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恨
>我被亲生父母找到时,白玥开车撞了我。
>她说:温家只需要一个女儿,那就是我。
>器官捐赠书上,我的心脏被移植给先天性心衰的白玥。
>三年后我改头换面归来,在温家宴会弹起白玥最拿手的钢琴曲。
>她脸色煞白:你怎么会这首失传的曲子
>我扯开衣领露出狰狞疤痕:你的心跳,是我的。
>当霍凛冲出来护住白玥时,我轻笑:你的青梅竹马认错人十年,滋味如何
2
雨夜惊魂
冰冷的柏油路面,像一条无情的黑色巨蟒,紧紧贴着我半边脸颊。粗粝的砂石深深嵌入皮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出火辣辣的痛楚。视野在旋转,天与地混沌一片,只有刺眼的车灯,像两只巨大的、燃烧的眼瞳,死死钉在我身上,将我的渺小和无助暴露无遗。引擎低沉的咆哮,如同野兽濒死的喘息,近在咫尺,带着浓重刺鼻的汽油味,塞满了我每一次吸气。
我努力想动,想蜷缩起来,想逃离这即将到来的碾压。可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钉牢牢钉在了这冰冷的死亡之床上,沉重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只有喉咙深处,发出连自己都听不清的、破碎的呜咽。
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发出干涩的吱呀声。一双昂贵的手工小羊皮靴子,踩在混着我血迹的污水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我混沌的意识上。
靴子的主人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黑色的裙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像一面不详的旗帜。我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模糊地向上攀爬。终于,那张脸清晰地撞入我残破的视野。
白玥。
我血缘上的亲姐姐。几个小时前,温家那对衣着光鲜、神情复杂的夫妇,才刚刚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语无伦次地向我确认身份,说终于找到了他们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而现在,她站在这里,站在我生命即将熄灭的余烬之上。
她微微弯下腰,精致的妆容在惨白的车灯下显得如同画皮。那双曾经在温家客厅里对我流露出复杂探究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冷漠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她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轻轻开合,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温家,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夜风和远处隐隐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只需要一个女儿。
她顿了顿,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我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种掌控生死的傲慢。
那就是我。
说完,她没有丝毫犹豫,直起身,转身利落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引擎再次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车灯的光柱猛地晃动,那两只巨大的、燃烧的恶魔之眼,再次牢牢锁定我瘫软的身体。
视野被刺目的白光彻底吞噬。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将它捏爆。我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在恐怖压力下发出的、细微的呻吟。
不……
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微弱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下一秒,沉重的撞击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世界猛地倾斜、翻滚,然后彻底碎裂成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急速下坠。最后残存的感知里,是身体被撕裂的剧痛,骨头碎裂的闷响,还有那尖锐得刺破耳膜的警笛声,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越来越近,却又越来越模糊。
一切都沉入了冰冷的虚无。
3
心脏诅咒
无影灯。
冰冷,炫目,毫无感情。它悬在上方,像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太阳,无情地照耀着下方的一切。视野里只有一片晃眼的白,白得让人眩晕,白得仿佛能吞噬所有的色彩和生命。
我悬浮在这片刺目的白光里,没有身体,没有重量,只有一缕极其微弱、随时可能飘散的意识。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
下方,手术台冰冷的金属边缘反射着无影灯的光,刺得我无形的眼睛生疼。台子上……躺着一具躯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那曾经是属于我的。温灼。
可那躯壳现在只是一堆了无生气的血肉。苍白,破碎,毫无生气。胸口处,一片狰狞的暗红浸透了白色的手术单,像一朵邪恶绽放的死亡之花。戴着蓝色无菌手套的手,冷静、精准、不带一丝多余情感地在操作。银色的器械闪烁着寒光,切割,分离。周围是仪器规律而单调的滴答声,是金属器械偶尔碰撞的冰冷脆响,还有低低的、听不清内容的交谈声,模糊得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蔓延开来。不是疼痛,是比疼痛更彻底的虚无和剥离感。我看着自己被打开,看着生命曾经最炽热的源泉暴露在这片无情的白光之下。
然后,我看到了它。
那颗心。
它被一只戴着蓝色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离开了那个破碎的胸腔。它不再跳动,静静地躺在托盘里,颜色暗沉,像一块失去光泽的红玉,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被撕裂的痕迹或是撞击留下的淤痕我看不真切,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悲愤和怨毒,猛地从这缕残存的意识里炸开!
凭什么!
那双手捧着它,走向旁边另一张手术台。那张台上躺着的躯体,穿着干净的病号服,面容精致,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白玥。那张几个小时前对我吐出冰冷诅咒的脸,此刻安详得如同天使。她的胸口也被打开了,等待着。
我的心脏。我那颗刚刚停止跳动、还带着被车轮碾碎前的无尽恐惧和愤怒的心脏,被移向了那个位置。被移向那个夺走我一切、又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人的身体里!
不——!!!
意识在无声地嘶吼,疯狂地冲撞着这片禁锢它的白光牢笼。怨毒的诅咒在无形的空间里激荡。
白玥!你偷走我的人生还不够!你碾碎我的身体还不够!你连我最后一点血肉都不放过!你要用我的心活下去用我的命去延续你偷来的荣华!
我诅咒你!
诅咒这颗心在你胸腔里日夜灼烧!诅咒你每一次心跳都听见我的恨!诅咒你永不安宁!生生世世,带着我的印记,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你偷走的,必将成为你永恒的枷锁!白玥!你听见没有!
无声的咆哮在冰冷的白光里回荡,却激不起一丝涟漪。那颗暗沉的心脏,被稳稳地放入白玥敞开的胸腔。连接,缝合。精密冰冷的仪器开始工作,发出规律的嗡鸣。
我的意识,在这滔天的恨意和无边的绝望中,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薄冰,开始剧烈地溶解、消散。最后残存的感知,是那颗被缝合好的心脏,在白玥胸腔里,在电击的刺激下,猛地、极其不情愿地抽搐了一下。
咚……
一声沉闷的回响,穿透了冰冷的器械声和模糊的人声,清晰地传入我即将溃散的意识里。
那是我的心脏。
在白玥的身体里,重新开始了跳动。
带着我刻骨铭心的恨。
白光彻底吞没了一切。意识沉入永恒的、冰冷的黑暗深渊。
4
宴会风暴
三年后。温家别墅。
水晶吊灯的光芒像融化的黄金,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偌大的宴会厅渲染得一片辉煌。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的淡香,还有甜点与香槟交织的奢靡气息。觥筹交错间,是衣香鬓影,是压低的笑语,是精心维持的体面与浮华。这里是温家的主场,是云城金字塔尖的缩影。
我,温灼,就站在这片浮光掠影的边缘。身上这件剪裁极简的白色礼服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线条,却又低调得几乎融入背景。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近乎完美的妆容,像一副精心打造的面具,遮住了曾经所有的棱角与伤痕。三年时光,足以将那个蜷缩在冰冷马路上、满身血污的温灼彻底磨灭,重塑出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灵魂。镜子里映出的这张脸,精致,冷淡,眼神深处却蛰伏着淬了毒的寒冰。我端着香槟杯,指尖感受着杯壁的冰凉,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穿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大厅中央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焦点上。
白玥。
她像一朵被精心供养在温室里的名贵兰花,一袭璀璨的银灰色长裙,衬得肌肤胜雪。长发挽起,露出优雅的脖颈。她微微歪着头,正和一个头发花白、颇有声望的老艺术家交谈,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眼神里流转着被宠溺惯了的、天真的自信。温家夫妇就站在她身侧不远处,温夫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搭在白玥的臂弯里,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温先生虽然在与旁人交谈,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白玥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纵容。他们看她的眼神,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个完美的杰作,一个……他们唯一的、真正的女儿。
多么和谐,多么完美的一家人。
杯中的香槟气泡无声地上升、破裂。我微微仰头,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丝甜腻,却无法压下心底翻涌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那颗在她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存在,隔着空间和血肉,隐隐传来一阵沉闷的、带着尖锐棱角的悸动。不是疼痛,是憎恨的共鸣。
就在这时,宴会厅另一侧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压抑的惊呼。人群的目光,包括温家夫妇和白玥的,都被吸引了过去。
霍凛。
他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礼服,身形高大挺拔,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割开了宴会上虚浮的暖意。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似乎还带着夜晚的凉气。英俊逼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线条冷硬,薄唇微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无视了周围投来的、带着敬畏或倾慕的目光,视线锐利如鹰,穿透人群,精准无比地落在了白玥身上。
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习惯性的关注。就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猛兽,确认珍宝是否安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近乎霸道的守护意味。
白玥也看到了他。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明媚真实,带着少女的羞涩和依赖,远远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无声地打着招呼。
霍凛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迈开长腿,径直朝着白玥的方向走去,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通道。他目标明确,眼里似乎只有那一个人。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用力,香槟杯纤细的杯脚几乎要被捏断。一股冰冷的嘲弄从心底升起,迅速冻结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青梅竹马
十年情深
霍凛,你守护了十年的人,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一个鸠占鹊巢、双手沾满血腥的窃贼!你那双锐利的眼睛,看清过真相吗你认定的白月光,胸腔里跳动的,是我温灼的心脏!是我温灼的恨!
你守护错了整整十年。这份错付的深情,这份盲目的忠诚,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讽刺和伤害!
一个侍者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绕开人群。托盘里,放着一杯刚倒好的红酒,深红的色泽像凝固的血。我的目光掠过那杯酒,又扫过宴会厅角落里那架被鲜花簇拥着的、光可鉴人的施坦威三角钢琴。
是时候了。
我放下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杯。杯底落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音乐淹没的脆响。像某个信号。
然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阴影里,我迈开脚步。白色裙摆无声地拂过光洁如镜的地面,如同幽灵滑过水面。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那架钢琴。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我的手,毫无预兆地搭在了冰凉光滑的琴盖上。
这突兀的动作,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离得最近的几位宾客停下了交谈,带着几分疑惑和审视看向这个突然走向钢琴的、气质清冷又有些陌生的年轻女人。
我恍若未觉。指尖在光洁的琴盖上轻轻划过,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摩擦声。然后,我掀开了厚重的琴盖。
象牙白的琴键在辉煌的灯光下展露无遗,像一排等待被唤醒的沉默牙齿。
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浮动的奢靡香气混合着冰冷的恨意,一起涌入胸腔。我坐了下来,脊背挺得笔直。
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微微停顿了一瞬。
下一秒,没有任何铺垫,一串急促、铿锵、带着金石裂帛之音的音符骤然从我指尖迸发而出!
《暴风雨鸣奏曲》第三乐章!
不是舒缓的开篇,不是优雅的铺陈。一出手,就是贝多芬这首不朽名曲中最狂暴、最激烈、最令人灵魂震颤的终章!
左手在低音区掀起沉重如山的怒涛,右手则在高音区炸开撕裂长空的闪电!音符不再是单纯的旋律,它们化作了实质性的力量,化作了奔腾的洪流、炸裂的雷霆、狂啸的飓风!每一个重音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听众的心口,每一次快速的琶音都如同刀锋刮过神经!激烈到极致,狂野到极致,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不顾一切的宣泄!
整个宴会厅,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交谈声、碰杯声、轻笑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这架价值连城的钢琴发出的、如同实质风暴般的轰鸣,霸道地席卷了每一个角落。空气仿佛被这狂暴的音浪凝固、压缩,再狠狠砸碎!
无数道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聚焦在这个穿着白裙、面容陌生却弹奏着如此惊心动魄乐章的女人身上。
这曲子……太疯狂了!太有冲击力了!这根本不是社交场合该有的音乐!这简直是灵魂深处的嘶吼和控诉!
温家夫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温夫人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惊疑不定地看着钢琴的方向。温先生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我,试图从记忆中找出这个搅局者的来历。
霍凛的脚步在距离白玥几步之遥的地方猛地顿住。他倏然转身,冷厉的目光如同两柄寒光四射的剑,穿透人群,精准地刺向钢琴后的我。他脸上的冷漠第一次被强烈的震动和审视所打破。这琴声……这气势……他从未在云城的任何名媛身上听到过!
然而,最剧烈的反应,来自风暴的中心——白玥。
在第一个狂暴的音符炸响的瞬间,白玥就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她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甜美自信的笑容如同摔在地上的瓷器,瞬间碎裂、消失得无影无踪。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脸上褪去,只剩下骇人的惨白。她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深红的酒液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污迹,像泼洒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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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急剧地收缩、放大,死死地盯着钢琴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骇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弹琴的人,而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不……不可能……
她失神地喃喃,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这首曲子……《暴风雨》……第三乐章……失传的华彩段……她怎么会……她怎么敢!
失传的华彩段不,它从未失传。它只是被一个死去的人,连同滔天的恨意,一起锁进了记忆深处,如今,破土而出!
最后一个狂暴的和弦如同九天惊雷,在宴会厅的穹顶轰然炸响!余音带着金属的震颤,在死寂的空气里久久回荡、撕扯。
我的手指离开了琴键,重重地按在冰凉的琴身上,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恨意在指尖燃烧的余烬。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过凝固的空气,越过一张张惊愕的脸,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面无人色的身影——白玥。
整个宴会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有无数道或惊疑、或探究、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疯狂地扫射。
我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嗒、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我一步步,朝着白玥走去。白色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像裹挟着风雪。
温夫人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似乎想护住她摇摇欲坠的女儿,却被温先生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霍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身体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在我和白玥之间来回扫视,惊疑不定。
白玥在我的逼近下,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脚跟绊到了裙摆,差点摔倒。她勉强站稳,双手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摇摇欲坠的理智。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惊恐万状,像被毒蛇盯住的兔子。
你……你是谁!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尖锐的质问,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这是……这是……
她似乎想说出某个名字,却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我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距离近得能看清她惨白脸上细微的绒毛,能看清她瞳孔深处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源自灵魂的恐惧。
我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得意,只有刻骨的恨意和一种即将揭穿真相的残忍快意。
怎么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冰冷地刮过所有人的耳膜,白小姐,很惊讶吗
我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丝刻意的、残忍的天真,目光却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她脸上。
是不是觉得……
我故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这首本该属于‘白家独女’、‘钢琴神童’白玥的……‘失传绝技’……不该出现在别人手上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压抑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什么意思
‘本该属于’难道……
白玥的绝技这……这曲子不是失传了吗
天啊,这女人到底是谁她的话……
温家夫妇的脸色彻底变了!温夫人捂住了嘴,惊骇地看着白玥,又看看我。温先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霍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白玥,又猛地看向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和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他守护了十年的认知,似乎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撬开了一道裂痕!
白玥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眼中那巨大到几乎将她吞噬的惊恐!
你……你胡说!
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尖利,你是谁派来的!你想干什么!
她试图用愤怒来掩盖恐惧,但那色厉内荏的颤抖却暴露无遗。
我是谁派来的
我重复着她的话,唇角的冷笑扩大,眼神却越发冰寒刺骨。
呵。
一声短促的轻笑,带着无尽的嘲弄。
下一秒,在所有目光的聚焦下,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我猛地抬手!
不是指向她,而是狠狠地、决绝地抓向自己左胸心脏位置那件白色礼服的衣襟!
嘶啦——!
清脆而刺耳的布料撕裂声,瞬间盖过了所有细微的议论!
昂贵的白色丝绸在我指下应声而裂!
衣襟被粗暴地扯开,露出了锁骨下方一大片肌肤。而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一道狰狞无比、如同巨大蜈蚣般的疤痕,赫然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那疤痕斜斜地横亘在心脏的位置,深红、扭曲、凸起,带着手术缝合后留下的针脚痕迹,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诅咒!在宴会厅辉煌的灯光下,它显得格外刺目、丑陋,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啊——!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短促的惊叫。
温夫人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扶住了丈夫的手臂。
霍凛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瞬间放大,死死地盯住那道狰狞的疤痕,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心脏!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入他的脑海!
白玥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再次劈中!她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痕,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脸色已经不是死灰,而是一种濒临窒息的青紫色!她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口,仿佛那里正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你……你……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我向前逼近半步,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直刺她捂在胸口的手!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和滔天的恨意,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彻整个死寂的宴会厅:
认出来了吗白、玥!
我指着自己胸口那道丑陋的、象征着死亡与新生的疤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所有人的耳膜,也凿进白玥濒临崩溃的灵魂:
你的心跳——是我的!
轰——!!!
死寂被彻底炸碎!惊涛骇浪般的议论和惊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无数道震惊到极点的目光在我和白玥之间疯狂扫射!
什么!
心跳!移植!
天啊!这……这是真的吗!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温家夫妇彻底僵在原地,如遭雷击!温夫人捂着脸,几乎要晕厥过去。温先生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摇摇欲坠的白玥。
霍凛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挺拔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晃动,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混乱、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暴怒!他死死地盯着我胸口的疤痕,又猛地看向白玥捂着胸口、痛苦扭曲的脸,一个可怕到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真相,带着血腥味,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白玥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弓!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闷哼从她喉咙深处挤出!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直地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跪倒下去!那张精致如画的脸瞬间扭曲,布满了生理性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死死地捂着心口,蜷缩起来,像一只被开水烫到的虾米,浑身都在剧烈地痉挛、颤抖!
玥玥!
一声焦灼的低吼如同炸雷般响起!
是霍凛!
几乎是白玥跪倒的同一瞬间,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劲风,猛地从我身侧掠过!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眼中只有那个蜷缩在地、痛苦不堪的身影。他像一座骤然移动的山岳,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瞬间挡在了我和白玥之间,将那个瑟瑟发抖的、窃取了我心脏的窃贼牢牢地护在了他的身后!
他半跪下去,一只强有力的手臂迅速而小心地环住了白玥颤抖的肩膀,试图将她扶起。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虚按在她死死捂住的左胸口上方。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那么熟练,仿佛这十年来,他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玥玥!看着我!呼吸!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他宽阔的背脊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隔开了我冰冷的视线,也隔开了周遭所有惊骇的目光,只专注于怀里的那个人。
白玥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霍凛胸前的衣襟,将脸埋进他怀里,发出断断续续、痛苦又委屈的呜咽:凛……凛哥哥……痛……好痛……她……她……
她语无伦次,只剩下被巨大恐惧攫获后的本能依赖。
霍凛将她护得更紧,抬起头。那双刚刚还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此刻在看向我时,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被侵犯了禁脔般的暴怒!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警告任何胆敢靠近他珍宝的入侵者。
你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想干什么!
宴会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三人形成的诡异三角上。震惊、恐惧、猜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无声地弥漫。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看着他以守护者的姿态将白玥拥入怀中,看着他对我露出的、如同看敌人般的冰冷眼神。
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在此刻灼烧起来。不是白玥心脏的痛楚传递,而是我灵魂深处那团名为霍凛的恨火,被眼前这一幕彻底点燃,烧得我四肢百骸都冰冷刺骨。
我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霍凛那张写满保护欲和愤怒的俊脸上移开。掠过他护在怀里、如同惊弓之鸟般颤抖的白玥。最终,定格在霍凛那双冰冷的、充满敌意的眼睛深处。
然后,我笑了。
唇角一点点勾起,形成一个极其艳丽、却又冰冷到毫无生气的弧度。那笑容绽放在我苍白的脸上,如同冰原上骤然盛开的剧毒之花,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性的美丽。
周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影,仿佛都在这一刻褪去、虚化。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将我视为洪水猛兽、却紧紧拥抱着真正魔鬼的男人。
我的声音很轻,很慢,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又清晰地穿透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送入霍凛的耳中,也送入在场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宾客心里:
霍凛……
我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淬满了剧毒的冰屑,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和嘲弄,直直地刺入他眼底深处那片混乱的漩涡。
你的青梅竹马……
我故意顿了顿,欣赏着他瞳孔中骤然加深的惊疑和暴怒。
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如同宣判般说道:
认错了人整整十年……
我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凌,缓缓扫过他瞬间僵硬的俊脸,扫过他怀里那个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珍宝,最后,落回他写满震怒和混乱的眼睛里。
……这滋味,如何
轰——!!!
无声的惊雷,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炸响!
霍凛抱着白玥的手臂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从指尖一路麻痹到心脏!那双总是锐利、掌控一切的眼眸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瞬间冻结,凝结成一片死寂的、破碎的冰原。十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自认守护了十年的珍宝,他生命里唯一认定的白月光……认错了人整整十年
这荒谬绝伦的指控,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坚不可摧的认知壁垒。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白玥死死抓着他的衣襟,脸埋在他胸口,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呜咽声里充满了惊惧和痛苦,却唯独……没有半分被冤枉的愤怒只有恐惧!一种被剥开画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纯粹的恐惧!
你……胡说什么!
霍凛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色厉内荏。他想厉声斥责这荒谬的指控,想保护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孩,可那句认错了人十年却如同魔咒,死死缠绕住他的思维,让他所有的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受伤的困兽,带着最后的凶狠和混乱,死死钉在我脸上,仿佛要从我冰冷嘲讽的神情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拿出证据!否则……
证据
我打断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也更冷。目光越过他紧绷的肩膀,落在他身后蜷缩的白玥身上,如同看着一只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证据,不就在你怀里吗
我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霍凛那只下意识护在白玥心口上方的手上。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为白玥拂去烦恼的手。
问问她。
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致命,问问你守护了十年的‘白月光’,三年前那个雨夜,温家找到亲生女儿温灼的那个晚上……她开着那辆红色的跑车,去了哪里
轰——!
白玥的身体猛地一弹!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抽气,死死捂住心口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颗在她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心脏,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内部狠狠穿刺!这不是生理的排斥,这是灵魂深处的诅咒在咆哮!是那颗心脏原主滔天恨意的具象化!是温灼临死前无声的嘶吼,在三年后的此刻,通过这颗跳动的器官,清晰地传递给了她!
啊——!
她再也无法忍受,惨叫着弓起了身体,额头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精致的妆容被痛苦彻底扭曲,像一张揉烂的面具。
玥玥!
霍凛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惊骇地看着她骤然加剧的痛苦。他试图安抚,却发现自己的触碰似乎让她抖得更厉害。那句去了哪里像重锤砸在他心上,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他接到白玥语焉不详的电话,说她心情不好开车出去兜风了……回来时脸色苍白得吓人,裙角似乎沾着泥点……他当时只当是淋了雨受了惊吓……
不……不是我……凛哥哥……救我……好痛……
白玥蜷缩在霍凛怀里,眼神涣散,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求饶,语无伦次,她是疯子……她要害我……我的心脏……我的……
她死死抓住霍凛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却无法解释温灼话里的任何一个字。
她的心脏
我捕捉到这个词,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再次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直射白玥那双被恐惧填满的眼睛,白玥,你说清楚,那是‘谁’的心脏!
咚!咚!咚!
白玥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又松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死的挣扎和撕裂般的剧痛!温灼的声音,温灼的眼神,温灼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所有的一切都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网,将她死死罩住,勒得她几乎窒息!她张着嘴,想尖叫,想否认,可剧痛扼住了她的喉咙,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她看着温灼,看着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雨夜里,车轮下那双同样充满惊骇和绝望的眼睛!
不……不要过来……温灼……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的压迫下,理智的堤坝终于彻底崩溃!白玥发出凄厉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是你!是你逼我的!温家只能有一个女儿!只能是我!你怎么不死透!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这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宴会厅!
轰——!!!
死寂被彻底引爆!惊骇的尖叫、难以置信的议论、混乱的推搡……整个场面瞬间失控!
她承认了!
温灼!那个三年前车祸去世的真千金!
天啊!真的是她开车撞的!
谋杀!这是谋杀亲姐妹啊!
温家夫妇如遭五雷轰顶!温夫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温先生手忙脚乱地扶住妻子,那张向来威严从容的脸此刻惨无人色,嘴唇哆嗦着,看着状若疯狂的白玥,又看向不远处如同复仇女神般站立的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颠覆性的惊骇和一种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悔!温灼……他们的亲生女儿……是被他们精心养育了二十年的养女……开车撞死的!
霍凛抱着白玥的手臂,彻底僵成了石头。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死灰般的惨白。白玥崩溃的尖叫,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再反复搅动!温家只能有一个女儿!只能是我!
你怎么不死透!
这狰狞的、充满占有欲和杀意的嘶吼,彻底击碎了他心中那个纯洁无瑕、温柔善良的白月光形象!十年……他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像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守护着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而真正的……那个本该被他守护的人……
他的目光,艰难地、一寸寸地移开,越过白玥因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脸,最终落在我身上。落在我冰冷刺骨、带着无尽嘲弄的眼神里。落在我敞开的衣襟下,那道横亘在心脏位置的、狰狞丑陋的疤痕上。
咚!
他的心脏,仿佛被那颗疤痕狠狠撞击了一下,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夹杂着排山倒海的、迟来的剧痛和灭顶的悔恨,瞬间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一种窒息般的绝望。
报警!快报警!
混乱中,不知是谁嘶声力竭地喊了一声。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温家别墅奢靡虚伪的夜空,如同命运最后的审判号角。
5
铁窗悔恨
三个月后。云城第一看守所,特殊探视间。
冰冷的铁窗,隔开了两个世界。窗内,白玥穿着宽大的灰蓝色囚服,头发干枯凌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短短三个月,那个曾经光彩照人的温家假千金,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迅速枯萎下去。眼窝深陷,眼神浑浊,充满了麻木和一种行将就木的死气。只有偶尔,当目光触及窗外时,会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毒和恐惧。
窗外,只有我一个人。
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和同色高领毛衣,颈间系着一条薄薄的丝巾,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锁骨下方的位置。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素净得近乎苍白,眼神平静无波,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窗内那张憔悴怨毒的脸。
你满意了
白玥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她死死盯着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温灼,你这个恶鬼!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毁了你的一切
我微微挑眉,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白玥,是你亲手毁掉了你自己,毁掉了温家,也毁掉了……
我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霍凛心中那个完美的幻影。我只是,把真相撕开,放在阳光下而已。
听到霍凛的名字,白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瞬间爆发出更加浓烈的怨毒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疯狂:凛哥哥!都是你!是你迷惑了他!是你让他……
她猛地扑到铁窗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栏杆,指节泛白,你这个贱人!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温家!身份!还有凛哥哥的心!你凭什么!那颗心脏是我的!是我的!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胸腔里那颗被移植的心脏,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再次传来一阵沉闷而尖锐的刺痛,让她痛苦地弯下了腰,剧烈地喘息起来。
我看着她在铁窗后痛苦挣扎的模样,眼神没有丝毫怜悯。那颗心脏在我胸腔里跳动时,也曾承受过被车轮碾碎的剧痛和无边的恐惧绝望。如今,它只是将那份属于温灼的恨意,原原本本地还给了这个窃贼。
你的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铁窗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布满的血丝和深重的恐惧。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清晰地送入她耳中,白玥,你听好了。
我微微前倾,隔着冰冷的铁栏,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她灵魂深处。
这颗心,从始至终,都刻着我的名字——温灼。
它每一次跳动,都在诅咒你。
它在你胸腔里多待一秒,你就多承受一秒地狱的灼烧。
你用它偷来的每一口呼吸,都是踩着我的尸骨。
它从来就不属于你。它是我钉在你灵魂里的墓碑,是你永远也摆脱不了的诅咒。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白玥的神经上!她瞳孔急剧放大,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地狱的业火在她周身燃烧!那颗心脏传来的剧痛骤然加剧,像被无数双来自地狱的手狠狠撕扯!她猛地捂住胸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抽气声,身体顺着铁栏杆软软地滑倒下去,蜷缩在地上,剧烈地抽搐。
呃……啊……温灼……你不得好死……不得……
她断断续续地诅咒着,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只剩下痛苦的痉挛。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像一条濒死的蛆虫。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复仇后的荒芜。
探视时间到。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冰冷水泥地上、被痛苦和恐惧彻底吞噬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孤绝的回响,一步步远离这充斥着绝望和诅咒的牢笼。
看守所外,初冬的寒风凛冽。我紧了紧颈间的丝巾,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温小姐。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过头。是霍凛。
他站在几步之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大衣,身形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和疲惫。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沉痛和一种近乎死寂的沉寂。他瘦了很多,脸颊微微凹陷,下颌线绷得极紧,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短短三个月,那个意气风发、冷峻逼人的霍家继承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被巨大悔恨和痛苦掏空的躯壳。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涛骇浪般的悔恨,有无法面对的愧疚,有被颠覆世界的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探寻。
她……
霍凛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看守所森严的大门,又迅速移开,仿佛那目光会灼伤他,还好吗
这句问话,带着一种迟来的、可笑的虚伪。他在问谁是问那个被他亲手送进监狱、刚刚在我面前痛苦抽搐的白玥还是问……那个被他错认了十年、最终被他守护的人亲手杀死的温灼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霍先生问的是谁
我的声音很轻,在寒风中却异常清晰,是那个在里面承受心脏灼烧之苦的杀人犯白玥还是……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入他眼底那片痛苦的漩涡。
那个三年前,被你的‘青梅竹马’开车碾死在雨夜,心脏被生生挖走,连墓碑都没有的……温灼
轰——!
霍凛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仿佛被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温灼……那个名字,连同那张在雨夜里模糊不清、充满惊骇的脸,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迟来的、灭顶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哽咽。
我……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骄傲和掌控的眼眸,此刻被痛苦和泪水彻底模糊,充满了绝望的恳求,灼灼……对不……
别叫我那个名字。
我冰冷地打断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只有彻底的疏离和拒绝,温灼已经死了。三年前,死在那场雨夜里,死在你的‘白月光’车轮下,死在你们所有人的漠视和遗忘里。
我看着他眼中瞬间碎裂的痛苦,心中没有半分波澜。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迟来的忏悔,不过是活着的人寻求自我安慰的廉价赎罪券。
霍凛,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命。
隔着那颗在你‘青梅竹马’胸腔里跳动、日夜诅咒的心脏。
隔着你整整十年的眼盲心瞎。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我们之间掠过。
所以,不必道歉。
也不必再见。
说完,我再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决绝地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又关上。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霍凛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寒冬荒野的雕像。他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车绝尘而去,消失在灰蒙蒙的街道尽头。冰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却比不上心口那万分之一撕裂般的剧痛。那句隔着一条命、隔着整整十年的眼盲心瞎,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响,将他拖入无边无际的悔恨深渊。
他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双手死死地插入头发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而痛苦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坝,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痕迹。
他终究,失去了所有。失去了那个虚假的幻影,也永远失去了……那个本应被他珍视的、真正的灵魂。而这一切,源于他长达十年的盲目,源于他亲手构筑的、可笑的信任堡垒。这悔恨,将伴随他余生,成为他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和灼心的地狱之火。
6
终得安宁
一年后。北欧,某个宁静的滨海小镇。
深蓝色的海水轻轻拍打着灰色的礁石,卷起细碎的白色泡沫。天空是清透的蓝,漂浮着几缕慵懒的云絮。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气息,夹杂着远处咖啡店飘来的烘焙香气。
小镇唯一的教堂旁,有一片小小的墓园。绿草如茵,白色的十字架安静地矗立着。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立着一块崭新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面没有照片,只有一行简洁的英文刻字:
**Here
lies
WEN
ZHUO**
**A
heart
that
once
loved
fiercely,
now
at
peace.**
**(这里安息着温灼**
**一颗曾炽烈爱过,如今终得安宁的心)**
墓前,放着一束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白色小苍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我站在墓碑几步之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宽松毛衣,长发被海风吹拂,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海风带着凉意,吹过颈间系着的丝巾。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
霍凛停在了离我几米远的地方。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身形依旧挺拔,但周身那股冷硬的锋芒似乎被时光和海风磨平了不少,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挥之不去的寂寥。他比一年前更加沉默,眼神也更加内敛,如同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蕴藏着无人能解的沉痛。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块崭新的墓碑上,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被那行字刺痛。然后,才缓缓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移到我身上,落在我颈间的丝巾上,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织物,看到下面那道狰狞的疤痕。
空气很安静,只有风声和海浪声。
许久,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试探:……还好吗
我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落在墓碑上,落在那句终得安宁上。
安宁那颗被强行移植、带着刻骨恨意的心脏,在白玥胸腔里跳动了一年,最终在她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执行前夜因强烈的排异反应和心脏衰竭在监狱医院痛苦挣扎数日后停止跳动时,是否真的得到了安宁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消息传来时,我胸口那道早已愈合的疤痕,似乎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释然的悸动,随即彻底归于沉寂。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终于消散在风里。
霍凛没有得到回应,似乎也并不意外。他沉默地站着,目光复杂地看着我的背影,看着墓碑,看着这片异国他乡宁静的海。悔恨、愧疚、探寻、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的希冀……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
又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干涩: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他从风衣内侧口袋,拿出一个很小的、密封的透明文件袋,里面似乎装着一个老旧的U盘。温家……彻底倒了之后,清理旧物时,在一个废弃保险箱夹层里发现的。是……当年那家私人医院的内部监控备份,还有……一些被刻意抹掉的记录。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里面……有手术室的部分影像,很模糊……还有行车记录仪被删除前的最后一帧画面……
他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涩地说下去:足够证明……白玥是故意撞击,并且……温家夫妇事后……知情并参与了掩盖。
海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一下。
我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知情参与掩盖原来……原来那对找到亲生女儿时激动落泪的夫妇,在亲生女儿尸骨未寒、心脏被挖走时,就已经在为另一个女儿铺路了为了温家的脸面为了他们精心打造的完美假象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迟来的、更深切的悲凉,从心底升起。原来,她温灼的血,不仅染红了白玥的轮子,也染红了那对所谓亲生父母的手。
霍凛看着我的背影,看着她那一瞬间的僵硬,心口像是又被狠狠捅了一刀。他握着那个小小的文件袋,指节泛白。他今天来,是想亲手把这些迟来的、血淋淋的证据交给她,是想为那个死去的女孩讨回最后一点被刻意掩埋的真相还是……仅仅为了能离她近一点,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
东西……我放在这里。
他最终没有上前,只是弯下腰,将那个小小的文件袋,轻轻地、无比珍重地,放在了那束白色小苍兰的旁边。仿佛那不是冰冷的证据,而是某种沉重的祭品。
他直起身,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依旧背对着他、仿佛与海风融为一体的清瘦背影。那背影如此决绝,如此遥远,如同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名为生死和背叛的天堑。
他想说对不起。
他想说,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想说,他用了整整一年,才一点一点拼凑出那个被他错过的、真实的温灼的轮廓——倔强,敏感,有着不为人知的钢琴天赋,像野草一样在夹缝里挣扎求生,渴望被爱却又竖起尖刺保护自己……可这些碎片,最终都指向了那个雨夜里戛然而止的绝望。
他想说……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
可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沉入海底的叹息,消散在咸涩的海风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写着终得安宁的墓碑,然后,缓缓地、一步步地后退,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沉默地离去。高大的背影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格外孤独和萧索,最终消失在小镇教堂投下的阴影之中。
海风重新吹拂起来,带着亘古不变的潮汐声。
我依旧站在原地,墨镜下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那块墓碑。许久,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掠过那束洁白的小苍兰,落在那静静躺在旁边的、小小的透明文件袋上。
里面装着迟来的真相,也装着迟来的、沾满血污的忏悔。
我弯下腰,没有去碰那个文件袋,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墓碑表面,拂过那行刻着的名字——WEN
ZHUO。
指尖传来大理石的冷硬触感。
然后,我直起身,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将颈间的丝巾系得更紧了一些,遮住那道早已不再疼痛、却永远铭刻着过往的疤痕。
转身,迎着清冽的海风,朝着与霍凛离去的相反方向,一步步,坚定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安息的角落。
白色的裙摆(裤脚)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像一只终于挣脱了所有枷锁、飞向辽阔海域的海鸟。
身后,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永恒回响,以及那块沉默的墓碑,在异国的阳光下,安静地诉说着一个关于心脏、关于恨意、也关于最终释然的遥远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