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我选择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一切都被改写,爱与恨交换。
我还是没能改变那个结局。
01
跳下阳台的一瞬间,我看见渐行渐远的蓝天,我期待着,新生后,一定要自由自在地做我自己。
视线一恍惚,场景转换,我回到了八年前,上帝不给我重生的机会,而是让我重过这一世。
头上传来一阵剧痛,许多记忆都模糊起来,只还有一些片段的记忆留存。
我正躲在门后,碎裂的电视机屏幕撒得到处都是,有几片落到我的脚边。
你就是没本事！
爸爸停了下来,妈妈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满眼仇恨。
爸爸转过身看见我,丢下他手里的板凳,直冲我而来。
他像提垃圾一样提着我冲出家门,一路狂奔,到了村头那条深河边。
把孩子放下！
奶奶赶来了,朝他吼。
爸爸正将我举起,我们四目相对,我看见他狰狞的笑,眼里却满是悲悯。
他的手松开,我掉进深河里,紧接着他也纵身一跃。
02
我醒来时,第一眼是奶奶的脸。
醒了……
她满面难堪,看着我的脸,似乎很惊讶我会醒,那表情就像更期待我就这样死去。
出院后,我听见了那些传言,爸爸的尸体没有找到,那条河是活水河,下流四通八达,根本无处可寻。
妈妈在我进医院的当晚就没了踪影,我的家成了空房。
快起床！你上不上不上就尽早滚,出去打工不好吗早点养活自己！
奶奶将被窝掀起,深冬的冷风一下子将我激醒,我看见范琪正站在门边。
晚上回来拾一些干柴来！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吃！
我出了门,身上一件破旧的棉袄根本抵御不了寒风。
你奶奶好凶。
你妈不也是吗
我俩相视一笑,没错,范琪跟着后妈长大,她爸刚娶了后妈那年就出了车祸死了。
我至少不是她亲生的,她对我不好也能理解。
没错,她说得对,她至少不是亲生的,我却是奶奶的亲孙女……
快到学校了,门口站着一群男孩,王立庆在最前面,每天都会有那么一次,我已经习惯了。
瞧,俩扫把星！
他们冲上来,拽着我的棉袄使劲一甩,我直接被掀翻在地,范琪也不例外。
他们高兴地笑,朝着校园走了进去。
你没事吧,起来。
他们走远了,韩一鸣才刚到校门口,蹲下将我扶起。
韩一鸣曾是那群喽啰的头目,也曾是那个将我摔得最狠的人。
谢谢。
看着谢一鸣走去的背影,范琪拉了拉我的衣角。
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他喜欢我。
我微微一笑,径直走进校园,留下还在惊讶的范琪。
03
从今天起,许柔就是我的喽啰,我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到了班级里,谢一鸣大声朝人喊。
切！
王立庆满脸不屑,当时他用一条蚯蚓战败了谢一鸣,成了喽啰头目,谁能想到人高马大的谢一鸣竟然怕那玩意儿。
上！
谢一鸣一声令下。
我抬起头,看见许多人盯着我,接着我站起身,直奔王立庆而去。
他们似乎等着看我能做出什么事来,都一动不动,等我走近了,王立庆一脚将我踹翻在地。
哈哈哈哈！
那群喽啰在笑。
可下一秒,我猛地冲上去趴在王立庆的脸上,下嘴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
他的脸顿时血肉模糊,一排清晰的齿印,渗出鲜红的血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谢一鸣站在后面鼓起掌来。
那群喽啰都被我吓傻了,尤其王立庆,捂着脸直往后退。
我转过身,径直走到谢一鸣身边,他满脸骄傲地看着我,把手放在我的肩头。
似乎在说：【干得不错。】
我却直接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他满脸不可思议。
教室里静得出奇,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了。
我冲出门去,在校园里狂奔,把身上那件破羽绒服撕得粉碎,把头发甩散,边跑边喊。
杀人了！他们要杀我！
我一个趔趄趴倒在地,冬天的地冻得梆硬,泥灰沾了我满身。
我回头看,他们全都在班级门口,瞪着眼睛看着我演的这一出大戏。
其他班的学生也都陆续跟了出来。
许柔！你怎么了
老李是我们的班主任,他看见我这个惨样子,吓得端个保温杯就从办公室冲出来了。
我立刻装作满脸恐惧地看着不远处的谢一鸣和王立庆,然后爬起身扑到老李身上。
他们要杀我！哈哈哈哈！杀了我！
我瞪大双眼,摇着头,像个精神病一样死死地拽着老李的羽绒服乱晃,他的保温杯被我晃出滚烫的开水来撒到他手上。
砰的一声保温杯掉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
我于是猛一推他,朝着学校大门开始狂奔。
谢一鸣！王立庆！还愣着干嘛,快去追！
我一路跑到村口那条深河边,天很冷,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我看着后面一群乌泱泱的人追了上来。
许柔同学！别冲动啊,千万别冲动！
04
校长也跟来了。
从我那次落水被救之后,全村的人都知道我怕极了那条河,甚至连水都怕。
你们两个给我跪下！道歉！
我们没有……
老李狠狠地扇了谢一鸣一巴掌。
没有你们脸上的伤哪来的没有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你当我平时眼瞎吗！
我在心里讥笑一声,你平时的确眼瞎,你看见他们欺负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不起……
谢一鸣和王立庆在不远处,朝我跪下边磕头边道歉。
啊！
我看着那条河,大叫一声,跳了进去。
别杀我……
还是在医院里,我其实早就醒了。
我听见房间里的声音,知道该来的人都来了。
然后装作突然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奶奶站在床前,两个男孩的妈妈带着她们犯错的儿子,来向我道歉。
他还小,不能留案底,真的……求您发发慈悲,多少钱我们家都出！
快去道歉！
谢一鸣被一下猛推到我床前,紧接着王立庆也被他妈按着跪了下来。
我坐起来,低下头,看着谢一鸣的脸,然后笑了笑。
我看见他们俩抖了一抖,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原谅你了。
真的谢谢,真的谢谢……
谢一鸣的妈妈哭了,拉着我的手,我伸出另一只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哭得更凶了。
你没事
她们都走后,留下一堆衣服、补品还有钱,奶奶到我旁边坐下。
没事啊。
我笑着说。
死丫头！
奶奶说完转身走了。
范琪来时,看见满屋子的礼品,眼都快看花了。
这都是他们父母送的这个真漂亮！
她挑了件绣花的粉红袄。
你喜欢那送你了。
她欢呼雀跃地跳起来,冲上来抱着我。
哎哎哎！大姐我还病着呢,别跳了。
嘿嘿！
她把那袄在身上比了又比,才终于回过味来和我说：你怎么想到这招的我快被你吓死了。
我不说了嘛,谢一鸣他喜欢我呗。
05
我这次进医院,是在村里又出名了一回,但奶奶却不好受了,人都在传我有精神病,罪魁祸首就是村东头的王婆子。
她家有块地和我奶家的地挨着,年年收成都要闹上一回,必得多割去我奶家三行小麦才罢休,转过弯还要再骂我奶多种了她的地。
王奶奶,您忙呢。
她没理我。
王奶奶,衣服这样可洗不净,得下劲儿,像这样。
我拽起她一个裤衩丢到河中间,用个棍搅一搅,顶在棍头上跑,她就在我后面追。
她追上我使劲地揍了我一顿,我也不哭,就冲她笑。
她真的以为我得了精神病。
许多人都看见了。
第二天我去学校,进了班直接往讲台上一站。
从今天起你们都是我的喽啰！
我大喊一声,下面无人敢应。
听见没！
我一拍桌子,他们才都痴呆似的点点头。
今晚放学都别走,本头子有大事带你们干！
什么事
谢一鸣问了一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冲他一笑,他打了个寒颤。
结果当晚我们就洗劫了王婆子的菜园,我们一群人在里面乱薅乱拔,把豆角的架子折断乱踩,等王婆子赶过来时,一切都晚了,我一抬手,大家四散溃逃。
这群孩子的家长占了村子半壁江山,王婆子再厉害,也不能叫嚣着让全村人来赔。
我抓起一把土来冲到她跟前,往她脸上一撒,疯癫地也跑了。
那是她说的,我是个精神病,精神病是分不清对错的,所以她不能怪我。
啊！
她气得一屁股歪倒在地头前,病了大半个月,再出门时见了我就躲,再也不敢占我奶家的地了。
06
奶奶对我的态度好多了,也不再经常指着说三道四,甚至有时还给我一些关心的话。
可范琪的日子却难过了,她后妈找了个叫三儿的男人住在她家,三儿一见她就来气。
连带着她妈也不待见她。
我真的受不了了！
是吗
我吃了口王立庆妈妈送来的夹心饼干。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她有些愠怒。
当然,还记得我告诉你谢一鸣喜欢我吗
她满脸不解,不懂我在说什么。
其实有个人也喜欢你很久了。
我指了指她。
……
我可不是什么好心的人,当初王立庆害我们那么惨,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他可不是我的作风。
我趴在范琪耳边嘀咕了几句,她顿时眼瞪得老大。
这么丧心病狂的招你都想得出来。
我微微一笑,摆摆手,表示低调低调。
下午我们就去了乡里打听情况,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三儿的老家是一个叫胡村的庄子,离我们村十几里路,老光棍一个,在他自己村还有个老相好,是个出名的泼妇,三儿就是受不了这个泼妇才跑出来到我们村。
这好办了,我还怕事闹得不够大呢。
我奸笑一声。
第二天一早,我约上谢一鸣到村口的小卖部里,让他把王立庆也叫上,谢一鸣经过这一遭,已经对我言听计从。
王立庆,你个孬种！范琪喜欢你那么久你都不表示,是不是故意给我小姐妹难堪。
我把手一指,王立庆立时脸羞得通红。
你瞎说吧！
谢一鸣插进来一句。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我质问他。
这次换谢一鸣羞得脸通红。
范琪好几次跟我说喜欢你了,今天她妈回老家走亲戚去了,让我告诉你下午四点她在家等你,是男人就去！不管喜不喜欢,给人家给回个话,别让人傻等着。
说完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07
谢一鸣：你去不去
王立庆：我不知道……你呢
谢一鸣：我怎么了
王立庆：你聋了,她刚刚说你喜欢她。
谢一鸣：那怎么了我喜欢她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王立庆：那我的事你问什么还问我,你自己都不敢！
谢一鸣：谁说老子不敢,我现在就去找她表白！
王立庆：那我也敢！下午我也去。
两人分道扬镳,谢一鸣直追着我就来了,我正好到家门口要关门。
许柔！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谢一鸣站在口外,满脸期待地盯着我。
我朝他笑了笑,然后把脸一沉。
不能！滚！
连着把门啪一关,转身进屋去了。
你等着,我一定把你追到手！
我听到他在门外喊,也不知他从哪来的自信。
我这边已经安排妥了,范琪那边也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
范琪：爸！
三儿：叫什么再叫一声听听！
范琪：爸,我知道我妈喜欢你,我妈喜欢谁谁就是我爸,你俩幸福我比谁都开心。
这一套是我教她的,三儿是个老光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都结了婚有小孩了,他肯定也希望有个孩子叫他爸。
范琪：爸,我妈今儿去姥姥家了,我拿压岁钱给你买了酒,你今儿喝个够！
三儿：好闺女！
范琪说了,她妈不让三儿喝酒,因为他一喝就上头,上头了就六亲不认,再喝多了就倒地呼呼大睡,扇脸都扇不醒。
08
我一直在范琪家门口等着,见她出来了,我忙迎上去。
怎么样了我问。
差不多了,这会儿刚好,还有意识！
差不多王立庆也该到了。
正说着,王立庆的身影出现在拐角,我们俩忙躲了起来。
王立庆心里还忐忑着,最后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我们俩趴着门缝听。
哟！爷们！来喝一个！
三儿一把拽住王立庆的衣领。
王立庆一进门看见一个醉汉,吓得腿都软了。
叔叔,我不会喝酒……
不给面子！啊！不给面子！
我俩听见屋里砰的一声,桌子都快给拍碎了。
王立庆被拉着灌了好几杯,三儿又赔了好几杯,终于到劲儿了,歪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王立庆没喝过酒,猛地被灌了几杯白的,也醉晕了过去。
我们俩赶紧推开门进去。
真没用,我还想用棍子给他敲晕呢,没想到他自己晕了。
我把棍子往旁边一甩。
快干！
我大叫一声,范琪还害臊不好意思……
我见她扭扭捏捏下不了手,就干脆全由我来,让她出去。
算了！你去门口把风,人来了给我报信。
等我把所有都收拾好,刚要出门,范琪过来了,往屋里瞅了一眼,羞得脸通红。
来了吗我问。
来了！
我听见墙外人声鼎沸,于是赶紧拉着范琪从门边溜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看着。
远远瞧着乌泱泱一群人就来了,那泼妇在前面领头,农村人都爱凑热闹,一呼百应,全跟着来了。
负心汉！耽误我多少年,把我一丢,到这儿来快活来了！你也别想好过！
泼妇边喊边骂,村人也跟着应和。
范家那小闺女也可怜,爹妈都没了,丢给个后妈养,她占了人家宅子还养野男人,真是……
谁说不是,那小闺女和我家孩子一个班上课,冬天了衣服薄得都漏风,太可怜了……
这就是没爹没娘疼,苦命啊。
范琪听见后悄悄哭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也没爹没娘,咱靠自己！
泼妇已经到门前了,叫嚷起来。
死鬼你给我出来！别躲着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没人应,里屋两个都呼呼大睡呢。
泼妇一推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她一跺就开了,人都跟着涌到院子里。
范琪的后妈听见风声赶回来了,扒开人就往里冲。
后妈：你谁啊你！
泼妇：你哪家的
人群：她就是这家的主儿,哈哈哈哈！
泼妇：好啊你！你个贱人,敢抢我男人！
说完她们扭打在一起,范琪盯着,一动不动,我恨不得要上去叫好。
外面吵得凶,王立庆被震醒了,他揉揉眼,头还有些晕。
紧接着看到的一切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自己正一丝不挂趴在这个灌他喝酒的男人身上,那男人也是只穿了个内裤！
门外正打得不可开交,两人都是鼻青脸肿。
你俩打有什么用,男人都不出来。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她俩反应过来,爬起来各站在房门两边。
泼妇：三儿你给我出来！你说说你到底跟谁！
后妈：别躲了,我今儿在,谁也不敢怎么着你,你大大方方出来！
还是没人应,泼妇早没了耐心,干脆一脚把里屋门踹开。
俩人一起冲了进去,围观的人也跟着往里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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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庆吓傻了,他翻遍全屋也没翻出一件能穿的衣服,等所有人都冲进来,他拉着一块布挡住隐私部位。
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人们都惊了,自然也看见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三儿。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在这么啊你！
王立庆的妈妈本也是来看热闹的,这一下天塌了。
结果三个女人一起活活把三儿给扇醒了,酒劲再足,也顶不住六个下了死劲的巴掌。
那之后,三儿再也没来过我们村,范琪的后妈也再没提过这茬。
09
我妈回来了,坐着小轿车,还有个人模人样的男人跟着,看见我理也不理。
我后来了解到,男人叫魏寒盛,是家上市公司的副总,有钱得很。
我妈要和他结婚了,但我爸跳河后下落不明,他们的婚姻关系还继续存在,我妈的户口也还在这个村,今天来是办理离婚手续,顺便把户口也迁走。
妈！我好想你……
我抱着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身上,流下泪来。
她尴尬一笑,推我的手却下了死劲。
柔柔,你好好跟奶奶过,妈现在养不了你……
她说完抹出两滴泪来,眼神却依旧锐利,魏寒盛在旁边,她不好表现得太狠心。
不！我不要！我就要你！
我妈懵了,她还真没想到我会这样。
寒盛,她原先不这样的,肯定是被她奶奶惯的。
我妈尴尬地冲魏寒盛笑笑。
叔叔,我想和妈妈在一起,几天就好,就几天,求求你……
就这样,我坐上了小轿车离开了小村,我看见后视镜里奶奶站在门前,眼神里满是悲哀。
到了新家,我有了自己的房间。
你就在这老老实实待几天,就住这个房间,几天过后老老实实给我回老家去！
只有我们两个时,妈妈露出狠心的目光,话也没了温情。
我点头嗯了一声。
晚饭时,我和他们同桌吃饭,我才发现魏寒盛也有个儿子,看样子也就六七岁,干干瘦瘦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来！嘉鑫,吃块红烧肉！
我不要！
妈妈夹着的红烧肉被他一筷子打落在桌子上,我看见妈妈尴尬地笑了笑。
不喜欢吃就不吃了。
我吃！
我直接从桌子上夹起来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魏寒盛笑了,我妈一脸黑,魏嘉鑫理都不理。
10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房门,到客厅里,发现人都不在,只有个女保姆在楼下收拾东西。
魏嘉鑫的房间传来游戏的打斗声和他无奈的叫喊。
我推开门,径直走进去,他被我吓了一跳,但放不下游戏,就叫了声：出去！
我直接上去抢下他的手机,一番操作,本来他还有些生气,但看到逆风的局势被我渐渐化解,就安静了下来。
我可不是只有学习好,游戏我更是强项。
你好厉害啊！
就这！小
case。
我装着一阵行云流水把对局结束,刚一结算,就有好几条发来的好友申请。
你能教教我吗
当然。
我很乐意和他加深一下关系。
结果两三天后,妈妈来催我让我回老家,魏嘉鑫竟帮我求情。
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我装作失魂落魄地回房间,妈妈跟我走了进来,把房门关上。
我刚听说,老家的人传你得了精神病,你是怎么回事
我不说话,只顾着收拾我的东西,她一扒拉,我直接跪下就哭。
妈妈……我没病,求您别赶我走,我乖乖听话好不好
你为什么要赶她走为什么！
魏嘉鑫一直趴着门缝,一听见我哭了,直接冲进来大闹。
坏女人,我不喜欢你！你滚出我家！
魏寒盛也被引了过来,看见大闹的魏嘉鑫和悲伤的我,了解了来龙去脉。
你干嘛非急着送走她,多住几天又怎么样
魏寒盛一脸阴沉,他平时工作忙,很少有时间照顾孩子,所以对魏嘉鑫基本是有求必应。看见儿子哭得那么伤心,自然也不忍心再赶我走。
范琪的电话打来时,我还在计划着如何将这家的矛盾升级。
11
你奶奶这两天有些不舒服……
我接着电话,站在楼梯口,看见女保姆抱着脏衣服在主卧,鬼鬼祟祟地,正将些金银首饰塞进衣兜里。
顿时我心里的计划有了雏形。
我翻了孙寒盛的公文包,模仿他的笔迹写了封信,偷偷塞进了女保姆的房间门缝。
到了下午,女保姆进了主卧,宽衣解带躺在床上,等着孙寒盛的到来。
桌上放了一杯玫瑰热饮,是我特意泡的,里面放了安眠药,够女保姆睡上一阵儿。
我推开门,确保女保姆已经睡死,把她拖下床扔在地板上,出来把门带上,到了楼梯口,对面就是魏嘉鑫的房门。
估摸着妈妈出去做头发就快回来了。
不要！别打我！我错了！
我站在楼梯口大喊,故意制造出一些摔打的动静。
小柔姐,你怎么了
魏嘉鑫的声音从房间传来,紧接着我看到门把手转动,我立马扑上去拉住不让他开门。
鑫鑫！反锁房门,快喊叔叔回家,你千万别出来,她会杀了你的！
接着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拽过一个板凳砸在旁边。
巨大的响声吓坏了魏嘉鑫,我听见嘣的一声,房门从里面锁上了。
我暗笑一声,果然,这小子怕死,肯定不会为了我出头。
接着我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胡乱地摸东西乱砸,制造出各种玻璃碎片的响声,以及木质板材断裂的声音。
我看见大门的把手动了,于是赶紧推开主卧的房门,装作晕倒在了女保姆的身旁。
妈妈一进门,发现一片狼藉,瞬间傻了眼,赶快到楼上,发现了晕厥的我和女保姆。
她根本顾都不顾,直接去敲魏嘉鑫的房门。
鑫鑫！你没事吧！
魏嘉鑫被刚刚的响声吓傻了,躲在门后哭。
一听见我妈的声音,直接生嚎起来,魏寒盛的电话一直通着。
你别杀我！别杀我！爸爸,爸爸……快来救我！
12
魏寒盛赶来的时候,妈妈还一脸懵地站在门口。
他直接一个重拳捶在妈妈的胸口,瞬间将她击倒在地。
鑫鑫……快开门,是爸爸！
爸爸！
父子俩抱在一起。
寒盛,你……
你什么你！立马带上你的孽种给我滚！
啪！
我妈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要甩也是我甩你,呸！仗着你父母给你留的那点资产,装得人五人六的,你当我要饭的！
大门被狠狠地关上,过了一会儿,魏家父子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悄悄跑出门到了车站,坐上了回老家的汽车。
提前打了电话,范琪在村口接我,她显得很憔悴。
我奶奶没事吧
没事,估计是年纪大累着了,你怎么样
那当然是大获全胜了。
我朝她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她笑了笑。
先去趟我家吧,我有事和你说。
范琪一副神神秘秘的,看着有些心事。
刚一进范家的大门,里面一片荒凉,尽是一些破烂玩意儿,散得到处都是,就像刚被洗劫了一番。
我转过身想问范琪,结果一转眼一个棍棒直面而来,狠狠地敲在我的头上,我当场晕了过去。
13
醒来时我坐在范家的里屋,一根粗绳子将我从头绑到尾。
为什么
范琪正站在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院子。
你说话啊！
我急切地问她。
这和我的记忆不同啊！
突然我才反应过来,历史改写,一切都变了,我又怎么能要求范琪还和当初一般。
你要我说什么
范琪语气悲凉。
咱们是最好的姐妹啊,不是吗
我试着去唤醒那个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范琪：狗屁姐妹！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你看见我妈被全村人羞辱,你只会笑,可我呢你想过我吗他们又会怎么对待我！
我：我只是……想帮你啊！
范琪：你只是想出风头吧！瞧瞧你现在多优秀,你靠你自己解决了一切,可我呢我妈跑了！把一切都卷跑了！留下这个空房子,留下我自己……
我：可我……对不起。
范琪：别给我道歉,我恶心！你就好好受一受我受过的屈辱吧。
范琪让开,我看到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王立庆！
他手里拿了个皮鞭！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你个贱人！
一鞭子下去,甩在我的胳膊上,瞬间裂出一条血印,又一鞭子,抽在我的左脸,顿时血肉模糊。
一下接着一下,我强忍着一声不吭,看着范琪的背影,她就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住手！
我已经奄奄一息,勉强睁开眼,是谢一鸣,他来救我了……
王立庆：你来干嘛！
谢一鸣：我当然是来救她！
王立庆：你疯了,你忘了她是怎么折磨的我们了！
谢一鸣：我没忘！也恰恰是因为我没忘,才让我觉得以前的自己多么蠢！为了那些所谓的依附而去伤害真正值得你去关心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谢一鸣一脚踢开了王立庆,抱着我扬长而去,我勉强睁开眼,看见范琪还站在那,低着头,仿佛在哭……
14
我在家修养了好多天,很多人来看我,我无聊地躺在床上。
妈妈却在这时回来了,她万念俱灰,身形憔悴。
柔柔,跟我走吧,跟妈妈走。
我看着她的脸,想起范琪,一切都变了,是啊,那会不会妈妈也变好了呢
可突然视线一晃,奶奶站在门口,我看见她苍老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对不起,妈妈,我不能跟你走,我要陪着奶奶,她只有我了。
我看见妈妈神色黯淡,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走了。
其实你跟她走也好,我老了,照顾不了你太久了。
奶奶所有都听见了,她站在我的床边,喂我喝汤。
不要……我要一直陪着奶奶！一直一直陪着您……
那天夜里,灯光显得格外柔和,奶奶和我讲了很多爸爸儿时的故事,我渐渐地随着那些古老的记忆沉入梦乡。
我的伤势渐渐恢复,天却更冷了,我似乎在家闷了很久,很想出去看看。
嘿！
是谢一鸣,他总时不时来看我。
你怎么来了
走走走,我有个惊喜给你。
他神神秘秘的,笑得傻里傻气,我想起当初他站在门外大喊：【你等着,我一定把你追到手！】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对他有了些好感。
什么啊
他捂着我的眼睛。
惊喜啊！
紧接着他的手一松开,我看见地上摆满了小型的烟花,拼成了一个心的形状,是当初他的那群喽啰们,正帮他一下将那些点燃。
虽然都是些小呲花,但突然一下全亮起来,那光芒也如盛日一般璀璨,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别哭啊！他跟着我笑。
我泣不成声,心想着,这么个小屁孩,怎么也能那么浪漫。
天上一轮圆月,万里无云,风吹来格外冷,空气中有那种烧焦的气味,一帧画面突然闪进脑海里,我心一惊,立马拔腿往回跑。
你怎么了！
谢一鸣在后面追,我根本顾不及和他说。
等我终于跑到家门不远处,一阵浓烟正滚滚上浮,火势冲天。
我拼命地扇自己的脸,拼命地跑,我怎么那么傻！奶奶就是死在那么一个冬天,死于那场火灾,为什么我连这些都记不住……
15
等我冲进院子的时候,许多村民都已经来了,他们正在努力地往房上泼水,但火势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奶奶！
我嘶吼一声,就要往里冲,结果有人死死拉着我的手臂,我回头一看,是妈妈！她正笑着,似乎在说：【别哭！孩子,奶奶没了,妈妈还在。】
我一下愣在那,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回过身狠狠地咬了一口妈妈的手,她一吃痛重重地把我甩开。
我直冲进火场。
许柔！
谢一鸣也要跟着冲进来,但被他妈妈死死拽住。
火场里热气冲天,空气被烤得扭动起来,我终于看见奶奶……她被一个大衣柜压在下面。
奶奶！奶奶！你醒醒……
我拼命地试图去搬动那个衣柜,可它好沉,我拼尽全力,依然还是纹丝不动。
柔柔……柔柔,我的乖孙,别搬了,快走……快走！
我不！
火太大了,我快要被烤虚脱,身子也瘫软下来,模糊中我看见一个身影。
许柔！你站起来,你不准死！
是范琪,她冲了进来,大哭着拖起我的身体。
你原谅我了……
我笑着看她,她也笑着回应我,她没变……她还是我最好的朋友范琪。
我从来……从来就没有生过你的气,是我……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
她哭着拖着我的身子往外走,我已经没力气了,最后一刻,我转过头,看见奶奶的脸,看见她的嘴在动。
好好活着,我的乖孙,奶奶永远……永远爱你。
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回过头,看见了门,门开着,有许多脸在外面,他们伸进手来。
可就在那最后一刻,我抬起头看见,一根巨大的房梁从天而降,直朝着我和范琪而来。
好好活着……还有谢谢你。
范琪用尽全力,将我往外一推。
砰的一声,火星四射,浓烟滚滚,一瞬间房屋倒塌,我瘫坐在地,下雪了,好大的雪……
啊！
我伏在地上,叫声尖利,那种痛刺骨锥心。
意识开始模糊……
16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记得……
爸爸是个普通人,而妈妈总逼着他让他努力上进,弦绷得太紧,迟早会有断的那天,爸爸选择了跳河自尽。
面对爸爸的死,奶奶万念俱灰,想一起死了,一了百了,偏偏我又被救活,奶奶是在悔恨和自责中过完的下半生,她对我总是爱恨交融。
奶奶是死在一个冬天,我已经忘记了那年我多少岁,只记得天特别冷,奶奶点的炭火引燃了柜子,整个家都被烧成了灰烬。
也是在那晚,我童年最好的朋友范琪,终于不堪忍受后妈的折磨,选择了在家上吊自尽。
一时之间,我失去了所有最亲近的人,万念俱灰。
这时妈妈回来了,她是我唯一的直系亲属,她带走了我,像逼爸爸一样逼我努力学习,她必须要我做全年级第一,而她也必须是全年级第一的妈妈。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终于下定决心,逃离这个世界。
17
醒来时,我躺在病床上,眼前却是一张极其陌生又熟悉的脸,这张脸我八年未见。
医生,醒了醒了……
一群白大褂将我围住,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爸爸将我抱在怀里,那一切好不真实。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没死,只是觉得没脸见人,一直躲了起来,我的轻生,让他选择不再逃避,真正站出来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起一切。
而妈妈,在我跳下楼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从这个事件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我回忆起这一切,总觉得很不真实,似乎范琪还在,奶奶也还活着,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可那一切,终究还是都逝去了,爸爸很爱我,任我自由生长,我也终于感受到了那久违的生命的活力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