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天接了个大单,乘客是个刻薄帅哥。
他嫌弃我的纸巾廉价,抱怨后座有薯片渣。
赶着去机场的他皱眉催促：开快点,我加钱。
我反手打开计价器：坐稳,姐在秋名山练过。
当我的五菱宏光在车流中漂移超车时。
他死死抓住扶手：你以前开赛车的
不。我瞥了眼后视镜,开拖拉机的。
机场门口他甩来一沓钞票,我亮出付款码：现金犯法,先生。
三天后公司楼下,员工们看着总裁坐进我的破车。
他敲着隔板：包月,多少钱
——这次他连安全带都系好了。
第一章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像是有人端着水盆在泼。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摇摆,也只勉强撕开前方一片混沌的光影。肖维维缩在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空调呼呼吹着热风,却怎么也烘不干车里那股湿衣服捂久了的闷潮味儿。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屏幕亮起,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刺眼。
【新订单：前往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乘客：涂先生。】
肖维维眼睛瞬间瞪圆了。机场！这鬼天气,这晚高峰,去机场她手指比脑子快,啪地抢下了这个大单。地图上那长长一截红线代表的溢价金额,让她疲惫的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干完这单,至少能给小五（她的爱车,一辆饱经风霜的五菱宏光）加满油,再犒劳自己一顿带肉的晚饭。
她麻利地打了把方向,老旧的车身发出轻微的呻吟,汇入几乎停滞不动的车流,朝着约定地点——市中心那栋最气派的写字楼寰宇中心挪去。
车停在气派的旋转门外,雨水顺着玻璃门流淌,像一道模糊的水帘。肖维维透过水帘,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推开玻璃门,大步走了出来。他没打伞,雨水瞬间打湿了他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肩头。他拉开车门,一股清冽又带着点昂贵雪松味的冷气混着雨水的腥气涌了进来,瞬间压过了车里的闷潮。他弯身坐进后排,动作利落,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掌控感。
去T3,尽快。男人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温度,像块浸了水的玉。
肖维维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轮廓分明,鼻梁很高,下颌线绷得有点紧,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帅是帅的,但此刻这张脸上写满了我很贵,别惹我。她应了声好嘞,您坐稳,顺手抽了张纸巾盒里最上面的纸巾,胳膊越过椅背递过去：先生,擦擦吧,淋湿了。
男人——涂潇,目光落在她递过来的纸巾上。那纸巾薄得有点透光,印着某个不知名小超市的促销广告,边缘甚至有点毛糙。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极其嫌弃地拈住了纸巾的一个小角,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他没擦,只是随意地、带着点疏离地放在了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上。
肖维维在后视镜里把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行,您高贵。
车子刚启动,正要汇入主路,涂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等一下。肖维维赶紧踩住刹车。
涂潇身体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真皮座椅表面——准确说,是肖维维那件忘了收起来的旧牛仔外套上——捻起一小片金黄色的、格外醒目的薯片碎渣。他把它举到眼前看了看,又侧头看了看外套领口残留的几抹可疑的油渍,然后抬眼,视线精准地穿过座椅的缝隙,钉在后视镜里肖维维的脸上。
你的车,他开口,声音平直得像把尺子,量度着肖维维的神经,需要清理了。
肖维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却堆起职业假笑：哎哟,不好意思老板,昨天接孩子放学,小兔崽子在车上偷吃来着,忘收拾了！您多包涵！她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在心里默默给自家那并不存在的小兔崽子记了一笔。这理由百试百灵。
涂潇没再说什么,只是身体靠回椅背,把那片薯片渣和沾了油渍的指尖,再次嫌弃地在那张廉价的纸巾上蹭了蹭。动作优雅,侮辱性极强。
第二章
五菱宏光像一条灰扑扑的泥鳅,艰难地在晚高峰的钢铁洪流里钻行。雨幕厚重,前方的车尾灯连成一片模糊的红色光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导航上预计到达的时间却在不断后跳。车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雨点疯狂敲打车顶的噪音和空调扇叶单调的嗡鸣。
涂潇第三次抬起手腕看表,那块表盘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价值不菲的光芒。他盯着前方几乎凝固的车流,眉心的川字纹深得像刻上去的。终于,那点仅存的、属于上位者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了。
照这个速度,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穿透了雨声和引擎声,清晰地扎进肖维维的耳朵,我会错过航班。
肖维维还没来得及说话,涂潇紧接着抛出的下一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用金钱开道的傲慢：开快点。我加钱。
加钱
这两个字像两粒火星,啪地溅进了肖维维心里那点被薯片渣和廉价纸巾勾起来的小火苗里。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右手极其自然地伸向中控台,咔哒一声脆响,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车厢内——她把计价器从空车状态,切换到了载客计费模式。
然后,她左脚猛地踩下离合器,右手迅速而流畅地挂挡,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被唤醒的野兽。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地转过头,视线掠过座椅靠背,精准地落在后视镜里涂潇那双隐含薄怒的眼睛上。
嘴角,一点点向上勾起,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温顺、甚至带着点野性的弧度。
坐稳了您呐。肖维维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尾音微微上扬,赶时间是吧巧了,姐当年在秋名山,她故意顿了顿,吐出最后三个字,练过。
秋名山三个字像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涂潇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似乎想从这女司机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没等他分辨清楚,肖维维已经转回头。
世界猛地倾斜了！
五菱宏光发出一声憋足了劲的嘶吼,老旧的车身爆发出与它外貌极不相称的蛮力。肖维维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却锐利得像盯住猎物的鹰。她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猛地向右一打,车身几乎贴着前面一辆笨重SUV的侧后方,像一道灰色的闪电般硬生生挤了过去！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哗啦一声巨响,泥水泼墨般溅起,糊了旁边一辆慢悠悠的出租车满窗。
我靠！出租车司机愤怒的喇叭声被瞬间甩在身后。
涂潇的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狠狠撞在车门上,又猛地被安全带勒回座椅。他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抓住头顶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昂贵的西装布料摩擦着人造革座椅,发出细微的、令人不适的声响。他努力想维持镇定,但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每一次急转、每一次强行超车带来的巨大离心力,都让他的胃袋跟着方向盘一起拧紧。
前方,两辆并行的轿车像两堵移动的墙,死死封住了去路。肖维维眼神一凛,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她左脚离合到底,右手闪电般降档,油门猛地深踩下去！五菱宏光的引擎转速瞬间飙升,发出近乎咆哮的轰鸣！就在即将撞上的刹那,她双手带住方向盘,一个极其刁钻又迅猛的左切——
吱嘎——！
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几乎是擦着那两辆车的车头,硬生生从中间那窄得令人窒息的缝隙里漂了过去！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卷起的泥水如同小型喷泉。
巨大的离心力让涂潇整个人被死死按在右侧车门上,脸颊几乎贴上冰冷的玻璃。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因为紧张而磕碰的细微声响,还有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疯狂撞击着肋骨。视野里的一切都在高速旋转、模糊,只有前座那个握着方向盘、脊背挺得笔直的瘦削背影,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稳定感。
惊魂甫定,五菱宏光已经重新在车流中占据了一个身位,并且还在持续加速。涂潇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胃。他松开紧抓扶手、已然僵硬发麻的手指,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因为方才的失态和残留的惊悸而显得有些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目光复杂地锁住后视镜里那双依旧专注锐利的眼睛,以前开赛车的
肖维维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后视镜,正好对上他那双带着惊疑和探寻的眸子。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带着点野气的弧度再次浮现,带着一种戏谑的坦然。
不。她回答得干脆利落,视线重新投向雨幕深处的前方,方向盘在她手中稳如磐石。
就在涂潇以为她会说出某个地下飙车场的名字时,她轻飘飘地补上了后半句：
开拖拉机的。
涂潇：……
第三章
他身体僵在后座上,那句开拖拉机的像块硬邦邦的石头,噎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拖拉机那个在田间地头吭哧吭哧、冒着黑烟的大家伙再看看这辆在车流里左冲右突、灵活得像条泥鳅的五菱宏光……这反差实在太大,以至于荒谬感暂时压过了残留的惊悸。
车子终于冲破最后一段拥堵,驶上了通往机场的高速路。雨势稍歇,但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湿漉漉的路面反射着路灯和车灯,像一条流淌的光河。肖维维松了油门,车速平稳下来,车厢里只剩下引擎规律的嗡鸣和雨刮器单调的刮擦声。
涂潇沉默着,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座椅的边缘,似乎在消化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拖拉机之旅。偶尔,他会抬眼,目光复杂地掠过前座那个专注开车的后脑勺。
首都机场T3航站楼灯火通明的巨大轮廓出现在雨幕尽头。肖维维娴熟地打着方向盘,汇入送客车道,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国际出发的入口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到了,老板。肖维维利落地挂上停车挡,拉好手刹,语气恢复了平常的爽利,仿佛刚才那段亡命飞车只是涂潇的一场幻觉。
涂潇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昂贵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他绕到驾驶座这边,车窗被肖维维降下了一半。他没看她的脸,视线落在车内简陋的中控台上,然后动作带着点生硬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钱包。修长的手指夹出一小沓崭新的红色钞票,看厚度,远超正常车费的数倍,甚至能买下这辆五菱宏光的一个轮子。
他微微弯下腰,将钞票从车窗缝隙递进去,语气是命令式的,带着一种急于结束这场混乱遭遇的疏离：拿着。
肖维维没动。她甚至没看那沓诱人的钞票一眼。她只是抬起手,在涂潇略带错愕的目光中,不慌不忙地拿起放在仪表盘支架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两下,一个清晰的黑白方块图案亮了起来。
她把屏幕转向涂潇,脸上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声音清脆：
现金犯法,先生。她晃了晃手机,那个付款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麻烦扫码支付。平台有记录,安全,方便,还环保。
涂潇的动作彻底僵住了。他维持着弯腰递钱的姿势,那沓崭新的钞票还捏在指尖,悬在半空,被细密的雨丝一点点濡湿边缘。他脸上的表情像打翻了的调色盘——错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操作噎住的恼怒。他纵横商场多年,习惯用金钱解决一切障碍,却在这个小小的驾驶座窗口前,被一个亮晶晶的二维码结结实实地挡了回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航站楼明亮的灯光勾勒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雨水顺着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梢滴落。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收回了递钱的手,掏出自己的手机。
嘀的一声轻响,扫码成功。肖维维的手机立刻传来一声清脆的电子音：支付宝到账,五百八十六元。远超计价器显示的数字。
涂潇直起身,看也没再看肖维维一眼,转身大步走向灯火通明的航站楼入口。背影挺直,脚步飞快,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现场的狼狈。昂贵的西装肩头再次被雨水打湿,但他似乎浑然不觉。
肖维维看着他消失在自动门后,才慢悠悠收回手机,瞥了一眼那令人愉悦的到账数字。她心情颇好地吹了声短促的口哨,重新升起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冷雨。五菱宏光发出一声老迈但轻快的低吼,汇入离开机场的车流,小小的车厢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昂贵的雪松味,以及某种被金钱和傲慢挫败后的、无形的硝烟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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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下午,阳光正好,驱散了之前连绵的阴雨。寰宇中心楼下,光洁如镜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蓝天白云,空气里飘荡着咖啡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息。穿着考究的精英们步履匆匆,低声交谈着百万级的项目。
一辆灰扑扑、车身上还带着几道没洗干净泥痕的五菱宏光,像只误入天鹅湖的灰鸭子,慢悠悠地滑到气派的大楼正门口停下。这突兀的景象瞬间吸引了不少进出员工的目光。
啧,这车怎么停这儿了
送快递的吧
不像啊,没贴标……
窃窃私语中,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肖维维探出头,依旧是那副清爽利落的样子,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她对着门内喊：涂先生！尾号6688！去金融中心！
话音刚落,旋转门里走出一个人影。
挺拔的身姿,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折射着阳光。正是涂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朝着那辆格格不入的五菱宏光走去。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平静无波。
周围瞬间安静了。
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前台小妹捂住了嘴,手里刚泡好的咖啡差点洒出来。几个夹着文件的经理级人物脚步钉在原地,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皮鞋踏在光洁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回响。
涂潇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他走到副驾驶门边,动作流畅地拉开车门,矮身坐了进去。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震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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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混合着皮革、淡淡的尘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上次暴雨留下的潮湿气息涂潇没有像上次那样挑剔地打量环境,也没有皱眉。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和……自觉。
肖维维系好安全带,刚想发动车子,涂潇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却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笃、笃、笃。
他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驾驶座和副驾之间那道简陋的塑料隔板。这隔板是肖维维自己装的,为了安全,也为了那么点心理上的界限感。
肖维维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阳光透过车窗,照亮他线条冷峻的侧脸。他并没有看她,目光平视着前方,仿佛在谈论一项极其重要的商业条款。
包月,涂潇薄唇微启,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然后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报价,多少钱
肖维维愣住了。包月她没听错吧这位钱多烧得慌
就在她脑子有点懵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涂潇的右手,正极其自然、极其熟练地拽过安全带,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扣在了自己腰侧。
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甚至透着一股……安心的感觉仿佛坐进这辆五菱宏光,系好安全带,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第一步。
肖维维的目光在他扣好的安全带上停留了一秒,又缓缓移回到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显得有点郑重其事的脸上。她眨了眨眼,试图消化这魔幻的现实。三天前还嫌她的纸巾廉价、她的车脏,被吓得脸色发白的金主爸爸,现在主动要求包月,还自觉系好了安全带
她张了张嘴,一个带着点戏谑和试探的啊字还没完全出口——
叮咚！
她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一条新的平台通知弹了出来,简洁明了：
【用户涂先生（尾号6688）已为您开通专属预约包月服务。服务生效中。】
肖维维盯着那条通知,又抬眼看了看旁边正襟危坐、仿佛在参加董事局会议的男人。车厢里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阳光在飞舞的微尘中静静流淌。她默默地把那个啊字咽了回去,然后,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上弯起,最终定格成一个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容。
行,包月就包月。反正……安全带钱省了。
第四章
涂潇的包月服务,成了肖维维网约车生涯里最稳定也最魔幻的一笔收入。每天早上七点半,五菱宏光准时出现在寰宇中心楼下,成为这栋玻璃幕墙大厦前一道格格不入却异常固定的风景线。员工们从最初的震惊、窃窃私语,到渐渐麻木,甚至偶尔会小声嘀咕：看,涂总的车来了。
涂潇也渐渐习惯了这辆专属座驾。他不再挑剔纸巾的品牌（虽然肖维维后来换了个稍微好点的）,对偶尔在后座发现的零食包装袋（通常是肖维维自己忘收的）也视若无睹。他甚至会在肖维维开车时,偶尔在后座闭目养神,或者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那份从容,仿佛他坐的不是一辆五菱宏光,而是私人飞机。
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比如,他不再只坐后座。某个周一早高峰,后座堆了肖维维刚去批发市场拉回来的一箱矿泉水（准备卖给其他乘客赚点差价）,涂潇拉开车门,看了一眼,没说话,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肖维维正叼着半个包子,含糊不清地问：老板,后面……
这里。涂潇言简意赅,扣好安全带,动作依旧流畅自然。
肖维维眨眨眼,咽下包子：哦。心里嘀咕：这金主爸爸,适应能力还挺强。
副驾驶的视角完全不同。他能更清晰地看到肖维维开车的样子。她开车时有种奇特的专注力,眼神锐利,动作果断,尤其在拥堵的车流中,总能找到缝隙钻过去,带着一种拖拉机手特有的彪悍和精准。阳光透过车窗,勾勒着她侧脸的线条,鼻尖小巧,嘴唇微微抿着,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有一次,一个骑着电动车不看路的大爷突然从岔路口窜出来,肖维维猛地一脚刹车,同时方向盘急打避让。巨大的惯性让涂潇的身体猛地前倾,安全带勒紧胸口。他下意识伸手撑住前方的仪表台。
大爷您悠着点啊！肖维维摇下车窗喊了一句,语气带着点无奈,倒不见多少怒气。
车子重新平稳后,涂潇收回撑住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仪表台塑料的触感。他侧头看向肖维维,她正皱着眉,小声嘟囔：吓我一跳,还好没撞上,不然今天白干了……
涂潇没说话,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他发现她皱眉的样子,眉心会聚起一个小小的川字,和她平时大大咧咧的笑容反差很大,有点……生动。
下次慢点。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
肖维维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咧嘴一笑：放心老板,姐技术稳着呢！保证把您安全送到,这可是包月服务！她拍着胸脯保证,那副姐罩着你的架势,让涂潇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
又一天,下班高峰,堵得水泄不通。肖维维随手拧开了收音机,里面正放着一首旋律轻快的流行歌。她跟着节奏,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嘴里还无意识地哼着不成调的几句。
涂潇原本在闭目养神,歌声飘进耳朵。她的声音清亮,跑调跑得理直气壮,有种莫名的喜感。他睁开眼,没看她,只是静静听着这辆破旧五菱宏光里唯一的、跑调的背景音。窗外是烦躁的喇叭声和停滞的车流,车内却因为这不成调的哼唱,意外地没那么令人窒息了。
肖维维哼完一段,发现车里过于安静,有点不好意思地关了收音机：咳,吵到您了
没有。涂潇淡淡地说,继续。
肖维维：……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地看向窗外,心里嘀咕：这老板,口味还挺独特
第五章
包月服务快满一个月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再次袭击了城市。这次比上次更猛,雨水像瓢泼一样砸下来,能见度极低。
肖维维载着涂潇,小心翼翼地往他位于半山的高档公寓开。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也几乎看不清前路。在一个地势较低的路口,积水已经淹没了半个车轮。肖维维凭着经验,想低速冲过去。
嗡——噗噜噜……五菱宏光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排气管冒出一串黑烟,然后……彻底熄火了。
不是吧！肖维维哀嚎一声,又试了几次点火,车子纹丝不动。完了,水太深,估计是发动机进水了。
窗外是倾盆大雨和一片汪洋般的道路,车内瞬间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只有雨点疯狂敲打车顶的巨响。
怎么回事涂潇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呃……老板,肖维维挠挠头,一脸尴尬,车……趴窝了。这水太深了,估计发动机呛着了。她看着计价器上跳动的数字,心疼得要命,这下惨了,拖车费、修理费……
涂潇没理会她的碎碎念,拿起手机：位置发我。
很快,他的手机响起,是助理打来的。
涂总,拖车公司那边说现在雨太大,很多路段积水严重,他们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您附近,而且无法保证确切时间……您看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雨等一等助理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
涂潇皱眉,看了一眼窗外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又看了看旁边愁眉苦脸、还在不死心尝试点火的肖维维。她半边身子都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额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对肖维维说：下车。
啊下车肖维维看着外面齐膝深的水,下去干嘛游泳啊
去我公寓等。涂潇言简意赅,已经推开了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灌了进来。
等等老板！水太深了！肖维维惊呼。但涂潇已经利落地下了车,昂贵的皮鞋瞬间没入浑浊的积水中。他绕到驾驶座这边,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地说：拿着贵重物品,锁车,跟我走。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肖维维看着他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的头发,还有那身显然已经报废的定制西装,再看看外面一片泽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她赶紧抓起手机和随身的挎包,锁好车,深吸一口气,也踏入了冰冷刺骨的积水里。
水瞬间没过了小腿肚,冰冷刺骨。肖维维穿着帆布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滑倒。涂潇走在她侧前方,步子迈得很大,似乎想快点离开这片水域。雨幕厚重,视线模糊。
突然,肖维维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井盖边缘,身体猛地一歪！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眼看就要摔倒。
一只手臂猛地伸过来,有力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稳住。隔着湿透的衣物,肖维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臂传来的力量和热度,还有他身上被雨水冲刷后依旧残留的、清冽的雪松气息。
她的脸颊几乎撞上他同样湿透的胸膛,呼吸猛地一窒。
涂潇的动作很快,扶稳她后,手立刻松开,仿佛只是扶了一把快要摔倒的陌生人。他没看她,声音在雨声中有些低沉：看路。
哦……谢、谢谢老板。肖维维的心跳得飞快,不知道是因为差点摔倒,还是因为刚才那短暂而有力的触碰。她低头看着浑浊的水面,脸颊有些发烫,幸好雨水冰冷,掩盖了那点不自然。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淌过了积水区,狼狈不堪地冲进了涂潇公寓楼温暖明亮的大堂。保安看到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总裁浑身湿透,还带着一个同样落汤鸡似的年轻女孩,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探究。
涂潇无视了保安的目光,径直走向电梯。肖维维像个鹌鹑一样跟在他身后,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串狼狈的痕迹。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异常安静,只有滴水的声音。肖维维能感觉到涂潇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大概是因为昂贵的西装彻底报废了她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公寓门打开,是肖维维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奢华景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雨夜的璀璨灯火,简约而充满设计感的家具,光洁得一尘不染的地板……和她身上滴落的泥水形成了惨烈对比。
鞋脱门口。涂潇的声音带着疲惫,浴室在那边,去冲个热水澡,别感冒。里面有干净的浴袍,新的。他指了指一个方向。
啊不用不用！肖维维连忙摆手,看着自己一身泥水,再看看这光洁如新的地板,我……我找个地方坐着等拖车就行,别弄脏您家……
涂潇没理会她的推拒,直接拿出手机拨号：陈姐,麻烦送两套干净的换洗衣物过来,男女各一套,尺码……他顿了一下,目光在肖维维身上快速扫了一眼,女款,身高165左右,偏瘦。尽快。说完挂了电话,看向肖维维,去洗澡,这是命令。感冒了,谁开车
最后一句带着点不容反驳的意味。肖维维看着他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凌乱却依旧英俊逼人的脸,那句这是命令让她莫名有点心跳加速。她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哦……谢谢老板。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掉冰冷和泥泞,也让她混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她裹着宽大柔软的白色浴袍出来时,涂潇也已经快速冲完澡,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看着外面的雨幕打电话,似乎在处理公司的事情。他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搭着,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感。
肖维维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像个误入仙境的凡人。
涂潇打完电话,转过身,看到裹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的肖维维,像个迷路的小动物。他指了指沙发：坐。陈姐送衣服过来需要点时间。
肖维维小心翼翼地坐下,浴袍对她来说有点大,领口松松垮垮的。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气氛又有点尴尬。
饿不饿涂潇忽然问。
肖维维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脸瞬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忙得午饭都没顾上吃。
涂潇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肖维维惊讶地看着他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居然整齐地码放着……几桶不同口味的方便面！
只有这个。涂潇拿出一桶红烧牛肉面,语气平淡,或者你自己点外卖
肖维维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涂总手里拿着泡面的样子,冲击力不亚于第一次坐她车漂移。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涂潇拿着泡面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她。肖维维赶紧捂住嘴,眼睛弯弯的：没、没……我就是没想到老板您也吃这个。她站起身,走过去,我来吧老板,烧水泡面这种粗活,小的来！
她自然地接过涂潇手里的泡面,找到烧水壶,动作麻利地接水烧水。厨房暖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白皙的脖颈,宽大的浴袍袖子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她专注地撕着调料包,嘴里还念叨着：红烧牛肉面就得泡三分钟,多一秒太软,少一秒不够味……
涂潇靠在旁边的岛台上,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她身上穿着他的浴袍,在他的厨房里熟练地泡着方便面,这个画面充满了违和感,却又奇异地……有点温馨。窗外的雨声似乎也成了背景音。
面泡好了,热气腾腾。两人坐在宽敞的餐桌两端,一人面前一桶泡面。这大概是涂潇公寓里出现过的最廉价也最接地气的一餐。
肖维维是真饿了,吸溜吸溜吃得挺香。涂潇吃得慢条斯理,动作依旧优雅,但看着对面女孩吃得香喷喷、鼻尖冒汗的样子,他碗里的泡面似乎也多了点滋味。
老板,肖维维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胆子也大了点,您这泡面存货……挺丰富啊
涂潇抬眼看她,语气淡淡的：助理放的,说以备不时之需。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比如现在。
肖维维看着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又有点想笑,赶紧低头扒拉面条。氤氲的热气里,她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门铃响了,是助理陈姐送来了干净的衣服。肖维维换好合身的运动装出来,感觉自在多了。拖车公司也终于打来了电话。
离开前,肖维维看着被自己弄脏的地板,非常认真地拿出手机：老板,今天的车费还有拖车费、修理费,您从我包月费里扣！还有,弄脏了您的地板和浴袍,干洗费多少我转给您！
涂潇正系着衬衫袖口的扣子,闻言动作停住,抬眼看她。女孩眼神清澈,带着坚持和一点点的执拗,仿佛欠他钱是天大的事。
不用。他移开目光,拿起车钥匙（另一辆备用车的）,修理费从包月里扣。其他的,下次开车小心点就行。他率先走向门口,走吧,送你回去。
肖维维看着他的背影,那句下次开车小心点听起来像是责备,却又似乎带着点别的意味。她心里某个角落,像被泡面的热气熏了一下,变得软乎乎的。
回去的路上,涂潇开着车,肖维维坐在副驾,身上穿着他助理买的运动服。雨还在下,但车里很安静。肖维维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又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专注开车的男人。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紧绷着。
她忽然觉得,这位看起来冷冰冰、挑剔又龟毛的老板,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涂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过头瞥了她一眼。肖维维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
涂潇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目光重新投向雨幕中的前路。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似乎比平时放松了一些。
车内的空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像窗外雨丝般细密,无声无息地浸润着彼此的空间。那场狼狈的雨夜事故,似乎意外地凿开了一道缝隙,让原本只是司机与雇主的关系,透进了一丝别样的、带着泡面香气的微光。
好的,我们为肖维维和涂潇的故事画上一个甜蜜的句点,让那份在五菱宏光里滋生的情愫,驶向专属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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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涂潇的包月服务,在肖维维的小账本上,已经稳稳运行了快三个月。五菱宏光经历了上次的泡水事件,修好后依旧生龙活虎,只是肖维维心里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劳苦功高的老伙计。
一个平平无奇的周末,涂潇罕见地没有用车需求。肖维维也没闲着,她开着小五（五菱宏光）去了一趟汽车城。
几天后,当涂潇照例在寰宇中心楼下等待时,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那个熟悉的位置,却顿住了。
那辆灰扑扑、饱经风霜的五菱宏光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崭新的、小巧玲珑的嫩黄色宏光MINI
EV！车身圆润可爱,像一块刚出炉的黄油蛋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与周围肃穆的商务氛围形成了极致反差。
涂潇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是肖维维的车
车窗降下,露出肖维维灿烂的笑脸,她得意地拍了拍崭新的方向盘：老板！早上好！快上车！咱换新车啦！绿色环保,还贼省电！
涂潇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新车的气味扑面而来,空间比老五菱更紧凑,但异常整洁。他系好安全带（依旧是那个流畅自然的动作）,目光扫过车内,最后定格在方向盘中央那个崭新的、亮黄色的车标上。
怎么换这个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小五年纪大了嘛,总泡水也不是个事儿。肖维维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解释,声音轻快,而且老五菱空间太大,就咱俩,浪费！这小MINI多好,穿街走巷贼灵活,停车也方便,关键是用电,成本低！包月费给您打个九五折她眨眨眼,带着点小狡黠。
涂潇没接打折的话茬,目光落在前挡风玻璃内侧。那里挂着一张崭新的临时牌照,数字很普通。但他眼尖地发现,在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里,似乎还放着一张硬纸板,边缘被小心地裁切过。
他没说话,只是觉得这辆嫩黄的小车,和旁边神采飞扬的女孩,莫名地……很搭。就像她这个人,小小的身躯里,总能爆发出让人意外的能量。
日子在嫩黄色的MINI里继续流淌。涂潇发现肖维维开这辆小车时,似乎更放松了,有时等红灯时会跟着电台哼歌,跑调依旧理直气壮。他也习惯了这辆小车特有的、安静的电机嗡鸣声,习惯了肖维维偶尔在狭小空间里转身拿东西时,发梢不经意拂过他手臂的微痒触感。
直到一个周五的傍晚。
肖维维送涂潇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地点在市郊一个依山傍水的豪华酒店。车子开到酒店附近一条僻静的景观道上时,肖维维忽然哎呀一声,慢慢把车靠边停下。
怎么了涂潇问。
好像……压到什么东西了感觉轮胎有点不对劲。肖维维皱着眉下车查看。
涂潇也解开安全带,跟着下了车。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景观道上很安静,只有远处酒店的灯火辉煌。
肖维维蹲在右后轮旁边,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轮胎：奇怪,看着没事啊……
就在这时,涂潇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前挡风玻璃内侧。那张临时牌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崭新的、正式的车牌。
车牌号码：**T·X
6688**
涂潇的目光瞬间凝固了。T·X——涂潇名字的首字母缩写。6688——他手机尾号,也是她平台里对他的唯一标识。这个车牌,绝对不是随机发放的！它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那些朦胧的、未曾深究的感觉。
他猛地转头看向还蹲在轮胎旁的肖维维。女孩低着头,肩膀似乎在微微耸动,不像是在检查轮胎,倒像是在……偷笑
涂潇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重重地擂在胸口。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恍然和被愚弄（善意的那种）的强烈情绪瞬间攫住了他。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背影,路灯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感受那些细微的变化。原来她比他想象的,走得更远,更……用心。
肖维维。涂潇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穿透了寂静的暮色。
肖维维身体一僵,慢慢站起身,转过来。脸上果然憋着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星星,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小得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老板她故作无辜地看着他,轮胎好像没事了,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涂潇没理会轮胎。他朝她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到肖维维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晚风的味道。
车牌,涂潇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深潭,翻涌着她看不懂却让她心跳加速的情绪,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肖维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她攥了攥衣角,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抬起头,迎上他灼人的视线。
那个……老板,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但努力维持着平稳,包月服务快到期了,我……我想续个约。永久的那种。她顿了顿,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声音却清晰起来,以后,我,肖维维,只做你涂潇一个人的专车司机。风雨无阻,使命必达！这车牌……就当是我的‘投名状’她努力想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紧张,但微微颤抖的尾音出卖了她。
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酒店的灯光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碎成一片璀璨的金色。景观道上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一个急促而带着期待,一个深沉而带着滚烫的温度。
涂潇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紧张和羞赧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勇敢。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车里跑调的哼唱、雨夜有力的臂膀、泡面升腾的热气、还有这辆为他私人订制的嫩黄MINI——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脑海,清晰无比。
他忽然伸出手,没有一丝犹豫,捧住了肖维维微微发烫的脸颊。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肖维维身体猛地一颤,眼睛瞬间睁大,呼吸都停滞了。
涂潇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肖维维,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的心上,包月太短了。
他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珍重,轻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滚烫的、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吻。
肖维维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声,只剩下额头上那灼人的温度和耳边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涂潇微微退开一点,依旧捧着她的脸,深邃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浓情和笑意。
我要终身制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专属司机,和专属女朋友。你,同意吗
晚风吹拂着肖维维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她最后一丝懵懂和迟疑。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心底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看着那双只映着自己身影的深邃眼眸,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露出了一个比车灯还要灿烂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扎进了他温暖的怀抱里,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把发烫的脸颊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鼻尖充斥着他令人安心的气息,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涂潇收拢手臂,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晚风吹过,嫩黄色的宏光MINI静静停在路边,车头朝着远方璀璨的灯火。车牌上T·X
6688在暮色中清晰可见,像一个无声而甜蜜的宣告。
肖维维在他怀里闷闷地、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传来：那……老板,终身制合同,工资待遇怎么算啊包吃包住不
涂潇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手臂收得更紧：包。都包。我整个人,连带所有银行卡密码,都归你管。满意了吗,肖司机
肖维维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笑得狡黠又甜蜜：成交！老板坐稳,下一站——幸福终点站！
她挣脱他的怀抱,跳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嫩黄色的MINI发出轻快的启动声。涂潇坐回副驾,系好安全带,目光温柔地落在身边女孩专注而快乐的侧脸上。
小小的车厢里,空间紧凑,却仿佛装下了整个世界的甜蜜。肖维维握紧方向盘,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怀抱的温度。她踩下电门,嫩黄色的小车轻快地汇入城市的流光溢彩之中,朝着前方灯火璀璨的、属于他们的未来驶去。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掠过,在崭新的车窗上投下斑斓的光影。肖维维的嘴角一直高高翘着,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异常稳当。涂潇坐在副驾,没有看路,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从她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尖,再到微微上扬、带着甜蜜弧度的唇角。那眼神,像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看路啊老板,肖维维被看得有点脸热,忍不住出声提醒,声音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再看收费了！
涂潇低笑一声,非但没移开视线,反而伸出手,自然地覆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看自己女朋友,天经地义。他的声音低沉而慵懒,带着前所未有的松弛感,何况,还是我的终身专属司机。提前行使一下监督权。
肖维维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和触感让她指尖微微发麻。她强作镇定：监督可以,干扰驾驶可不行！安全第一,老板！
嗯,安全第一。涂潇从善如流,手指却依旧眷恋地停留在她的手背上,没有移开的意思。他感受着她手背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的满足感充盈着胸腔。这种满足感,比签下十亿大单都要来得强烈和真实。
车子驶入市区,汇入夜晚的车流。嫩黄色的MINI像一颗活泼的小糖果,灵活地在车河中穿梭。电台里流淌着温柔的情歌,旋律缠绵。
对了,肖维维忽然想起什么,狡黠地眨眨眼,老板,终身制合同,试用期多久啊
涂潇挑眉：怎么,肖司机想反悔
哪能啊！肖维维立刻否认,我就是想问问,试用期表现好,有没有额外奖金比如……包个油（电）卡什么的
涂潇被她财迷的小模样逗乐了,胸腔震动,发出愉悦的低笑。他捏了捏她的手背：油卡电卡格局小了。他侧过身,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诱哄般的磁性,我的副卡,归你。随便刷。算不算……奖金
温热的气息和那随便刷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让肖维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打滑,赶紧稳住心神,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涂潇！开车呢！注意影响！
好,听司机的。涂潇笑着坐直身体,指尖却在她手背上轻轻画了个圈,带着无限的亲昵和宠溺。
车子最终停在肖维维租住的老旧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下,嫩黄色的MINI显得格外醒目。
肖维维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彼此靠近的呼吸声。暧昧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弥漫、发酵。
涂潇也解开了安全带,侧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柔和地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
到了。肖维维轻声说,声音有些发紧。
嗯。涂潇应着,身体却微微前倾,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眸色渐深。
空气仿佛凝固了。肖维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渴望和温柔,紧张地攥紧了手指,却又不由自主地微微仰起脸,像是在无声地邀请。
涂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有再犹豫,一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颈,带着一种珍重又强势的力道,低头,温柔地、却又无比精准地捕获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不同于额头的轻触,它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浓烈的情感,像初春的融雪,瞬间淹没了肖维维所有的感官。他的唇瓣柔软而温热,带着清冽的雪松气息,温柔地吮吸、辗转。肖维维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闭上眼睛,生涩却又无比真诚地回应着,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膀。
唇齿相依,气息交融。这个在狭小车厢里的初吻,没有星光大海的浪漫布景,只有老旧小区昏黄的路灯和引擎熄灭后的寂静。然而,那份悸动、那份甜蜜、那份灵魂契合的颤栗,却比任何华丽的场景都要刻骨铭心。
不知过了多久,涂潇才恋恋不舍地稍稍退开,额头依旧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肖维维脸颊酡红,眼眸水润迷蒙,微微喘息着,像一朵在夜色中盛放的玫瑰。
试用期表现,涂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满足,我给满分。
肖维维羞赧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的声音带着甜蜜的抱怨：哪有你这样的老板……试用期第一天就……就骚扰员工……
涂潇低笑,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清新的洗发水味道：这不是骚扰,是盖个章。他的声音温柔而郑重,盖个‘涂潇专属’的章。肖维维,你跑不掉了。
肖维维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个舒服的位置,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小声嘟囔：谁要跑了……油卡……哦不,副卡还没到手呢……
涂潇胸腔震动,笑声更加愉悦,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昏黄的路灯下,嫩黄色的宏光MINI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巢穴,静静地停泊在夜色中。车窗上映出两人相拥的身影,亲密无间。
许久,肖维维才从他怀里抬起头,脸颊依旧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老板,该回家了。
涂潇看着她,指腹温柔地擦过她微肿的唇瓣：好。明天早上七点半,老地方
肖维维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嗯！保证准时！您的终身专属司机,随时待命！
涂潇松开她,看着她推开车门,像只快乐的小鸟跳下车,站在路灯下朝他挥手。昏黄的光线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毛边。
他也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
晚安,肖司机。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再次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涂老板。肖维维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回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跑进了单元门,只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
涂潇站在原地,指尖抚过脸颊上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温热的触感。他看着那扇亮起灯的窗户,嘴角的弧度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回到车上,启动引擎。嫩黄色的MINI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没有立刻开走,目光落在方向盘上。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伸出手,从副驾前方的储物格里,拿出了那张被肖维维小心裁切过的硬纸板。
翻过来,背面朝上。
上面是肖维维用彩色马克笔画的画,笔触稚嫩却充满心意：一辆歪歪扭扭的嫩黄色小车,车身上写着TX专车。小车旁边,画着一个扎马尾辫的小火柴人（代表肖维维）,和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火柴人（代表涂潇）。两个火柴人没有手拉手,而是各自坐在车里——西装火柴人坐在副驾,马尾辫火柴人坐在驾驶座,两人头上都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还有一颗歪歪扭扭的、红色的爱心。
在画的右下角,用娟秀的小字写着：
**涂潇专线,仅此一辆,限乘一人（副驾位永久预留）。司机：肖维维。目的地：随你。**
涂潇看着这张充满童趣和心意的设计稿,指尖轻轻拂过那颗红色的爱心和随你两个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一股暖流汹涌澎湃。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纸板收好,放进西装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他再次看向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眼神温柔而坚定。然后,他挂挡,踩下电门。
嫩黄色的宏光MINI轻巧地掉头,汇入夜晚的车流,像一颗奔向幸福的、温暖的小星星。车尾的牌照T·X
6688在城市的霓虹中一闪而过,宣告着一段专属旅程的甜蜜启航。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