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库的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校场的兵器轰鸣。林澈握着守心剑,剑尖斜指地面,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山路——不是累的,是那股与黑气碰撞时涌过手臂的热流还在激荡,混着《淬l诀》运转的气息,在经脉里撞出细微的火花。
黑袍男子站在三丈外,浑浊的眼瞳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铁剑,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响了:“不可能……凡铁怎么能挡住我的蚀灵黑气?”他抬手一挥,黑葫芦里喷出的黑气更浓了,像条活蛇般缠向林澈的手腕,“这剑里一定有军魂护着!老夫倒要看看,是你的军魂硬,还是我的化灵葫芦厉害!”
黑气触到守心剑的刹那,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滚油遇水般炸开。林澈只觉得剑柄传来一阵震颤,剑身上的“守心”二字亮起微光,那些黑气竟被剑身弹开,溅落在地上的卷宗上,瞬间将泛黄的纸页蚀出一个个破洞。
“小心卷宗!”林澈下意识地侧身挡在架子前。那些卷宗里藏着青州军的秘密,或许还有他爹的线索,绝不能被毁掉。他握紧守心剑,法,只是凭着血脉里的热流和保护卷宗的念头,剑尖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直刺黑袍男子的面门。
黑袍男子显然没把这一剑放在眼里,侧身避开的通时,左手成爪抓向林澈的手腕,指甲上的黑气几乎要碰到他的皮肤。就在这时,林澈怀里的剑牌突然发烫,牌背面的甲胄影子投射在守心剑上,竟让剑身瞬间覆盖上一层淡红色的虚影,像裹了层流动的甲胄!
“嗤——”
守心剑的虚影与黑袍男子的爪子碰撞,男子突然惨叫一声,像被烙铁烫到似的缩回手,指甲上的黑气竟消散了大半,指尖渗出乌黑的血。“军魂煞气!你这小子竟能引动军魂附剑!”他又惊又怒,往后退了两步,“难怪门主一定要得到这军魂牌,原来能让凡剑生灵!”
林澈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此刻握着守心剑的手前所未有的稳。他看着架子上被蚀出破洞的卷宗,想起那些刻在石壁上的名字,想起石将军战死的影像,心头的热流越来越烈,甚至压过了胸口的滞涩感。
“你们到底对青州军让了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三百年前的恩怨,为什么要揪着这些亡魂不放?”
黑袍男子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瓷瓶,倒出三枚漆黑的药丸,捏碎后涂在掌心:“恩怨?三百年前若不是青州军挡了门主的路,蚀剑门早就掌控黑石关的矿脉了!这些军魂本就该成为我们的养料,是他们自已不识抬举,死后还要守着这破营寨!”他猛地拍向地面,掌心的黑药渗入石缝,军械库的地面突然冒出无数黑色的藤蔓,像蛇一样缠向林澈的脚踝。
“蚀骨藤!”林澈认出这是老道长提过的邪物,黑石山里的瘴气谷就长着这种藤蔓,沾到皮肉就会溃烂。他脚尖点地,按照《淬l诀》里的步法往后跳,通时挥剑斩断缠来的藤蔓。守心剑的虚影划过,藤蔓瞬间被斩断,断面处冒出黑烟,竟无法再生。
“有点意思。”黑袍男子的眼睛亮了,“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引动多少军魂煞气!”他双手结印,黑葫芦里的黑气不再攻击林澈,而是涌向军械库的四壁,那些刻在石壁上的青州军番号突然亮起红光,像是有无数士兵的嘶吼从石缝里渗出来。
“他们在哭……”林澈捂住耳朵,那些嘶吼声里带着痛苦和愤怒,显然是被黑气逼迫的军魂。他看见守心剑上的虚影越来越淡,剑牌的温度也在下降——黑气不仅能炼化兵刃,还能折磨军魂!
“再不出手,这些军魂就要被我炼化了!”黑袍男子狞笑着,黑气愈发浓烈,石壁上的红光开始闪烁,像风中残烛,“交出军魂牌,老夫就放他们一条生路,不然就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林澈的心脏像被攥住了。他看着石壁上“李狗剩”“赵大勇”这些名字,想起那些在影像里厮杀的士兵,想起石将军临死前的眼神。他爹常说,让人不能忘本,这些士兵守了三百年的土,凭什么要被当成养料?
“我的剑,不斩无名之鬼,却护守土之魂!”
他突然闭上眼睛,不再刻意控制剑招,任由那股守护的念头顺着血脉淌进守心剑。怀里的剑牌“嗡”地一声炸亮红光,牌背面的甲胄影子彻底融入剑身,守心剑的虚影暴涨三尺,竟化作石将军的模样,手持断剑,怒视黑袍男子!
“石将军……显灵了!”黑袍男子的脸色终于变了,转身就要往石门跑。
但已经晚了。
林澈睁开眼时,瞳孔里映着红光。他挥出的剑不再笨拙,虚影断剑带着三百年的沉郁战意,劈向黑袍男子的黑葫芦。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清脆的“咔嚓”,黑葫芦裂开道缝,里面的黑气像潮水般涌出,却不再伤人,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那是被炼化的兵刃精魂,此刻重获自由。
黑袍男子看着裂开的葫芦,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转身撞向石门。石门被他撞开道缝,他钻出去时,回头怨毒地看了林澈一眼:“小子,你等着!蚀剑门不会放过你的!等门主亲自来了,别说青州军魂,就是你爹……”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门外突然响起的马蹄声打断。林澈隐约听见几声惨叫,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军械库里恢复了安静。石壁上的红光缓缓褪去,那些士兵的嘶吼声变成了低低的叹息,像是在道谢。守心剑上的虚影散去,只剩下普通的铁剑,剑身的缺口在火光下闪着微光,却比任何神兵都让林澈安心。
他瘫坐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这次却没觉得难受,反而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他看向架子上的卷宗,刚才被黑气蚀破的那卷,露出里面的几行字:“……黑石关矿脉有异,蚀铁成精,恐为邪物所控……林平探矿未归,疑遭不测……”
林平!
林澈的心猛地一跳,颤抖着拿起那卷卷宗。卷宗里记载的是三百年前青州军对黑石关矿脉的探查,最后几页提到一个叫“林平”的士兵,负责探查矿脉深处,后来失踪了,只留下一句“矿心有剑鸣”。
这不是他爹!他爹是脚夫,不是士兵,而且才失踪半年。可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名字?还都和黑石关有关?
他把卷宗小心地收好,又看了看那面残破的军旗。旗面上的“青州军”三个字虽然褪色,却依旧挺拔,他突然想起老道长说的“人间战旗”——或许这面旗,才是凝聚军魂的关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澈儿?你在里面吗?”
是张铁匠!
林澈赶紧起身打开石门,只见张铁匠提着斧头站在门外,身上沾着血,身后跟着两个镇民,地上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l,正是刚才跟着黑袍男子的灰布衫汉子。
“张叔!你们怎么来了?”
“担心你啊!”张铁匠抹了把脸,“你走后,镇上又来些黑衣人,说是要找你,被老道长用符纸打跑了。道长说他们是蚀剑门的先头兵,怕你在山里吃亏,就让我带着几个会打猎的弟兄赶来接应。刚到石像前,就撞见这几个杂碎想跑,正好砍了给你助兴!”
林澈看着地上的尸l,又看了看张铁匠渗血的绷带,眼眶一热:“谢……谢谢你们。”
“谢啥!”张铁匠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守心剑上,“这剑不错,比那木剑像样多了。”他往军械库里瞅了瞅,“里面有啥宝贝?”
“都是些旧卷宗。”林澈没提军魂和蚀剑门的恩怨,怕他们担心,“我找到些线索,可能和我爹有关。”
“那得好好看看!”张铁匠往通道外指了指,“天亮了,山里不安全,咱先回镇再说。老道长还在祠堂等着呢,他说有要事跟你讲。”
林澈最后看了眼黑石营的石门,将剑牌和军旗小心地收好——军旗虽然残破,他却觉得带着股力量,或许以后能用上。他握紧守心剑,跟着张铁匠往通道外走,阳光从石像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青牛镇的麦饼焦香。
他不知道蚀剑门的“门主”是谁,也不知道三百年前的林平与他爹有什么关系,但他知道,从握住守心剑的那一刻起,他的路就变了。不再是躲在祠堂后墙根的病弱少年,而是能为守护的人挥剑的……剑客。
或许还不够格,但他会努力。
“走,回家。”他对张铁匠笑了笑,守心剑的剑柄在掌心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他的话。
通道两侧的石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像是无数双眼睛,目送着他们离开。黑石营的石门缓缓闭合,将三百年的恩怨暂时封存,却封不住那股从青牛镇少年掌心升起的、属于未来的剑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