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十八岁的苏慕笙。
她将全部身家换成百达翡丽。
小心翼翼,戴在他手上。
仰着脸,笑得像拥抱了整个世界。
“裴凉城,”她那时说,“没关系,你会养我的呀。”
而现在。
她再也不要他养了。
那一瞬间,裴凉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三年。
他竟然,亲手毁掉了她整整三年。
悔恨如潮。
他不甘心,疯了一样追下楼。
在停车场,猛地扯住苏慕笙衣角。
声音颤抖如筛:“慕笙,我知道,这些还不够”
“求你,再等我一次,好吗?”
苏慕笙看着他。
看着那双曾让她沉-沦的眼眸,如今只剩狼狈和血丝。
她笑了,温和却残忍到了极点。
“三年婚姻,一条人命,一颗真心。”
“裴凉城,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苏慕笙看着他这副偏执模样。
忽然,彻底想通了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懂他。
其实,从未真正懂过。
他的爱,从来都是一场不计后果的、自私到骨子里的占有,无关乎她的意愿,只为满足他一人。
她看着他近乎癫狂的神色。
唇齿轻启,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却带着冰寒刺骨的锋利,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裴凉城,我曾经跪着求过你。”
“求你不要信她,求你回头看看我。”
她一字一顿,“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那一刻,裴凉城如遭雷击。
他想起来了。
阮织织第一次陷害。苏慕笙跪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厌恶地看着她,说
“苏慕笙,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裴凉城浑身剧烈颤抖。
他猛然抬眼,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苏慕笙,一字一句,带着赴死的决绝与扭曲的偏执:
“慕笙,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忏悔的。”
几天后。
裴凉城的特助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她的号码。
发来的配图上,裴凉城身着单薄,浑身湿透,他额头抵在冰冷地面,跪拜的姿势,无比虔诚。
一条接着一条的语音发来:
“裴总已经跪了两天两夜,高烧不退。他为了这平安符,在藏区雪山三步一叩,跪了三天三夜,又连夜赶回”
“医生说再这样下去,这条命就真的没了”
苏慕笙站在巨大落地窗前,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俯瞰着。
她想,他求神拜佛,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搏,只为求得一个虚无缥缈的平安符。
求的从来不是她的原谅,而是可笑的占有。
修长身影从她身后出现。
清冷雪松香气。
闻屿舟直接拿过她手机,删掉了那个微信。
“需不需要我,去送他上路?”
苏慕笙安抚的吻了吻她的唇角:
“不必了,很快,他就会想通了。”
三天后。
裴凉城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他浑身湿透,衣衫凌乱。
脸色苍白得像鬼,眼底布满骇人血丝。
脊梁,却挺得笔直。
他径直走到苏慕笙面前。
将一份被雨水浸湿封皮的厚重文件,推到她面前。
封面上,几个刺目大字,几乎穿透纸背。
“股权无偿转让协议”。
苏慕笙瞳孔猛地一缩。
“为什么?”她问
“你就当是赎罪吧,我想求你,原谅我。”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平安符,符身染着泥泞和血迹。
他将它小心翼翼地递到苏慕笙面前,声音低哑,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慕笙,这平安符,是我在藏区雪山三步一叩,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
“我没有死在那里,就说明上天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慕笙,你对我,还有爱意的,对吗?”
苏慕笙看着他,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那个在雨夜里,跪了三天三夜。
只为求她一笑的少年。
那些好的,坏的。
都像一场遥远的,醒不过来的噩梦。
“你知道吗?”苏慕笙笑了,笑声干涩而破碎,带着一丝渗人的癫狂,
“那天在狗笼里,我被那些畜生撕咬,被按进满是污水的马桶,一次又一次地濒临窒息,每一分每一秒都痛得想死,却又死不了我一直在想。”
她声音轻得像幽灵的低语,字字带着血痕,直刺他心:
“如果你能回头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裴凉城瞳孔剧烈收缩。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痛彻心扉。
“但你没有。”苏慕笙眸光森冷如冰,没有丝毫波动。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所以,没有了。”
“一丝一毫,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