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身后的几个帮闲,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船老大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扑通一声跪下:“官爷!求您开恩啊!船上都是糙米!是运进应天府救命的啊!耽搁不得!”
“救命?”税吏嗤笑一声:“你们的命值钱,还是朝廷的法度值钱?”
“没钱?也行!”
他眼珠一转,露出一丝残忍。
“码头现缺人手卸货,把你船上的人都押下来,干三天苦力抵债!”
“工钱嘛,嘿嘿,看你们表现!”
此言一出,船上船工顿时炸了锅!
在临清闸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侥幸逃得性命,一路担惊受怕,如今到了应天码头,竟又要被当成奴隶使唤?
工钱还要克扣?
“凭什么!”
“我们不是犯人!”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在这耽误三天,你跟直接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
众所周知,所有跑船的,在上船之前,都要将自己的妻子孩子留在金主手里。
一旦他们完不成货物,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的妻子跟孩子,都要出事!
这就是大明跑船规矩!
所以三天时间,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一时间。
悲愤怒吼瞬间爆发!
船工们抄起船桨,缆绳,与税吏的帮闲推搡起来。
不让他们活,那就闹!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反了!反了!给我拿下!统统拿下!定是临清闸暴民的余党!”税吏尖声叫着,抽出腰间铁尺。
就在这时,码头角落,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带着悲壮喊道:
“乡亲们!看看!都睁眼看看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纤夫,被几个纤夫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到人群前面。
他猛地撕开自己破烂的前襟,露出胸膛上如同蜈蚣般狰狞的烙印!
“我赵四!在这运河上拉了一辈子纤!”
“背拉弯了!肉磨烂了!换来的就是这些!”
老人指着胸口伤痕,浑浊老泪滚滚而下,声音却异常洪亮,压过了码头的嘈杂声。
“临清闸的兄弟,为什么抢粮?难道他们是天生反骨吗?!”
“不是!”
“是他们活不下去了!”
“是被这些狗官!一层层,剥皮抽筋,敲骨吸髓,逼得活不下去了!”
他手指猛地指向那税吏,又扫过那些按着刀柄的锦衣卫,最后指向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
“今天!他们剥临清闸兄弟的皮!”
“明天!就要剥我们龙江关兄弟的皮!”
“后天!就要剥全天下穷苦人的皮!”
“锦阎王的刀快!能杀光我们所有人吗?!”
赵四的声音,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们命贱!死了也就烂泥一滩!”
“可这运河上的血!不会白流!”
“这漕粮运不进应天府!应天府的老爷们!皇宫里的万岁爷!他们吃什么?!”
“边关的将士吃什么?!”
“这江山,还能坐得稳吗?!”
“老东西!胡言乱语!找死!”税吏又惊又怒,挥舞铁尺就要冲上来。
“来啊!往这儿打!”赵四非但不退,反而挺起胸膛,迎着税吏的刀,嘶声怒吼。
“打死我赵四!运河上还有千千万万个赵四!你们杀得完吗?!”
“有本事就用我们的尸体,把这运河填满!”
“用我们穷人的骨头把闸口堵死!”
“让这大明朝廷,断了粮!断了根!”
“对!堵死闸口!”