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香引
铜钥匙捅进老宅门锁的瞬间,风里送来一股铁锈混着腐肉的腥气。爷爷下葬时棺木里塞满陈年香灰,现在那些香灰的气味正从门缝里渗出来,死死缠住我的脚踝。午时三刻,香火莫断……老人临终时眼球凸得吓人,枯爪掐进我腕骨,断了……‘年’就醒了……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响像折断的骨头。厅堂漆黑如巨兽喉管,只有十二点暗红在中央明灭——是环列在青铜香炉上的十二支残香,每一支都扭曲成生肖兽形。子鼠香正对大门,鼠眼嵌着两点磷火,幽幽照见满地龟裂的砖缝里渗出粘稠黑液。
我抖着手划亮火柴。火苗舔上鼠尾香头时,整座宅子发出呻吟。西厢房传来指甲刮挠木板的细响,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像有千百只手在同时抓门。鼠眼磷火噗地熄灭,第一炷香青烟笔直。刮擦声戛然而止。
死寂中,丑牛香突然腾起浓烟,烟雾凝成尖锥,直刺西厢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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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泥沼镜
西厢满地碎镜。月光从破窗漏入,每块碎片都映出我扭曲的脸。俯身想拾起最大的一片,镜中影像却突然变了:不再是惊恐的书生,而是一头深陷泥沼的黄牛!淤泥漫过牛腿、牛腹,汩汩灌进口鼻,牛眼圆睁,血丝炸裂。现实中我的双脚猛地下陷——青砖地不知何时化作漆黑泥沼,冰冷粘稠,已没至膝盖!
救命——呼号卡在喉咙。泥浆裹着腐叶灌进嘴里,腥臭冲脑。挣扎间瞥见镜中黄牛已被彻底吞没,只剩一只牛角刺破泥面。绝望中手指抠进砖缝,指甲瞬间翻裂。剧痛袭来的刹那,厢房外传来啪一声脆响——厅中丑牛香爆出火星!脚下吸力骤消,我瘫在干硬的地砖上剧烈呛咳,裤腿残留着散发坟土气息的湿泥。
寅时的更鼓在远处闷响。寅虎香青烟暴涨,凝成一只狰狞虎爪,破空抓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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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井中脸
后院枯井边趴着一具无头尸。赭色短褂,腰间别着半截凿子——是失踪半月的李木匠。尸体手指深深抠进井沿青砖,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仿佛死前正拼命逃离井口。我拽住他僵硬的小腿往外拖,井底突然传来喀啦……喀啦……的刮擦声。
声音越来越近。
一张惨白的脸猛地探出井沿!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尖牙——分明是李木匠的脸!下来……那张嘴开合,涌出腥臭井水,替我看……
寅虎香在厅中轰然燃烧,火焰窜起三尺高!井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那张脸瞬间扭曲,缩回深不见底的黑暗。我连滚爬离井口,背后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
卯时的天光惨淡如纸。卯兔香燃至一半,东厢房忽传出孩童银铃般的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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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兔灯
东厢挂满纸扎的兔儿灯。惨白灯面上朱砂描着笑脸,随穿堂风轻轻摇晃。嘻嘻……来捉我呀……童声忽左忽右。一只悬挂的兔儿灯突然转向我,朱砂笑脸嗤啦裂开,滚出粘稠血珠!
血珠落地竟化作赤红小兔,眼珠漆黑无光。一只,十只,百只!赤潮瞬间淹没脚面,利齿啃噬鞋袜。剧痛中我撞翻供桌,香炉倾覆,陈年香灰瀑布般泼洒。赤兔触灰即燃,化作满地翻滚的火球,焦臭弥漫。火海中,所有兔儿灯齐声尖笑,朱砂裂口越撕越大,血泪如瀑!
卯兔香在灰堆里奄奄一息,火头将熄未熄。我用血肉模糊的手捧起香灰盖住香脚,青烟才颤抖着重新升起。
辰时,龙香异动。烟气不升反沉,如活蛇游向祠堂最深处。那里有扇铁门,从未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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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锁龙鳞
铁门内,半片龙鳞嵌在神龛上,大如门板,边缘锋锐如刀。指尖刚触及冰冷鳞面,整片龙鳞骤然嗡鸣!无数景象炸进脑海:乌云翻墨,巨龙在云层痛苦翻滚,粗如殿柱的青铜锁链贯穿其躯,龙血暴雨般泼向人间,所落之处瘟疫横行……现实中我的双臂剧痛,皮肉翻卷,浮现深可见骨的锁链勒痕!
断链!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颅中咆哮。
我嘶吼着用流血的手抓住龙鳞猛力一拔!鳞片离龛的刹那,贯穿虚空的锁链幻影寸寸崩碎。辰龙香火苗腾起,照亮神龛底部斑驳铭文:禹王锁妖于九渊,岁以十二灵镇之。
回到厅堂,巳蛇香已燃过半。烟雾凝成蛇信,轻舔向我的耳廓,带来湿冷的低语:小心……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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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温柔冢(未羊之章)
正午,未羊香青烟袅袅。宅院死寂得反常,连风声都停了。饥肠辘辘行至厨房,灶上竟温着一碗杏仁酪,甜香扑鼻。瓷碗底下压着张字条:饿坏了吧快吃。
是娘亲的笔迹!她十年前就病逝了。
泪眼朦胧中,娘亲的身影在灶边浮现,系着旧围裙,笑容温暖。趁热吃,仔仔。她声音和记忆中一丝不差。我颤抖着捧起碗,乳白浆液映出自己贪婪的脸。碗沿触到嘴唇的刹那,厅中未羊香火头啪地爆出火星!
幻象冰消瓦解。手中哪是什么甜羹分明是半碗蠕动的蛆虫!灶台积灰寸厚,娘亲站立处,唯有一具挂着破烂衣裙的森白骸骨,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我。
为什么……不喝娘煮的汤……骸骨下颌开合,细碎骨屑簌簌掉落。未羊香青烟陡然转黑,厨房四壁渗出腥臭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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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盗香贼(申猴之章)
申时,我抱着从地窖翻出的半坛黑狗血撞进前厅,惊得魂飞魄散——香炉倾翻在地!申猴香不翼而飞!
窗栓被利刃削断。追至后院,只见一道黑影正翻上墙头,手里攥着那支刻成灵猴献桃形状的残香!还来!我嘶吼着掷出狗血坛。黑影猝不及防被泼中后背,发出凄厉尖嚎——那声音非人非兽,倒像铁片刮锅!黑影踉跄栽下墙,露出斗篷下溃烂流脓的脊背,却仍死死抓着猴香狂奔。
追过三条巷,黑影闪进镇外荒坟。坟堆间,一个佝偻身影正在掘墓。月光照亮那人侧脸——是早已下葬的叔父!时辰快到了……叔父接过猴香,声音激动得变调,有了这个,‘年’就会赐我长生!他将猴香插入一座无字碑前,划燃火柴。火苗即将舔上香头的刹那,我扑上去死死攥住他的手!
你疯了!香尽则岁除!
除的是你们的岁!叔父眼球血红,我要做‘年’的使者,不死不灭!他枯瘦的手爆发出骇人力道,猴香被硬生生按向地面插着的线香火头——
香头相接的瞬间,整片坟地剧烈震动!无数苍白手臂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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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鬼宴(酉鸡之章)
酉时,残阳如血。我拖着被叔父抓伤的手臂逃回老宅,背后荒坟方向传来百鬼哭嚎。厅中酉鸡香无风自燃,烟气凝成一只引颈怒啼的雄鸡虚影!鬼哭骤歇。
喘息未定,大门被拍得山响。开门!官府查案!是赵捕头的声音。拉开门栓,门外站着的确实是赵捕头,只是脸色青白,官服前襟浸透深色水渍。李木匠的案子,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密尖牙,有线索了。
雄鸡虚影怒啼炸响!赵捕头面容瞬间扭曲,官服下钻出密密麻麻的鸡毛,双脚化作利爪抓向门板!我猛力关门,利爪刺啦刮过木面。门外传来啄击声,越来越急,混着非人的咯咯鸡鸣。
戌时更鼓响,酉鸡香燃尽。啄门声骤停,死寂中,大门门板突然凸起一个人头大的鼓包——是赵捕头变形的脸在向外顶!木纤维呻吟着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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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亥瘟起(亥猪之章)
亥时,香炉仅剩最后三支细香。窗外飘来奇异肉香,勾得人腹鸣如鼓。推窗望去,长街竟支起数口大锅,镇民围坐大嚼,油光满面。王记肉铺半价!屠夫王胖子挥着砍刀吆喝,案上堆着粉嫩肉块。
肉香钻入鼻腔,胃袋疯狂抽搐。我抓起银簪刺入手臂,剧痛压住馋虫。再看锅中翻滚之物,分明是剥皮人手!王胖子剁开的肉块长出眼睛,案板下血流成河。食客们浑然不觉,腮帮鼓动,嘴角淌下黄浊油脂,皮肤下鼓起游走的肉瘤。
亥猪香青烟弥漫,所过之处,食客们动作骤然僵直。他们缓缓扭头,数百双鼓胀如猪的眼珠齐刷刷钉在窗口!王胖子举起滴血的刀,朝老宅一指。
饿……数百张油嘴同时开合,人潮拖着臃肿身躯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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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骨作薪(终章)
午时三刻的钟声在瘟疫般的猪嚎中炸响!我撞开疯狂捶打大门的肿胀人群扑向香炉。最后三支香——午马、未羊、申猴——已燃至尾指长短!
香炉冰冷刺骨。指尖触到午马香的刹那,整座祠堂地动山摇!十二盏血灯笼同时炸裂,最后的光明湮灭于绝对黑暗。一个比黑暗更深的轮廓在虚空凝聚,祂没有五官,但我知道祂在注视我。时间被拉长碾碎,思维冻成冰渣。
香!残香滚落脚边!我抓起三支将熄的香,狠狠按向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
嗤啦!
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三支香竟插进我的血肉,以心血为引,熊熊燃烧!剧痛撕碎神魂的瞬间,香炉底部铭文在火光中显现:**香尽则岁除,然续香者,以身代年**。
虚空中的存在发出混沌的笑声。我的皮肤迅速石化,从脚踝攀上膝骨。视线最后定格在倾倒的香炉内壁——那里密密麻麻刻满蝇头小字,皆是历代守香人的名姓。最末一行墨迹犹新:
**陈氏守香第七十一代,陈砚,以身代年,永镇此宅。**
石化的冰冷漫过心脏。永恒的黑暗降临前,我听见自己化作的香炉深处,传来新一年的第一声鸡啼。
第十一章
石髓香(续章)
剧痛如万蚁噬髓。我垂目望去,三支残香竟如活物般扭动着扎进胸骨,贪婪吮吸着心头血。火焰由红转青,发出油脂燃烧的哔剥声。石化的冰冷已漫过腰际,下肢彻底失去知觉,与祠堂地砖熔为一体。
虚空中的笑声凝成实质,化作漆黑粘稠的液体,从房梁滴落。
滋啦——
一滴黑液落在石化的膝盖上,竟蚀出深坑!坑底裸露出非石非玉的莹白材质,内里流淌着暗金脉络——正是香炉的胎体!我悚然惊觉:这蔓延的石化并非死亡,而是**熔铸**。历代守香人的血肉骨骼,最终都成了这尊饕餮香炉的一部分!
啊——!!!
一声凄厉惨嚎撕裂死寂。不是我的声音。只见墙角阴影里,叔父陈守业的身影正被无形之力拖拽而出。他浑身溃烂流脓,拼命抠抓地面,指甲在砖石上刮出十道血痕。饶了我!我再不敢盗香了!
他朝虚空哭喊。
无人回应。他的身体开始急速膨胀、变形,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暗红血肉。骨骼噼啪爆响,脊背高高隆起,四肢拉长扭曲……最终,一头鬃毛如钢针、獠牙外翻的青铜巨豕(*亥猪*)在血雾中凝聚成形!它双目赤红,喷着硫磺气息的鼻息,四蹄焦躁地刨动地面,喉间发出不甘的呜咽,最终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按进香炉底部,化作炉身一道狰狞的豕形浮雕。
香炉内壁,属于陈守业的名字,无声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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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百骸炉(续章)
石化的冰冷已漫至胸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三支燃烧的残香,将生命源源不断泵入炉身。视野开始模糊、重叠。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脑髓深处炸开:
*辰时了……快拔鳞……锁链要断了……*
(一个苍老男声,带着龙吟余韵)
*血兔!血兔又来了!用香灰!快啊!*
(少女尖啸,混杂着兔齿啃噬声)
*仔仔……娘煮了杏仁酪……*
(温婉女声陡然转为骸骨摩擦的咔哒声)
是历代守香人!他们的意识并未消散,如同被封入琥珀的虫豸,在这座活体香炉中永世煎熬!
香炉内壁的铭文在血焰灼烧下竟开始流动、重组,显现出更多被岁月抹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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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王锁妖于九渊,然妖名年,实乃外神之胎。十二灵非镇物,实为饲饵。岁以香火饲之,使其永眠。香尽,则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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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香者,血肉为薪,骸骨为炉,魂灵为链。代代相续,以缓其苏。**
原来如此!所谓的镇守,不过是延缓年苏醒的献祭!十二生肖邪祟是祂逸散的饥渴,守香人则是被选中的祭品,用血肉魂魄喂养这尊外神之胎!
嗬……嗬……
石化已蔓延至咽喉,发声都成酷刑。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动眼球,望向香炉内壁密密麻麻的名字。陈氏先祖之名皆黯淡无光,唯最底下一行新刻的陈砚二字,在血焰中灼灼刺目。
而在我的名字下方,竟有一道极细微的空白凹槽,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名字。
一阵轻盈的脚步踏破祠堂死寂。门槛处,一双沾着泥泞的绣花鞋停驻。
砚哥哥
熟悉的嗓音带着颤抖响起,是柳青沅——我那本该远在邻郡的未婚妻!她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紧攥着一封被血浸透的信笺,正是我半月前寄出、嘱她永世莫回老宅的绝笔!
我收到了……可昨日娘亲托梦,说你在这里……
她泪眼婆娑,一步步走向已成半座石像的我,我来……带你回家。
**不!走啊!**
我在心中疯狂嘶吼,石化却已封住咽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踏入这死地!
香炉上,代表卯兔的那炷残香,火苗倏地一跳,直指青沅!烟气袅袅凝成一只血泪斑斑的兔儿灯虚影,朱砂裂口无声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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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薪火传(终章)
青沅的脚步停在香炉三步之外。她看见了炉中扭曲燃烧的我,看见了炉壁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也看见了那只悬于半空、血泪滴答的兔儿灯虚影。她脸上的悲恸瞬间冻结,化为一种近乎死寂的明悟。
原来……是这样。她轻声说,目光扫过狰狞的豕形浮雕,扫过壁上未干的陈砚二字,最终落在那道空白的凹槽上。她低头,展开手中血染的信笺,背面竟绘着繁复的朱砂符箓——那是娘亲临终前偷偷塞给她、嘱其生死关头可焚的保命符!
兔儿灯虚影发出无声尖笑,猛地扑向青沅面门!
千钧一发!青沅不退反进,一个箭步冲至香炉前,沾血的手指狠狠按向炉壁空白处!嗤——皮肉灼烧的青烟腾起!她竟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凹槽中急速刻写!
柳…青…沅…
每写一笔,她脸色便灰败一分。最后一笔落下,卯兔香火苗嘭地暴涨,血泪兔灯虚影撞上她后背,瞬间没入!
呃啊——!
青沅身体剧震,瞳孔中闪过赤红兔影。无数细密的血珠从她皮肤渗出,在素白罗裙上晕开朵朵红梅,仿佛被无形的利齿撕咬。她踉跄一步,双手死死撑住香炉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走……
我终于从石化的禁锢中挤出一丝破碎气音。
她抬眼看我,唇边竟绽开一丝染血的微笑,决绝而温柔。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魂飞魄散的事——
她俯身,用尽最后力气,拔出了插在我胸口的午马残香!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香炉轰然震动,炉壁所有名字明灭狂闪!虚空中的黑暗轮廓再次凝聚,发出饥渴的咆哮!
就在此刻!
青沅染血的手指捏碎了那张朱砂符箓!符灰混合着她喷出的心头血,狠狠按在午马香断裂的香根上!
以吾之血,续此残香!以吾之魂,代汝永镇!
她清叱声响彻祠堂,竟带着一丝龙吟般的威严!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断裂的午马香根贪婪吸收着符血,瞬间抽出一条猩红如血管的新枝,顶端噗地燃起一点青白火焰!这火焰虽微弱,却带着焚尽八荒的凛冽正气!
虚空中的咆哮化为惊怒的尖啸!即将凝聚的黑暗被这青白火焰一灼,竟如沸汤泼雪般消散!
青沅的身体软软倒下。她的名字柳青沅在炉壁上灼灼亮起,覆盖了那道血槽。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从她名字中蔓生而出,如同锁链缠绕整座香炉。炉身豕形浮雕发出不甘的哀嚎,其他兽形亦暂时蛰伏。
石化的冰冷从我胸口开始缓慢退却。我僵硬地跌落在地,挣扎着爬向她。
她躺在冰冷的砖地上,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皮肤下却隐隐有暗金符文流转。卯兔香静静燃烧,烟气凝成的兔儿灯悬在她头顶,朱砂裂口竟缓缓弥合,滴落的血泪化为清澈晨露。
傻子…
我颤抖的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
她睫毛颤动,睁开眼,瞳孔深处一点青焰不灭:你的岁…我守住了…
窗外,一丝微弱的曙光刺破沉沉夜幕。
鸡鸣声起,撕碎了子时的最后一点黑暗。
新岁已至。
而这座以血肉魂魄为薪柴的香炉,仍在等待下一个轮回。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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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炉中天**
石化的祠堂地砖上,两道影子被晨光拉长。我抱着青沅,她的呼吸轻得像初春柳絮。
看……她忽然指向倾倒的香炉。
炉腹深处,历代守香人名姓的缝隙间,竟钻出一株嫩芽。两片新叶沾着血与灰,在穿堂风中瑟瑟发抖,却执拗地朝着漏进的微光伸展。
青沅指尖拂过叶片,那点青白焰芒自她瞳孔流入叶脉。
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细小的花苞在炉腹的阴影里凝结。
我们静静看着。
当第一缕完整的朝阳劈开祠堂黑暗时,花苞啵地轻响——
绽出一朵燃烧的、半透明的金色莲花。
花瓣里,蜷缩着米粒大小的十二生灵虚影,安详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