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一个压抑了太久的灵魂,找到了归宿。
窗外,月光皎洁。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04
第二天,我顶着宿醉的头痛,写好了结婚申请报告。
揣着那份滚烫的报告,我直接去了秦政委的办公室。
想通了秦政委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报告,笑得像只老狐狸。
想通了。我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政委,我,陆振国,申请与林晚意同志结婚,请组织批准!
坐。秦政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报告我收下了,但流程还是要走的。组织上会派人找林晚意同志谈话,确认她的意愿。另外,你们俩的年龄差距,还有这层‘叔侄’关系,在军区大院里引起的议论,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怕。我坐得笔直,腰杆挺得像一杆枪,我只怕她不愿意。
她要是真不愿意,昨天晚上就不会抱你了。秦政委一句话就戳穿了我最后一点担忧。
我老脸一红。
行了,回去等消息吧。秦政委把报告收好,你小子,总算干了件爷们事。
从政委办公室出来,我感觉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可我没想到,麻烦来得比批准更快。
我跟晚意要结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大院。
这下,彻底炸了锅。
张婶第一个冲到我家门口,唾沫星子喷得三尺远:陆振国!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这是监守自盗!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兄弟吗!
这一次,我没关门。
晚意就站我身后,小脸虽然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很坚定。
张婶,我还没开口,晚意先说话了,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嫁给陆叔叔……不,是陆振国。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往前一步,与我并肩而立,仰头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
我心里一暖,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听到了吗我看着张婶,目光冷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你你……你们伤风败俗!张婶气得直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没天理了啊!老林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拿命换回来的兄弟,就是这么糟蹋你闺女的啊!
她这么一哭一嚎,瞬间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
我眉头紧锁,正要发作。
张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是卫生队的小王医生。
我有些意外。
小王医生拨开人群走进来,扶起张婶,嘴上却一点不客气:您说陆营长糟蹋林晚意同志,请问您亲眼看见了您要是看见了,现在就去保卫科举报。要是没看见,那就是造谣。在部队里造谣一位功勋营长,是什么后果,您应该清楚。
她三言两语,就把张婶给镇住了。
张婶的哭嚎声卡在喉咙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小王医生又转向周围的邻居,朗声道: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陆营长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林晚意同志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选择嫁给她最信任的人,有什么错我们作为战友,作为邻居,不祝福就算了,怎么还能在背后戳人脊梁骨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露出了愧色。
我没想到,她会站出来帮我们说话。
谢谢你,王医生。我诚恳地道谢。
小王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和晚意紧握的双手,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大方地笑了笑:不用谢。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长舌妇的做派。祝你们幸福。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背影潇洒。
张婶自知理亏,也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了场。
别怕。我捏了捏晚意的手心,有我。
她摇摇头,对我笑:我不怕。我只怕你退缩。
傻丫头。我揉了揉她的头发,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了。
那天下午,组织的谈话下来了。
来的是秦政委的爱人,军区家属委员会的李主任。
李主任把晚意叫到了房间里,谈了很久。
我等在外面,坐立不安,比当年上战场还紧张。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门开了。
李主任笑眯眯地走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子,你捡到宝了。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我冲进房间,看到晚意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她……她为难你了我紧张地问。
晚意摇摇头,扑进我怀里,把脸埋在我胸口,声音闷闷的:她说,问我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最近电视里学来的俏皮话,又好气又好笑:胡说,我哪天不洗澡了
我告诉她,她在我怀里蹭了蹭,像只小猫,我图你半夜给我盖被子,图你笨手笨脚地给我擦头发,图你为了我跟全大院的人翻脸,图你……身上有我爸爸的味道。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却像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里。
原来,我所以为的那些笨拙和不堪,在她眼里,都是最珍贵的宝藏。
晚意,我低头,吻着她的发顶,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以为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选择了我。
那……结婚报告,批准了吗她仰起小脸,满怀期待地问。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故意逗她:你猜
她小嘴一撇,伸手就要掐我腰上的软肉。
我笑着抓住她作乱的小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
傻瓜,当然批准了。不然,我怎么敢对我未来的媳妇‘动手动脚’
她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05
结婚报告批下来后,我和晚意的关系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大院里的风言风语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好奇。
大家都在观望,想看看我这个老牛,是怎么啃下晚意这棵嫩草的。
我不在乎这些。
我开始笨拙地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未婚夫。
我不再整天泡在训练场,而是学着准时回家。看到供销社有新鲜的水果和姑娘家喜欢的零食,也会买一些回来。
晚意依旧在努力复习,但眉眼间多了几分藏不住的笑意。
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温馨而甜蜜。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麻烦来自那个我曾经想介绍给晚意的大学生排长,赵志刚。
那天,我刚从团部开会回来,就看到赵志刚捧着一束野花,站在我家门口,而晚意,正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赵排长,有事我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站到晚意身前,隔开了他的视线。
赵志刚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胸膛,把手里的花往晚意面前又递了递:林晚意同志,我……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和陆营长订了婚,但我不介意!我觉得他年纪太大了,我们才是同龄人,我们更有共同语言!
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响,跟表白似的,瞬间又引来了几个路过的邻居。
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小子,是来撬我墙角的
晚意急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赵排长,你别说了,我已经有未婚夫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不信!赵志光一脸受伤,一定是他逼你的!林晚意同志,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谁要你保护我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赵志刚不自觉地后退,赵志刚,看在你是初犯,我今天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
陆营长,你这是以权压人!赵志刚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我就是以权压人,怎么了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拉起晚意的手,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简直是胡闹!我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晚意却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你别生气了。他……他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什么意思我一愣。
是张婶。晚意撇撇嘴,我刚才听到了,张婶在不远处给他加油打气呢。
我恍然大悟。
好啊,这个张婶,真是贼心不死!
你放心,我看着晚意,眼神坚定,这件事,我来处理。
第二天,军区训练场。
我把赵志刚叫了出来。
赵排长,听说你体能很好我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还……还行。赵志刚有些心虚。
那就好。我点点头,跟我比划比划。你要是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或者在越野跑里赢了我,我就承认你比我强,主动退出。
赵志刚年轻气盛,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真的
我陆振国,说话算话。
周围的战士们一听有热闹看,全都围了过来,嗷嗷叫着起哄。
结果,毫无悬念。
格斗,我三招就把他撂倒在地。
五公里越野,我领先他整整一圈。
实弹射击,我十发子弹,一百环。他,八十五环。
赵志刚被我全方位碾压,最后累得跟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看着我的眼神,从不服,到震惊,再到最后的……崇拜。
我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服了吗我问。
服了。他垂头丧气,但语气里却带着敬佩,陆营长,你……你太厉害了。
厉害的男人,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小伙子,别被人当枪使了。有这功夫,多练练本事,以后有的是好姑娘喜欢你。
赵志-刚-脸-一-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没再理他,转身离开。
我知道,这个麻烦,算是彻底解决了。
当我回到家时,晚意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俄语词典在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听到开门声,回过头,看到我,笑了。
回来了
嗯。
那一刻,我心里无比安宁。
什么流言蜚语,什么闲杂人等,都无法再动摇我。
因为我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我。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06
解决了赵志刚这个小插曲,我们的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
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国庆节。
我开始带着晚意,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为我们的家添置东西。
我们一起去百货大楼,买红色的暖水瓶,买印着喜鹊登梅的搪瓷脸盆,还扯了二尺红布,准备做新的窗帘。
晚意很兴奋,拉着我的手,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间穿梭,看什么都新奇。
她的手很小,很软,被我包裹在掌心,刚刚好。
我看着她明媚的笑脸,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
陆振国,你看这个!她举着一个白瓷的茶缸,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献宝似的给我看,我们买一对儿,好不好
好。我笑着点头,掏钱买了下来。
我一个,她一个。
从此以后,喝水都是甜的。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家的具象。
它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只有一张单人床的宿舍,而是充满了她的气息,她的笑声,和我们共同挑选的一件件小物。
然而,就在我们沉浸在幸福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军区。
是晚意的亲舅舅,林富贵。
林富贵是林海班长唯一的弟弟,当年林海牺牲,抚恤金大部分都给了他,让他照顾晚意和年迈的母亲。
可他拿着钱,却没尽到半点责任。
这也是为什么,晚意奶奶去世后,我立刻就把她接到了身边。
林富贵是典型的农村无赖,好吃懒做,一听晚意要嫁给一个当官的,立刻嗅到了商机,颠颠地跑了过来。
他找到我家时,我和晚意正在院子里挂新窗帘。
哎哟,我的好外甥女婿!人还没到,那股谄媚又油腻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我回头,看到一个黑瘦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满脸堆笑地朝我跑来。
晚意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地躲到了我身后。
你是我眉头一皱。
我是晚意的亲舅舅,林富贵啊!他搓着手,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身上打转,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我这次来,是专程为了我这外甥女的婚事。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哦舅舅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林富贵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我们老林家,就晚意这么一个闺女,那可是金枝玉叶。她嫁给你,我们是放心的。不过呢,这彩礼嘛,总得意思意思。
他伸出五根又黑又粗的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五百块我问。
不不不。林富贵摇摇头,笑得一脸贪婪,是五千块!一分都不能少!另外,我儿子,也就是晚意的亲表弟,高中毕业没工作,你得给他在城里安排个活儿。不然,这婚,你们就别想结!
你做梦!我还没说话,我身后的晚意就冲了出来,气得浑身发抖,我爸的抚恤金都被你拿走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嘿,你这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林富贵脸色一变,露出了无赖的本性,我告诉你,我是你亲舅舅,你的婚事,我说了算!不给钱,我就去部队告你!说你陆振国仗势欺人,拐骗未成年少女!
他这是吃定我了。
吃定我作为军人,最在乎名声。
我看着他那副丑恶的嘴脸,怒火中烧,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就在我快要控制不住,想一拳打飞这个无赖的时候,晚意却拉住了我。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林富贵,眼神冷得像冰。
好啊。她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不是要钱吗我给你。
我和林富贵都愣住了。
晚意,你……我急了。
她却对我摇摇头,示意我别说话。
但是,我有个条件。她看着林富贵,一字一句地说,你拿了钱,就跟我签一份断绝关系的协议。从此以后,我林晚意,跟你林家再无任何瓜葛。我婚丧嫁娶,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林富贵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行!只要钱到位,别说断绝关系,就是让我当场认你做祖宗都行!
很好。晚意点点头,转向我,陆振国,你信我吗
我看着她清澈又坚定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力量。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信你。
那,钱先借我。她说。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从口袋里掏出存折,直接塞到她手里,随便花。
那是我全部的家当,准备用来办婚礼的。
晚意拿着存折,看都没看,直接递给林富贵:这里面有三千块,是我爸的命换来的。现在,我用它,买断我们之间最后一丝亲情。拿着钱,滚。
林富贵一把抢过存折,眼睛放光,嘴里还不知足地嘟囔:不是说五千吗……
滚!我一个眼神杀过去,吓得他一哆嗦。
他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见好就收,拿着存折,屁颠屁颠地跑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晚意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终于垮了下来。
她靠在我怀里,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她不是心疼钱,她是心疼她死去的父亲,有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弟弟。
她是在为她短暂的亲情,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湿透我的军装。
从今天起,她就真的,只有我了。
07
林富贵拿钱跑路后,晚意大病了一场。
许是积压在心里的郁气和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
我心疼得不行,请了假,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我学着给她物理降温,用温水一遍遍擦拭她的手心和额头。又去食堂,求着炊事班长老王,给她熬了清淡又营养的瘦肉粥。
可她烧得太厉害,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下巴都变尖了。
卫生队的小王医生来看过几次,开了药,但效果甚微。
心病还须心药医。小王医生叹了口气,她这是心里有坎,过不去。
我知道。
那个所谓的亲舅舅,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看似坚强地处理了这件事,但那份被至亲之人背叛和伤害的痛,却深深地刻在了她心里。
这天晚上,她又烧了起来,开始说胡话。
爸爸……别走……晚意怕……
坏人……都是坏人……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指甲都快嵌进了我的肉里,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我俯下身,一遍遍地吻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地哄着她:晚意不怕,有我在。我就是你的家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只是渐渐地,她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
我握着她的手,就这么守了她一夜。
第二天清晨,我趴在床边睡着了,忽然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
我猛地惊醒,对上了晚意清醒的眼眸。
她的烧,退了。
陆振国,她看着我,眼睛里带着心疼,你瘦了。
我一夜没刮的胡茬冒了出来,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我没事。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不烫了,才松了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我饿了。她看着我,虚弱地笑了笑。
这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主动说要吃东西。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把温着的粥端了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很乖,喝了小半碗。
吃完东西,她有了些力气,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我。
对不起,她忽然开口,让你担心了。
傻瓜。我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们是夫妻,说什么对不起。
她笑了,笑容有些苍白,但很温暖。
陆振国,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我想通了。

我以前总觉得,我爸爸走了,奶奶也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拼命地想抓住一些东西,比如亲情。可我忘了,有的人,不配。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清澈。
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我的心,被她这句话,填得满满的。
我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虔诚的吻。
好,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陆振国一个人的了。
晚意的病,好得很快。
仿佛是想通了心结,她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起来。
她不再纠结于过去,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我们的未来上。
她开始跟着大院里的军嫂们,学着做饭,学着织毛衣。
她很有天赋,没多久,就给我织了一条灰色的围巾。
针脚算不上平整,但戴在我脖子上,却比任何名牌都暖和。
我戴着那条围巾去部队,被手下的兵笑话了好几天。
营长,你这围巾,是小侄女给你织的爱心牌吧
我也不生气,反而挺了挺胸膛,一脸骄傲:怎么羡慕有本事,也让你们媳妇给你们织一条去!
那帮小子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我,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恨。
我们的婚期,越来越近了。
大院里的风向,也彻底变了。
大家看到的是一个努力生活、积极向上的好姑娘,和一个体贴入微、责任感爆棚的好男人。
张婶再也不敢多说一句闲话,见了我们,都绕着道走。
而小王医生,偶尔碰到,也会大方地跟我们打招呼,真心实意地祝福我们。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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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国庆节那天,天朗气清。
整个军区大院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我和晚意的婚礼,就在部队的小礼堂举行。
没有豪华的宴席,没有贵重的礼服,但该有的仪式感,一点都不少。
秦政委亲自给我们当证婚人。
我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当晚意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被李主任牵着手,缓缓向我走来时,整个礼堂都安静了。
她没有化妆,脸上是天然的红晕,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
她走到我面前,对我笑。
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陆振国同志,林晚意同志,秦政委清了清嗓子,满脸笑意,从今天起,你们就正式结为夫妻了。希望你们在未来的日子里,互敬互爱,互相扶持,共同进步,为革命事业,也为你们的小家庭,贡献自己的力量!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新郎官,可以亲新娘子喽!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所有人都开始起哄。
我的脸,比胸前的大红花还红。
我看着晚意,她也羞得低下了头。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在战友们的欢呼声中,轻轻地、珍重地,吻了她的脸颊。
很软,很香。
婚礼结束后,战友们闹着要闹洞房。
我好说歹说,灌了好几杯酒,才把他们打发走。
回到我们的小家,屋子里已经布置一新。
红色的窗帘,红色的床单,桌上还点着一对红烛。
晚意坐在床边,紧张地绞着衣角。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
怕了我柔声问。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有点。
我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那是我用弹壳,亲手给她打磨的一对戒指。
虽然粗糙,但上面刻着我们俩名字的缩写:Z.G.
&
W.Y.
我陆振国这辈子,没钱给你买金的银的,我拿起其中一枚,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但是,我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我这颗心,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护你一天周全。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也是。她拿起另一枚戒指,颤抖着,给我戴上,陆振国,我林晚意,也把这辈子,都交给你了。
我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寻找她的唇。
红烛摇曳,映着我们紧紧相拥的身影。
这一夜,很长,也很短。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二天,我醒来时,身边是空的。
我心里一慌,猛地坐起来,就看到晚意正坐在桌边,低头看着什么。
我下床,走过去,才发现她在看我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还疼吗她抬头问我,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问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是同情和愧疚,而是满满的爱怜。
我摇摇头,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以前很疼,但现在,不疼了。
因为你,就是治愈我所有伤口的良药。
09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晚意没有放弃她的梦想,白天在军区子弟小学当代课老师,晚上就挑灯夜读,准备来年的高考。
而我,只要没有任务,就会准时回家,给她做饭,陪她看书。
大院里的军嫂们都羡慕晚意,说她嫁了个好男人,把她宠上了天。
只有我自己知道,是她,把我从一个只会打仗的糙汉子,变成了一个懂得生活、懂得爱的男人。
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原本灰暗的人生。
第二年夏天,晚意如愿以偿地收到了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又哭又笑,像个孩子。
我也由衷地为她高兴。
我知道,她终于可以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就像她一直崇拜的父亲一样。
她去上学后,我们开始了短暂的两地分居。
我们靠书信联系,一封封信,承载着我们无尽的思念。
我在信里,跟她说部队里的趣事,跟她说我又立了什么功。
她在信里,跟我说学校里的学习,说解剖课有多么挑战她的心理极限。
字里行间,都是爱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五年。
晚意以优异的成绩,从军医大学毕业,被分配回了我们军区的总医院,成了一名外科医生。
而我,也因为屡立战功,从营长,升到了副团长。
我们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晚意上班的第一天,穿上了白大褂。
她站在我面前,英姿飒爽,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和从容。
陆团长,她学着我下属的样子,给我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以后,请多指教。
我笑着回了个礼:林医生,余生,请多指教。
我们都笑了。
生活,仿佛就是一首写不完的诗,充满了希望和阳光。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幸福会一直这么延续下去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洪水,席卷了我们驻地附近的村庄。
部队接到命令,紧急出动,抗洪抢险。
我作为指挥官,冲在了第一线。
洪水来势汹汹,冲垮了房屋,淹没了田地。
我们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救出了无数被困的百姓。
就在任务接近尾声时,意外发生了。
一处堤坝突然出现决口,一个正在帮忙搬运沙袋的小战士,不慎被卷入了湍急的洪水中。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跳了下去。
洪水冰冷刺骨,带着巨大的冲击力。
我拼尽全力,才抓住了那个小战士,把他奋力推向岸边。
可我自己,却因为力竭,被一个浪头,狠狠地拍在了一块礁石上。
我只觉得后脑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
一睁眼,就看到了晚意通红的眼睛。
你醒了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我……这是在哪我动了动,觉得浑身都疼。
医院。她握着我的手,眼泪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回不来了!你吓死我了!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心里一阵后怕。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死了,她怎么办。
对不起。我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发现手臂使不上力气。
别动。她按住我,医生说你脑震荡,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
我这才发现,病房里,还站着秦政委和很多我的老战友。
那个被我救上来的小战士,也拄着拐杖站在床边,一脸愧疚。
团长,对不起,都是我……
说什么傻话。我打断他,保护人民,保护战友,是我的职责。
秦政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振国,你又是好样的!军区已经给你请了功。你安心养伤,什么都别想。
我点点头。
等他们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晚意。
她低着头,默默地给我削苹果,一言不发。
我知道,她还在后怕,还在生气。
晚意,我拉了拉她的手,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
你保证什么她打断我,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保证以后不再这么奋不顾身陆振国,你是个军人,我知道你的职责。我拦不住你,也不想拦你。我只是……只是害怕。
她把脸埋在我的掌心,声音哽咽:我这辈子,已经失去太多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
我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不会的。我吻着她的头发,一遍遍地承诺,我答应你,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我会陪你,一辈子。
她在我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等她情绪平复下来,才从我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却忽然笑了。
陆振国,她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愣住了。
我想,我们的家,应该再多一个人了。她摸着我的脸,温柔地说,一个,像你一样勇敢,也像我一样,热爱生命的孩子。
我看着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头。
好。
10
半年后,晚意怀孕了。
我高兴得像个傻子,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好消息。
我变得比以前更小心翼翼,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把晚意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她笑我太大惊小怪,但眼里的幸福,却是藏不住的。
第二年春天,晚意生下了一个男孩。
孩子很健康,哭声洪亮。
他长得很像我,尤其是那双眼睛,跟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抱着那个软软的小家伙,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填满了。
我给他取名,陆念安。
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我希望他,能永远记住我们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与安宁。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转眼,又是十年过去。
念安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子,调皮捣蛋,是我们军区大院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但他也很善良,很勇敢,学习成绩很好,立志要当一名比我更出色的军人。
晚意成了医院外科的主任,医术精湛,救人无数,是大家口中交口称赞的林一刀。
而我,也终于在四十岁那年,挂上了大校军衔。
我们一家三口,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这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休了假,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晚意下班回来,看到一桌子的菜,还有桌上那束鲜艳的玫瑰,笑了。
陆大团长,今天这么浪漫
必须的。我给她拉开椅子,像个初识情热的小伙子,老婆大人辛苦了,请上座。
念安在一旁起哄:哟哟哟,我爸这潜台词是,主打一个爱老婆!
晚意被我们父子俩逗得乐不可支。
吃完饭,念安回房做作业去了。
我和晚意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陆振国,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你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是啊。我感慨道,感觉昨天,你还是那个扎着麻花辫,跟在我身后,怯生生喊我‘叔叔’的小丫头。
不许再提‘叔叔’了!她掐了我一下,佯怒道。
我哈哈大笑,将她搂得更紧了。
晚意,我看着她依旧美丽的侧脸,认真地说,谢谢你。
又说谢谢。她白了我一眼。
真的。我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的人生,变得完整。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更深地埋进了我的怀里。
远处,传来部队嘹亮的熄灯号。
我知道,这平凡的一天,又将过去。
但明天,又是充满希望的新的一天。
我会和我的爱人,我的孩子,一起,迎接每一个日出,每一个黄昏。
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