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三天,三百万。
不然就让我去喂鱼。
这次失算了。
局没设好。
跑路肯定是下策。
我一个老千,讲究的是一个智取。
所以,我把自己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告诉医生,我是T-800,一个来自未来的机器人。
我的任务,是保护人类未来的领袖——约翰·康纳。
至于龙哥那帮人
我说,他们是天网派来追杀我的液态金属人。
医生信了。
大笔一挥,把我安排进了本市最有名的清风精神病院。
我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病房里那群眼神涣散的病友。
这下,安全了。
1
我的病床,靠着窗。
隔壁床,是个大爷。
老头儿得有六十多了,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很足。
他一天到晚,就干一件事。
盘腿坐在床上,抱着一本都快翻烂了的《孙子兵法》,看得津津有味。
我寻思着,这应该就是我的第一个突破口。
这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妄想症患者,最好忽悠。
我清了清嗓子,坐了起来。
我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金属质感的,我自以为很像机器人的语调,对他说:你好,人类。
大爷从书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很平静,一点都不惊讶。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问:型号
我勒个去。
不是,这么配合的吗
T-800。
大爷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书去了。
这反应不对啊。
按照我的剧本,他不是应该一脸震惊,然后对我顶礼膜拜,奉我为神吗
不行,我得加点戏。
我凑过去,继续用机器人腔调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做我的军师,辅助我,完成拯救世界的伟-大-使-命。
我特意把伟大两个字,说得一顿一顿的,显得更有机械感。
大爷这次,连头都没抬。
他翻了一页书,淡淡地说:军饷怎么算
我:……
我感觉我的CPU有点烧了。
这老头儿,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说:等我拯救了世界,整个世界,都是你的。
我以为这画饼,够大了。
结果,大爷终于把书放下了。
他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说:终结者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
他指着窗外。
你看,那栋是门诊楼,三层高,有两个出口,四个保安轮班。那栋是住院部,我们现在在七楼,只有一个电梯,两个楼梯口,全天24小时有护士站。
他又指了指自己那本《孙子兵法》。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对我们的兵力部署,人员构成,后勤补给,一无所知,就想着征服世界
你这是盲动主义,是冒险主义!
他说得义正言辞,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
我一个装精神病的,怎么被一个真精神病,给上了一课
这老头儿入戏也太深了吧
他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T-800同志,不要急。我观察过了,给你送饭的那个小护士,对你有好感。她,就是我们的第一个突破口。
我们可以先策反她,让她做我们的内应,为我们提供情报。
然后,我们可以联合七楼的其他病友,比如那个天天研究电路的爱因斯坦,让他帮我们搞定监控系统。
还有那个天天跟花说话的林妹妹,我怀疑她是用植物在传递情报……
他滔滔不绝地,给我制定了一套详细到令人发指的作战计划。
从如何收买人心,到如何利用地形,再到如何撤退,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逻辑之缜密,思维之清晰,让我这个职业老千,都自愧不如。
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感觉,我不是在精神病院。
我好像是误入了……某个军事组织的,战前动员大会。
这老头儿,疯得……好像有点太专业了。
2
我决定暂时放弃拿破仑大爷。
他段位太高,我有点接不住。
我得找个软柿子捏。
我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林妹妹身上。
她叫林婉,长得很清秀,总穿着一身白裙子。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对着那些花花草草,自言自语。
我观察了她两天。
她会跟玫瑰说悄悄话,会摸着向日葵的叶子,咯咯地笑。
典型的沟通障碍,沉浸在自我世界。
这种人,最好骗。
因为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你只要顺着她的话说,就能轻易取得她的信任。
这天下午,她又在跟一盆茉莉花说话。
我端着一杯水,溜达了过去。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这花,真香啊。
林婉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那笑容很干净,像山里的泉水。
她说:是啊。茉莉姐姐说,她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开得特别香。
来了来了,经典症状。
我立刻接话,用一种充满求知欲的语气问:那……那它有没有说,为什么心情好啊
林婉歪着头,像是在认真倾听。
过了一会儿,她说:茉莉姐姐说,因为今天,没有坏人来烦她。
我心里一乐。
成了!
我继续说:那我……我能跟它说句话吗
当然可以。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那盆茉莉花,用我最真诚的语气说:茉莉花你好,我叫T-800。我来自未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婉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我说:我想知道,你们这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这是我的一个计策。
我想通过她,了解一下这个医院的人际关系。
林婉又侧着耳朵,听了半天。
然后,她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扫地的清洁工。
她说:茉莉姐姐说,那个人,是坏人。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洁工,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我心里暗笑,果然是胡言乱语。
就在这时,那个清洁工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看了我一眼。
虽然隔着很远,但那眼神,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很冷。
像蛇。
我突然想起来,龙哥手底下,有个金牌打手,外号就叫毒蛇。
我没见过他,但听说,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我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会这么巧吧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林婉又开口了。
她指着我,笑嘻嘻地说:茉莉姐姐还说,你也是个坏人。
我一愣:我
嗯。林婉点点头,它说,你满嘴谎话,一句真话都没有。它不喜欢你。
说完,她抱着那盆茉莉花,蹦蹦跳跳地走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感觉,我好像又被一个疯子给上了一课。
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个清洁工的眼神,总在我脑子里晃。
我决定,去验证一下。
我跟护士说我肚子疼,要去医务室。
我趁机溜达到了医院的员工宿舍楼下。
我躲在暗处,等了很久。
终于,我看见了那个白天的清洁工。
他脱掉了工作服,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
他走进一间没人的杂物间。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
袋子很长,像装着一根棍子。
但他走路的姿势,和手里那若有若无的金属反光,让我瞬间确定了。
那不是棍子。
那是一把开了刃的,武士刀。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溜回了病房。
我一进门,就看到拿破仑大爷,正坐在我床上等我。
他见我回来,把手里的《孙子兵法》往我面前一摊。
他指着其中一页,对我说:T-800同志,你看。
《虚实篇》第六条:攻其所必救。
敌人的探子已经进来了。根据我的推演,他今晚的目标,一定是你。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也应该主动出击。我们不能总等着挨打。
他又指了指窗外。
我已经联系了爱因斯坦同志。他会在凌晨三点,让整个医院的监控系统,‘恰好’失灵三分钟。
而你,T-800同志,你的任务,就是在这三分钟里,解决掉那个探子。
我看着他,张大了嘴。
我我怎么解决
大爷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
那东西很沉,硬邦邦的。
我低头一看。
是一块板砖。
上面,还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
雷神锤。
3
我握着雷神锤,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被刷新了。
我严重怀疑,这老头儿不是妄想症。
他就是个单纯的,喜欢玩真人RPG的网瘾大爷。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
大爷,不是,将军。就用这个
拿破仑大爷瞪了我一眼,一脸的孺子不可教。
兵者,诡道也。武器不在于精良,在于出其不意。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
T-800同志,组织的未来,人类的希望,就看你这一板砖了。
说完,他爬回自己的床,盖上被子,打起了呼噜。
演技之精湛,入睡之迅速,让我自愧不如。
我拿着那块板砖,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
那个毒蛇,是怎么混进来的
他真是来杀我的
这个大爷,还有那个林妹妹,他们到底是真的疯,还是在……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今晚,可能会出事。
我把那块雷神锤藏在了枕头底下。
我没睡。
我靠在床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凌晨两点五十九。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然后,啪的一声,所有的应急灯,都灭了。
整个楼道,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爱因斯坦,还真他妈是个天才!
说三点,就三点,一秒都不差。
我立刻从床上翻了下来,握紧了手里的板砖,躲在了门后面。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
我这辈子,骗过人,坑过人,就是没跟人动过手。
尤其对方手里,可能还有一把真家伙。
脚步声。
很轻,很慢,从走廊那头,传了过来。
一步,一步,停在了我的病房门口。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他手里,果然拿着一把长刀,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寒光。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我的病床。
然后,举起了刀。
狠狠地,朝着我那隆起的被子,劈了下去!
噗嗤——
一声闷响。
是刀劈进枕头的声音。
就是现在!
我从门后,猛地窜了出来。
使出了我从我三舅的表弟那里学来的,唯一的防身术——王八拳。
不对,是终结者搏击术!
我抡起手里的板砖,用尽我吃奶的力气,朝着那黑影的后脑勺,狠狠地拍了下去!
砰!
又是一声闷响。
这次,是板砖和后脑勺亲密接触的声音。
那黑影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毒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腿都软了。
就在这时,走廊的灯,啪的一声,又亮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分钟。
我看着手里的板砖。
上面,还沾着血。
那三个红色的字,雷神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格外讽刺。
我还没来得及处理现场。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别人。
是那个天天追着护士跑,喊着冲啊的院长。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
那气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院长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地上躺着的毒蛇。
他笑眯眯地,走到拿破仑大爷的床前。
他推了推装睡的大爷。
老李,别睡了。起来干活了。
大爷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他坐起来,看着我,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
然后,他对院长说:怎么样,老王我没说错吧这小子,是个好苗子。
院长笑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和我手里的板砖。
他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对我说:张诚,是吧
恭喜你,通过了我们的……第一轮面试。
4
我拎着那块沾血的雷神锤,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面试
什么面试
精神病院,现在也需要面试了
难道现在当个精神病,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院长看我一脸懵逼,笑得更开心了。
他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毒蛇。
这,是你的第一道考题。
他又指了指旁边气定神闲的拿破仑大爷。
这位,是你的主考官之一,李将军。
最后,他指了指自己。
而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王富贵。也是……这次招聘的,最终面试官。
我感觉我的人生观,在短短三分钟内,被反复地碾压,重塑,再碾压。
我看着他们。
这个笑眯眯的院长。
这个仙风道骨的将军。
还有地上那个倒霉的杀手。
我结结巴巴地问:招……招聘招什么
院长推了推眼镜,说:我们这里,缺一个你这样的人。
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脑子好用,心思活络,脸皮够厚,还能在关键时刻,下得去狠手的人。
院长笑眯眯地说,简单来说,我们需要一个,专业的骗子。
我:……
我感觉,我好像不是来躲债的。
我是来自投罗网的。
那两个黑西装,把毒蛇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李将军走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拿过那块板砖。
他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错。下手的位置,很精准。力道也刚刚好。既能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致命。
他看着我,赞许地说:是个干脏活的好材料。
我谢谢您嘞!
我看着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
从我踏进这家医院的第一天起,我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局里。
我那点自以为是的演技,在他们眼里,可能就跟幼儿园小朋友的汇报演出一样,可笑。
他们根本没信我。
他们一直在看戏。
看我这个小丑,上蹿下跳。
我泄了气,把手里的板砖,啊不,是作案工具,扔在了地上。
我说: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院长没有回答我。
他反问道:你不好奇,那个叫林婉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那个清洁工是坏人的吗
我心里一动。
是啊,我一直没想明白。
院长说:因为,婉儿的鼻子,是全世界最灵的鼻子。她能闻出一个人身上,最细微的情绪变化。恐惧,愤怒,还有……杀气。
她不是在跟花说话。她是在通过花香的细微变化,来判断周围环境的安全性。
那花,是她的‘雷达’。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院长又问:你不好奇,那个被你称为‘爱因斯坦’的电工,是怎么能精确控制整个医院的电路系统的吗
我点了点头。
因为,他以前是国家电网的总工程师。后来,因为一次事故,受了点刺激。院长叹了口气,他不是在造时光机。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这个地方,所有人的安全。
我感觉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以为我进的是青铜局。
结果,这是个王者巅峰赛。
而且,除了我,其他所有人,都是国服大神。
我看着院长。
我说: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院长笑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他说:张诚,你见过真正的黑暗吗
那种,法律管不着,道德束缚不了,藏在人性最深处的黑暗。
我没说话。
我见过。
我自己,就曾经是那黑暗里的一部分。
院长说:这个世界,需要光明,也需要……另一种光明。
一种,能用黑暗,去对抗黑暗的光明。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我们,就是那另一种光明。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用你的骗术,你的谎言,你的不择手段,去干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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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张诚,一个老千,一个骗子,我这辈子干过最有意义的事,可能就是上一次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时候,顺走了她兜里买菜的二十块钱。
当然,这事我没干过。
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看着他,问出了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
管饭吗
院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管饭!不但管饭,还给你发工资。五险一金,样样齐全。
我又问:那我欠龙哥那三百万……
院长摆了摆手,风轻云淡。
明天早上,你会看到新闻。龙哥的团伙,因为涉嫌多起非法集资和暴力催债,昨晚被一锅端了。
至于你的债务院长笑了笑,人证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债务。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好家伙。
这效率,比我报警还快。
我算是看明白了。
我这哪是来躲债的。
我这是掉进贼窝,啊不,是英雄窝了。
我看着院长,李将军,还有我手里这块依然温热的板砖。
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我说:行吧。但我有个条件。
院长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条件
我说:我干活,可以。但我的身份,得保密。
我还是那个T-t-800,来自未来的终结者。你们,都得配合我演戏。
我寻思着,这要求不过分吧
我好不容易才混进精神病院,这人设不能崩。
院长和李将军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院长说:可以。我们全体人员,都配合你的工作。
不过,作为新人,你得先完成一个实习任务。
来了,活儿来了。
我说:什么任务
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
这人,叫赵德汉。著名的慈善家,大企业家。
院长说,他每年捐给山区儿童的钱,都够盖三所希望小学了。
我点了点头:所以呢让我去骗他捐款
不。院长的眼神,冷了下来。
我们怀疑,他用来做慈善的钱,每一分,都是从另一个地方,骗来的。
他是一个比你,段位高得多的骗子。
他设了一个巨大的,针对全国各地孤寡老人的保健品骗局。无数老人一辈子的积蓄,都被他骗光了。
但是,他做得天衣无缝。账目,合同,所有的一切,都合法合规。警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明白了。
这是要让我,用骗子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更大的骗子。
用魔法,去打败魔法。
我说:我需要做什么
院长说:我们需要你,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找到他真正的账本。
他的账本,藏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那才是他犯罪的,唯一证据。
我看着照片上那张伪善的脸,摸了摸下巴。
这活儿,有难度。
但,也有趣。
我说:行。这活儿,我接了。
不过,我需要帮手。
院长笑了:整个医院的‘疯子’,都随你调遣。
第二天,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西装。
是我自己的。
我对着镜子,打好领带,梳了个油头。
镜子里,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T-800。
而是一个眼神里充满了自信和算计的,顶级金融精英。
我的人设,要换了。
我的第一个帮手,是林妹妹。
我需要她的雷达,帮我闻出那个赵德汉身边,谁是心腹,谁是叛徒。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花园里,跟一朵向日葵说话。
我走过去,清了清嗓子。
我说:林婉同志。
她回过头,看着我,眼睛像一汪清泉。
我说:组织上,现在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我需要你,伪装成我的……植物人妹妹。跟我一起,去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林婉眨了眨眼,没说话。
她旁边的向日葵,突然晃了晃。
然后,我听见林婉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空灵又带着一丝兴奋的语气,对我说:
向日葵哥哥说,它闻到了……金钱和谎言的味道。
它说,它很喜欢。
6
我推着轮椅。
轮椅上,坐着林婉。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扮演一个植物人,演得惟妙惟肖。
我得承认,我们这医院,个个都是实力派。
慈善晚宴,在一个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里举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和善而虚伪的笑容。
我推着林婉,像一个为了给妹妹治病,不得不来攀附权贵的落魄贵公子。
这人设,是我精心设计的。
既能引人同情,又不会显得太有攻击性。
赵德汉,作为晚宴的主人,正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
讲他的慈善事业,讲他对孤寡老人的关怀。
讲到动情处,他还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台下,掌声雷动。
我看着他,心里冷笑。
这演技,比我还差了点火候。
演讲结束,晚宴开始。
我推着林婉,在人群中穿梭。
林婉虽然闭着眼,但她的鼻子,在高速运转。
她会用手指,轻轻地,在我的手背上,敲击摩斯密码。
这是拿破仑大爷教我们的联络方式。
他说,这是特工的基本技能。
我严重怀疑,他以前看的不是《孙子兵法》,是《007》。
那个端红酒的胖子,他在撒谎。他跟老婆说来参加晚宴,其实是来见情人的。
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她的珠宝是假的。
那个……
我听着林婉传来的情报,感觉自己像个开了上帝视角的玩家。
整个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秘密,都在我面前,无所遁形。
很快,我的目标出现了。
赵德汉端着酒杯,朝我走了过来。
他脸上,挂着那种慈善家特有的,悲天悯人的笑容。
这位先生,看着很眼生啊。
我立刻换上了一副悲伤又局促的表情。
赵总,您好。我叫张诚。我……我是带我妹妹,来见见世面的。
我指了指轮椅上的林婉。
我妹妹她……生了重病,医生说,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我说得声泪俱-下。
赵德汉看着林婉,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说,张先生,不要灰心。我们基金会,就是专门帮助你们这样有困难的家庭的。
来了,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我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赵总!您真是活菩萨啊!
就在我握住他手的那一刻,林婉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
我心里一动。
她敲的是:他在说谎。他身上,有罪恶的味道。很浓。
我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演戏。
我和赵德汉,相谈甚欢。
他给我讲他的慈善理念,我给他讲我感人至深的兄妹情。
我把他忽悠得,当场就要给我捐款二十万。
我感动地拒绝了。
我说:赵总,您的钱,应该用在更需要帮助的人身上。我今天能认识您,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欲擒故纵。
这是我们老千的基本操作。
果然,我越是拒绝,赵德汉对我就越是热情。
他觉得我,不贪财,有骨气。是个值得投资的潜力股。
他主动给了我一张他的私人名片。
张先生,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我看着那张烫金的名片,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成功了。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灯,突然啪的一声,全灭了。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四起。
我心里却很平静。
我知道,我的第二个帮手,出手了。
黑暗中,我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的口袋里。
三秒钟后,灯光恢复。
一切如常。
我摸了摸口袋。
里面,多了一个小小的,像U盘一样的东西。
我看向宴会厅的角落。
那个被我们称为爱因斯坦的电工,穿着一身服务生的衣服,正朝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名片。
又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
我笑了。
赵总,欢迎来到,我们疯人院的游戏。
7
我回到医院。
爱因斯坦已经在他那堆破铜烂铁里,等着我了。
我把那个U盘插在他的时光机上。
一堆我看不懂的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过了大概十分钟,爱因斯坦抬起头,眼神里放着光。
搞定了。
他说,这老小子的名片里,藏着一个微型NFC芯片。刚才停电那三秒,我已经用我发明的‘量子纠缠信号复制器’,把芯片里的所有信息,都复制下来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
我问:说人话。
简单来说,他推了推眼镜,我黑进了他公司的内部网络。现在,他公司里每一台电脑,都成了我们的‘眼睛’。
我看着他,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专业。
第二天,我给赵德汉打了个电话。
我告诉他,我妹妹的情况,突然恶化了。
我需要一笔钱,去国外请专家。
我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国外的假病历和专家邀请函,发给了他。
所有的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赵德汉没有怀疑。
他现在满心都想着,把我这个有骨气、有潜力的年轻人,拉拢到他的慈善帝国里。
他约我,去他的办公室面谈。
我去了。
他的办公室,在市中心最高级的写字楼顶层。
装修得,像个皇宫。
墙上,挂满了-他和各种大人物的合影,还有各种慈善家的奖杯。
他坐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像个皇帝。
他给我开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
他说:张诚,这钱,算我个人借给你的。不用还。
他又说:等你妹妹的病好了,就来我公司上班吧。我身边,正缺一个像你这样,信得过的年轻人。
我感激涕零地接过了支票。
我看着他。
我说:赵总,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我……我这里有个小礼物,不成敬意。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赵德汉笑了:哎,张诚,你太客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不是什么名贵的礼物。
而是一块板砖。
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三个大字。
活菩萨。
赵德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那块板砖,又看了看我。
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我说:赵总,这块板砖,是我家乡的特产。我们那里有个说法,用它砸核桃,特别好使。
我听说,您喜欢盘核桃。
我一边说,一边按下了我口袋里的一个微型遥控器。
这个遥控器,连着爱因斯坦的时光机。
下一秒,赵德汉办公室里那块巨大的,五十寸的显示屏。
突然亮了。
屏幕上,不再是他的公司宣传片。
而是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
那些被他骗光了积蓄,跪在地上痛哭的老人。
那些因为没钱治病,绝望等死的老人。
还有,一本巨大的,血红色的账本。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每一笔罪恶的交易。
赵德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筛糠。
你……你……
我说:赵总,别激动。
那本账本,我已经帮你打印了三百份。楼下,各大媒体的记者,还有警察同志,应该都人手一份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走到他面前,拿起他桌上那对价值不菲的文玩核桃。
我用手里的板砖,轻轻一敲。
核桃,应声而碎。
我把核桃仁,放在他面前。
我说:我不是T-800。
我也不是什么落魄贵公子。
我就是个,专门来治你这种,人渣的。
精神病。
说完,我把那块写着活菩-萨的板砖,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然后,我转身,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我身后,传来了警笛声。
还有,赵德汉那绝望而疯狂的咆哮。
我走出写字楼。
阳光,很好。
我看见,医院的车,已经等在了路边。
拿破仑大爷和林妹妹,正坐在车里,朝我挥手。
我上了车。
李将军拍了拍我的肩膀。
干得不错,张诚同志。
恭喜你,通过了实习期。
正式成为我们……‘清风精神病院’的一员。
我笑了。
我说:院长,将军,还有各位同事。
以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